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為了料子扯頭花

2024-09-12 18:21:45 作者: 文心滴露
  若是接見那一日衣裳還做不好,奚應芷可就沒了穿的機會了。

  到時候她求一求,說拿這衣裳做壓箱底的嫁妝,也不是沒可能。

  她心中約莫著也清楚,這是姚輕黃拋給她的誘餌,就是為著誘使她和奚應芷去互相撕咬。

  可是她偏生和那不爭氣的鬥雞一樣,還真就上鉤了。

  雲香緞多珍稀貴重呀,她本就是庶女,嫁入寧遠侯府那樣的高門不一定會得到重視。

  若是有一件這樣的寶貝來壓箱底,自己底氣足了不說,夫家也會高看她一眼。

  所以她殷殷地看著奚應芷,「要我說二姐姐生得出眾,雲香緞的衣裳固然是錦上添花。

  可就算是沒制出來,只穿普通的衣裳也依舊是九天神女顛倒眾生了。」

  她眨巴著眼,等著奚應芷順著她的話接一句,她好順杆子往上爬。

  未料奚應芷好聲好氣地笑了笑,「三妹妹雖是誇我,卻也太昧良心了。

  雲香緞價值一金一匹,我這張臉就算是貼了金子,也比不上一匹雲香緞的貴重。俗話說錢是人膽,穿這樣好的衣裳在身上,哪是一張臉能壓過去的。」

  奚應蓮臉色便有些不好看,悻悻閉嘴。

  奚應芷又轉向朱娘子,「製衣裳花上十日原也是應該,只是朱娘子方才也聽見了,我穿這衣裳不只是要面聖,更是要接待魏國使臣,揚大燕國威。

  這樣的場合,朱娘子就不想一展技藝,讓自己的名聲不止在大燕傳揚?」

  朱娘子神色一怔。

  她是京都頂級的繡娘,見過的貴女不勝枚舉,便是皇宮的貴人也穿過她做的衣裳。

  所以平日裡見了普通的官家小姐,都是高人三分。

  奚應芷若是普通地利誘或是威逼,她定然是會不屑一顧的。

  沒想到她卻說出這樣一番話,讓名聲不止在大燕傳揚?

  朱娘子當然是想的。

  不,不只是想,甚至一聽到這個話,她心頭便似被風浪掀起漣漪,連呼吸都要急促了幾分。

  「二姑娘說笑了,不論是什麼場合,我的手藝都是不會遜色的。不過二姑娘既然開了這個口,我也賣姑娘的情,這衣裳三日之內我便送到貴府。」

  三言兩語就將朱娘子說服,陳氏看向她的目光里不免帶了讚賞。

  奚應蓮臉子瞬間垮了下來,眸光陰惻惻地盯著那匹雲香緞不知在想些什麼。

  奚應芷心中閃過譏嘲。

  奚應蓮之前還對她感激兼忌憚,如今眼看自己要嫁入寧遠侯府了,整個人都傲起來了。

  自己只是沒有將她要的東西拱手相送,她便如此小肚雞腸記恨。

  若是真嫁入寧遠侯府,只怕又是一個想要將自己踩在腳下的奚應雪。

  奚應芷垂了眼眸,心中暗暗升起提防。

  沒見到奚應蓮得逞,姚輕黃也有些失望。

  不過轉念一想,這樣好的東西看得見摸不著,更能讓奚應蓮嫉妒,反而更便於她行事。


  所以姚輕黃又做主,將凌光緞裡頭最亮眼的杏色和青色料子給了奚應芷:

