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怎麼練都是對的

  有人認為，世間是一個大苦海，肉身是渡世寶筏，精神是乘舟渡海的人。

  而開拓出根骨改易之法的武術家們則覺得，肉身是靈魂的一件「容器」。

  每個人的「容器」，與其中所盛滿的事物都是不一樣的，但大體上終歸是近似。

  極其稀少的人在容器上天生就與旁人有所區別，例如天生【鶴形】、【猿臂】，例如【虎背熊腰】、【銅皮鐵骨】。

  傳說中甚至有天生如龍形那般的絕世天才，但這種例子畢竟不多見，這麼多年的歲月歷史也鮮少記載。

  參考過這些在先天的物質條件上遠優於常人的存在以後，古時的武術家們在原有的武學大成之境後面，繼續開拓出新的道路。

  以當時的技術水平而言，做不到像現在一樣能夠對自身進行大規模的改造，通過改造手術來變更容器實在是過於危險。

  但通過自身修行的轉變去影響容器內部的事物，卻並非不可能。

  將武功練到骨子裡去還不夠，要將武功練到魂兒里去，當精神靈魂，武道意志得到變化以後，自然而然會由內到外的發生改變，肉身這個靈魂的容器也會在一定程度上得到調整。

  即便不會出現過於誇張的變化，但本身也會在這份影響之下增強自身的天賦根骨，觸類旁通的精於更多武學的修行。

  【易形】，在古語當中，也通「意形」。

  「只是當時的武術家並未想到，此舉雖然拓寬了往後的道路，但同時也帶來了不可言說的禍患。」

  陶白緩緩開口說道：「初創這一修行方式的時候，數不勝數的武術家因為一念之差而落入險境，將自己硬生生逼瘋的都不在少數。」

  「精神層面受到影響一旦出現差錯，其後果難以預料，當時還沒有定神香這種成熟的產品，人們都是硬生生的依靠精神修行的境界去抵抗危害與蠱惑，能夠做到【禪定】、【超脫】亦或是【天人合一】的大師們才比較容易登臨全新的境界。」

  「在當時的武術家們看來，自大成之境邁入圓滿，就宛如渡劫。」

  有的武術流派裡面，將這稱作是『心魔劫』，或者是『域外天魔』之類，也有類似於降服心猿意馬的說法，緊守方寸靈台，過關宛如渡劫。

  「隨著越來越多的武術家成功【易形】，在某一刻起，精神靈魂這一層面里的未知事物終於被人們觸及到了。」

  「外魔、心魔、域外天魔……便就是這類未知事物的種種稱呼，這類特殊的存在是誕生於精神靈魂這一層面的未知之物，會以無窮手段侵擾蠱惑人心，武術家這種將【渡世寶筏】、【容器】淬鍊打磨得尤為優秀的存在，則更是它們的首要目標。」

  「以前的人們受限於時代的認知，對此並未有研究，甚至還形成了不少將它們視作神明一樣供奉參拜的團體，遺禍無窮延續至今。」

  南柯見陶白神情複雜，開口問道：「在修行武學中被外魔侵擾，就是像血鴉那樣的『走火入魔』嗎？」

  陶白嘆了口氣，點頭說道：「正是如此。」

  「你們也有聽說地月聯邦一直以來嚴打的四大教團吧，他們供奉的就是古往今來蠱惑人心，使人墮落的四柱邪魔。除此之外還有不少種類的邪魔都被登記在案，區別只是它們的名號遠沒有那四柱傳揚的廣。」

  甚至因為安穩局一直都活躍在對抗四柱影響的首位，還有專門和武術家協會聯合起來關押了不少走火入魔的武術家的記錄，也被一些武術家給稱作是『降魔局』。

  「發展到現在這個年代，根骨改易之法已經有了極大的進步，【真功根本圖】配合安神香這種產品能夠避免外魔侵擾，雖然仍是存在被蠱惑墮落走火入魔的武術家，但相較於以前那個混亂的年代，已經好了太多。」

  南柯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陶白看似是想要給馮翔點明未來在武學大成步入圓滿之境時的兇險，實際上還是在隱晦的提點著自己。

