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為抗美援朝補充兵源

  各兵團陸續跨越鴨綠江

  1951 年3月，新入朝的志願軍第三兵團的十二、十五、六十3個軍正日夜兼程向三八線開進，副司令員王近山擔起了指揮三兵團的重任。

  王近山，湖北省紅安縣高橋鎮程河村許家灣人。1930年6月參加中國工農紅軍，1932年加入中國共產黨。參加了鄂豫皖蘇區反"圍剿"、川陝蘇區反"圍攻"和紅四方面軍長征。歷次作戰身先士卒，捨生忘死，驍勇頑強，曾被人們送以雅號："王瘋子"。

  抗日戰爭時期，王近山率部參加了神頭嶺戰鬥、響堂鋪戰鬥和晉東南反"九路圍攻"，對配合太岳抗日根據地軍民粉碎日軍秋季大"掃蕩"起了重要作用。

  解放戰爭時期，王近山任太岳縱隊副司令員、晉冀魯豫野戰軍第6縱隊司令員，率部先後參加了上黨戰役、邯鄲戰役、定陶戰役、襄樊戰役、進軍大別山、淮海戰役、渡江戰役、西南戰役等。

  抗美援朝戰爭，王近山受命參加。兵團司令陳賡由於腿疾，留在大連治病。可是人在國內，心在朝鮮。當他得悉三兵團在第五次戰役結束後，六十軍一八○師在轉移途中遭到敵機和機械化兵團的包圍襲擊，損失很大時，他心急如焚，顧不得腿傷未愈，即啟程入朝。

  3月21日夜，十二軍指戰員們在長甸河口跨過鴨綠江，踏上了朝鮮的國土。

  1951年3月，六十軍作為第二批部隊入朝參戰。當時的軍長張祖諒因任川西軍區司令員，由韋傑繼任軍長。

  1951年4月，六十軍歸志願軍三兵團指揮，參加了第五次戰役。

  1951年2月15日，志願軍第十九兵團開始由安東入朝，司令員楊得志、政治委員李志民，兵團下轄第六十三、第六十四、第六十五軍。

  第六十三軍在軍長傅崇碧、政治委員龍道權的率領下，於2月17日由長甸河口入朝參戰。

  第六十四軍在軍長曾思玉、政治委員王昭的率領下，於 2月16日由安東入朝參戰。

  第六十五軍在軍長肖應棠、政治委員王道邦的率領下，於2月22日從安東、長甸河口入朝參戰。

  邱少雲申請參加志願軍

  1951年，抗美援朝戰爭正在激烈進行。為了打破美國政府"先停火，後談判"，爭取喘息時間，捲土重來的陰謀，成功突破"三八線"，中國人民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對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及其指揮的韓國國軍發動了第三次戰役。

  志願軍集中六個軍，在人民軍三個軍團協同下，對依託"三八線"既設陣地進行防禦的"聯合國軍"發起全線進攻，將其從"三八線"擊退至北緯37度線附近地區，占領韓國首都漢城，並適時停止了戰役追擊。

  志願軍連續取得三次戰役勝利後，主力轉入休整。"聯合國軍"發現志願軍補給困難、第一線兵力不足，便迅速補充人員、物資，調整部署，於1951年1月25日恢復攻勢。

  志願軍立即由休整轉入防禦，與朝鮮人民軍一起，展開第四次戰役。戰役需要新的力量不斷加入。新年剛過，邱少雲所在的部隊就從內江出發了。

  邱少雲，重慶市銅梁區少雲鎮玉屏村邱家溝人。他9歲喪父、11歲喪母、13歲被國民黨軍隊抓去當兵。1949年12月參加中國人民解放軍，為第十五軍第二十九師第八十七團第九連戰士。

  抗美援朝開始後，中國人民的優秀兒女組成了志願軍，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鴨綠江，開始了偉大的抗美援朝戰爭。

  當時的神州大地上，一火車一火車拉的都是全副武裝的鋼鐵戰士和我國勞動人民無私奉獻的戰爭物資。一列列火車的呼嘯聲，讓整個中國熱血沸騰，列車噴出的濃煙染紅了天空，中華兒女投入了韓戰。

