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去莊子也要體面
2024-09-12 18:21:55
作者: 文心滴露
她發話時神色嚴厲,屋子裡的丫鬟都縮著脖子噤若寒蟬。
奚應芷卻沒有被她嚇唬到,甚至還贊同地點頭:「在宮宴上丟了奚府的人,的確該嚴懲。」
姚輕黃面上更怒了,「我沒工夫與你耍這些嘴皮子,還不將事情說清楚,你到底惹怒了哪路貴人!」
是貴女小姐,還是嬪妃娘娘,或者乾脆是太后?
她大腦飛快地運轉著,若是奚應芷得罪了貴人,要如何處置她才能讓奚府免於災禍?
至於如何去維護奚應芷,她壓根沒想過,甚至恨不得奚應芷就此折進去才好。
未免節外生枝,她又衝著陳氏正色道:
「母親,您之前不在京中不知其中的厲害。三年前戶部尚書在早朝時一個不慎將袖口藏著的包子掉了出來,陛下當時並未發作,只對戶部左侍郎予以嘉獎。
可朝中的官員各個都是人精,陛下心中有了偏向,大家便都捧高踩低,戶部尚書行事時同僚百般阻撓,反將左侍郎高高捧起。不出三個月,戶部尚書便被抓住馬腳貶官判罪,左侍郎被提拔成尚書。」
陳氏越聽越是心驚肉跳,「你的意思,陛下這次讓周家姑娘跟芷兒一同接待使臣,是有敲打之意?」
姚輕黃面色沉重地點頭,「這已經不是閨閣之間的小打小鬧了,若是不問個清楚,咱們奚府還不知會是何下場。」
陳氏徹底坐不住,忙焦急道:「芷兒,你快將一切都告訴你母親,她必會替你想辦法轉圜。」
姚輕黃聞言眸光噴火:「母親,此事已經不容轉圜了!若是不嚴懲奚應芷以表明立場,奚府遲早會被群起而攻之!」
陳氏眸光頓時盈滿糾結。
奚應芷垂眸,掩下眼底的譏嘲,「母親若真能說到做到才是,昨夜宮宴出了洋相的並不是我,而是大姐姐。」
「胡說八道!」姚輕黃下意識怒斥,「雪兒素日名聲極佳,怎麼會在這種場合出岔子。」
奚應芷勾出一個玩味的笑,目光瞥到已經開始慌亂的奚應雪身上。
「大姐姐在大考上被靜儀郡主揪住錯處,連考試都未能參加,昨夜宮宴之上靜儀郡主假作好笑說了出來,太后雖未動怒,但有些不快卻是難免的。
今日這封聖旨,想必正如母親所說,是警戒之意。」
姚輕黃不敢置信地看著奚應雪,「你,你不是說你大考時身體不適,提前回了家?你究竟出了什麼錯處被郡主給捉住了?甚至還鬧到太后面前!」
奚應雪臉色煞白地搖頭,「沒有,我什麼都沒有做。」
她以為昨天晚上奚應芷幫她打圓場,這件事就了結了。
哪裡知道今天還會翻出來!
如今要她說清楚,可那些話,她怎麼可能說得出口!
「芷兒,你來說,都已經死到臨頭了,還顧什麼臉面不臉面。」
陳氏心急如焚地催促。
奚應芷便裝模作樣道:「這,這怕是不妥吧。」
旋即不等姚輕黃推脫,飛快地接著道:
「我也不知具體是什麼事情,只聽靜儀郡主說大姐姐身上帶了什麼傷風敗俗的東西,好像還是一副什麼畫像。太后娘娘一聽就變了臉色。」
陳氏和姚輕黃都是過來人,幾乎是一聽就想到了什麼。
奚應芷又輕飄飄補了一句,「我聽董家姐姐說,宮中沒有皇后,太后娘娘管六宮事務,平日最重禮數。」
姚輕黃身子晃了晃,差點癱軟。
她雖沒入宮覲見過,卻也聽說過太后的威名。
這事鬧到她面前,若不妥善處置了,只怕整個奚府都沒有好下場!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姚輕黃還抱著些微幻想,目露希冀衝著奚應雪問道:
「雪兒,你告訴娘,她說的是不是真的?你真的帶了那種東西?」
奚應雪瞬間崩潰了。
「我沒有我沒有!我根本就不知道那種東西怎麼會出現在我身上!是別人陷害我,是你,是不是你!」
她手指尖利地指著奚應芷,奚應芷做出被嚇到的模樣,可憐巴巴地看著陳氏。
「祖母,我沒有。」
兩個孫女,一個狀若瘋癲,一個委屈小意,傻子都知道該信誰。
「夠了!芷兒溫柔純善,一直被你欺負,怎麼可能去害你!」
陳氏沉著臉,「姚氏,方才你親口說的,宮宴上丟了丑可是要嚴懲,還不趕緊發落了!」
方才的話變成巨石,砸到她自己女兒身上,姚輕黃一顆心頓時涼得徹底。
陳氏還在不斷地催促她。
姚輕黃騎虎難下,只得狠心道:「那就罰雪兒到莊子上禁足三個月吧。」
