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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我於光陰鑄高爐

2024-09-28 17:55:45 作者: 一隻倉鼠呀
  蘇嘗接過鑰匙,對阮秀道了聲謝。

  青衣少女原本還想簡單的描述一下事情的前因後果。

  但她看著面前少年那已經瞭然於心的模樣。

  阮秀便沒有說什麼多餘的話,簡潔的把劉羨陽的話給轉達了一下。

  隨後她提醒道,

  「我爹想要考驗一下劉羨陽,到時候蘇嘗你別那麼急著出手。」

  接著她又連忙補充說,

  「我不是想藉口阻攔你,讓你對劉羨陽不問不管哈。

  只是希望你至少讓他把自己的本心表現出來,讓我爹看見。

  這樣他成為我爹弟子這件事,也會順利一點。」

  蘇嘗沖這位把自己和她爹心中想法都抖落乾淨的少女笑了笑,

  「秀秀姑娘不用解釋那麼多的,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和劉羨陽好。」

  然而阮秀卻很堅定的回答,

  「要說的,要說的。」

  有些話說明白才不會導致誤會。

  這個青衣少女一向很不喜歡那種遮遮掩掩的調調。

  在這個心湖中開滿朵朵燦爛金蓮的少年面前,更感覺沒有必要去刻意隱瞞。

  她觀少年,亦是自我觀。

  聽到少女心口如一的想法,蘇嘗同樣告訴了阮秀自己的打算,

  「我會在小鎮廊橋這邊等著劉羨陽過來,我相信他能憑藉自己的本心通過你爹設置的考驗。

  不過到時候他要是因為考驗而命懸一線。

  就算阮師傅想看他的表現而繼續作壁上觀,我也會出手去管。」

  蘇嘗看著少女,眼神認真,語氣堅決,

  「因為在我眼裡,劉羨陽的命,要遠比阮師傅的一個弟子名頭,更值錢!

  哪怕這個弟子是開山!」

  阮秀看著眼神認真的少年,同樣認真的點頭,

  「我知道的。」

  她不覺得蘇嘗這樣說是貶低了她爹作為兵家聖人的風範。

  只覺得這個青衫少年是真把那個笑起來沒個正形的傢伙當做朋友來看。

  接著蘇嘗又說,

  「不過秀秀姑娘你先別告訴劉羨陽我的打算,我要讓阮聖認下他認的心服口服,別到時候拿我透題當藉口。」


  聞言的阮秀捂嘴一笑。

  如果蘇嘗讓她悄悄給劉羨陽通氣,事後她爹還真會說出這種話。

  這個青衫少年還真是把劉羨陽和自己的爹脾氣都拿得准準的。

  完成此行目的阮秀剛準備告別離開。

  蘇嘗就先她一步說道,

  「牛奶的事情我已經找到合適的人幫忙去辦了。」

  青衫少年沖她微笑,

  「秀秀姑娘,我要給你做的那個甜點樣品的名字,叫做奶油雪糕。

  之前一直沒好意思說,是因為沒有什麼把握做好這個。」

  「會做好的。會做好的。」

  阮秀使勁兒點頭鼓勵,那雙桃葉長眸里滿是笑意。

  仿佛她已經吃到了蘇嘗精心做的雪糕一樣。

  她此刻忽然感覺這個少年把她的脾氣也拿的准準的。

  可是。

  一點都不討厭啊。


  看著青衣少女身形輕快的消失在眼前。

  蘇嘗轉身回到陳平安的小院門前。

  他沒著急立即進門,只是抬頭看著夜幕中的星光點點。

  「劉羨陽,我們各自做好各自該做的事情。」

  蘇嘗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之前的那個夜晚,在與劉羨陽分別之時,他在後者胸膛上曾留下一口保命勁氣。

  少年輕聲說,

  「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

  陳平安看見去而復返的蘇嘗。

  這個剛煎好藥端給寧劍仙的草鞋少年,有些迷惑和茫然。

  「今天我和你一起去劉羨陽家裡睡。」

  蘇嘗把叮噹作響的鑰匙串展示給他看,

  「順便翻一翻他家裡有沒有新的小黃書。」

  雖然蘇嘗說的話極為輕快,但陳平安的表情卻猛地一沉。

  陳平安手中就有兩枚從這個鑰匙串上取下來的鑰匙,分別能打開劉家的大門和堂屋。


  他作為和劉羨陽同床睡的好夥伴,自然看出來了一件事。

  除了他拿的那兩把鑰匙之外,劉家宅子剩餘的所有鑰匙,都掛在蘇嘗手中的鑰匙串上面。

  陳平安同樣知道。

  即使關係再好,不到萬不得已。

  劉羨陽也不會做出這樣把全部身家,包括祖宅都託付給別人的事情。

  陳平安嘴唇蠕動了一下,才語氣艱澀的問,

  「蘇嘗,是不是有山上神仙要對劉羨陽下手。」

  「準確的說是正陽山和清風城拿你和我來威脅劉羨陽。」

  蘇嘗也不對陳平安隱瞞半點實情,這些事應該讓這個草鞋少年知道,

  「劉羨陽為了保我們的命,就把鑰匙給我,讓我明天把他的家傳寶甲給賣了。」

  陳平安面色蒼白。

  雖然蘇嘗說話時把他自己也帶上了,但是陳平安還能不明白?