  邱少雲不在這第一批先鋒部隊之中，自己沒有趕上狠狠打擊美帝國主義的第一槍。但他沒有消沉，反而更加刻苦地訓練，射擊、投彈、刺殺，他總是拿起自己的槍仔細地擦拭，因為他知道總有祖國召喚自己的一天，總有朝鮮人民需要自己的一天。

  不久，前線傳來志願軍第一次戰役勝利的消息。侵略者的軍隊開始時不可一世，占領了朝鮮的大部分地區。敵人囂張地宣稱，"在聖誕節前占領朝鮮"，卻沒有察覺志願軍已經進入朝鮮戰場。志願軍打了狂妄的敵人一個措手不及，使朝鮮人民軍得到了喘息的機會。

  部隊即將參戰的消息傳到九連後，戰士們個個義憤填膺。決心書雪片似地飛到了連部，紛紛要求參加志願軍赴朝作戰。終於，上級給戰士們發來了申請書，想參加志願軍的戰士可以自己首先填寫申請。

  一大早，邱少雲就到排長那裡等著拿申請書。排長看到邱少雲這麼早就在外面站著，說："你這小子幹啥都是猴急猴急的。來，給你趕緊填去！"

  排長遞過來的雪白的紙張上，第一行寫著"志願軍申請書"六個大字，邱少雲來不及對排長說什麼，就拿著跑回自己的宿舍，拿出筆坐到桌前，寫了自己的名字後，卻又不知道住下該寫什麼了。

  "已經拿來了？你手腳真夠快的。"戰友小李說。

  "但是我該寫些什麼呀？"邱少雲猶疑著。

  "寫你為什麼要參加志願軍唄！"小李也搶著要看申請書。

  邱少雲握著筆的手都出了汗，怕自己寫不好，上級不批准他參加。躊躇了半天，他突然想起上次班長寫入黨申請書的事。為什麼不請班長幫忙呢？

  班長正好寫完自己的那份，見邱少雲來了，把鋼筆往邱少雲手裡一塞，說："還記得這支鋼筆麼，它現在正好派上了用場！"

  這支鋼筆是班長和邱少雲約好，以後用來給邱少雲寫入黨申請書的。班長的意思是現在到了同樣神聖的場合。

  邱少雲來回撫摩著鋼筆的筆帽，心裡想，寫些什麼呢？

  "這個其實很簡單，只要寫出你真心想參加戰鬥就行了。"

  班長好像看出了邱少雲的疑問，又對他說，"要真誠。"

  邱少雲知道班長說出了自己心思，就大膽地寫了起來。等到排長拿到邱少雲寫的申請書時，那上面有邱少雲歪歪扭扭卻很有力量的字。邱少雲無比憤慨地在申請書中寫道：

  為了全國人民和朝鮮人民能過上好日子，我立志參加中國人民志願軍！美帝是妄想把中朝兩國剛剛得到翻身解放的人民再推進苦海，我們絕對不答應。批准我吧，我要堅決地響應毛主席的號召，參加中國人民志願軍，到朝鮮去消滅強盜，保衛革命的勝利果實，保衛世界和平。

  那是一個特別的日子，戰士們在操場上全體集合。九連成百的戰士鴉雀無聲，指導員能夠感覺到操場中激情澎湃、士氣高昂的氣概。他站直了身子，雙手叉腰，對戰士們說："同志們，我們十五軍的入朝請求已經被上級批准了，現在你們都是志願軍戰士了！"

  邱少雲感到掌聲從四面八方傳來，他自己的手也快拍麻了。邱少雲露出了興奮燦爛的笑臉，他覺得，自己終於有了報效祖國報效人民的機會。是解放軍給了他新生，他現在決心要解放軍以他為榮。

  潮水般的掌聲淹沒了邱少雲，淹沒了操場中的每一個人，給了這支即將開赴戰場的軍隊無比的信心。邱少雲和戰友們激動得擁抱在了一起，眼睛裡滿是淚花。

  指導員不忍心打斷戰士們的慶祝，但不能讓戰士們興奮過了頭。他伸手示意戰士們停下來，嚴肅地說："我們仍然要準備充分，美軍裝備精良，比日本鬼子和國民黨反動派軍隊更勝一籌，他們將是我們遇到的強大的敵人。"