  雖然南柯在陶白的眼裡，已經是「一步登天」，直接做到【易形】的存在，但提及血鴉和走火入魔之類的事情，還是想讓南柯稍微注意一下。

  「而在【易形】以後，藉以這份提升過後的天資，一者可以更加完善的去淬鍊肉身，二者則是在修行其他武學時，也有所助益。」

  有了一門圓滿武學作為基礎，修行其他武學自然也會更快，加之天賦有所提升，一步易形，往後的武學修行則步步加速。

  如此一來，易二形、三形也不在話下，四形五形也手到擒來，六形七形近在咫尺，八形九形輕而易舉……

  武學修行上比別人快就是贏，一步贏步步贏，這下真是秦始皇成年，贏大了呀。

  被陶白這麼一講了之後，馮翔也更加熱衷於不斷磨練自身的武藝。

  不知是不是南柯的錯覺，在馮翔拒絕了他繼父送來的那支安神香以後，馮翔在練功這件事情上仿佛比起之前更加刻苦用心了起來。

  南柯也休息的差不多了，站起身來打起再練上幾遍的念頭之後，身軀就在南柯的意志之下行動起來。

  陶白沒有說話，只是安靜的看著兩人不斷演練武學的身影，觀察著南柯和馮翔之間所表現出來的細微差異。

  不管是南柯還是馮翔，這兩人都不需要再多做什麼額外指導，馮翔早已武學小成，距離大成之境不過是水磨工夫。

  至於南柯……陶白是真不覺得一個遠超鶴仙流武術道場所有白羽弟子的【鶴形】有什麼需要指點的。

  南柯愛怎麼練怎麼練，他身具那樣的神鶴之形，指不定他打的比鶴仙流秘傳都要更加正宗。

  一個早就已經通關最終成就，回頭刷前期的異類，還用得著別人教他怎麼打基礎？

  在練過一套【蒼鶴樁】與【鶴形拳】的招式過後，南柯卻輕輕皺起眉頭。

  「動作很標準，沒有錯誤，節奏也不會亂。」

  「按理來說，這應該就是正確的……以【蒼鶴樁】和【鶴形拳】的標準來說。」

  只是在南柯的心頭，卻突然浮現出了一絲微妙的違和感。

  所有的動作招式都是他模仿著馮翔演練的姿態一起打出來的，馮翔早已步入小成之境，對每一個招式都熟記於心，不會出錯。

  「馮翔沒有錯，【蒼鶴樁】與【鶴形拳】這兩門武學也沒有錯，所以，出錯的，是我。」

  南柯心中忽有明悟：「我要修行的不應該是【蒼鶴樁】或者【鶴形拳】，這兩門武學對我而言只是似是而非的東西，修行這些，我得和旁人一樣從零開始邁出腳步。」

  「在武學之道上，我真正應該修行的，是【神鶴書】！」

  心中閃過這個念頭的瞬間，南柯原本規矩的動作忽的一變，雖然只是一個輕微的幅度，但很明顯已經和馮翔所演練的部分出現了差異。

  自這一刻之後開始，南柯演練的所有招式變得不一樣了起來，尤其是此刻站在馮翔的身邊，二人一起練拳，就有種似是而非的怪異感覺。

  仿佛二者之間同出一源，但各自之間卻完全不同，只有其中的神意相近。

  南柯的動作也在一遍又一遍的演練之下逐漸變得更加的簡潔，沒有過多複雜的變化，仿佛是專門為他此刻的狀態而量身打造的一樣，即便是不具備武術家的體能，也可以輕鬆演練的拳術，不會對身體造成太重的負擔。

  似乎明顯感受到了來自於南柯那邊的變化，馮翔的動作也逐漸緩慢下來，甚至最後完全成了陶白與馮翔站在一旁，安靜看著南柯不斷展現自身姿態的一幕。

  「大師兄，他這是在……修改武學？」

  陶白搖頭，輕聲說道：「他只是把最適合自身的拳術展現出來。」

  身具【神鶴之形】，怎麼打能讓南柯感到最順暢，那怎麼打就是對的。

  聞言之後，馮翔也認真的盯著南柯所展現出來的每一個招式。

  他並沒有南柯那種誇張到不可思議的身軀掌控能力，也沒有過目不忘的記憶，無法記下南柯之前展現出來的所有招式。

  但馮翔至少有著武學小成的境界，兩人的武學本就相似，就算做不到一模一樣，馮翔也能竭力去模仿。

  原本是馮翔演練，南柯在後邊照著練拳，現在也互換了過來，南柯在渾然忘我的展現著招式，馮翔在後邊亦步亦趨的學習。

  陶白見狀之後，笑著點了點頭。

  這兩個孩子，都有所成就了。

  漸漸地，南柯的招式越來越慢，即便拳術動作再怎麼簡化，每一次發勁牽動肌肉也是會燃燒體能的，這麼練下去，南柯早就開始累了。

  但馮翔的動作卻越來越快，他的目光愈發明亮，在這渾然忘我的狀態中，馮翔仿佛一步步攀爬著無形的階梯，最終越過那道門檻——

  大成之境！

  馮翔在原地愣了好一陣子，回過神來時激動的上前攬著南柯的肩膀：「我大成了！我大成了！！我大成啦！！！」

  「哥，你以後就是我大哥！等我到武術家協會那邊拿下正式武術家，我請你吃飯！我到協會那邊整支安神香過來孝敬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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