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莫名其妙的男人

2024-09-12 18:20:54 作者: 文心滴露
  他們受難的當口,奚應芷正在書房,奚松神情尷尬:

  「芷兒,方才端親王身邊的侍衛來傳話,說王爺賞賜了東西,咱們該向王爺謝恩才是。我粗枝大葉的,全然不知道這個規矩。」

  奚應芷心頭咯噔了一下。

  謝恩?說是謝恩,實際是大張旗鼓告訴這些朝臣,端親王府與奚府往來密切。

  可方才端親王才處置了奚應雪,轉頭又要奚松去謝恩。

  這算什麼?打一棍子再給顆棗?真要將奚應雪的臉皮踩在腳下了?

  雖然她曾經想過借端親王的勢來抬高自己的地位,壓一壓奚應雪的氣焰。

  可端親王也未免太配合了吧。

  事情順利得讓她心頭有些發毛。

  她隱約覺得,她應該是支付不起利用端親王的代價的。

  見她不說話,奚松又問:「乖女,你在書院念書,夫子可教過這些?」

  奚應芷無措地搖了搖頭,想了想,又將方才端親王處置奚應雪罰跪的事情說了,緩緩道:

  「王爺此舉,應當是為了告訴父親,他不是在針對奚府,只是單純教訓大姐姐而已。」

  奚松眉頭擰成一條毛毛蟲,語氣沒了方才的輕快,「以往總覺得雪兒是個穩重可靠的,沒想到……

  唉,總歸是我以往太驕縱,縱得她不知天高地厚,對家中姐妹高傲些也就罷了,在外居然連端親王也敢得罪。」

  搖了搖頭,又沉沉道:「若按你說的,王爺還是給咱們奚府留了面子,若不然就該是我去請罪,而不是謝恩了。」

  不怪他這般如臨大敵,他雖為官多年,卻一直在外征戰,對朝堂為官之道並不如何了解。

  不然也不會戰功赫赫這麼多年來也還只是個五品官,這個官位也已經許久沒有動彈過了。

  端親王身份高貴,在武將之中有著如雷貫耳的凶名,要和他面對面說話,奚松一想就有些打怵。

  如今情勢如此,哪怕硬著頭皮也只能硬上。

  父女兩個大眼瞪小眼半日,奚松吐出一口氣,「罷了罷了,這一攤子事端親王終歸是手下留情。

  無論為著哪一樁,咱們上門去謝恩也是應該的。總不好讓人王爺以為咱們不懂禮數又或是懷恨在心。」

  奚應芷便也點點頭,「父親可要今夜就去拜訪?」

  奚松遲疑,「今夜就去,總顯得是在替雪兒求情,怕叫王爺覺得咱們不識好歹。還是明日再去吧。」

  奚應芷面露不忍,「那大姐姐可要足足跪一天一夜了。」

  奚松也嘆了口氣,「雪兒近日越發亂了章法,讓她吃個教訓也好,免得日後釀成更大的過錯。

  明日我提前請大夫在家,等她一回來便好生照料著,只盼著日後她能改過。」

  這夜,父女兩個都沒睡好。

  奚松是害怕見這種比自己高好幾個級別的大人物,奚應芷卻複雜多了。

  她一個內宅女子,端親王這種天皇貴胄論理該和她相隔甚遠才是。

  前世便是如此,直到被送入端親王府做妾,她才第一次見到端親王的真容。


  可重生後,不到一個月,她已經和端親王見過數面了。

  尤其是今日,那隻握在她腰間的大手,滾燙灼熱,幾乎是瞬間就讓她覺出頭皮發麻的危險。

  甚至是這一刻,那觸覺都仿佛殘留在皮膚上,在夜深人靜之時越發讓人心如鼓擂。

  為什麼一切都變得如此不同?

  都只是巧合嗎?

  奚應芷趴在枕頭上,一下一下地摳著身下的錦被。

  她心裡頭隱隱有一個猜測,卻又覺得荒誕得可笑。

  思緒在腦子裡直如一團亂麻,攪得她既疲倦又亢奮。

  昏昏沉沉半晌眯了眼,忽然生出一種極具下墜的驚恐感,好似有人掐著她的腰往下按一般。

  奚應芷猛地清醒過來。

  這下,是再也睡不著了……

  熬到第二天天亮,暈暈地去了書院。

  奚應蓮整個人也有些萎靡不振,估計是被昨天的蛇給嚇到了。

  馬車經過山腳下時,正好看到奚應雪仍是臉色慘白地跪在原地。

  昨夜她還勉力挺直腰背,給自己保留一絲體面。


  一整夜不眠不休精疲力竭下來,人已經軟趴趴的跟麵條一般,若不是有人虎視眈眈盯著,只怕下一刻就要攤成一團。

  看見奚府的馬車經過,奚應雪費力抬起眼皮,眼底閃過令人心驚的仇恨。

  奚應蓮正巧與她對視個正著,被嚇得心肝顫了三顫,連忙放下帘子。

  「二姐姐,大姐姐遭此一難,必然恨毒了咱們,等她恢復了元氣,是不會放過我們的。」

  奚應芷強打起精神,掩下心頭莫名其妙的不安,淡然道:

