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五次戰役順利結束
2024-09-12 19:27:34
作者: 胡元斌
洪學智向中央緊急求援
1951年4月下旬,第五次戰役第一階段後期的一天,洪學智正在楠亭里第二分部檢查督促物資前運工作,忽然接到了彭德懷的電話,讓他馬上回志願軍司令部。
他便匆忙趕到志願軍司令部所在地空寺洞。
這時,天已經擦黑了。
洪學智一走進彭老總的礦洞,彭德懷就大聲對他說:"老洪呀,你馬上回國。"
"回國?"洪學智感到很突然。
彭德懷倒背著手,在洞內來回踱了幾步,燭光把他的身影投射到洞壁上。
黨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對志願軍後勤供應工作很關心,他轉過身,目光炯炯地看著洪學智說:
你回去一趟,向周副主席匯報一下我們前線後方供應的情況。"
洪學智心想,讓黨中央、中央軍委了解一下前線後勤的實際情況,實在太有必要的。此時,抗美援朝戰爭第四次戰役剛剛結束。
這次戰役,中國人民志願軍和朝鮮人民軍共殲滅"聯合國軍" 7.8萬餘人,掩護了新入朝志願軍部隊的開進、集結和展開,為下一次戰役的準備贏得了時間,並初步取得了在優勢裝備的"聯合國軍"進攻面前實施防禦的經驗。
雖然取得了戰役的勝利,但在這期間暴露出的問題也不少,其中最為突出的是後勤保障問題。
從兵力上看,美軍平均13個後勤人員供應一個兵,志願軍則是一個後勤人員大體要供應35個兵。
美軍一個團的火力都強於志願軍一個軍的火力,加上美軍擁有幾乎是絕對的制空和制海權,志願軍後勤工作在大多數時候只能在夜間活動和作戰。所以,後勤供給極為困難。
當時,美軍正依仗其空中優勢,對朝鮮北部的城鎮、工廠、車站、橋樑等重要目標進行毀滅性地轟炸。
他們還以少架多批的戰鬥轟炸機,依山傍道,晝夜不停地超低空搜索掃射,不放過一人一車,一縷炊煙。
朝鮮北部山多河多,鐵路多在沿海,腹部地區鐵路很少。
公路縱線多,橫線少,盤山跨水,彎急坡陡,又多與鐵路並行,往往一處被炸,鐵路、公路各線受阻,道路布局不適應戰時運輸的要求。
志願軍後勤運輸主要依靠汽車,而對方把破壞我戰區後方交通作為重要手段,使志願軍後勤運輸陷入極度的困難之中。
汽車第三團、第四團剛入朝時,因經驗不足,車輛過於集中,一次就被對方飛機打毀了73輛。
再加上戰況複雜多變,部隊推進迅速。第一次戰役打到清川江,第二次戰役延伸到"三八線",第三次戰役插到了"三七線",運輸線迅速延長。
第四次戰役後和第五次戰役中參戰兵力又成倍增長,後勤跟進供應十分困難。在戰鬥中,志願軍的槍彈、糧食常常難以為繼,非戰鬥減員也相當嚴重,這些都嚴重地制約著前線的作戰行動。
志願軍黨委針對面臨的嚴重困難,採取了各種應急措施,陸續增加戰區的後勤力量,調整後勤保障單位的部署。主要是沿襲國內解放戰爭後勤開設兵站線的經驗,通過兵站線實施跟進保障。
由於"聯合國軍"飛機地狂轟濫炸,為了搶時間、爭效率,儘量減少損失,志願軍各級後勤都把主要工作轉入到了夜間進行。但是,因為對方的破壞嚴重,部隊前出深遠,後方供應仍十分困難。
抗美援朝第四次戰役期間,是志願軍後勤最困難、最艱苦和最複雜的時期,也是志願軍廣大指戰員忍飢挨餓最多、人員損失最嚴重的時期。
洪學智原是中國人民解放軍第十五兵團副司令員兼參謀長,1950年10月被任命為志願軍副司令員。上任後,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後勤上,因此,他對後勤中存在的問題非常明了。
現在,彭德懷讓洪學智回國向周恩來匯報情況,使中央領導直接了解前線的情況,以便從人力、物力、財力等方面獲得全國人民的支持,洪學智覺得真是太及時了。
這時,彭德懷又說:
你回國後,把我們決心成立志願軍後方勤務司令部的想法也和周總理匯報一下。
洪學智說:"知道了。"
洪學智簡單收拾行裝後,帶著警衛員,當夜就坐吉普車出發了。
路上車多、人多,經常堵車。由於夜黑,路窄,不准開燈,汽車險些翻到溝里。
天亮時,對方飛機又俯衝下來,向吉普車掃射。
幸虧山頭的高射炮兵部隊及時開炮,吉普車車才得以安全通過。
到了北京之後,洪學智先到帥府園中央軍委招待所。
聶榮臻代總參謀長對洪學智說:"周副主席正等著你呢,快去吧。"
當時,洪學智穿著志願軍的單軍裝,由於日夜兼程,渾身泥污,但是也顧不了許多,就急急忙忙地趕到了中南海周恩來的辦公室。
洪學智發現周恩來已站在門口等他了。
洪學智向他敬了軍禮。
周恩來緊緊地握住他的手說:"洪學智同志,你一路上辛苦了!"
洪學智說:"周副主席辛苦。"
周恩來的工作很忙,顯得很憔悴。
當時,由於"聯合國軍機"飛機轟炸,志願軍部隊白天不能生火做飯,晚上又要開始行軍作戰,做飯條件極困難,部隊指戰員只好吃炒麵。
為了給部隊供應更多的炒麵,周恩來在繁忙的工作之餘,還親自同機關幹部一起炒炒麵。
前線將士知道此事,感動得無法形容,真是吃一把炒麵,長一股勁呀!
周恩來讓洪學智坐下,關切地問:"前線作戰情況怎樣? "
洪學智向周恩來簡要地匯報了前線的基本情況。
然後說:
幾次戰役打下來,我們吃虧就吃在沒有制空權,敵機的轟炸破壞使我軍遭到了極大的損失。
敵機經常一折騰就是一天,見到人就猛衝下來嘎嘎地掃射,扔汽油彈、化學地雷、定時炸彈、三腳釘……
晚上是夜航機,戰士們叫'黑寡婦',也不盤旋,炸彈便紛紛落下,到處是大火。主要是阻滯我軍的行動。
周恩來十分嚴肅地說:
美帝國主義欺負我們,瘋狂到了極點。但是他們沒想到,在他們的海空優勢下,我們卻打到了"三八線"。美軍這是第一次在世界上吃敗仗。不過,志願軍要想不吃虧,就得研究對付敵機轟炸的辦法。
洪學智說:"志願軍司令部在後方的支援下,已經加強了高炮部隊,並已在關鍵點上增設了防空哨。
現在我軍主要是靠勇敢作戰精神,比如運輸車遇到敵機轟炸時,有的就開足馬力,猛跑一陣,帶起數百米塵土,搞得敵人不知怎麼回事,驚呼共軍汽車施放了煙霧彈。"
周恩來笑了,說:"戰士們的勇敢精神,打掉了恐美病。同志們付出了鮮血,但教育了4億人。"
說到這兒,他沉思了一會兒說:"美國會不會登陸中國?現在還不能肯定。但是,前線我方勝利越大,登陸的可能性就越小,所以,前線一定要打好。"
中央軍委考慮,要儘快出動飛機。當然,我們的飛機有限,只能給敵機製造一點混亂,振奮一下士氣。"
洪學智說:前線將士都盼望我軍出動飛機。
周恩來說:"中國有飛機,許多與我國有偉大友誼的國家有飛機,但是飛機參戰還不是時候,這個你當副司令的,應該是很清楚的。"
洪學智一想,也確實如此。飛機要吃油,如果用朝鮮戰場現有的運輸力量來供應,就是把一切軍需彈藥都停運,也不見得行呀。
後方供應制約著戰役的規模,這是一點也不假的。
接著,周恩來又問:供應主要是什麼問題?