  比起一拳可以打退劉志茂這樣山上老神仙的蘇嘗,自己才是劉羨陽的最大拖累。

  說不得讓劉羨陽最終下定決心賣寶甲的原因,就是怕那些不講究的山上神仙傷到自己。

  草鞋少年低下了頭,用陰影去擋住有些紅紅的那雙眼。


  不用聽心聲,蘇嘗就看出來了陳平安在想什麼。

  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幹嘛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樣,還有東家我在呢!」

  「蘇嘗,我是不是很沒用?」

  陳平安的聲音很低,還有些顫抖。

  蘇嘗並沒有立即拿套話去安慰他,只是先點點頭。

  在陳平安肩膀顫抖的更厲害的時候,他又說,

  「現在的陳平安,面對這種事情時確實暫時派不上用場。

  但是現在的陳平安,不僅已經是我嘗安商行預訂好的掌柜和帳房,還是平安醫館的護理專家。

  寧劍仙都喝你煎的藥,你知不知道這說出去以後多掙面?

  更掙面的是,我這個堂堂聖人學生,嘗安商行東家,想要一瓶牛奶做甜點,還得看你手下取種表現呢!」

  本來陳平安聽得極為感動,但聽到蘇嘗又說到讓他用手握法取公牛種子的事情。

  草鞋少年多少還是有些繃不住了,

  「蘇嘗,你別提這個取種的事情了……」

  「這是正常的獸醫行為嘛。」蘇嘗大大咧咧的擺了擺手。


  被他這麼一打岔,陳平安心中那些愧疚和傷感,都消散了許多。

  他終於能夠抬起已經恢復好表情的臉。

  這個草鞋少年擦了擦臉,語氣認真而堅定,

  「蘇嘗,我要學拳!」

  「好,等這件事過了,就跟我練拳!」青衫少年回答的亦是極為乾脆。

  一邊的寧姚早在蘇嘗調侃她為寧劍仙時就像插嘴。

  只是她不想打擾兩個少年之間的朋友氣氛,這才忍到了現在。

  她冷靜分析說,

  「蘇嘗,你雖然有極長的武夫一口氣,但畢竟才鑄就金身不久。

  跟活了千年、還是九境妖獸之身的搬山猿拳腳互換,是極為吃虧的一件事情。」

  說到這,她又有意無意的挺了挺自己的胸脯,

  「在這片洞天壓制下,劍修戰力不會像其他修士那樣打太多折扣,而且用劍也比較好破它防。」

  隨後她話鋒一轉,

  「但是你又沒有練氣,無法以氣御劍,發揮飛劍最大的殺力。」

  寧姚的言下之意是要不讓她上陣,可以多點勝算。


  陳平安還在思考怎麼請求對方出手。

  但蘇嘗卻已經搖了搖頭,

  「你身上傷還沒好。」

  寧姚聞言一怔。

  她還真是第一次從對方這張毒嘴裡,聽見一句關心她的人話。

  不等她有什麼觸動,這青衫少年又輕輕一笑,

  「練氣而已,抬腳就進。」

  言下之意就是用不著你這個受傷的半瓢水上戰場,他自己就能行。

  「你看不起我?」寧姚磨了磨牙。

  「你真想幫忙?」蘇嘗反問。

  黑衣少女只是氣鼓鼓的看著他不說話。

  心說我寧姚又不是只會喝魚湯!

  「真想幫忙的話,還請寧劍仙在我與老猿對戰的時候看著點小鎮百姓。」

  蘇嘗說到正事時,語氣和表情都極為認真,

  「我會儘量把老猿引到鎮外山里做戰場。


  但齊先生不在,我也忙著與老猿對戰,說不得某些外來神仙就會趁機動些歪念。」

  「就是讓我替你巡視唄。」

  寧姚聽到蘇嘗給她的任務安排,有些興致缺缺的總結道。

  「嗯。」蘇嘗點頭。

  「這種簡單的事,也值得交給我寧姚?!」

  黑衣少女拍了拍自己腰間的狹刀,隨後嘆了口氣,

  「不過躺了兩天了,身上確實癢的慌,明天就在街上走走好了!」

  想要儘快還完人情的她,最終還是答應了下來,只是語氣沒有那麼好聽罷了。

  聽到這在另一個世界經常看的動漫作品裡,極為熟悉的某類女角色語氣口吻,蘇嘗默默翻了個白眼。

  他很想跟寧姚說傲嬌都快退環境了,您這個未來劍仙別這樣。

  你在我這存的高清大圖黑歷史已經挺多了。

  再存下去,我怕以後我帶小寶瓶去劍氣長城逛街,你都不敢出來見我。

  隨後他信馬由韁的腦子又蹦出一句經典台詞——

  寧劍仙,你也不想自己年輕時候的丑照和糗事被曝光吧?

