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端親王吃癟

2024-09-13 16:48:34 作者: 文心滴露
  奚應芷掙扎的動作一頓,眸光中的慌亂登時被憤怒的火花淹沒。

  「王爺的青雲路,我不敢走。」

  她沒再掙扎,只就著這個曖昧的姿勢緩緩扯出一個笑。

  那笑就在裴如璋手掌之中綻放,他心跳幾乎是漏了一拍。

  接著他就聽見奚應芷滿是嘲諷道:「都說上趕著不是買賣,王爺這麼追著趕著,我怕那不是青雲路,而是斷頭台。」

  一瞬間地晃神,裴如璋很快又被這話激得惱怒。

  「誰給你的膽子,敢這麼跟本王說話,你不怕死嗎。」

  他手上陡然加重力氣,奚應芷卻硬生生忍住下巴處鑽心的痛不肯露怯,咬牙道:

  「我的膽子自然是王爺給的,死有什麼好怕的,倒是王爺,怕不怕我死?舍不捨得我死?方才在酒樓,王爺去而復返到底是為了什麼?」

  一連串的發問如同石子咚咚咚砸在裴如璋心口。

  她就這麼不閃不避地跟裴如璋對視,果然沒錯過他眼底的震顫、茫然、不敢置信、慌亂。

  見了這模樣,奚應芷像是三伏天裡吃了梅子酒,狠出了一口氣!

  有些事情,她本不打算挑破。

  一來觸怒這個男人確實危險,二來裴如璋對她莫名的關照在某種程度上能給予一定的便利。

  若是加以利用,說不定能成為利器。

  可是,理智和利益的衡量在某種時候往往會被情緒打敗。

  譬如此刻,奚應芷惱羞成怒,早將什麼謹慎拋諸腦後,只想著爭這麼一口氣。

  見了男人滿臉風雨欲來的晦暗,奚應芷更得意地沖他一挑眉,嫣紅的唇吐氣如蘭:

  「王爺若是捨不得我死,就將這凶神惡煞的模樣收一收,我最不喜歡男子這般冷冰冰的模樣。」

  裴如璋像是被踩了痛腳猛地將她推開,指尖處似有火燒刺痛灼熱。

  他難耐地搓著指尖,看著面前再也沒有怯懦的女子,抿唇沉聲道:「奚應芷,你大膽。」

  奚應芷雖被甩得摔在車廂之上,面上卻並未吃痛,反而笑得更加張揚。

  「臣女的確大膽。」

  她撐著車廂壁坐起,「王爺要取我的小命嗎?」

  裴如璋又是一陣語塞。

  奚應芷輕笑著打開車門,回眸一笑。

  「王爺不取,臣女便不打擾了。等哪日王爺想要了,臣女自然乖乖等著。」

  語罷,跳下馬車,揚長而去。

  那背影是從未有過的濃烈意氣,裴如璋不受控制地盯著她的背影,像是頭一天認識她一般。

  不,或許是她一直以來掩飾得太好了,讓裴如璋將一隻狐狸當作了兔子。

  不,或許不是狐狸,而是被逼急了,想咬人的兔子。


  大腦中一幕一幕地閃過奚應芷方才的每一個表情,裴如璋眸中神色變幻不定。

  不知想到什麼,他面上的怒色緩緩散去,取而代之是胸腔處發出低沉悅耳的輕笑。

  好,好極了。

  奚應芷快步走入門後,連轉了幾個彎繞到一處樹蔭下,方才靠著樹幹拍著胸口連連舒氣。

  太大膽了,她怎麼就膽子這麼大,連端親王都敢排暄!