  指導員鼓舞大家："但是，我們有黨和毛主席的領導，只要我們堅持為國為民的信念，小米加步槍也一定能打敗美國鬼子！"

  邱少雲非常激動。幾天以後，部隊到了山城重慶，在這裡休整幾天。

  邱少雲的家鄉離重慶只有100多里路。在那裡，他生活了二十年，灑下過辛勤的汗水，淌下過心酸的眼淚。此時此刻，他是多麼懷念家鄉，懷念家鄉的人，懷念歷盡苦難的弟弟妹妹啊！

  同志們發現，他幾次悄悄地踮起腳，眺望著家鄉的方向。大家估計，邱少雲一定會向連里提出請求，讓自己回家去看一看，連長已做好了向他進行解釋的準備。圖5

  可是，邱少雲始終沒提出任何請求。他把自己的感情深深地壓在了心底，沒向任何人表露。也許，他想到了更多的人還在受苦，想到了更多的人家還沒有團聚。他毅然收回了留戀的眼光，心裡默默地說："等把美國鬼子趕出朝鮮再回家吧！"

  很快，這支英雄的部隊，背負著人民的希望、祖國的要求，懷著戰鬥的激情和勝利的信心，離開了家鄉。一路上，火車就在山中穿行，路邊的大樹還沒從冬眠中醒來，灰白的世界下暗藏著生機和春意。邱少雲把臉貼在車窗上，窗外是看不盡的錦繡美景。

  過長江的時候正好是白天，邱少雲看見江面連天，波濤滾滾。戰士們都擠到窗前，想好好看看祖國的第一大江。

  "真寬，比我們老家的河大多了！"

  江面有船，拖著一條白線緩緩前行，邱少雲還沒來得及目送它到天邊，火車就開過去了，視線被山擋住了。過了好久，邱少雲還在回味著長江上浮動的天空。

  1月下旬，部隊到達河北內丘，邱少雲所在的29師八十七團在距縣城西南10餘千米的程村駐紮，進行入朝作戰準備。出於保密需要，部隊番號也改用代號，二十九師叫濱江部隊，八十七團叫橫城部隊，三營九連二排叫三大隊九中隊二小隊。

  一批軍幹校學員在這時下派連隊，充實基層幹部隊伍。郭安民就是其中一員。去報到那天，一個四川同鄉戰友來接他。那個戰友中等個兒，四方臉，話不多卻熱情親切，一路替他背著行李。這位戰友就是邱少雲。

  兩人很快熟識起來，成了要好的朋友。郭安民在連隊裡擔任文化教員和宣傳員，邱少雲比他大兩三歲，就管他叫"小教員"。晚上，全班睡一個大炕，邱少雲在川軍時得過水腫病，身體不大好，班長安排他睡炕頭，他卻無論如何也要把熱炕頭讓給郭安民。

  在內丘駐紮期間，部隊有兩大任務，一是抓軍訓，突擊訓練射擊、刺殺、投彈、爆破和土工作業五大技術；二是抓文化，要求每個人每天學"一個班"，也就是十個字，十天鞏固"一個排"，也就是三十個字。這個學文化的進度不能算快，但對很多"斗大的字認得不滿一筐"的戰士來說，難度也不算小。

  邱少雲的軍訓五大技術很好，就教自己這個"學生兵"軍事本領，當然也要郭安民給他私下開小灶教文化，邱少雲學得很快。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邱少雲所在部隊要開赴前線了。

  出發前的這天晚上，邱少雲躺在床上，怎麼也睡不著。他心情激動，浮想聯翩：參軍一年多來，在首長以及所有戰友的關懷和幫助下，自己在各方面都有了很大進步。

  明天一早，部隊就要出發了，就要奔赴前線和美帝國主義強盜進行生死搏鬥了，這是多麼光榮的使命啊！考驗自己的時候到了！想到這兒，邱少雲悄悄地爬了起來，找出了筆和紙，開始給自己的家人寫信：圖6

  親愛的弟弟妹妹們：

  你們近來好嗎？我離開老家，已有不少日子了。很想念鄉親們，請你們代我向鄉親們問個好！

  下面告訴你們一個事：前些日子，我報名參加了中國人民志願軍，就要到朝鮮去打美國佬了。聽我們指導員說，美國佬在朝鮮殺人放火，干盡了壞事。他們占領了我國台灣省，還想占領全中國。美國佬要是占領了我們的國家，我們就要回到舊社會去，分的房子和土地又要被狗地主奪去。我恨死了美國佬。到朝鮮後，一定要拼命打仗，不怕死。為了讓所有的受苦人都像我們一家過上好日子，我死了又算個啥子麼！