洪學智匯報說:"志願軍沒有防空力量,公路運輸線長達數百千米。第三次戰役時,前面兵站與後面的兵站相距三四百千米,形成中間空虛,前後脫節。另外,後勤高度分散,也沒有自己獨立的通訊系統,常常聯絡不上。"
周恩來說:"所以,外國的軍事家說,後勤是現代化戰爭的瓶頸。志願軍後勤必須加強,中央軍委考慮,要給志願軍後勤增派防空部隊、通信部隊…… "
洪學智說:軍委的決策太正確了。後勤現存的主要問題是供應不及時。第三次戰役,部隊是在挨餓受凍的情況下打敗敵人的。如果供應得好,勝利會更大。現在戰士有三怕,一怕沒飯吃,二怕無子彈打,三怕負傷後抬不下來。"
周恩來神情嚴肅地聽著,點著頭,不時地用鉛筆在紙上寫幾個字。
現在"聯合國軍"參戰的飛機已由1000多架增到了2000多架,並由普遍轟炸轉向破壞我運輸線。特別是凝固汽油彈對我地面倉庫、設施危害最大。
"聯合國軍"還派遣大批特務潛入我後方指示目標轟炸。4月8日,"聯合國軍"飛機向我三登庫區投擲的大量燃燒彈,一次就燒毀了84節火車皮物資,其中有生熟糧食287萬斤,豆油33萬斤,單衣和襯衣40.8萬套,膠鞋19萬雙,還有其他大量物資。後方供應的物資只能有百分之六十七到前線,百分之三四十在途中被炸毀……
周恩來聽到這裡,臉上露出了十分嚴峻的神情。
洪學智又說:我們志願軍也採取了些積極預防措施。
周恩來以詢問的目光注視著洪學智。
洪學智說:"每次戰役發起前,除汽車裝滿、馬車裝足外,人員還加大攜帶量。
一個戰士攜行量達六七十斤。在部隊運動迅速、供應困難、後勤跟進不及時的情況下,這是一線作戰部隊生存和戰鬥的必要保障手段。"
周恩來說:"我們的戰士辛苦了。"
洪學智說:"戰士雖然苦一點,但感到還是這樣保險一些。"
周恩來問:"聽說美軍常常把丟棄的作戰物資炸毀呀? "
"是這樣的,所以在前線,取之於'聯合國軍'十分困難。正因為如此,志願軍採取的第三條措施就是與朝鮮政府協商,開展就地借糧,這可以解決一部分問題吧? " 洪學智回答。
周恩來問:"就地借糧怎麼樣?"
洪學智回答:"可以。但是在"三八線"以南至"三七線"一段地域不行。這裡原為敵人占領,經過敵人反覆搜刮,而且當地人民對志願軍也不了解,就地籌措非常困難。這一段已形成了300千米的無糧區。"
周恩來焦急地問:"對此,你們採取什麼措施沒有?"
洪學智說:"採取了。彭總讓儘量想辦法解決。我們主要是改進運輸方法,組織多線運輸,並由成連成排運輸,改為分散運輸跑單車。另外,實行分段包運制。這樣各汽車部隊可以熟悉本段敵機活動規律和道路情況。再就是在沿線挖掘供汽車隱蔽的掩體,這可以減少人員、車輛的損失。"
周恩來問:"這樣做有效嗎? "
洪學智說:"大大提高了運輸效率。"
周恩來說:"抗美援朝戰爭,對我軍後方供應提出了許多新的問題。你們要好好研究一下現代戰爭後勤工作的特點。美帝國主義者氣勢洶洶,不可一世。揚言去年'聖誕節'就結束韓戰。事實上,不但沒結束,我軍反而打到了'三七線'。我們以劣勢裝備打敗了有海空優勢、裝備先進的美國,這對我國人民和世界人民都是很大地鼓舞。對世界各國人民反帝鬥爭也是很大地支援。過去,美國南北戰爭時,北美的裝備比南美差,也是北美打敗南美。我分析美國不敢在中國大陸登陸,英法怕擴大戰爭,說:'進攻中國就是戰略上失敗。'我們同朝鮮人民一道,克服困難,不怕犧牲,一定能打敗武裝到牙齒的美帝國主義。"
在中南海的西花廳,洪學智向周恩來匯報了志願軍的情況。洪學智對周恩來說:"彭總讓我向您匯報一個重要問題。"
周恩來說:"什麼問題?"
"成立志願軍後方勤務司令部。"洪學智脫口而出,這個問題已經在他心裡勾畫很久了。
這個立即引起周恩來的關註:"說說你們的想法。"
洪學智對周恩來說:"現代戰爭是立體戰爭,不但覆蓋地面、空中和海上,還在前方、後方同時進行。美國對我後方實施全面轟炸,就是在我們後方打的一場戰爭。後勤要適應這一特點,需要防空部隊、通信部隊、鐵道部隊、工兵部隊等聯合作戰,更需要一個後方戰爭的領導機關後勤司令部,以便在戰鬥中進行保障,在保障中進行戰爭。"
周恩來點了點頭說:"你們對現代戰爭的認識又深入了。你提的這個問題軍委也有所考慮。這樣,你提個報告上來,軍委討論一下。"洪學智答應了。
接著,周恩來親切地說:"你準備一下,準備勞動節的時候上天安門觀禮。"
洪學智看了看身上的舊軍裝, "這樣不太合適吧!"
周恩來說:"我讓後勤部給你做一套新的。"
5月1日,在周恩來的安排下,洪學智登上了天安門城樓。作為抗美援朝戰爭開始後第一個歸國參加重大活動的志願軍代表,洪學智觀摩了盛大的慶"五一"群眾遊行。
在天安門城樓上,毛澤東、劉少奇、朱德、陳雲、聶榮臻等中央領導關切地圍住了洪學智。
毛澤東對洪學智說:"你們打的是武裝到牙齒的敵人,每打一仗都要很好地總結經驗。"
朱德也說:"你們打的是一場真正的現代化戰爭。"
3天後,洪學智趕回朝鮮。回到志願軍司令部以後,洪學智將在北京見毛澤東和周恩來的情況,向彭德懷和志願軍常委進行了詳細的匯報。
洪學智又親自起草了志願軍《關於供應問題的指示》。在"指示"中,洪學智寫道:"後勤工作是目前時期我們一切工作中的首要環節。"
雖然洪學智一直管志願軍後勤工作,但當時他打心眼裡不想把後方勤務司令的職務攬到自己身上。洪學智提出讓志願軍副司令韓先楚管後勤,自己到前線督戰。
當天晚上,洪學智收拾好行李,讓司機把車發動起來,就來向彭德懷辭行。彭德懷一聽,臉色頓時陰沉下來,說:"後勤還是你管。"
這樣,洪學智被"強留"了下來。
第五次戰役後期,中央軍委專門派總後勤部部長楊立三、副部長張令彬、空軍司令劉亞樓和炮兵司令陳錫聯等同志到朝鮮志願軍司令部具體了解後勤困難,研究如何在反"絞殺戰"中加強對志願軍後勤的支持。
彭德懷對他們說:"現在最困難、最嚴重的問題就是後勤供應問題,就是糧食供應不上,彈藥供應不上的問題。要解決這個問題就要加強後勤建設。而當務之急呢,就是要迅速成立志願軍後勤司令部,不解決這個問題,其他的問題都不好解決!"
楊立三、劉亞樓等人認為,彭總的意見很有道理。回去後,他們迅速向毛澤東、周恩來等軍委領導作了匯報。
軍委迅速發出指示,決定"在安東與志願軍司令部駐地之間,組織志願軍司令部的後勤司令部"。
為貫徹軍委的指示,1951年5月14日晚,彭德懷召集志願軍黨委常委鄧華、洪學智、韓先楚等人開會,研究志願軍後勤司令部的機構設置、幹部配備等問題。
彭德懷開門見山地說:"有一個事情,咱們得先定一下。中央決定成立後勤司令部,說'後勤司令部'在志願軍司令部首長的意圖和指揮下進行工作。現在中央又給我發來電報,要求志願軍後勤司令部司令要由志願軍一個副司令兼任。現在我們就先定一下,誰來兼這個後勤司令。"
洪學智一聽彭總這話,就預感到八成得由自己來兼了。因為一到朝鮮,後勤就是由自己來兼管的。
志願軍的副司令員一共4人,朴一禹是朝鮮人不能兼,鄧華和韓先楚原來也都沒分管過後勤,只能是自己兼任了。
在大家的勸說下,洪學智看實在推辭不掉了才說:"如果非要我兼,得讓我講個條件。"
彭德懷問:"什麼條件呀?"
