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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留他暫住幾日

2024-09-11 17:54:36 作者: 蟬不知雪
  望舒院。

  徐太醫的診斷結果與之前大夫基本大同小異。

  謝灼立在又輕又薄的床幔前,垂下眼帘看向蹙著眉頭昏睡不醒的顧榮,只覺遠得像隔著千重萬重的山。

  他在想,他做什麼顧榮能眉開眼笑。

  憂思過重,恐礙壽數。

  細細想想,顧榮憂心之事甚多。

  憂慮著孱弱不堪有早夭之相的顧知,同時警惕著虎視眈眈的生父和繼母,還必須應付諸如裴敘卿之類層出不窮的算計。

  謝灼輕嘆一聲。

  顧榮心存重重戒備,突如其來的善意非但不能接近他,反而會令她心生警覺,避之唯恐不及。

  此時暮色四合。

  窗外的落日餘暉透過春天的枝椏,輕柔地爬過窗欞,被切割成細碎斑駁的光影,灑落在謝灼的臉上。

  薄紗床幔,更添恍惚。

  顧榮幽幽轉醒,眨眨乾澀的眼睛,茫然又怔愣。

  此刻,陡生窺見真切憐惜的錯覺。

  失神僅是須臾,顧榮驟然清醒。

  她聽見了徐太醫的聲音,那這位十之八九是徐太醫的學徒。

  四目交匯,謝灼的心頭頓時湧起一股莫名的慌亂。

  他急忙點頭示意,隨後便匆匆轉身,朝徐太醫的方向走去。

  「青棠。」顧榮的聲音有些沙啞。

  正小心翼翼向徐太醫請教養生之道的青棠,回眸,驚喜道「小姐。」

  即時,小跑至床榻邊,系好床幔,輕聲解釋「小姐,長公主殿下聞悉伯府之事,安排徐太醫為小姐診治。」

  顧榮起身,理了理凌亂的頭髮,福了福身「又給長公主殿下和徐太醫添麻煩了。

  徐太醫擺擺手「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顧大姑娘,澄心滌慮,得享安寧長壽。」

  顧榮苦笑「愁苦紛擾,避無可避。」

  徐太醫嘆了口氣,欲言又止。

  被逼到自戕這一步,再多的言語寬慰,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

  「顧大姑娘,心病還需心藥醫。」

  「老朽言盡於此。」

  顧榮的視線不經意掃過低垂著頭的學徒,眼底划過淺淡的笑意。

  謝灼?


  她給謝灼的平安符熏了香。

  不足一日,薰香散不去。

  身著學徒裝束,變換容貌,隨徐太醫潛入汝陽伯府,究竟有何圖謀?

  她可沒有數面之緣便讓謝灼傾心的自負。

  「這是?」顧榮秀眉輕揚,溫聲問著。

  徐太醫心下一咯噔,欲蓋彌彰道「老朽新收的徒兒,頗有學醫天賦,老朽將其帶在身邊作衣缽傳人教導。」

  「沒見過什麼世面,如若冒犯了顧大姑娘,老朽代他賠罪。」

  顧榮眼底的笑意愈發濃郁,狀似無意「沒有冒犯,只是覺得令徒的眼眸里有懸壺濟世的悲憫仁慈,有此品行,日後在徐太醫的培養下必成妙手仁心的神醫。」

  「顧大姑娘謬讚了。」徐太醫訕訕的笑了笑。

  他若是敢把長公主府和忠勇侯府的獨苗拐進杏林,長公主和謝老夫人就敢跪求陛下將他剝皮抽筋滋養藥田。

  「既然顧大姑娘無大礙,老朽就先告辭了。」

  顧榮的目光緩緩掃過徐太醫留下的藥方與食譜,手指纏繞著帕子,反覆糾結,猶豫了片刻,終於面露難色地開口:「徐太醫,晚輩有一事相求。」

  徐太醫硬著頭皮道「顧大姑娘請說。」

  「徐太醫,晚輩和舍弟院中之人在烹飪藥膳一道上不得其法,不知能否請令徒暫留府中教授數日。」

  「晚輩深知此請求可能顯得唐突,但絕無輕視您徒弟之意,更不會將他視作僕人。」


  「若徐太醫同意,晚輩願意以師禮待您的徒弟。」

  沙啞虛弱的聲音,霧蒙蒙的眼睛,慘白憔悴的面容,脖頸間點點猩紅的軟布。

  可憐的緊。

  徐太醫著實有些說不出拒絕的話。

  倘若謝小侯爺真是他的徒兒,他絕對毫不猶豫應下。別說是教授烹飪藥膳,就是當牛做馬也行。

  徐太醫嘴角擠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顧大姑娘,我這不成器的弟子學醫時日尚淺,醫術尚顯粗陋,不如老朽另遣……」

  「師父,徒兒願暫留數日。」謝灼驀地開口。

  刻意壓低的聲音,不再帶有平日的清冷疏離感,反而增添了幾許慵懶與沙啞,仿佛一壇醇厚濃郁的陳年佳釀。

  徐太醫一噎,險些一口氣沒上來。

  深吸了一口氣,勉強不失態「不,不妥吧。」

  「師父,徒兒頗有學醫天賦。」謝灼堅持。

  顧榮一臉天真的附和「徐太醫,晚輩相信令徒的。」

  徐太醫咬牙,硬著頭皮「那你便在汝陽伯府留五、不,留三日吧。」

  「徒兒,男女有別,當謹言慎行守規矩,不可有損顧大姑娘的清譽。否則,為師親自將你捆了沉塘!」

  顧榮:……


  謝灼:……

  「師父放心,徒兒不會令師門蒙羞。」

  「若有行差踏錯,無需師父動手,徒兒自行了斷。」

  徐太醫的心一梗一梗的,提到了嗓子眼。

  顧榮見狀,忙道「徐太醫放心,晚輩會妥善安置令徒。」

  徐太醫欲哭無淚,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不復返的朝外走去。

  謝灼於心不忍「顧大姑娘,在下去送送師父。」

  顧榮頷首「您請便。」

  三日啊。

  顧榮望著謝灼的背影,微斂眉目。

  她該如何利用這三日,讓謝灼隱於眸底風吹即散的憐惜落地生根。

  她不需要謝灼傾心,她需要謝灼憐憫。

  「小姐,那學徒是否有什麼不妥之處?」青棠皺著眉頭,輕聲詢問。

  知少爺纏綿病榻多年,莫說是小姐,就連她和不言,都略通簡單藥理,烹飪藥膳不在話下。

  顧榮眼波流轉「不是有不妥。」

  「是太妥了。」

  「青棠,這三日斂起所有鋒芒,任伯爺作威作福,要多可憐就多可憐,凡事不爭辯不解釋,要麼沉默要麼流淚。」

  「顧扶景呢?」

  「但願顧扶景能在三日內回來,要不然搭好的戲台子上就少了刺激和樂子。」

  青棠似懂非懂「小姐,長公主派了女使警告伯爺,伯爺或許會偃旗息鼓。」

  「青棠。」顧榮輕輕整理了一下衣裙,低聲說道,「伯爺的本性始終如一——欺軟怕硬,惱羞成怒。」

  「溫和的言辭無濟於事,自然只能轉為咆哮和威脅。」

  「這場戲,我們得好好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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