  我在朝鮮要多打美國佬，你們在家裡要把分的地種好。多打些糧食，多交些公糧，支援抗美援朝戰爭。這樣才對得起共產黨，對得起毛主席！

  我決心殺敵立功，戴著光榮花回來看你們。

  抗美援朝，保家衛國！

  邱少雲

  1951年3月15日

  在河北內丘

  第二天，奔赴前線的列車出發了。火車行駛到了華北平原上，良田千頃，一馬平川。火車偶爾與另一輛火車擦肩而過，對面車上的臉看不清輪廓就被甩到腦後了。

  幾天後，鴨綠江就在眼前了。一路上路過長江黃河的戰士們覺得它是那麼的渺小，覺得它甚至在寒風中瑟瑟發抖。透過江面，戰士們仿佛覺得對面那塊大地在顫抖，對面朝鮮人民現在正遭受蹂躪，志願軍戰友們正在與敵人進行殊死搏鬥。

  積極搶救受難的朝鮮老鄉

  穿過一個個敵機封鎖區，涉過一條條刺骨的冰河，部隊頑強地向南挺進著。"隆隆"的炮聲，不時從前方傳來，在群山之間引起雷鳴般的迴響，戰士們前進的腳步不由得加快了。

  越接近前線，敵機轟炸掃射得越瘋狂、越肆無忌憚，一刻也不安寧。越是這樣，戰士們奔赴前線奮勇殺敵的決心就越強烈。

  這天，部隊行軍剛到達休息的地方，一陣由遠及近的"嗡嗡"聲傳來，九連長憑作戰經驗覺得這聲音不對，忙叫身邊的戰士李士虎出去觀察。

  李士虎跑出防空洞往天上一看，立刻喊道："連長，有四架敵機在盤旋呢！"

  "繼續觀察！"

  "報告連長，敵機開始俯衝啦！"

  九連長一步跨到防空洞口，發現一架被戰士們叫作"油挑子"的美國噴氣戰鬥機帶著刺耳的怪叫俯衝著，"咚咚咚"地向一個村莊掃了兩梭子。緊隨其後邊的敵機也跟著俯衝下來，跟著又是一陣猛烈地掃射，炸彈汽油彈像雨點一樣砸下來。

  "油挑子"，即F-80戰鬥機，是美國第一種大量生產與服役的噴氣式戰鬥機，由美國洛克希德公司研製，是美國第一架水平飛行速度超過800千米/時的量產飛機。同時，也是美國噴氣式戰鬥機當中第一種有擊落敵機紀錄的型號。

  F-80戰鬥機的一大特徵就是機翼油箱，在前線，這種油箱非常必要，也正是因為這種外形特徵，志願軍空軍喊它"油挑子"。

  隨著敵機掠過，炸裂的彈片向四處飛濺，村莊裡捲起濃黑的煙，沙土、石塊崩起老高，山村完全被刺鼻的硝煙罩住了。

  "快！搶救朝鮮老鄉！"九連長喊著，向後揮著手，帶領戰士們朝村莊跑去，三班的全體戰士緊緊跟在他後邊。二排三排的同志冒著敵機的掃射，也都衝出防空洞向村子裡跑去。

  濃菸捲著烈火，火舌舔著屋頂上的樹梢，屋頂上的稻草被掀捲起來，冒著黑煙。天空中，帶著汽油的火星向四處飛濺，竄到哪裡，哪裡就立刻燃燒起熊熊的火焰。

  邱少雲看到村中間的一座草屋燒得最厲害，就穿過火舌亂竄的街道跑了過去。屋頂上的茅草眼看就要燒完了，火舌開始從門窗上噴吐。他正要爬上屋頂往下推草，猛聽到屋子裡有孩子的哭聲，便往屋裡撲去。