洪學智說:"第一個條件是,干不好早點撤我的職,早點換比我能幹的同志。第二個,我是個軍事幹部,願做軍事工作,抗美援朝完了,回國後不要再讓我搞後勤了,我還搞軍事。"
彭德懷笑了:"我當是什麼條件呢,行,答應你,同意你的意見。"
5月19日,中央軍委於是作出了關於加強志願軍後勤工作的決定:
1、立即成立志願軍後方勤務司令部,負責管理在朝鮮境內之一切後勤組織與設施;
2、志願軍後方司令部,直接受志願軍首長領導;
3、加強各大站及軍、師、團各級後勤工作的領導。各分部副部長兼任各大站站長,軍師團後勤部、處長由軍師團副職兼任;
4、凡過去配屬志願軍後方勤務部之各部隊,統歸志願軍後勤的建制序列。
根據這一決定,志願軍後勤司令部於6月成立,志願軍副司令員洪學智兼任後勤部長,周純全任政治委員。志願軍後勤司令部的成立恰逢其時,為迎接即將到來的美軍實施"絞殺戰"的嚴峻挑戰,做好了組織上的準備。
1951年7月,美軍趁朝鮮北方發大水的機會,對我後方發動了"空中封鎖戰役",想把志願軍的後方運輸線徹底切斷。
得知這一情報後,彭德懷對洪學智說:
敵人要把戰爭轉到後方了,這是一場破壞與反破壞、絞殺與反絞殺的殘酷鬥爭,前方是我的,後方是你的,你一定要打贏它!
洪學智首先加強了後勤部隊建設。
在他的領導下,到當年10月,志願軍後勤司令部直屬部隊發展到6個分部、28個大站、4個警衛團另9個營、13個汽車團、27個輜重團、3個公路工程大隊、39個兵站醫院、3個通信營、8個運輸營,以及3萬多民工,共18.2萬餘人。另外還配屬有公安第十八師、步兵第一四九師以及6個工兵團和11個高炮營,總人數達22萬餘人。
在美軍每天出動900多架次飛機瘋狂轟炸的情況下,洪學智等領導志願軍,發明了片面運輸、頂牛過江、合併轉運、水下橋等巧妙的運輸戰術,建立起了一條比較正規化、統一的網狀戰鬥化後勤體系。這些舉措都為戰勝美軍的"絞殺戰"奠定了堅實的基礎。
揭秘朴達峰防禦戰
1951年5月28日至6月4日,被我軍打得狼狽不堪的美李軍隊,乘我軍北撤之機,突然集中兵力尾隨而來。第十五軍命令四十五師在金化以南阻擊美軍,至少要堅持到6月7日。
師長崔建功經過仔細研究,把一三四團配置在第一線,一三五團在第二線,一三三團作為第二梯隊。
5月28日拂曉,美軍第二十五師和加拿大第二十五旅,在飛機、大炮和坦克地掩護下,開始向朴達峰撲來。志願軍立即進行了還擊,經五天五夜的激戰,雙方傷亡較大。最終,我軍丟失了兩個山頭。
6月2日以後,美軍開始重點進攻朴達峰。於是,志願軍在朴達峰山區展開了一場英勇頑強地阻擊戰。
朴達峰在金化西南30多千米的地方,山勢險要,是對方進犯金化的必經之地。
此時,對方已逼近我三營前沿陣地,情況十分危急。四十五師一三四團副團長劉占華命令三營組織力量阻擊進犯的美軍。
營長武尚志命令七連和九連剩餘人員40餘人組成二梯隊堅決阻擊。他命令當天由師警衛連補充到八連的班長柴雲振帶領七班9名戰士向占領志願軍主峰陣地的美軍發起反擊,全力以赴奪回陣地,堵住對方的進攻缺口。
儘管這個任務十分艱巨,但是柴雲振二話沒說,毅然接受了任務。
柴雲振根據兩個失去陣地的地理位置,仔細分析奪回陣地的計策:我方人員少,對方人員多,且武器精良,白天強攻顯然不行,只有等到晚上充分發揮我軍近戰夜戰的優勢才能奪回陣地。
可是對方十分狡猾,不僅加固了工事,加強了武器裝備,而且在夜晚施放照明彈。
每當夜幕降臨之時,對方就不斷地向夜空發射照明彈,照得黑夜如同白晝一般。在這種情況下,志願軍的行動就完全暴露在對方面前。
柴雲振命令5人一組,趁照明彈落下的間隙快速躍入另一彈坑,待升起的第二顆照明彈落下熄滅後再次隱蔽前進,逐漸繞到對方不易發現的山腳下前進;同時命令擔任掩護的二組4人不時在另一個方向隱蔽地向對方山頭放冷槍,以吸引對方的注意力。
就這樣,柴雲振帶領5名戰士很快從側後爬上了山頭,他們對準對方噴火的機槍扔去手榴彈,消滅了陣地上的美軍。第一個山頭被順利地奪了回來。
第二個山頭要比第一個山頭高得多,險得多。對方在這個山頭上駐下了一個營的兵力堅守,而且吸取了教訓,為防止志願軍偷襲,無論有無照明彈升空,都對準陣地前的凹陷地開槍掃射。
顯然,志願軍不能再利用凹地接近對方了。柴雲振決定將5個戰士分別隱蔽在兩個方位,打對方的火力點
他自己則率領3名戰士,繞開對方的火力,攀崖附壁,向第二個山頭接近。
30多分鐘後,衝鋒的戰士被對方發現了,對方的子彈在前進的戰士面前組成了一道密集的火力網。
柴雲振命令戰士停止前進,等待戰機。
大約一個小時以後,對方的機槍逐漸停了下來。柴雲振抓住戰機,帶領戰士悄悄向對方接近。
當接近山腰時,對方突然發現了柴雲振他們,嘰哩呱啦地亂叫著,瘋狂向戰士們開槍。
柴雲振等幾名戰士冒著對方的槍林彈雨,相互掩護著衝上了半山腰。他們端起機關槍,將半山腰工事裡一個排的美軍消滅得乾乾淨淨。
之後,他們又匍匐接近山頂陣地,登上山頂,幹掉崗哨,消滅了正在山頂上開會的美軍。
第二個山頭也順利地回到了我軍手裡。
此時,擔任反擊任務的八連主力已到達一個山頭接防,柴雲振留在一號山頭的兩位戰士來到了另一個山頭。
柴雲振等人把對方的屍體用作掩體,又把對方的槍枝彈藥收集起來留著備用。他們估計對方是不甘心就此罷休的,一定會組織力量反撲,目前要抓緊時間做好反擊對方的準備。
果然,幾個小時以後天亮了,對方組織了大約兩個團的兵力展開大規模的反撲,要奪回失去的陣地。由於敵眾我寡,柴雲振命令每個戰士把成捆的手榴彈和爆破筒扔向對方,並用機槍掃射,美軍在丟下一大片屍體後,狼狽逃竄了。
但20多分鐘後,美軍在飛機大炮掩護下再次強攻我方陣地。
美軍的飛機在一個陣地上空拼命地扔炸彈,完整的工事被炸得不成樣子,戰士們被泥土埋在了陣地上,樹木也都被炸裂了,燃起熊熊大火。
待美軍飛機飛走後,美軍的大炮又向志願軍陣地上鋪天蓋地的發射過來,陣地上到處是爆炸聲和炸飛的泥土、彈片、岩石、木棍。
包括柴雲振在內,所有的戰士都負了傷,鮮血染紅了陣地上的泥土,身上的衣服被炸得破爛不堪。
美軍在炮火轟擊之後,如螞蟻一樣從西南面向朴達峰主峰山頭陣地撲來。
為了保存有生力量,八連派人前來傳達團部命令並接應柴雲振和七班戰士迅速撤出陣地。但是就在撤離過程中,柴雲振帶領的戰士中有3名中彈犧牲。
柴雲振眼看自己冒著生命危險奪回的陣地再次被對方占領,心如刀絞一樣地難受。
撤退下來的七班戰士實在太困了,回到營部即倒下睡著了。衛生員立即給他們包紮了傷口。
柴雲振一覺醒來,吃了一點壓縮餅乾,就跑到營長面前請戰,一定要上前線去打美軍。營長武尚志批准了他的請求。
柴雲振精力得到恢復,又如猛虎一樣,帶領6名戰士迅速出擊,沿著熟悉的地形隱蔽著向山頂靠近。
柴雲振帶領戰士們衝上山頭,消滅了山頂上的美軍,但是這次又犧牲了兩名戰士。柴雲振將僅存的4名戰友分成兩個戰鬥小組,堅守陣地。
子彈快打光了,手榴彈也用光了,美軍見柴雲振他們無力還擊,估計他們沒有子彈了,就又一次狂叫著成群結隊地往陣地上衝來。看樣子對方要抓活的。
柴雲振和戰友們捏緊了拳頭,開始準備與對方肉搏了。
當美軍衝上陣地離柴雲振他們有50多米遠時,柴雲振突地站了起來。他端著衝鋒鎗,怒視著對方。緊接著其他戰士也都抓起了機槍或衝鋒鎗,相繼站了起來。4位志願軍戰士像鋼鐵巨人一般,屹立在朴達峰陣地主峰山頭上。
這陣勢把對方給鎮住了,大批美軍停住了腳步,臥在了山坡上,不敢向前挪動一步。雙方僵持了足足有5分鐘時間。
在這危急關頭,營長派老戰士郭忠堂和另一名新戰士送來了兩箱子彈和幾十顆手榴彈。
4位英雄立即跳入戰壕給機關槍上了子彈。此時,對方爬了起來,向主峰陣地衝來。
美軍邊沖邊端槍掃射,4位英雄中有兩位不幸犧牲了,送子彈的戰士也被美軍的子彈擊中犧牲
柴雲振強壓心中的怒火,端起機槍向對方猛射,另一位戰士則使出全身力氣向對方扔手榴彈。對方被柴雲振他們打地鬼哭狼嚎,像潮水般退了下去。
陣地堅守住了,兩位英雄鬆了一口氣,他們面對山坡上成堆的美軍屍體和陣地上高高飄揚的紅旗,臉上露出了勝利地微笑。
此時團部傳來命令,陣地交給九連接守。
回到營部吃完飯,柴雲振剛想休息一下,前方便傳來消息:陣地失守。營長武尚志高聲地說:"七班出擊,一定要拿下那兩個山頭!"
