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擁有玫瑰的少女

  村子是以環形的排列方式建造房子的，以村廣場為中心，臨多的屋子緊密的散落在周圍。

  而里克居住的地方明顯距離村中心有點遠。

  「好像就是這裡了吧？」

  帶路的小仁打量著面前的土坯房。

  他探頭看向院子，見到有一個女孩背對著他們在整理未摘的花生。

  「你好～」

  小仁拉長了聲音喊著打招呼。

  那個女孩頓時就像受到了什麼驚嚇，連忙轉頭朝著聲音的方向望過來，有些細弱的出聲詢問：「什麼？」

  小仁抬腳跑到了她近前：「請問里克是住在這裡的嗎，我們是來找他的！」

  「里克哥哥……？」

  女孩頭部隨著小仁靠近的腳步聲轉動，口中重複他說的話，但接著又像是察覺到了另一個人在靠近，她又倏地扭頭望向了旁邊，並且身體也為之緊繃了起來。

  川原這才發現，女孩的目光沒有焦距。

  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雖然漂亮，但卻沒有絲毫的聚焦，像是看不到東西的具體位置。

  「你看不見？」川原下意識問道。

  「你…你是誰？」女孩瑟縮著小聲問道。

  「我是村子裡的戰士，川原，來這裡是為了找里克說一說今晚祭祀的事情。」川原一邊解釋一邊退開了些許距離。

  「這樣……」

  失去了視覺之後，女孩的聽力似乎變得更為敏感了一些，她身體略微放鬆下來說道：「我是里克的妹妹，米歐。」

  ——超古代空我居然還有一個妹妹嗎？

  川原並不知道這種事。

  而米歐頓了頓後又小聲的說道：「哥哥去外面看莊稼了，可能要晚一點才會回來，如果你們有要緊的事情，不如我這就去叫哥哥回來。」

  川原聞言說道：「沒關係，我等他回來也是可以的，並不怎麼著急。」

  他確實沒啥急事，找過來就是純粹的想看一看在超古代以一己之力封印了全部古朗基的戰士是個什麼樣的狠人。

  聽到這話，米歐便垂頭沒再說話，繼續做著手上的事情。

  她看起來是個有些內向的女孩，或許是因為失去了視覺的緣故，也因此變得不怎麼與外界交流了。

  小仁是個閒不住的孩子，一開始還湊在米歐跟前好奇的學著她摘花生，結果沒一會就覺得無聊，跟川原說了一聲後就跑出去玩了。

  川原在這乾等著也有些無聊，而且跟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女孩子待在一塊兒也沒啥話題。

  他看了看地上成堆的未摘花生後，乾脆問道：「我可以幫你一起摘嗎？」

  米歐有些不知所措，頓了一會後才輕輕點頭：「可以的……」

  川原便坐在院子的台階上，抬手薅來一摞花生到腳邊後就順手摘了起來。

  雖然他從小到大也沒怎麼幹過農活，但只是把花生果從莖葉上薅下來，這種事還是做得來的。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亞古魯腰帶的緣故，他如今的反應動作也很是利落。