  「與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成日擔憂鍘刀何時落下,不如自己做那個執刀之人。」

  她眸光清亮,奚應蓮只覺自己的小心思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

  「三妹妹,要如何做昨日我都和你說清楚了,你若有心力爭上遊,我自然會助你一臂之力。你若還一門心思想著拿我當槍使。」

  奚應芷笑眯眯地盯著她,說出的話卻讓她心肝都凍得發顫。

  「不知你有沒有大姐姐的勇氣,可以遭受這樣的羞辱和懲罰。」

  奚應芷意有所指地敲了敲馬車窗沿,篤篤的聲音在車廂里格外沉。

  奚應蓮垂頭,縮著脖子不敢再看她。

  說話就說話,那麼凶做什麼?

  一整日,書院都格外安靜,就連秦雪瑩課間都安安分分捏著書本坐在位置上。

  越發讓人覺出風雨欲來的危險。


  到了下課的時分,姐妹倆下山的時候,見了奚松已經派了長梧來接奚應雪。

  畢竟是跪了整整一天一夜,奚應雪已經徹底沒個人樣,面色慘白地側趴在地上,嘴唇上滿是因為饑渴而生出來的死皮。

  她面前站著秦雪瑩的侍女,還在居高臨下地說些威懾的話。

  好容易那人讓開身子,碧落和綠昀才敢在長梧的示意下去扶她。

  順帶著把寧書元也送了回去。

  畢竟是為救奚應雪才遭此橫禍,若不管不顧對奚家的名聲也不好。

  見著兩人慘狀,奚應蓮惴惴不安,奚應芷卻只覺得暢快。

  這兩人趴在奚應芷身上吸了這麼多的血,如今這副模樣,還只夠償還十之一二呢。

  回了奚府,奚應蓮磨蹭了一會讓丫鬟下了馬車,自己湊到奚應芷身邊,小心翼翼地說著悄悄話。

  「二姐姐,昨日你說的事,我,我願意。」

  奚應芷似笑非笑,「我還以為,三妹妹會因為心疼大姐姐,不願意讓她難過呢。畢竟之前三妹妹和大姐姐可是格外交好的。」

  奚應蓮紅著臉有些難堪。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二姐姐你說願意幫我,你,要怎麼幫我。」

  奚應雪受了這麼大的難,必然要找人出氣,她可不願意做那個出氣筒。

  奚應芷久久地打量著她,就在奚應蓮以為她要反悔的時候,終於開口:


  「其實以前你的做法並沒有錯,奚應雪是嫡女,她看重你,姚輕黃順便著從手中漏一些東西給你,都比柳姨娘使盡渾身解數要好得多。」

  奚應蓮瞬間睜大了眼睛,「你現如今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已經和母親鬧成這副樣子,她不會再幫我了!」

  奚應芷故作無辜地眨眼,「我可從來沒叫你和夫人翻過臉。」

  奚應蓮頓時氣結,氣鼓鼓地就要下馬車。

  「三妹妹別這麼心急。」

  奚應芷笑眯眯地拉著她的手,「我只是讓你知道,在這府中若是不將權力握在手中,永遠指望上位者的施捨,那便要永遠討好於人。」

  她將奚應蓮的手握在掌心中,微微虛握,嘴唇微微上揚,雙眼卻直勾勾地與她對視。

  「所以比起權力和未來,面子、臉面這種東西,都是可以暫時拋棄的。」

  奚應蓮嘴巴發乾,略動了動,卻沒說話。

  「奚應雪依仗的東西無非那麼幾樣,她的母親,弟弟,父親的信任,還有她的,未婚夫。」

  封閉的馬車內,奚應芷聲音低而輕,像是惡魔在低吟。

  「如今姚輕黃已經失勢,弟弟也抱到祖母身邊,父親對她不如以往,可謝文淵對她卻還有幾分眷顧。如今她受此大辱,謝文淵必然來探視。

  說起來,謝公子你也見過,相貌俊美,溫文爾雅,奚應雪若嫁給他,日後便是寧遠侯世子夫人。

  她如此小肚雞腸,一朝得志,只會將我們這些庶女看作腳下泥,還不知要怎麼作踐呢。」

  奚應蓮死死地咬著唇,低垂著的眼眸里,嫉妒、羨慕、憎恨、渴望,交織著扭曲成無比陰暗的光。

  奚應芷不知道,她切切實實,是愛慕過謝文淵的。

  半晌,她抽回手,深深地看了奚應芷一眼,「大姐姐身子不適,明日我會在家侍疾,你呢?」

  奚應芷笑了,那是一種瞭然於胸,又覺得果然如此的笑。

  「我得山長和王爺看重,父親也督促我要好生念書,我自然不肯荒廢的。照顧大姐姐的事情,還請三妹妹多分擔一些。」

  奚應蓮鬆了口氣,隨即心裡又有些酸溜溜,半晌還是沒說什麼,回府之後逕自去了奚應雪房中。

  姚輕黃自然是不搭不理將她關在門外,可討好賣乖捧奚應雪的臭腳這種事她已經做了多年,已然是輕車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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