此時,七班僅有兩名戰士了,營長給補充了兩名新戰士。
面對美軍,柴雲振命令戰士們死也要奪回陣地,堅決消滅對方。
隨著一聲令下,幾名戰士向陣地衝去。身後,團里派來的增援部隊組成強大的火力進行掩護。
他們順著山勢,避開對方的火力,爬上山頭,摸到了美軍陣地的後面。在柴雲振看清對方的火力分布後,指揮戰士逐個消滅美軍。
其中,有一個美軍指揮官正在指揮打擊我方部隊,被柴雲振當場擊斃。
其他幾名戰士順勢將手榴彈扔向美軍的其他幾個火力點,隨著手榴彈爆炸的轟響,山頭上的美軍被殲滅,對方的第一道防線被突破。
陣地上,美軍的機槍啞了,山頭仿佛又恢復了戰前的寧靜。幾分鐘後,突然在一個較隱蔽的地方,傳來嘰哩呱啦的聲音。
柴雲振仔細觀察了聲音傳來的方向,黑乎乎的樹樁後面,竟有一個半掩的岩洞!岩洞就在離自己約有100米的山頂拐角處。柴雲振根據經驗判斷,這是對方駐紮在山峰的營部指揮所。
為了摧毀這個指揮所,他和幾名戰士,分散隱蔽著邊觀察邊向美軍指揮所爬去。
柴雲振在接近山洞10多米處,取下一顆手榴彈,擰開蓋子,拉了火索線,扔向岩洞。隨著"轟"的一聲巨響,裡邊的美軍被炸死,岩洞也被徹底炸垮了。
外面的美軍士兵見狀,扔下槍炮,不顧死活地往山下逃去。
逃下去的幾十個美軍,在另一面半山腰部的凹陷處與另外的100多個美軍會合了。在一名美軍指揮官的指揮下,又像瘋狗一般地向山頭陣地撲來。
美軍的子彈如雨點般向山頭射來。柴雲振見此情景,指揮戰友用手榴彈和機關槍打擊對方,很快,美軍又丟下許多屍首,再次逃了下去。
但這一次他們就沒有那麼幸運了,柴雲振一陣猛射將他們全部消滅。
在這次戰鬥中,柴雲振身邊的戰友都犧牲了,他自己身上多處負傷,可他全然不知。
陣地上,只剩下柴雲振一個人了。他正揮手想抹去額上的汗水,可一看全是血水,正想鬆一口氣,卻突然聽見後面有腳步聲。
他轉過身來,見兩個高大的美國鬼子已衝到離自己20多米遠的地方了。
柴雲振扣動了扳機,要消滅這兩個美軍士兵時,機槍里卻沒有子彈了。
柴雲振扔了手中的槍,衝上前去要與這兩個美國鬼子拼個你死我活。
這兩個美國士兵見狀,也扔下卡賓槍,憑藉個子高大的優勢,要生擒柴雲振。
雙方拳腳相加扭打起來,柴雲振的皮膚被對方抓破了好幾道口子,鮮血直流。
對方在扭打中摔掉了鋼盔,被柴雲振抓掉了一隻耳朵,抓破了臉皮,同樣鮮血淋淋。
在後來的搏鬥中,柴雲振的一個手指被對方咬斷,頭部被擊中,他當場昏了過去。
朴達峰主峰山頭上靜了下來,再也沒了槍炮聲和怒吼聲。
陣地上,柴雲振靜靜地躺著,鮮血直流。
美國鬼子以為柴雲振已經死去,鬆開了手,急急忙忙向山下逃去。
當柴雲振醒來時,他已經在衛生員的擔架上了。
由於身負重傷,他被送到國內醫院治療了。
第四十五師堅守著朴達峰陣地,先後擊退了美軍的40多次衝擊,打死打傷美軍2800多人。
其中,柴雲振一人就打死100多。圓滿完成了上級交給的任務。
為此,彭德懷還表揚了十五軍,第十五軍給表現突出的一三四團記集體功一次。
實行步炮協防芝浦里
十五軍四十五師在朴達峰阻擊美軍的同時,四十四師也在芝浦里頑強阻擊著"聯合國軍"地北進。
第二十九師作為十五軍的第一梯隊在芝浦里構築了寬9千米、縱深長19千米的防禦陣地。
剛剛構築好工事,美軍第三師、第二十五師一個團和加拿大第二十五旅共5個團2.5萬多人,就瘋狂地撲了過來。
第二十九師全體指戰員迅速投入了戰鬥,給予加拿大軍和美軍沉重打擊。
為了增強阻擊力量,第十五軍司令部命令炮兵第九團參加芝浦里阻擊戰。
該團團長韓峻、政治委員郝光、參謀長趙梗3個人在經過商量後,決定由參謀長趙梗帶領一個指揮小組,率一營和二營提前到達維納陣地。
5月30日凌晨,趙梗率一營和二營趕到了芝浦里地區的維納陣地。
他們一面迅速隱蔽車、炮,安排食宿,一面派人尋找步兵指揮所接頭聯繫。
突然,美軍的炮彈打了過來落在陣地前,燃起了熊熊烈火。
起初,趙梗還以為美軍是在放冷炮,進行試探性射擊。後來美軍的炮彈越來越密,一直打了半個多小時。
趙梗憑經驗判斷,這應該是美軍發起進攻的炮火準備了,過不了多長時間,美軍就會攻過來。但這個時候,他們還沒有和步兵第八十六團取得聯繫。
天公不作美,這時又下起了大雨。形勢緊急,趙梗迅速派人四處尋找第八十六團指揮所。
最後,派出去的聯絡人員找到了第八十六團指揮所。
原來,第八十六團指揮所就設在距離炮兵陣地不遠的龍谷溝溝口。
這時,前沿步兵二營營長徐德堂打來電話,請求炮火迅速支援。
他大聲說:"美軍10多輛坦克和幾十輛滿載步兵的汽車已進入到雲川里。這個地方位於角屹峰右前山麓的公路線上。現在該營已經和美軍交上火了。美軍勢頭很猛,連續發動著衝鋒,妄圖一舉突破二營前沿陣地,一直衝過藝浦里。"
但在這個時候,第九團指揮所里只有參謀長趙梗、偵察參謀謝元俊兩個人,另外還有幾個電話兵。團領導、機關和直屬分隊因為徒步行軍,還遠遠落在後面。
趙梗果斷決定把指揮所就近設在陣地右側的山腳下,讓各營火炮就地準備射擊。
但是,這樣做困難很多,觀察所還沒有展開,一連串問題讓趙梗焦慮不安起來。
仔細觀察陣地情況後,他發現陣地前面有一個最突出的目標,那就是巍然高聳的角屹峰。
該峰岩尖直刺雲天,按炮兵的眼光看,純粹是一個理想的天然瞄準點。
趙梗感到一陣狂喜,馬上命令全團火炮向角屹峰頂端瞄準。這樣,很快達成了全團集火射向。
戰士們做好準備後,迅速發射出了密集的炮彈。美軍措手不及,頓時死傷大片。
"很好!你們的炮彈給敵人以巨大的殺傷力!"步兵團領導特地給炮兵第九團打來電話,稱讚他們的炮打得好。
美軍吃了一頓苦頭後,調整部署,繞過角屹峰右側,直接向北竄進。
這時,第八十六團二營營長徐德堂利用處在陣地前沿的優勢,不時地向炮兵第九團報告美軍行動情況,為炮兵開火指示目標。
炮兵第九團的火炮不斷隨著美軍的運動而調整射向,配合第八十六團頑強抗擊著美軍。
美軍惱羞成怒,憑藉優勢火力,一點點地朝炮兵第九團陣地壓縮了過來。
形勢再一次危急起來。趙梗努力判斷著情況,思索著應該怎麼辦?
