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能不能吃?

  不提已經笑瘋了的寶玉，便是旁邊一向持重守拙的寶釵，此時都是忍不住笑出聲來。

  可笑著笑著，卻又突然想到，梨香院派過去的那些丫鬟婆子，說不定也是被那人用類似的藉口搪塞過去的……

  於是頓時又不想笑了。

  二人這邊的動靜早就引來堂中其他人的注意，紛紛投來疑惑的目光。

  寶玉見狀，便憋著笑到通紅著臉，給大夥解釋起了剛剛林之孝的話。

  待那「讀書進學」的話一出，莫說探春與史湘雲，便是一向沉默寡言的迎春都是笑了出來。

  黛玉也在笑，只覺得那位東府的季二爺果真如傳言一般，是個混不吝的混世魔王。

  不過等到賈母等人知曉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卻是一點也笑不出了。

  賈母冷哼著敲了一下手中的拐杖，看著一旁的薛姨媽道：「你瞧瞧，拿著這麼個混不吝的孽障，又有什麼辦法!?」

  薛姨媽當即陪笑道：「少年人就是玩性重，大些就好了。」

  「如他這般年紀的，早就成家立業了，何如他這般沒個輕重?」王夫人在一旁搖頭道。

  對於賈季的搪塞之語，她心中也有些不滿，畢竟是用她的名義去請的。

  「喲，妹妹們在笑什麼？」

  這時，本去安排丫鬟婆子上飯的王熙鳳也回了堂上，看見眾姊妹笑成這樣，當即笑著出聲問道。

  於是寶玉便又笑著說了一遍。

  王熙鳳聽完，也覺得好笑，可瞥見堂上的賈母，王夫人二人面色不好後，嘴上便道：「季哥兒還是太貪玩了些，老太太和夫人請他過來，肯定是有要事要說，他如此搪塞，豈不是傷了彼此之間的情分?」

  這話一出，賈母和王夫人的面色果然轉好了幾分。

  「罷了，且不說他了，已經是準備好上飯了，這就傳飯?」

  聽到王熙鳳這話，賈母也點了點頭，「那就傳飯吧。」

  「得嘞。」

  王熙鳳當即又轉身去安排人傳飯。

  作為整個西府實際上的大管家，王熙鳳精明強幹，事必躬親，將大小事務管理得井井有條。

  這也是除去一顆七竅玲瓏心外，賈母格外寵愛她的原因之一。

  既傳了飯，很快便有丫鬟婆子端著一盤盤精美的菜餚入了堂，上到番邦上貢，下到瓊島魚蝦，無一不有，繁雜奢華。

  而堂中眾人卻是習以為常，便要開飯。

  可在這時，之前已是離去的林之孝卻去而復返。

  他先是看了看堂上的賈母等人，略微斟酌猶豫後，便是低身走到了寶玉身邊，小聲說道：「寶二爺，剛剛撞見了東府的婆子，一問才知，竟是季二爺回來了，派她去梨香院應了薛大爺之前請的東道，我想著寶二爺之前在問季二爺的事，便來告知一番。」

  寶玉聞言眼睛一亮，頓時說道：「何不派人請他過來?今兒正是迎春姐姐的生兒。」

  林之孝聞言一頓，有些為難。

  他只是來報個信，若真讓他去請那位爺……說真的，他心底還是有些陰影在的。

  這時。

  堂上的賈母總算是注意到了二人之間的小動作，當即疑惑問道：「寶玉，在說什麼？吃飯了。」

  眾人的目光隨即看來。

  寶玉不敢隱瞞，當即把林之孝的話轉述了一遍。

  賈母聞言，頓時大怒：「好個孽障，自家人的東道他不應，反而去應了…」

  話到一半，卻是突然看見薛姨媽的臉色有些變化，賈母一時間也是大為尷尬。

  好在有鳳姐連忙打圓場，「既如此，不如便去請了季二爺過來熱鬧熱鬧?」

  賈母當即接下話頭道：「去請他!我倒要看看，今兒他來還是不來!?」

  林之孝聞言再不敢耽擱，連忙跑去東府請賈季了。

  看著其人的身影走遠，默默吃飯的寶釵心中反而有些好奇。

  那位季二爺要是真來了…又會鬧成如何？

  …

  東府。

  正躺在椅子上讀書，陶冶情操的賈季聽到賈母親自點了他的名請他過去，也情知這一趟不得不跑，不然便是真的撕破臉皮了。

  還是撕到腳底板的那種……

  於是便仰天一嘆，將手中的書放下，去換了身衣服，隨即讓林之孝帶路。

  說來好笑，來到賈府快有一年了，但他卻連去西府的路都不太清楚。

  半刻鐘後。

  一身青袍的賈季便到了榮慶堂，看著眾人投來的或好奇，或不郁，或冷漠的目光，他也懶得客氣什麼，只是徑直走到賈母的面前，行了一禮。

  「給老太太問好，聽說您老尋我?」

  賈母冷哼了一聲，「怎麼？還尋不得你了？」

  「自然尋得，只是孫兒我最近忙著讀書，準備明年進學事宜……」

  這話一出，先不說堂上的賈母等人，堂下已有幾人忍不住噴出了飯，更有甚者，連臉都憋紅了!

  ???

  賈季看得莫名其妙，再一扭頭，便看見了賈母臉上的冷笑。

  「進學?不是忙著吃喝嫖賭嗎？」

  這話一出，又是寶玉率先繃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引得堂下憋得辛苦的其他人也笑了起來。

  得!

  賈季見狀，便知道定是林之孝那個大嘴巴露了風，不過這也沒什麼，他也根本沒想著藏……

  於是便賠了一笑，「好教老太太知道，讀書人的事…怎麼能叫吃喝嫖賭呢？太難聽了。」

  話音剛落，堂中又是一靜。

  寶玉隨即又笑瘋了，連一向活潑大膽的史湘雲，都是暗暗咋舌，覺得這位季二爺果然是如傳說中說的那樣。

  膽大包天，名不虛傳!

  賈母也氣笑了，不過心中的怒意反而減了不少。

  也懶得再和賈季掰扯，只是淡淡說道：「一句話，今兒這飯能不能留下吃?」

  「您老都親自開口了還能不留嗎？」

  話畢，賈季便去了堂下，扯了把椅子坐在了寶玉的身邊，笑呵呵的對他點了點頭。

  賈母見狀，這才緩下臉色來。

  既入了坐，那飯局便正常進行。

  今天是迎春的生兒，又是黛玉，薛蟠各自病好的日子，氣氛自然也喜慶些，而這飯局也不過只是個把大家湊在一起的由頭。

  自然便沒有什麼「食不言，寢不語」的破規矩管著，畢竟在賈府，賈母的規矩便是規矩!

  當然，在平時還是有的，也不可能天天都如此放肆。

  堂上的婦人們說著閒話，堂下的姊妹們則是各自說笑。

  寶玉倒是對一旁的賈季很感興趣，但很可惜，其人除了剛落座時笑呵呵的對他點了點頭外，剩下的時間內，竟真的都在認真吃飯……

  便是吃得撐了，也不過是端起一杯茶，兀自發著呆……完全就是一副神遊天外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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