奚應雪整個人搖搖欲墜,像是要碎了。
姚輕黃不敢看她,狠心將她推開,扶著陳氏回了院子。
見她識趣,陳氏也沒為難她,「將大丫頭打發去西郊的莊子吧,鬧了這樣的醜事,若再不痛不癢的,她長不出教訓。」
姚輕黃神色痛楚。
西郊的莊子貧瘠無比,若真將奚應雪送過去,那是硬生生送女兒去吃苦啊。
陳氏冷哼一聲,「你這個女兒越發大了,如今就闖出這樣的禍事連累家中姐妹,若是再不管束,遲早捅出大簍子將整個奚府都拉下水。
你若是狠不下心管教也無妨,找個普通人家的農戶也好莊戶嫁了出去也罷,她這樣的性子有咱們家爺們看著這輩子也能過個順遂。
若是要嫁官宦之家,哼,那若惹出事我可擦不起這個屁股。」
姚輕黃心中不忿,卻也沒有頂嘴。
她清楚陳氏說的都是真的。
以奚應雪的性子,若真嫁了大戶人家,必不會安生度日。
到時候牽一髮而動全身,她作為母親整日只怕也是提心弔膽。
深深嘆了口氣,姚輕黃扯出一個勉強的笑,「兒媳知道了,這就將雪兒送去西郊的莊子,這回兒媳一定對她嚴加管教。」
似是怕陳氏不信,姚輕黃又輕聲道:「兒媳還有一個兒子,無論如何也該為耀兒打算。」
陳氏這才作罷。
奚應雪直到回了浮雪院仍舊是怔愣著不敢置信。
直到一旁的知意來勸她:「大姑娘,多少收拾些東西吧,莊子上什麼都沒有,姑娘可得吃苦了。」
眼淚這才後知後覺,撲簌簌落下。
她吸了吸鼻子,拿手掌隨意擦了把臉,「我還是不相信,母親會這樣對我,這定然不是她真心的。」
知意垂下眼眸,掩下眼底的嘲諷。
不相信?都親耳聽到了還有什麼不相信的?
不是真心的,她都做了這樣丟臉的醜事,夫人好歹是正常人,當然也會覺得羞恥。
不說夫人,就連她一個丫鬟也覺得跟了這樣的主子顏面無光。
再想到被她連累了要去西郊那種鳥不拉屎的地方,知意便覺得憋屈。
看奚應雪還跟木頭莊子一樣坐在那裡默默擦淚,知意忍了又忍才道:
「大姑娘,莊子上環境差,您多少帶些銀子傍身,也好打點。」
奚應雪像是沒聽到一樣,還在搖頭,嘴裡念叨著不相信。
知意無語透了,索性不再管她,自己回了屋子去收拾。
其實她也想過使些銀子留在府中,可府中別的丫鬟都是有著藕斷絲連的關係,只有她一個人是從外邊買進來的,無依無靠。
苑心她們幾個自己找了去處,最終只有她一個被打發跟著去莊子上伺候。
「知意妹妹。」
知意正看著自己為數不多的行李發愁,珠兒就找了過來。
「梧桐姐姐怕你在莊子上吃苦,特意讓我給你送些銀子。」
知意眼眶一酸,登時落下淚,「哪裡就值當梧桐姐姐對我這樣好了,我這賤人賤命一條,就是死了也是草蓆一裹而已,不值當惦記。」
這話說得愁腸百轉,珠兒也哭了,兩人摟作一團。
「好姐姐,何苦說這些自暴自棄的話。我家姑娘說過一句話,我覺著很有道理,如今也說於你聽一聽。」
抽泣聲緩緩歇了,珠兒的聲音如夜風拂面,讓人不自覺心靜。
「人活著,天生的好命算不得厲害,給自己掙出個好前程才算厲害。
自己自怨自艾誤了一生也就罷了,累得自己的兒女也跟著在泥濘中打滾沒有出路,那才真叫豬狗不如。」
知意呼吸一頓,眼淚不知不覺就收了。
腦海中浮現出二姑娘纖弱卻堅毅的模樣。
她是庶女,聽說幾個月前,在府中過得連大姑娘身邊的丫鬟都不如,如今卻……
正心緒激盪著,手裡忽然被塞了一包硬硬的東西。
心中一驚,知意飛快地回過神,「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的。」珠兒雙手將她的手緊緊捉住,不讓她收回去。
「我家姑娘攢這些銀子不容易,可她說了,這輩子最見不得有心氣的人泄了那口氣。
你若有心,就好好活,讓她知道她沒看錯人!」
拒絕的話卡在嘴中,再也說不出來。
「知意,你收拾好了嗎!」苑心在門口催。
「夫人說了,今夜就要出發,大姑娘那還等著你伺候呢。」
珠兒眼疾手快將那包銀子塞到她的包裹里,起身擋住苑心的視線。
「收拾好了。」知意的聲音已經恢復了平靜。
「我這就去伺候姑娘。」
珠兒回去將浮雪院的事情一五一十回稟了奚應芷。
「聽說大姑娘沒帶衣裳首飾,只帶了一包花種,說在莊子上也要過得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