他想:"難道真叫炮兵同敵人拼刺刀嗎?這可能不合適。撤退吧,我們是騾馬炮兵,美軍是坦克裝甲車,怎麼能在同一條公路上賽跑呢?這樣全團就會有覆沒的危險。"
這時,一句"狹路相逢勇者勝"的兵家格言湧上他的心頭。
趙梗拿起話筒向第八十六團建議:"跟敵人拼了!"
"怎麼個拼法?"第八十六團領導問他。
趙梗說:"如果美軍向我軍炮兵陣地衝過來,必定先通過我軍陣地右側的方山埡口。這時,我們就把炮口全部對向這裡,用所有的炮彈猛烈轟擊,同時步兵進行強大的反擊,這樣就有可能把美軍擊退。如果這樣打還不成功,我們就留一發炮彈最後炸毀自己的火炮,全部人員撤進山里。當然,下定這樣的決心是非常痛苦的,我們不戰鬥到山窮水儘是不會採取這一著的。"
第八十六團領導聽了趙梗的建議,在電話里略微沉思了一下,心情沉重地說:"好吧!我將儘可能地組織力量頂住敵人,掩護你們。"
趙梗首先統計了一下彈藥情況,然後在陣地上召開了一個緊急幹部會議,在會上說明了作戰處置決心。
按照部署,炮火射向全都指向山口一邊,炮兵第九團陣地上只留下軍事幹部和炮手、電話員,其餘人員在政工幹部率領下撤到左側山谷的集結地點。
一切準備就緒。
美軍的坦克和裝甲步兵又沖了上來。
當他們行進到距離炮兵陣地三四百米處時,趙梗果斷下令:"開炮!"
霎時間,成群的炮彈從趙梗頭頂呼嘯而過,全部落到山埡口前面至自逸里一線的山溝里。
密集的炮彈在美軍坦克和步兵中間開花,硝煙瀰漫,火光沖天,美軍坦克被炸得癱瘓不動,美軍步兵被炸得鬼哭狼嚎,慌不擇路,四處逃竄。
第八十六團在炮兵第九團的炮火掩護下,迅速向美軍發起猛烈的反衝擊。
一會工夫,美軍死傷大半,幾十輛坦克被擊毀,美軍一名少校營長被打死。美軍被迫向後撤退了。
第二天,團長韓峻、政治委員郝光率領團機關和直屬分隊也趕了上來。
炮兵第九團和第八十六團的領導在一起開了會,研究了戰鬥中的協同問題。
正在這個時候,十五軍命令他們撤到佛堂谷一線,準備第二線防禦。
6月1日上午8時,美軍出動了大批轟炸機,對八十六團和炮兵第九團防禦陣地進行了狂轟亂炸,之後,美軍炮兵再次開炮轟擊。
半個小時以後,美軍集結了大量坦克和步兵準備發動新一輪的攻擊。
炮兵第九團抓住機會,乘對方立足未穩,立即開炮,美軍頓時亂成一團,傷亡慘重。
但是,美軍還是不甘心失敗,調整部署後又一次發動進攻。
趙梗通過觀察孔發現:美軍編成疏散的隊形,汽車三五成群地分別向前躍進,把步兵運載到角屹峰腳下。這裡正處於第八十六團前沿警戒陣地的前面,位置非常隱蔽。美軍企圖以此為新的進攻出發地,出其不意地發動進攻。
趙梗迅速命令:趁美軍下車集結之際開炮。
美軍士兵剛從汽車上跳了下來,還沒有站穩腳跟,志願軍的炮彈就像長了眼睛一樣飛到了美軍士兵跟前。第八十六團也趁勢發起了猛烈反擊。
美軍的進攻又一次受挫。
6月3日,美軍第三師集中兵力,向角屹峰發起了衝擊。
角屹峰是一個制高點,居高臨下。控制了角屹峰,就可以控制住旁邊的公路,從而可以左右戰場局勢。
這一次,美軍地進攻更加猛烈,整個山谷都被炮火映得通紅通紅。
炮兵第九團全體指戰員勇敢戰鬥,機智沉著地打擊美軍。為了保證指揮聯絡地暢通,電話兵們頻繁穿行在炮火硝煙中,查線路,修線路。
有一個戰士倒在美軍的炮火下,後面的戰士就勇敢衝上來,繼續完成任務。
戰士余仲簏是一個共青團員,在接線時不幸被美軍炮火擊中,鮮血直流,身受重傷。但他仍堅持戰鬥,直到流盡了最後一滴血。他犧牲的時候,雙手還緊緊地握著線頭。
一連一炮長邵振家面對美軍瘋狂地炮轟,沉著指揮。他命令全班同志進入掩蔽部堅持戰鬥,自己一個人留在外面監護火炮和前車的安全。
突然,美軍一顆炮彈擊中了他,邵振家當場犧牲。
美軍的炮彈擊中了三連一炮的前車,大火熊熊燃燒了起來。此時,車裡面裝著大量易燃物品,炮彈隨時可能爆炸,後果不堪設想。
危急關頭,炮手周滿堂、蔡國忠迅速扯下車上著了火的偽裝網和篷布,扔進溝里填土掩埋。
美軍發現了他倆的行動,接連射來幾發炮彈。炮彈爆炸捲起的泥土把周滿堂和蔡國忠的身體都蓋住了。
他們從泥土中爬出來,不顧個人安危,在對方的槍林彈雨中繼續撲滅火炮前車上的火,火被撲滅了,避免了一場大的災難。
第八十六團指戰員也在勇猛抗擊著美軍的進攻。
美軍以兩個營的兵力向六連陣地發起了猛攻。此時六連由於連續作戰,大部分人員都犧牲了,只剩下了11個人繼續堅守在陣地上。
由於眾寡懸殊,美軍最後衝上了角屹峰陣地。
第八十六團隨即組織反擊。團長王芳命令反擊分隊:"角屹峰一定要奪回來!陣地上所有的人,包括幹部和勤雜人員,統統拿起槍來,乘我炮兵群猛轟的時候,堅決地把敵人拼下去!"
趙梗也打電話告訴在角屹峰前沿觀察所的謝參謀"我們的步兵就要反擊了,炮兵群馬上進行火力突擊,你們除做好射擊效果觀察外,也要拿起槍來,必要時加入步兵地衝鋒行列。"
謝參謀響亮地回答"是!"
18時30分,第十五軍師、團兩個炮兵群同時朝美軍開火。在強大炮火地掩護下,第八十六團反擊
部隊向美軍發起了反擊。經過激戰,第八十六團重新奪回了角屹峰。
美軍不甘心就這樣失敗,於6月4日再次對角屹峰發起攻擊。
為了狠狠打掉美軍地囂張氣焰,堅守住陣地,第八十六團團長王芳下定決心:親自率領團預備隊到前沿實施反衝擊。
他緊緊握住趙梗的手,對他說:"夥計!就看你們的大炮幫忙了!"
趙梗連忙回答:"同舟共濟!請放心,我們用400發炮彈,祝你成功"。
趙梗與師炮兵群領導在電話里交換了一下意見,決定師炮兵群火力著重壓制美軍預備隊,炮兵第九團炮群火力著重轟擊角屹峰前沿及峰岩頂部的美軍,直接支援第八十六團實施反衝擊。
第八十六團在師、團炮兵群強大火力地配合下,向美軍攻了過去。一時間,炮火驚天動地,喊殺聲響遍山谷。戰士們如同下山猛虎一般,撲向美軍。美軍抵擋不住,紛紛潰敗。
經過一個多小時地戰鬥,美軍徹底敗退,角屹峰上市滿了美軍的屍體和被擊毀的坦克。
王芳從前方給趙梗打來電話,興奮地說"夥計,角屹峰是屬於我們的!它現在就在我的腳下!"