  米歐看不到他的動作，只敏銳的聽到簸箕里傳來一連串掉落的聲響。

  她頓時有些茫然的看了看那個方向。

  ……

  結果這一摘。

  就過去了一個下午。

  臨近傍晚，天邊已經泛起了晚霞的色彩，米歐的哥哥卻仍然不見歸來。

  聽說最近古朗基偶爾會在村子外圍徘徊，臨多們已經連莊稼都不敢去照顧了，這意味著那邊或許也經常會受到古朗基的襲擊。

  雖然覺得第一代空我不至於會因為古朗基襲擊而半路夭折。

  但川原心裡還是有些犯嘀咕。

  而就在他垂頭拔著手上的花生，心裡思緒亂飄的時候，一個不太顯眼的高挑身影從院子外面的泥土路上經過了。

  雖然完全沒有看到外面的景象，但這一刻，川原卻仿佛觸電一般倏地抬起頭。

  ——好危險的感覺！

  簡直就像是遇上了什麼天敵一般，他的全身心都下意識戰慄了起來。

  ——到底會是什麼東西？

  川原已經站起了身，目光直勾勾的盯著院門口那一方的路面。

  「米歐小姐，好像已經有點晚了，我先回去了，等下次再來拜訪吧。」川原開口說道。

  「誒？」米歐迷惑的抬頭看過去。

  但還不等她出聲說什麼，川原就已經快步跑出了院子。

  米歐聽得到人大概是離開了，因此只能一臉茫然的循著腳步聲看向那邊，不由有些擔憂起來——她擔心自己會不會耽誤了哥哥的事情。

  要是剛才鼓起勇氣去找哥哥就好了。

  米歐有些懊惱的嘆了口氣。

  她接著去摸索地上還沒摘的花生莖葉，但半天都只摸了個空，旋身觸及到腳邊的藤條簸箕時，才在上面摸到了滿滿當當的花生。

  怎麼回事？

  都已經摘好了嗎？

  米歐原本是打算分兩天處理完的。

  正在她疑惑的去尋找那些摘下來的莖葉時，院子門口又傳來一陣腳步聲，而這次是她熟悉並安心的聲音。

  「米歐，你在做什麼？」

  感到親切的手掌落在她頭頂揉了揉，來人將跪趴在地上的她扶起來，溫風一般的聲音響起。

  「怎麼坐在地上了？」

  米歐抬頭朝他露出笑容：「歡迎回來，哥哥！我在找還沒有摘好的長生果。」

  聽到這話的年輕人低頭看了看地面，旋即笑道：「不，都已經摘好了，雖然有幹勁是好事，但也不要太勉強自己了哦。」

  米歐：「……我原本是打算用兩天的。」

  但有個人花半天時間全部做完了。

  明明是有事過來的，但幫了她之後卻什麼都沒要就離開了。

  想到這裡的米歐愈發懊惱。

  她抓著年輕人的手急忙說道：「哥哥，你認識叫一個『川原』的戰士嗎？他下午來到這裡，說是要找你交代今晚祭祀的事情，村子最近到底發生了什麼，你可以告訴我嗎？」

  「……你說什麼？」

  聽到這話的年輕人卻是愣住了：「你是指……川原大人嗎？」

  ——那個據說得到了神明的認同與恩惠，繼承了村子世代守護的「星之力量」後，成為了保護村子的強大的臨多戰士。

  但上一次戰士瀕死歸來後，也給村子帶來了極大的恐懼與絕望。

  因為名為「古朗基」的死亡威脅籠罩了過來。

  ……

  ……

  此時的另外一邊。

  川原跑出院子後，遙望四周，正好見到一個白色身影消失在不遠處的轉角。

  他頓了一下後便選擇追了過去。

  這個時候，往前方走的那個白色身影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他的存在，停下腳步半晌後，便微微側身看了過來。

  看到她的川原驀地一愣。

  那是一個少女，穿著與部落里大多數臨多女孩相似，但給人的觀感卻又有一些不同。

  少女穿著一條白色的長至腳踝的無袖棉麻裙子，腰間纏繞著像是藤蔓的綠色枝條，將裙子束縛著略微修身。

  她的頭髮似乎沒有怎麼打理過，長長的猶如海藻一般散亂披在肩膀上，面色過於蒼白，襯托著嘴唇的顏色很是黯淡。

  比較令川原在意的是——

  她眉心上的額間有一抹白色的圖紋，像是刺青一樣，勾勒出了一朵花卉的形狀。

  那個花紋好像還有點眼熟的樣子。

  「你是誰？」

  川原皺眉問道：「是這個村子裡的人嗎？」

  少女神色漠然的注視著他：「臨多的戰士嗎，之前聽說你死而復生了，果然如此。」

  聽著這番毫無掩藏的話，川原反應過來後微微一怔，腳下已經無意識的後退了半步，愕然的看著她。

  「說這種話……難道你是古朗基？！」

  但這一次少女沒有再正面回應。

  她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旋即便轉身繼續向前走了。

  「等等——」

  川原下意識的想繼續追過去。

  但只要一想到對方可能是古朗基，他腦海中就出現了昨晚那些殘肢碎肉的恐怖畫面，整個人便宛如被釘在了原地一般難以動彈。

  身體像是被一股刺骨的寒意擊中，川原又一個激靈回過神來。

  不行！先冷靜下來想想——

  如果對方真的是古朗基的話，現在已經光明正大的進入了擁有幾百口人的臨多村子，對方的目的是什麼呢？

  ——是踩點嗎？

  ——是在為殺戮準備嗎？

  ——那麼就算現在害怕的話還逃得掉嗎？

  人生地不熟的超古代，逃個鬼。

  大概是整(說)理(服)好了自己恐懼的心態，川原腹部湧來一股熱意，然後這股熱流直衝大腦，也讓他整個人抬起腳步猛地追了上去！

  噠噠噠噠——

  身後的腳步聲以出乎意料的速度接近。

  前方的少女似乎也有些猝不及防，在她再次隨之轉過身的時候，川原也已經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你到底是誰？！」

  川原厲聲質問：「古朗基？臨多？說出你的身份，還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的體內——」

  少女愣了愣看著他，旋即目露嫌惡的狠狠皺下眉頭：「真是討厭！」

  說完這話後，她用力甩開他的手掌桎梏，再猛地側踢出一腳，然後趁著川原慌忙抵擋之時，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嘭！