  咳了一聲,蘇嘗甩掉了這個需要寫上特殊字符的念頭,隨口提醒道,


  「可以多關注一下杏花巷那邊。」

  寧姚點點頭,有些病懨懨的。

  她真的好想去打架。

  蘇嘗和陳平安來到了劉羨陽家。

  兩人拿鑰匙開了門,到了後堂找到了劉羨陽那副祖傳寶甲。

  說是寶甲,但在陳平安看來這東西是真的有些丑。

  甲冑上布滿了樹瘤似的團筋,還有五條並列的深刻抓痕。

  陳平安無法想像究竟是什麼樣的猛獸,才能在質地堅硬的甲冑上抓出如此深的痕跡。

  「要披掛起來試試嗎?」

  蘇嘗笑著問那正好奇打量的陳平安。

  草鞋少年連忙搖搖頭,這麼沉重的甲冑,估計他剛一上身就得被壓爬下去。

  「那替我披掛上吧。」蘇嘗又說。

  陳平安有些吃驚。

  他倒是不覺得蘇嘗是起了什麼占寶之心,只是有些疑惑後者為什麼會大晚上披掛甲冑。

  「劉羨陽讓阮姑娘給我捎話,要我保管一晚這幅寶甲,明天賣給清風城。


  我知道後半句肯定不是他的本意,只是覬覦這幅寶甲的人拿你我來威脅他,才不得不這麼說罷了。」

  蘇嘗輕聲說,

  「現在我來保管寶甲,自然不會給劉羨陽賣了它。

  今晚先披掛上適應適應重量,明天就穿著它出去轉一圈。

  讓那些不講究的山上神仙,都一起來找我!」

  青衫少年說這些話時聲音依舊不高,但語氣卻帶著前所未有的殺氣騰騰,

  「千日防賊,不如直接滅賊!」

  陳平安聽到這話,只感覺心神搖曳,恨不得能與蘇嘗一起並肩作戰。

  不過經過後者之前的寬慰,他也放下了心結。

  只是一邊找來棉布擦著甲冑,一邊暗下決心以後要好好練拳。

  不僅僅是為了監督顧粲。

  更是為了再遇到這種事情,自己能幫上一點忙。哪怕只有一點點。

  披掛好甲冑的少年,沒辦法躺下睡覺,只是盤坐在那裡,仿佛一座鋼鐵澆鑄的神明。

  裹著薄被的草鞋少年,躺在這尊巍然不動的神明身邊。

  睡得極其踏實。


  冰冷瘊子甲冑中的蘇嘗閉上眼睛。

  再一睜眼。

  心河世界裡,那條由小鎮百姓心念組成的滾滾濁流心河旁邊,竟然又出現了一條新的河流!

  這河流之中沒有什麼刀槍劍戟斧鉞鉤叉,只有一段又一段偶爾清晰又模糊的時光片段。

  蘇嘗沒想到自己只是試穿一下這件瘊子甲,就體驗到了其中的玄妙。

  這件瘊子甲並非與類似神人承露甲的兵家防禦重寶,而是一件能讓人遠遊光陰之河的攻伐之物。

  在光陰之河與小鎮百姓心河,清水與濁流相匯的那一刻。

  蘇嘗投擲於心湖中的那枚由齊先生贈送的靈氣珠輕輕一顫。

  一股溫潤但韌勁十足的靈氣流衝出他的泥丸。

  隨後沿著經脈一路高歌。

  少年體內的那股氣。

  在一位聖人一甲子苦修積累的靈氣,源源不斷的滋潤和衝擊下,愈發壯大!

  隨後竟是直接躍過銅皮、草根、柳筋、骨氣四境,到了第五境鑄爐後。

  還要直接沖向中五境的洞府境!

  但氣勢不斷攀升的少年,卻忽然輕聲說,


  「且在這停一停。」

  於是靈氣珠重新沉於心湖深處,他的氣息也最終穩步到了鑄爐之境。

  不一步入洞府的原因很簡單。

  在驪珠洞天這片小天地內,洞開竅穴,會受到海水倒灌似的大道壓制。

  即使他有齊先生贈送的碧綠竹籤,也不是什麼輕易就能抵抗住的大勢。

  這裡的天地規則,就是越強就越受壓制。

  鑄爐不高,但剛剛好,夠用。

  齊先生也說了,前期太依賴靈氣珠,不是什麼好事。

  身披瘊子甲的少年踏入光陰長河和心流之河的交匯處。

  一腳踩著清水,一腳踩著濁流。

  躋身為練氣士之後,精神力飽滿了許多的他輕輕一閉眼。

  他想像著自己見過的那件東西,並將其具現了出來。

  那赫然是一座高爐。

  鑄爐鑄爐,我鑄高爐。

  鑄爐為何?

  練我劍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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