這樣,第十五軍在芝浦里地域頑強堅守了10天10夜,消滅"聯合國軍"6000多人,擊毀坦克13輛,勝利完成了阻擊任務。
戰後,彭德懷專門表揚了第十五軍。兵團通報表揚了第八十六團,並給該團二營記大功一次,給第一三四團記集體功一次。
二十軍盡力保衛華川
抗美援朝戰爭中的第五次戰役後,志願軍總部決定將參戰兵團撤出戰場,爭取時間進行休整,僅以一部分兵力採取機動防禦阻擊對方,掩護主力轉移。
二十軍也奉命北移休整。
這時美軍利用我軍進攻時糧彈接濟不上,只能持續一個星期的規律,憑藉其現代化裝備的優勢,集中4個軍13個師的兵力,以飛機轟炸和遠程炮火封鎖我軍行軍途中的橋樑、渡口和公路隘口,以空降兵在我縱深內降落,襲擾堵截我後方,以摩托化步兵、炮兵和坦克組成"特遣隊",對我發起了閃擊戰。
"聯合國軍"主力乘隙插入我回撤行軍的側翼,企圖割裂我東西線兵團,堵截我傷員及物資轉移,使我軍陷於被動、混亂。
當時二十軍各級指揮機關均在轉移途中,通信聯絡時常中斷,不能有效地組織反擊。形勢萬分險惡。
二十軍在沒有得到上級命令的情況下,果斷停止後撤,就地轉入防禦。
當時部隊兵員不足,建制不全,十分疲勞,既無炮兵支援,又無工事依託,也無可靠的糧彈保障。
五十八師師長講 :"美國佬要想衝過去,除非我們五十八師的人都打光了!"
政委說:"天塌下來也要頂住!"
他們立刻指揮各團迅速搶占華川湖兩側主要高地,抗擊對方,控制公路,掩護友鄰部隊北撤。
一七四團三連一排排長於泮宮指揮全排,搶占了華川城東側的高地,擋住美軍北犯。
1951年5月28日,對方以兩個營的兵力向志願軍陣地發起了猛烈進攻。
一排堅守的313高地在整個防禦陣地中處於比較重要的位置。時任一排排長的於泮宮決心在313高地打一個漂亮地阻擊戰。
拂曉,對方以一個排的兵力向高地衝來。待美軍離我軍陣地不到30米時,於泮宮大吼一聲:"打!"
陣地上各式槍枝同時開火,子彈如雨點般射向對方。
不久,陣地前橫七豎八地躺滿了對方的屍體,其餘狼狽地抱頭鼠竄。
在打退了對方第二次進攻之後,於泮宮命戰鬥組長潘景文帶著新戰士姜應義主動出擊,奇襲對方,嚇得對方半天不敢前進一步。
利用戰鬥間隙,於泮宮召開了黨員會議,要求大家學習楊根思,人在陣地在。
入夜,於泮宮認真檢查,他讓戰士們輪流休息,自己卻時刻注視著山下的"聯合國軍"。他還多次派戰鬥小組夜襲對方,擾得對方整夜不得安寧。
29日晨,"聯合國軍"再次猛烈地炮擊313高地。一排失掉了同連部及友軍的一切聯繫,於泮宮的腿部也被對方的流彈擊傷,但他依然堅守著陣地,英勇戰鬥。
上午8時許,"聯合國軍"開始了第九次進攻,一排官兵拼死守衛著每一寸土地,對方的進攻屢屢受阻。
不久,惱羞成怒的"聯合國軍"索性停止了進攻,只用飛機、大炮向313高地狂轟濫炸,企圖炸垮一排鑄成的鋼鐵長城。
但一排戰士在於泮宮的帶領下,又頑強地堅持了3個多小時。
此時,一排已經傷亡過半,陣地周圍均已被對方占領,313高地也失去了它原有的作用。於泮宮臨危立斷,決心帶領大家突出重圍。
30個小時後,於泮宮率領全排殺開血路衝出重圍。
就這樣,由於泮宮帶領的31名戰士在華川313高地阻擊對方長達30多個小時,斃傷"聯合國軍"150餘人,打退了"聯合國軍"的13次進攻,為中國人民志願軍增添了光彩。
於泮宮再次被記一等功,並在1951年12月召開的二十軍英模大會上,光榮地被評為志願軍一級英雄。他帶領的一排,被命名為"特等功臣排"。軍首長號召全軍官兵學習他"服從組織、關心同志、敢於鬥爭、高度負責"的優良品質。
二十軍在華川以北地區30千米的防禦正面上,頑強奮戰50餘天,抗擊並遏制了對方地面和空中的猖狂進攻,有力地掩護了兄弟部隊地後撤,取得了打死打傷俘虜"聯合國軍"2.1萬人的重大勝利。
華川阻擊戰,開創了我軍歷史上由被動轉入主動,在野戰陣地防禦條件下以少勝多的典範。
志願軍司令員彭德懷同志稱讚道:
這個部隊能打硬仗、惡仗,能突擊又能顧全大局,是一支作風很硬的好部隊。
精心策劃鐵原阻擊戰
根據志願軍司令部的部署,志願軍六十三、六十四軍和人民軍一軍團分左中右3路,向渭川里、漣川以北地區轉移;六十五軍執行阻擊任務。
志願軍司令部特別強調要他們在議政府、清平川地區阻擊對方15至20天,確保漣川、鐵原一線的安全和兄弟部隊地行動。
漣川、鐵原一線是朝鮮西部地區的重要交通線,既有公路又有鐵路,而鐵原又是我屯積物資的主要供應站。一旦被"聯合國軍"占領,就割裂我東西線的聯繫,直接影響我全軍的轉移。
六十五軍阻擊"聯合國軍"4天之後突然向兵團報告:由於敵集中幾倍於我們的兵力,另配以空軍、坦克、炮兵連續不停地突擊,部隊傷亡極大,有的陣地已經丟失,有的部隊被迫後撤20至30千米的漢灘川以北地區。這是一個有可能危及整個戰役的極為嚴重的情況。
指揮部除命令六十五軍克服一切困難,嚴格按志願軍司令部要求打好阻擊外,立即調六十三軍火速趕去支援。同時,把這個安排報告了彭總,彭總表示同意,並再次強調一定要按時完成阻擊任務。
六十三軍接受任務後,傅崇碧軍長親自趕到了軍的第一梯隊,實行前沿指揮。他們首先在縱深20千米、正面25千米的地域構築了臨時野戰工事,為阻止"聯合國軍"前進打下了基礎。
六十三軍完成阻擊任務的決心很大,但他們面前的困難也很多。部隊突破臨津江以來已經連續作戰一個多月,除了武器裝備給養供應上的嚴重不足,戰鬥和非戰鬥減員也相當嚴重。戰鬥中部隊減員本來是很正常的。國內作戰可以隨打隨補,在朝鮮卻基本上沒有可能。
在他們防禦的正面,當時有范弗里特指揮的4個師4.7萬餘人,平均每千米地段就有700多人;而六十三軍全軍僅有2.4萬餘人,平均每千米地段上只有370多人。
武器裝備方面,對方當時有各種火炮1300多門,坦克180餘輛,且有空軍支援;而六十三軍全軍包括六○炮在內僅240餘門,既無坦克也無飛機。
也就是說,六十三軍要把裝備占明顯優勢、兵力多已近一倍的"聯合國軍",阻止在自己面前,使他們不能前進一步。阻擊的時間不是一天、兩天,而是10天至15天。這是彭德懷的命令。
軍令如山倒,這裡沒有半點餘地。
處於第一線的傅崇碧軍長、龍道權政委等六十三軍的領導更了解形勢的嚴峻。部隊一開上去就進入了戰鬥,各種準備工作只能在戰鬥中進行。在軍指揮所很難找到軍的領導,他們向上級匯報也多是在師、團指揮所,有時甚至在前沿陣地上,可見情況之緊張。
六十三軍很快完成阻擊任務的各種安排的實施計劃報告。
報告指出,在兵力部署上,採取縱深梯次和少擺兵多屯兵方法,並以多個戰鬥小組前去前沿前與"聯合國軍"進行糾纏,使"聯合國軍"不能過早迫近我主陣地;在火力組織上,充分發揮各種火炮和短兵火器的威力;在戰術運用上,採取正面抗擊與側翼反擊相結合,並在夜晚派出小部隊襲擾"聯合國軍"等等。
兵團認為這是一個簡潔明確、措施得力、符合實際情況的報告。
這說明志願軍的指揮員入朝以來,特別是經過戰役第一階段的鍛鍊,在指揮藝術上,在適應新環境、新條件、新的作戰對象等方面,都有了很大地提高。仗是越打越大,指揮卻是越來越細了。
第十九兵團在研究這個報告的時候,司令員鄭維山說:傅崇碧他們沒有提出什麼困難呀!鄭維山是擔心他們對困難估計不足而吃虧,但楊得志想的是傅崇碧他們是有意的迴避困難了,因為他們了解兵團的情況,所以楊得志說:"這是個問題,我們要主動問他們一下。"
李志民說:"分頭去問。要問得具體,解決得具體。"
政治工作方面,就由楊得志親自過問了。目前的關鍵是面對"聯合國軍"的進攻志願軍怎麼樣從思想上頂得住,因為歷來地打仗都是出擊容易固守難。
鄭維山想了想又說:"後勤方面的問題還是很多的。我們組織了一些運輸小分隊,也要求軍里組織一些小分隊。後勤工作單依靠誰也不行,要大家一起幹才行。"
這個時期,兵團後勤部已經撤消了。後勤部機關大部分同志充實到志願軍後勤司令部和新成立的後勤幾個分部中去了。
後勤供應實行了由分部分片包幹的辦法,十九兵團的供應由三分部負責。楊得志建議給分部的同志打個電話,讓他們了解十九兵團的任務和後勤方面的困難很有必要。
李志民玩笑似地說:"我來找他們,5次戰役開始之前彭總就講了嘛:'這次仗打勝了,全體指戰員的功勞算一半,後勤算一半。'這一半的功勞是那麼輕鬆得到的嗎?我對大家說:六十三軍最大的困難,我看還是兵力不足。我們能在這方面給他們一些幫助是最實際的了。我想從兵團直屬隊裡抽些人出來給他們,你們看怎麼樣?大家同意了我的意見。
通過電話,楊得志在一八九師的陣地上找到了傅崇碧,當楊得志問及他有什麼困難時,傅崇碧笑了。
他說:"困難是一大堆呀!但是軍領導研究過了,大家一致的意見是一條也不提。"
楊得志說:"你說一條也不提,可是提了一大堆。我們研究了,決定從兵團直屬隊裡抽500人給你們!"