  剛跨進門檻，屋內呼地衝出一股烈焰撲到他臉上，嗆得他喘不過氣來，嗓子裡又苦又辣、又痛又癢。

  邱少雲強忍住咳嗽，扑打著被火燎著的前襟，不顧一切地在地上摸了幾把。他發現一個婦女倒在一攤血泊中，趴在她身邊的小男孩一邊扯著她的衣服，一邊哇哇大哭。

  火在蔓延，屋裡的家具眼看都被燒著了。邱少雲一把抱起孩子衝出屋子，把他放進防空洞，又跑回去背那個血泊中不知死活的婦女。

  大火已把房門封住了，窗格子被燒得"咯吱咯吱"地往下掉落，邱少雲雙手抱住頭剛衝進去，三班長也跟著沖了進來。

  兩人正彎著腰搬那婦女，三班長突然發現邱少雲頭上的一根檁條飛落下來，他喊了一聲"快閃開！"，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三班長猛地撲到邱少雲身上，只聽"嘩啦"一聲，燃燒著的屋檁重重地壓在兩人身上。

  邱少雲從班長身子底下爬出來，覺得腦瓜子昏沉沉的。他使盡全身力氣推開壓在班長身上的檁條，撲滅了班長身上的火，仔細一看，腦子裡轟地一響，"班長昏倒了！"

  邱少雲彎下腰正要拉他，突然從屋頂掉下來一團火球，"噗"的一聲，濃煙衝到他身上，嗆得他眼前一陣昏黑，跌倒在地上。僅僅一剎那，邱少雲又清醒過來，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一定要把班長和那個朝鮮婦女救出去。

  於是，邱少雲咬牙從地上爬起來，背起三班長，踉踉蹌蹌地奔出屋門，只覺得天地在旋轉，眼前的烈火越變越小，漸漸變得一片漆黑。最初他還聽到吵吵嚷嚷來了好些人，心裡不禁高興起來："好了，三班長有救了。"

  黑暗中，邱少雲想喊，可又喊不出聲，最後就什麼也聽不見，他昏過去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邱少雲睜開雙眼，發現自己躺在防空洞裡。

  幾個戰友圍在他身邊，自己臉上、手上燒傷的地方已抹了藥。見邱少雲睜開眼，戰友們都鬆了口氣，關心地問道："還疼嗎？"

  邱少雲搖搖頭，問道："火全撲滅了嗎？"

  "早就撲滅了！"

  "班長呢？那個婦女呢？"

  "班長已送到團衛生隊去了，很快就會好的。你救的那個男孩子也送到里委會去了，他母親死了。里委會的同志說，叫咱們放心，孩子會平安長大的。"

  邱少雲放心了，欣慰地睡下了，他疲勞極了。洞外老鄉們修復家園的嘈雜聲響驚醒了他，他幾次想爬起來和大家一塊干，但是卻已無力支撐，又昏睡過去了。

  平靜的夜晚來臨了，防空洞裡點起了小油燈。戰友們圍在一堆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著救火的經過，議論著敵機轟炸給老鄉帶來的災難，所有的人都在為老鄉們今後的生活擔憂。

  邱少雲坐在一邊，吃著李士虎遞到手中的炒麵，聽著大家的議論，心裡酸酸的，吃不下去了。有多少勤勞善良的老鄉，因為房屋被燒掉，今夜要在寒風裡露宿。那失去媽媽的孩子，也許此時正傷心痛哭呢！

  邱少雲放下飯碗，悄悄解開自己的小包袱，拿出一套新軍裝和一雙草綠色膠鞋，又翻了翻，見實在沒有什麼別的可送的東西了，這才把鞋、軍裝交給副班長，誠懇地說："副班長，把這點東西送給受災的人民吧！"圖11

  邱少雲的行動啟發了大家。戰友們紛紛動手拿出自己的東西。有送鞋子的，有送毛巾的，有送衣服的。不一會兒，副班長跟前就放了一大堆。

  這事很快傳遍了全連，得到了全體指戰員的一致響應。不久，一件件帶著志願軍指戰員深情厚誼的慰問品，送到了受災的朝鮮人民手中。

  臨時接到參加集訓的命令

  部隊離開了村莊，繼續向南進發，離前線越來越近了。"轟轟"，透過遠處瀰漫的煙霧，傳來隆隆的炮聲。邱少雲和戰友們把幾天來的疲勞一下子忘了個精光，自從入朝以來就渴望著上戰場和侵略者拼一場的時候就要到了。