  用左手臂擋住踢腿的時候，像是擋住了一柄錘子而傳來酸痛的震動。

  川原因此驚了一下，再抬頭看去的時候，少女已經轉過角落跑出了他的視線範圍。

  ——這種力量絕對不會是普通人！

  他這次毫不猶豫地再次追了上去。

  然而下一刻，撲面而來一陣飛沙走石的狂風，攜裹著如紙片一般的紅色物體拍打在他身上。

  川原以為是什麼神秘攻擊，下意識抬起雙臂格擋在面前。

  結果狂風很快停歇，也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少女自然也已經消失無蹤了。

  川原放下手臂低頭看去，頓了頓後，從地上撿起了一片紅色的柔軟花瓣。

  「這是……玫瑰花？」

  這個時代就已經有玫瑰花品種了嗎？

  雖然這也不是重點。

  但是……

  想起那個少女額頭上的白色花卉刺青，以及現在出現的玫瑰花瓣，川原倒是已經因此想起了什麼。

  那個少女或許真的是一個古朗基。

  而且，她還是在未來的時代里，負責主持殺戮遊戲的高等古朗基——B1號。

  她的真名叫什麼川原已經忘了，甚至都不確定劇中有沒有出現過名字，但未確認生命體的代號還是挺好記的。

  但是說到底，如今他還有機會見到未來的風景嗎？

  川原忽然惆悵起來。

  雖然亞古魯腰帶可以讓宿主活很久。

  畢竟第一集裡的超古代空我，就是用自己的身體一直將古朗基封印到了現代，但他身上的這個腰帶似乎只是殘缺版本的。

  而剛才B1號之所以會被他察覺，就是因為，川原感到對方體內有一種吸引他的東西。

  就像他之前重傷醒來的時候，身體裡的生命力在瘋狂的修復一般，那個吸引他的東西也是類似的存在。

  如果能得到那個東西的話，他現在的狀態應該也能好很多吧？

  川原慢慢收回思緒，然後將散落在地的與這片區域格格不入的玫瑰花瓣都撿了起來。

  ……

  ……

  等川原回到居住的屋子後，夕陽已經徹底消失在地平線，天邊泛起霧藍色。

  中午被他打碎的石墩還在角落裡。

  川原收拾了一下，等在院子裡挖坑埋石頭碎片和玫瑰花瓣的時候，小仁就又照例跑過來找他了。

  「川原大哥，吃地瓜！」

  小仁給他遞了個熱乎乎的烤番薯。

  「謝謝。」

  川原道謝後接過放到了一邊。

  小仁就在旁邊一邊吃番薯一邊好奇的看著他給地面填坑。

  「我剛剛也去里克家裡找你了，但米歐姐姐說你早就有事離開了，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川原用腳踩了用泥土幾下填平的坑，接著才說道：「埋了點垃圾。」

  「如果是吃剩的垃圾的話，可以丟到村子後山那個坑裡哦，爺爺說等堆久了可以用來讓莊稼長得更好。」小仁卻是忽然這樣道。

  「那是什麼？……算了，反正只是被我不小心打碎的碗。」川原撕著番薯皮說道。

  「喔～」

  於是小仁露出了意味深長的表情，用著一種促狹的語氣搖頭晃腦的說道：「我小時候也經常打碎東西～」

  川原看了看面前這個一米二的小蘿蔔頭：「……你現在也是小時候。」

  「但是我今年已經八歲了哦！」

  小仁驕傲的伸出了五個手指頭。

  川原看著天邊沒說話了。

  夜色降臨。

  村子的各處已經陸陸續續點上了火把，閃爍的火光迎接著即將到來的黑夜。

  天邊的晚霞正在逐漸消失，小仁坐在院子的石墩上，晃著腦袋細數自己小時候的戰績。

  似乎不管在哪個世界哪個時代，年幼的小孩子都有一種天真的感染力，那是生命最純粹綻放的美好時刻。

  但是，這樣燦爛的生命力很快就會被災難打破了吧。

  除非……

  川原又低頭看著剛剛埋好的坑。

  沒有壓實的泥土邊沿，隱約還露出了一片紅色的花瓣，只不過在漆黑的夜晚裡，它也被染成了一種濃稠的黑色。

  恍惚中，川原腦海中閃過了一個白色的怪人身影，怪人頭頂有著兩個金色的小犄角。

  而那雙巨大的複眼是一片漆黑色。

  ——被埋葬的黑目。

  「川原大哥？」

  川原驀地回過神，背後已經是一片冷汗涔涔了。

  如果再次變成那個樣子的話，他有種感覺，他可能依舊會像今天早上一樣迷失在強大的力量之中，然後沉迷於破壞一切的快感里。

  最終，他將徹底失去屬於自己的意志。

  但是如果不戰鬥的話——

  他要跟昨晚那些人一樣，是不斷地活在恐懼的等待中，還是就那樣看著一切發生？

  不論如何似乎都是「死亡」的地步。

  *

  「你怎麼又在發呆了？」

  小仁那張圓圓的臉忽然湊到了他面前。

  大概是久久不見他回應，緊接著，小仁又猶豫的從鼓鼓囊囊的兜里掏出了另外兩個烤番薯。

  「那個……你還要再吃一個嗎？」

  其實他剛來的時候，川原就已經發現這小子身上藏著五個烤番薯。

  是個愛吃又愛玩的小屁孩。

  川原閉了閉眼後笑道：「不吃了，祭祀什麼時候開始，應該也已經準備好了吧？」

  「唔……」

  小仁抬頭看了看月亮：「還很早呢，要等到圓盤到頭頂的時候才會開始，據說那個時候，是夜晚的神明距離我們最近的時候。」

  「那就吃吧，給我三個。」

  於是川原朝他伸出了手。

  小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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