傅崇碧好一會沒有講話。
"你聽到我的話嗎?"楊得志說,"給你們500人,我告訴他們了,要儘可能多抽一些有戰鬥經驗的老兵給你們。"傅崇碧顯得有些激動了。
他幾乎是喊著:"我們馬上把兵團的這個決定傳達到每一個戰士!"
楊得志又問:"還有些什麼問題嗎?"
傅崇碧說:"我們的壓力本來就很大,這樣一來……請首長們放心吧,我們和六十五軍的同志共同努力,決不讓范弗里特前進一步!"
那些天,不僅在十九兵團指揮部,就連彭德懷也無時無刻不在注目著六十三軍的這個方向。
他們都知道,大部隊的正面頑強阻擊後邊,是更大的戰略性地行動。阻擊者的勝利便是這更大的戰略性行動成功的關鍵;阻擊者的失利,那個更大的戰略行動只能是計劃中的泡影。
傅崇碧說他們有壓力,其實這壓力對最高指揮員來說也是很重的。
不讓對方前進一步
范弗里特指揮的美李軍以部分兵力,對我方陣地進行了一整天地試探性進攻後,轉入了全面的進攻。
他們依仗強大炮火地支援和坦克群地掩護,逐次增加兵力,實行多方面、多梯次地輪番衝擊。
志願軍部隊打得很苦。有的陣地被對方攻占後又被志願軍收復,對方再占,志願軍再次奪取。一天之內有好幾次地反覆。真是寸土必爭,寸土不讓。
戰鬥異常激烈。志願軍一八九師在這樣的情況下堅持了三天三夜,基本陣地雖牢牢掌握在他們手裡,但有些陣地被對方攻破,有些團隊傷亡很大,有的營連基本上喪失了戰鬥力,形勢相當嚴重。
傅崇碧、龍道權決定一八九師轉入第二梯隊,由原第二梯隊一八八師接替他們的防區。
楊得志告訴傅崇碧說:"你們的任務是防禦阻擊,而不是固守某一陣地,應當允許部隊有失有得,失而復得,得而復失,關鍵是在總體上頂住對方。要愛護戰士,愛惜戰士,儘可能地保存戰鬥力。"
傅崇碧說:"楊司令員,我們明白,你就放心吧!"此時,傅崇碧患了痢疾,肚子疼得厲害,走不了路,他就索性躺在擔架上指揮。
一八八師三五八團八連連長郭思志,河北人,說話帶一口任丘一帶的口音。八連在陣地上阻擊美軍整整兩天了,八連戰士在戰鬥的間隙癱倒在地上,躺在泥水裡,郭忠志感到非常難過。連隊連續打了40天的仗,鐵打的人也快頂不住了。
"唱!唱個歌什麼的!"
沒有人唱。
6月6日,郭恩志靈巧地運用陣地上的地形地物,帶領連隊連續打退了美軍騎兵一師兩個連地攻擊,雖然出現傷亡,但是陣地還在。
黃昏的時候,他從士兵們疲憊不堪的神色上想到了美軍的士兵。那些士兵不是也連續進攻了這麼多天了嘛,於是他派三排長帶一個小組摸到美軍宿營地進行騷擾,戰鬥小組扔了一通手榴彈,打死幾個美國兵,還繳獲了幾支美國槍。
團長說:"這就對了!不管用什麼辦法,消滅敵人,保存自己,堅守陣地,就是好樣的!"
7日,一大早郭思志就覺得不對勁了,陣地下的樹林中人影亂晃,前邊的公路上開來一串坦克,坦克後面是一眼望不到邊的黑壓壓的步兵。
郭恩志趕快把三排的兵力加強給一、二排,剛布置好,美軍就開始攻擊了。美軍的第一輪攻擊很快就被他們打退了。
一個戰士說:"連長!你聽,美國鬼子在說中國話!"
美軍中有人用漢語喊叫,意思是攻不上去就不攻了,用炮火把這個山頭轟平了算了。
剛要命令大家鑽防炮洞,郭恩志心裡突然一動:敵人幹嗎大喊大叫的?不對,肯定不對!
他命令各排立即進入陣地。
果然,美軍根本沒有開炮,一個營的兵力偷偷地上來了!
幾倍於八連的美軍攻擊的決心十分頑強。坦克開了炮,飛機接著也飛來了,八連陣地上頓時硝煙瀰漫。
一排陣地上,機槍手王森茂連搶帶人一起被炮彈炸起的泥土埋了起來,40多名美軍呼喊著蜂擁而上。王森茂從泥土中掙扎出來,美軍幾乎已經到了他的面前,他站起來,端起機槍猛烈掃射,美軍像割倒的麥子一樣倒下去了。
二排的陣地上已經爬上來20多個美國兵,四班已經負傷的馮賀一條褲腿被血浸透,他的彈藥手已經犧牲在他的身邊,他抓起身邊的步槍就打,直到把面前的美軍士兵逃得無影無蹤了,他還在瘋狂地射擊。
郭恩志站在陣地的最高處,始終大聲喊叫著,鼓勵著他的士兵,他同時還想以此告訴他的士兵們,連長還活著。
最終,陣地上站滿了美軍士兵,志願軍戰士被逼到了懸崖的邊上。
這時,郭恩志聽見一排長喊:"同志們!我們還有五萬發子彈,爭取一槍打一個!"
這個暗語是說,全連的子彈僅剩50發了。
陣地的後面也響起激烈的槍聲,八連被前後包圍了。
郭恩志知道這是他的連隊最後光榮的時刻了。戰士們幾乎同時舉起了石頭。這些巨大的石塊他們本已經舉不起來,但是現在人人都能把它高舉過頭頂,並且扔向美軍。
很快,陣地上的石頭也沒有了,士兵們把刺刀上好,聚集在一起,準備肉搏戰。
突然,陣地的四周安靜下來,美軍士兵們停止不動了。從八連陣地往四周看,下面是密密麻麻的綠色鋼盔。由於中國陣地上連石頭都投不下來了,美軍士兵們認為這裡的中國士兵已必死無疑。於是,他們興奮地叫喊,甚至還唱起歌來。
讓決死的熱血漲紅了臉的郭恩志對身邊的上兵們說:"同志們,咱們也唱!"