  戰鬥就在眼前了，大家怎能不興奮呢！戰士們個個躍躍欲試，爭先恐後地表示，一定要打好自己出國作戰的第一仗。大家紛紛行動起來，有的寫決心書、保證書；有的一遍又一遍地擦拭武器；有的仔細清點著子彈、手榴彈，為敵人準備"乾糧"。

  邱少雲更是把槍從裡到外擦得鋥明瓦亮，子彈袋塞得鼓鼓囊囊。在班裡的動員會上，邱少雲提出了"三前"的戰鬥口號：

  吃苦在前，衝鋒在前，殺敵在前。

  一切準備就緒，就等連長下命令，衝上前線殺敵報國。

  "同志們，報仇的時刻到了！"果然，連長帶來了上級的命令，"師、團首長命令我連，立即突破漢灘，強攻羅家山，摧毀敵人所謂的'立體防線'，粉碎敵人南逃計劃。"

  "堅決完成任務！"

  "為朝鮮的母親、孤兒報仇！"

  戰士們沸騰起來齊聲呼喊著，相互鼓勵著，彼此叮囑著。邱少雲被戰友們的迎戰熱情感染了，他看看這個，望望那個，兩手使勁在褲縫上搓著，控制著即將投入戰鬥的興奮。

  親手消滅侵略者，這是邱少雲盼望已久的心愿！這時，只聽連長點了十個戰士的名字，這十個人當中，就有邱少雲。

  連長點完名，高聲發出了命令："點到名字的同志，到公路右側集合，其他同志各班帶開，準備行動！"

  戰士們"嘩"地一下散開來，各自準備起來。這時候單獨點名，很可能是要組織突擊隊。從邱少雲他們身邊過的同志，都向他們投去羨慕的目光。

  連長微笑著走上前來，打量著點到名字的戰士，沒有馬上開口。一向穩重的邱少雲，看著連長的神態，心裡翻騰開了。連長為啥不說話？莫不是任務太重？哎呀！那又有什麼關係，到朝鮮來，誰不是準備好要流血的！不拼命怎能消滅侵略者！

  邱少雲向前跨了一步，對連長說："連長，什麼任務你快講吧，再難，我們也有辦法完成！"

  "同志們！"連長朝邱少雲點點頭，神情異常嚴肅地說，"連黨支部決定，從現在起，你們幾個同志暫時調離九連，到團集訓隊去，一切行動聽從集訓隊的安排！"

  集訓隊其實是一種用心良苦的安排。抗美援朝一年以來，志願軍已經與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鏖戰了四次大戰役，戰果輝煌的同時，代價也相當慘重。

  志願軍面對的是完全現代化武裝、海陸空聯合作戰的強大敵人，戰鬥空前殘酷。雖然都是久經沙場的部隊，但在朝鮮戰場上，他們還是要在戰爭中學習戰爭，應對新的敵人、新的武器、新的戰法等。

  第五次戰役本就是以新參戰兵團為主，戰役開始又比較倉促，沒有時間讓大部隊完全做好準備。組建集訓隊，就是要集中一批戰鬥骨幹突擊集訓，解決一些急迫的戰場難題，諸如爆破、排雷、破壞鐵絲網等等。

  在這之外，從臨戰連隊抽調戰鬥骨幹還有保存骨血的用意。一個連隊打光了，這些戰鬥骨幹還在，很快就能重組連隊，再次投入戰鬥。光靠新兵重組的連隊，短時間不可能恢復戰鬥力。

  "去幹什麼？"和邱少雲一起被點到名的小李奇怪地問。大家都感覺，為啥此時此刻離開九連，有些不理解。

  連長明白大夥的心情，頓了頓，把此事的目的告訴了大家："在朝鮮的戰場上，我們面臨的是擁有現代化裝備的侵略者。和這樣的敵人作戰，我們必須充分準備，認真對待。上級首長考慮到這一點，決定抽調一部分同志到集訓隊，一面打仗，一面學習技術、戰術。在戰鬥激烈的時候，也集中起來做些戰鬥保障工作，運送彈藥，轉送傷員……"