  真真是昏了頭,什麼胡話都敢說。

  方才那一瞬,她甚至以為裴如璋會在後頭以暗器射殺她,沒想到最後什麼都沒發生。

  她安然無恙、好端端地活著走回來了。

  劫後餘生之感席捲全身,奚應芷只覺雙腿都在發軟。

  靠著樹幹歇了好一會,雙腿才沉甸甸地找到些力道,緩緩地挪了回去。

  等回了屋子,喝了盞熱茶,驅散驚懼後,再想起方才馬車上裴如璋吃癟的神情。

  奚應芷忽然撲哧著笑了出來。

  給她收拾書本的梧桐忍不住看過來,「姑娘想什麼呢?笑得這般開心?」

  奚應芷愉快地眯著眼,「若是有一隻猛虎自己暈了頭,一頭撞到你家的木門上,成了你的獵物,你開不開心,高不高興?」

  梧桐顯然不能理解,「猛虎?那種凶獸就算裝暈了頭也很快就會甦醒,姑娘不趕緊跑,還顧著高興?」


  奚應芷轉了轉眼珠。

  好吧,梧桐說的也不無道理。

  猛虎哪怕一時暈了頭,也只是暫時的而已。

  你若真的掉以輕心,等他醒過神來那一刻,必定會毫不留情地用尖牙刺破自己毫無防備的喉嚨。

  到時候再後悔,可就晚了。

  不過,話雖如此,這一刻的上風仍舊讓奚應芷興奮得在床上輾轉了半夜才入睡。

  翌日上學的時候,她眼下便有些烏青。

  課間董慧特意來找她,「昨夜端親王沒有怪罪你吧?」

  她將奚應芷的神色當作驚恐慌亂了。

  奚應芷很是珍惜這種女孩子之間的互相關心愛惜,忙搖了搖頭,扯出個靦腆的笑。

  「沒有的。」

  董慧露出一副「我都懂」的神情。

  「王爺性子冷酷,便是朝中重臣也多是遭過他的訓斥,就連我爹都因辦事疏漏被他當眾罰過。

  他若是說了什麼不好聽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是你的錯。」

  奚應芷很是認同地點點頭。


  她原意是贊同董慧說裴如璋性情的話,但董慧顯然又誤會了她的反應,誤以為裴如璋真的訓斥了她。

  又是好一陣安慰。

  奚應芷便沒再解釋,就讓這個誤會美好地存在吧。

  畢竟她若真的說了昨夜她擠兌了裴如璋一通,還堵得他說不出話,董慧也是不會相信的。

  說到後頭,董慧又神神秘秘道:

  「不過你也不是最慘的,昨日端親王讓周夢楠好一陣沒臉,聽說她回府就被嫡母罰跪一整夜,今天早上連起身都不能夠呢。」

  奚應芷回頭在教室里看了一圈,果然靜儀郡主身邊沒了周夢楠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個貴女。

  董慧跟著看了過去,壓低了聲音:「周夢楠如今的嫡母是續娶的,往日都被這個原配嫡出的女兒壓一頭。

  現下她被端親王訓斥,連宮宴的差事都黃了,可算是被她繼母抓住機會,揪著錯處不放要周尚書嚴加管教呢。」

  奚應芷咋舌。

  難怪周夢楠性子要強,想來也是逼出來的。

  不過她可不會因為周夢楠倒霉而同情她,無論她有什麼苦衷,都不是她刁難算計自己的理由。

  反倒是靜儀郡主,平日周夢楠跟在她身邊鞍前馬後地打前陣,隱隱有將她當作靠山之意。

  如今周夢楠遭殃,她卻沒事人一樣。

  更何況周夢楠丟了宮宴的資格,也沒見她維護一二,便是奚應芷與周夢楠不對付,這會也有些齒寒。


  因著周夢楠缺課,今日課堂有些安靜。

  無論她平日心思如何,在外總是表現得溫和妥帖。

  有她轉圜,靜儀郡主也能克制自己的脾氣,與大家保持面上的和氣。

  如今她不在了,跟在她身邊的變成了威遠侯家的女兒,笨嘴拙舌的已經惹了靜儀郡主好幾次不快了。

  眾人自然不願去觸她霉頭,一個個哪怕下課也坐在課桌前,教室里安靜得讓夫子不住地感慨。

  他們的授課終歸是有用的。

  瞧,這幫趾高氣揚的貴女,如今多麼地知書識禮,多麼地溫婉端莊。

  這種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宮宴前一夜。

  整個奚府都進入緊張的氣氛,奚松一個男人,又正值公務繁忙之際,都破天荒地管起了女兒的衣衫打扮。

  「不是說衣裳早就做好了嗎?怎麼今日才送來?」

  姚輕黃柔聲解釋:「原本定做的衣裳是雲香緞的料子,三日前就送了過來,這一套是朱娘子額外送過來的。

  妾身想著老爺為官清廉,這種不明不白的東西怎麼好收。誰料朱娘子很是堅持,說若不肯收,那三日前送過來的衣裳也要討回去。」

  一屋子人的眼神都看向那件衣裳,但見那衣裳雖也是青色,看上去卻波光粼粼,宛若將湖水穿在身上。

  更難得的是,此刻屋內無風,那衣裳也只是擺在桌上,卻因著波光顯得似是在風中搖曳一般靈動。

  若是穿在身上,不知會是怎樣的美麗。

  奚應蓮有些泛酸,「二姐姐如今越發能幹了,都有人上趕著要送禮,咱們府中以往可沒有這樣的事情。」

  陳氏是農戶,聽說了不少大官因為收受賄賂被抄家的事情,這會有些緊張,語氣也不太好。

  「咱們奚府沒有背景,只能自己立身正,這種收禮之事還是少摻和為好。」

  姚輕黃眼底閃過輕蔑和不屑,卻也沒有出聲反對。

  奚松聽著家人都反對,神色也凝重了起來,「這麼說,還是將衣裳退回去為好,免得惹出什麼事端。」

  奚應蓮頓時樂了,卻還是強忍著:「這一退,可是連著三日前的那套衣衫也要一併退掉的。

  二姐姐可別捨不得,父親的官聲自然比姐姐的穿衣打扮要重要些。」

  奚應芷一直沒出聲,這會也只淡淡掃了那衣裳一眼,臉上並無什麼驚艷和不舍。

  「為了父親官聲,舍這樣一件衣裳自然沒什麼不好。」

  奚松神色一松,「芷兒素來是乖巧的,將衣裳退了也不怕,爹再去給你買更好的成衣。」

  姚輕黃也連連附和,不過也是說著玩而已。

  京中貴人們的衣裳都是定做,只有商戶和庶民才會去買成衣。

  所以成衣的料子大多是普通的絲綢料子,款式也中規中矩,哪有什麼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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