  「你生得白淨,穿這樣淡色的料子也好看,這煙藍色的緞子就給蓮兒吧。」

  奚應蓮忍不住走上前去將緞子翻開,但見煙藍色緞子上繡的只是不知名的小花,不如奚應芷的料子上繡的蝴蝶靈動,心中更加不滿。

  「母親,我瞧著這青色料子上繡的撲花蝶很是活潑,二姐姐性情端莊反倒不合適,反倒更適合大姐姐一些。」

  姚輕黃輕瞥了她一眼,有些惱恨她拿自己女兒做文章,「你也是定了親事的人了,成日裡還這麼冒失。

  如今家中寬容你,到了外頭怕是要叫人笑話我奚家教養無方。這緞子你也不必選了,回去將女誡抄上十遍,帶去寧遠侯府做嫁妝。」

  說著便做主,將奚應蓮的那兩匹緞子平分給了奚應雪。

  從始至終,奚應雪一言不發,什麼都不必去爭,姚輕黃自會替她安排得妥妥貼貼。

  甚至連那爭強好勝的名聲都要想盡辦法替她摘乾淨。

  有這樣一門心思籌謀的母親,難怪奚應雪一直不長腦子。

  奚應芷感慨地起身道謝就要告退,姚輕黃沒留她,只說讓她好生歇息。

  反倒留了奚應雪,「母親,雪兒這些天鬱鬱寡歡,您自小在田間見多識廣,若是能與她說些鄉間趣事,說不定能讓雪兒心境開闊。」

  奚應芷又看了她一眼。

  作為母親,姚輕黃的確是周到無比了。

  可惜奚應雪並不領情,本就冰冷的臉更加陰沉,「母親多慮了,我身為嫡女心境和見識自是不必費心,反倒是二妹妹該多聽一聽。


  今日這副嘴臉在家中也就罷了,若是在外也如此牙尖嘴利錙銖必較,那可真是丟人丟大發了。」

  說著便起身,直愣愣地墩身行了一禮,也不等陳氏招呼就逕自離開。

  走到院子外頭,她便覺得委屈似洪水奔涌而出。

  若是以往,必是有蓉蘊怒氣沖沖叫喊著要替她出氣,又有碧落溫聲勸慰聽她訴說委屈,再有綠昀替她分析局勢。

  可眼下,任她胸口處已經氣得要炸,身邊的丫鬟都似鋸了嘴的悶葫蘆一聲不吭。

  奚應雪心中越發悲涼,看著秋日枯萎的落葉,喃喃道:「今日在屋子裡,母親和祖母一個勁圍著奚應芷噓寒問暖,對我卻一眼都不曾多看。

  枉我以為家人會一直不離不棄,沒想到血脈親人也是如此趨利避害,捧高踩低。」

  知意眼觀鼻鼻觀心,全當她在放屁。

  「原本三妹妹和二妹妹你爭我奪,母親還會彼此平衡,如今也全然偏幫維護奚應芷,這府中到底誰是嫡女,到底誰是母親的親生女兒。」

  原來是將方才姚輕黃懲罰奚應蓮的做法,看作是替奚應芷出頭了。

  這話自然是沒人回的,奚應雪心煩意亂,忽然想起癱瘓在床的蓉蘊,擦了擦眼淚便去了她的住處。

  屋子裡頭,被這麼撂下的陳氏臉色很是難看。

  姚輕黃面子上也過不去,卻還是笑著替奚應雪找補,「母親,雪兒心裡委屈,難免言行失當,還請母親多包涵。」

  陳氏恨恨地剜了她一眼,「包涵?我可不是只能包涵?

  以前還當我兒在京城過的什麼樣的富貴日子,如今看來還不如在鄉下挖土種地,至少鄉下農婦和女兒不會給當家男人甩這種臉子。」


  姚輕黃被訓得抬不起頭。

  這場面不適合奚應芷看,她輕柔柔地行了個禮,藉口還有功課就告辭離開。

  奚應蓮倒是還想歪纏著讓姚輕黃將緞子給她,姚輕黃卻懶得給她好臉色,三言兩語將她打發了。

  一家子人都著急匆忙著,反倒是本該緊張的奚應芷最為閒適。

  接待使臣的確是大事,不過這事前世已經發生過了。

  而且她在端親王府的時候,秦雪瑩為了在她面前炫耀,將當時發生的事情和她說了不知道多少遍。

  她對將要發生的一切清清楚楚,自然不會再怕。

  時間過得很快,朱娘子承諾的三日還沒到,宮裡就傳了消息,說太后娘娘召麓山書院的學生入宮赴宴。

  這下子,本就不平靜的奚府更加熱鬧了,連忙得熱火朝天的奚松都抽空回了府中。

  「老爺,好端端的太后怎麼會召見?您近日籌備使臣的事,可聽到什麼風聲?」

  這些日子奚松和姚輕黃之間的關係又有所緩和,她問話奚松沒怎麼猶豫便答了。

  「這次大考芷兒是頭名,陛下不知她的性情人品,便讓太后幫著掌眼,也是怕接待時出什麼岔子。

  因著雪兒和蓮兒如今也算是麓山書院的學生,便一起召了入宮去。」

  姚輕黃先是一喜,旋即眸光微閃,「依著老爺的意思,這件事難道還有變數?」

  奚松皺著眉毛。


  他是武將,有些迷信,姚輕黃這話不太吉利。

  「什麼變數不變數的,我家芷兒最是個妥帖人,太后見了定然喜歡,哪裡會有變數。」

  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快,姚輕黃連忙收住話頭。

  「是是是,芷兒自然是出挑的。只是昨日才新做了衣裳,如今還沒能做成,只怕這上頭要委屈芷兒了。」

  奚松更加不滿,「雖說如今府中庶務是母親在負責,可你畢竟是她們的母親,這種衣衫打扮難道也要問到我面前來?」

  姚輕黃神色又是一僵,忙道:「是妾身疏忽,妾身這就去買上好的成衣,定然不讓咱們家的姑娘掉面子。」

  奚松又敲打了一句,「女兒們若是丟了丑,你自己顏面也無光。」

  姚輕黃疊聲應是。

  等奚松走後,卻是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整個人都沒了神采。

  「紅綃,你說我在這府中,到底算什麼,算他奚家的老媽子嗎?」

  紅綃端了展茶給她,低聲勸道:「老爺倚重夫人,這才將一切都託付給您?」

  「託付?」姚輕黃唇畔泛出苦笑。

  「他又去萍姨娘那了?」奚松前些日子又納了房妾室,說是吃酒的時候上峰送的,推拒不得。

  說是這樣說,可領進來後寶貝得很,連給姚輕黃請安都特地免了。

  姚輕黃本還想著和他重修舊好,可比起年輕鮮亮的姑娘,她終歸是老了,眼角都有細紋。

  敷再多粉都沒有那種水靈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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