  "什麼？去學習，不直接上戰場消滅敵人啦？"邱少雲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決定來得太突然，太意外了。他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愣愣地站在那裡，嘴唇動了動，想要說什麼，但終於忍住了。

  此時，邱少雲腦子裡感到矛盾，想問問連長，上級為啥偏從九連抽人？難道他們不知道九連是戰功卓著、次次攻擊都少不了的英雄連嗎？眼下連隊又接受了異常艱巨的任務，多一個人就多一份戰鬥力呀！

  邱少雲知道學習很重要，而他自己確實也需要多學習，提高政治思想水平，提高軍事技能。連里派他去學習，就是領導對他的關心和愛護。

  不過叫人傷腦筋的是，為什麼單單碰到這個緊要關口？過幾天再去學習不可以嗎？哪怕是打完這一仗再去呢！領導不是不知道一個志願軍戰士渴望上戰場，渴望親手撂倒幾個美國侵略者為朝鮮人民報仇的心情吧！

  邱少雲感到委屈極了，真想把一肚子的理由一股腦地倒出來說給連長聽。可是，話到嘴邊，一個比這種種理由都更充分有力的聲音迴響在邱少雲耳邊：

  "一個軍隊，沒有紀律就不能稱其為軍隊。而上級的每一個安排，正是對一個軍人的考驗。遵守紀律，一切行動聽指揮是戰士的天職，是應有的組織性、紀律性。如果每個軍人都按自己的想法去干，那集體就成了一盤散沙，軍隊也就失去了戰鬥力。弄不好，還得多死人，多流血。"

  "上級下達的每一個命令，制定的每一項紀律， 都是從全局利益出發，作了全面考慮的。每個戰士，都必須自覺遵守，自覺服從，堅決貫徹執行。"

  連長和指導員平時的諄諄教導，又清晰迴響在邱少雲的耳邊。邱少雲的衝動過去後，頭腦冷靜下來了，急促的呼吸一下子平緩了許多。只見他向前跨出一步，表示說："連長，我堅決服從黨支部的決定，聽黨的！" 圖13

  邱少雲的語氣是那樣堅定、果斷，比一年前剛入伍時的他成熟、穩重多了。剛才看到邱少雲皺著眉想心事的連長，心裡還暗暗擔心：是不是邱少雲心裡又結了疙瘩，跟去年助民秋收時一樣三天不說話，鬧情緒呢？聽到邱少雲堅定的話語，連長一顆懸著的心，一下子放了下來，輕輕舒了口氣，滿意地笑了。

  邱少雲參加的這期團集訓隊，是為了解決一些如爆破、排雷、拆卸炸彈、破壞鐵絲網等戰鬥中最迫切的技術問題而組織成立的。一到集訓隊，他就被各種豐富實用的學習內容吸引住了。

  邱少雲如饑似渴地學習，加倍努力地苦練，很快就熟練地掌握了各種技術。尤其是拆卸炸彈，他嚴格要求自己、精益求精掌握要領，直練到蒙上眼睛也能把炸彈卸開再裝上。

  半個月後，集訓隊進行前期考核，邱少雲排雷與炸碉堡的技術名列榜首，其他幾門技術也取得了較好的成績。

  一個月後，集訓隊結業，邱少雲回到了九連。當時，全團各連都在進行潛伏訓練。連里組織一個偽裝教練班，專門教戰士們如何進行偽裝。

  邱少雲由於在教導隊學過偽裝技術，他自然成了連里的偽裝教練員。這些從戰場下來的有實戰經驗的戰士教練員們，根據秋天草叢的枯黃程度和小樹的特點，決定把偽裝網染成枯色，上面間雜各種密度不大的草木。

  邱少雲把三班偽裝好後，協助班長把全班戰士拉到坡地和草叢中反覆進行演練。他發現，草叢中最無法隱蔽的是每個人的臉孔。尤其是每個人的眼睛，閃著黑幽的亮光。

  邱少雲靈機一動，根據在集訓隊受訓時教員講的美軍在叢林中作戰時用色彩塗臉的偽裝法，也將每個人的臉塗成枯色。連長大加讚賞，立即將邱少雲在三班搞的這一套偽裝法在全連推廣。戰前潛伏訓練驗收，九連的偽裝，竟讓團司令部的作戰參謀也直稱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