"我們是人民的好戰士,我們在戰鬥中成長,只要戰鬥打響,我們就打個殲滅戰……"志願軍戰士的歌聲令美軍士兵愣住了。
突然,旁邊九連陣地上響起了密集的槍聲,美軍立刻出現慌亂。就在這一刻,隨著郭恩志的一聲吶喊,他第一個從懸崖上縱身跳了下去!緊接著,八連還活著的士兵們跟隨著他,紛紛跳下懸崖。
懸崖下的美軍被這突然出現的情景嚇呆了,正不知所措,八連全連所剩的唯-一顆反坦克手雷被三班長扔向了美軍。爆炸聲未落,志願軍戰士們齊聲喊殺,向炸開的缺口衝去!
天黑以後,當郭思志帶領他的士兵們回到營指揮所的時候,營長興奮之極:"你們以一個連的兵力在美軍的大規模進攻面前頑強阻擊了兩天,團長說要給你們請功!"
第十九兵團的指揮官們不得不為前沿每一個陣地的反覆得失而焦慮不安。在美軍不斷施加的壓力面前,一八八師的阻擊線在不斷地後退。雖然每退一步,都是經過批准的,為的是更多地消滅對方,為的是爭取更多的時間。
但是,畢竟可供機動防禦的縱深並不大。這裡的陣地都是高山斷崖,陣地在轉移的時候,已經出現多次戰士跳崖的情況了,這說明堅守陣地的戰士們已在最大限度地延遲阻滯著美軍,他們不到最後的懸崖邊上決不放棄與美軍地戰鬥。
戰鬥進行到第五天,剛進入陣地不久的一八八師五六三團一營一連二排,打退了對方一個營的兩次進攻後,被對方的兩個營三面包圍於一座孤立的高山之上。
一營和他們的二排,在國內作戰中曾分別獲得過鋼鐵營和特功排的光榮稱號。二排被圍,牽動著團、師、軍以及兵團領導的心。
後來,二排和各級領導失去了聯絡。參謀李大權告訴楊得志:從五六三團和二排的最後一次通話中知道,當時二排只有8個人,最高領導是副排長李秉群。
時至午夜,二排堅守的陣地上仍然有火光,有槍聲,這說明志願軍的8位勇士仍在戰鬥,陣地還在他們的手裡。
這一夜一直下雨,淅淅瀝瀝的。雨聲撞著各級指揮員的心。他們都在思念著那8位戰士。派去為他們解圍的部隊,因下雨路滑和對方的嚴密封鎖,幾次都沒能靠得上去。
拂曉,雨停了。前面傳來的報告說,二排堅守的陣地上槍聲也停了。他們的陣地前躺滿了美軍的屍體,美軍的兩個營撤退了,但是陣地上也沒有我們戰士的蹤影了。8個人抗擊對方兩個營的進攻,並且把他們打退了,這應該說是個奇蹟。
但我們的戰士呢?我們的英雄呢?天亮後,8位勇士中一位負傷的班長,帶著兩位負傷的戰士趕回了六十三軍。
一夜之間對方進攻的次數已經無法計算,他們只記得每次進攻之前,都有20分鐘至半個小時的炮擊。炮彈像冰雹不斷地落在陣地上,戰士們頭都抬不起來。美軍曾經衝上過陣地來,但都被他們打了下去。
午夜過後,他們8個人總共有15發子彈,對方衝上來,他們靠著刺刀、槍托、木棒與對方搏鬥。
到後來子彈沒有了,只剩下了幾顆手榴彈,而美軍的攻勢一點也沒有減。
副排長李秉群對戰士們說:"情況大家都清楚。我們在美軍三面包圍之中,我們8個人要突圍出去沒有可能;要打,我們沒有子彈;要和美軍面對面的拼,他們人太多,搞不好我們會成為俘虜。我們是'鋼鐵營'、'特功排'的戰士,不能給英雄連隊抹黑,更不能給偉大祖國丟臉,要讓美軍知道中國人是硬骨頭,志願軍戰士是鋼鐵漢。我提議我們跳崖!死也不能當俘虜!"
七位戰士都同意李秉群的提議。他們又一次挫敗對方的進攻後,李秉群決定留一位黨員班長帶兩個戰士作掩護,他帶4名戰士跳崖。後來回到部隊的3個戰士都是跳崖受傷後被部隊找回來的。
六十三軍還曾派人去尋找李秉群等戰士,但是沒有找到。那懸崖有5丈多深,估計已經犧牲了。
志願軍政治部主任要求他們繼續尋找,他還很激動地說:
告訴六十三軍政治部,要他們把8位同志的名字報來,要把他們的事跡整理出來。軍里、兵團都要很好的表揚他們,要給這些同志記功!
名單很快報上來了,這8位同志是:
李秉群、翟國靈、羅俊成、侯天佑、賀成玉、崔學才、張學昌和孟慶修。
五六三團一營二排打得好,這個團三營八連打得也漂亮。
他們靈活地使用兵力,機智地運用戰術,以英勇頑強堅韌不拔的戰鬥精神連續奮戰4晝夜,以傷亡16人的代價,斃傷對方800餘人,打退對方15次大規模地進攻,守住了陣地。
戰後,他們獲得了特功第八連的稱號,該連連長郭思志獲得了一級戰鬥英雄、特等功臣的光榮稱號。
孤膽英雄獨擋美軍
1951年5月下旬,第五次戰役後期,以美國為首的"聯合國軍"利用志願軍前突太猛,戰線延伸太長的機會,出動大批機械化部隊,猖狂北犯,企圖與一支已突破志願軍北漢江防線的摩托化部隊會合,以斬斷江南志願軍後撤之路。
在東京,李奇微將軍驕橫地向記者宣稱,他正在創造一個類似於他的前任麥克阿瑟曾經創造的"仁川登陸"似的輝煌戰例,而這一次吃虧的,不是北韓人,而是中國人。
戰局的確已經到了萬分危急的地步。尚在北漢江以南的我軍大部隊、機關、後勤奉命火速北撤,以免被對方截斷。
對方飛機瘋狂轟炸,江面上無法搭橋,人多舟少,戰士們只好就地砍伐樹木,用繩子連成長串橫置江面,會水的游向北岸,不會水的則抱著圓木,"爬"過北漢江。
為確保南岸我軍安全渡江,譚秉雲所在的中國人民志願軍二十七軍某部從東線星夜疾進,趕到金化東南40千米處的390高地,緊急構築工事,以阻擊進犯之敵。他們的任務簡單而明白:不惜一切代價,為大部隊安全過江爭取更多的時間。
5月24日這天傍晚,班長譚秉雲帶著新戰士毛和在390高地下面的公路旁邊挖好了散兵坑。這地形是譚秉雲精心選擇的,這一段公路很窄,一邊是小河,另一邊是山岩。
河岸和岩壁都很陡峭,打壞對方一輛坦克,其餘的坦克很容易被堵塞。作為一班之長,譚秉雲深知這次阻擊任務的重大意義。
趕到390高地後,他立帶領全班戰士到指定地點構築工事。
稍後,他又把其餘戰士留在山腰上的戰壕里打掩護,自己則帶著毛和下了公路。譚秉雲警惕地注視著公路盡頭處的動靜。
只見遠處的天幕上,掠動著一道道光柱。不一會兒,隨著光柱越來越來越近,轟響聲也越來越大。有一道光柱穿過前面的一片樹林,射到了隱蔽著千軍萬馬的390高地上,再從高地移向河面,又突然移到了譚秉雲藏身的地方。
幸虧他早已用樹枝將自己隱蔽好,對方看不見他。從樹葉的縫隙望出去,光柱一道連著一道,數不清有多少,在公路上不停地晃動,一個個龐然大物從遠處疾馳而來。
離遠看,塵土沖天的公路上仿佛是扭動著一條巨大的鐵鎖鏈,把那一道道光柱也染成了橙黃色。
"班長,看清了嗎?有多少輛坦克?"新戰士毛和緊張地問。
"還看不清楚,"譚秉雲從腰間取下一個手雷遞給毛和說道,"我先上,你在這。" 這時,從轟響的引擎聲
已經分辨得出履帶的鏗鏘聲,車上的光柱還直直地射到了隱蔽著班裡戰友的半山腰上。譚秉雲離開用樹枝遮擋著的散兵坑,在灌木叢中向前爬去。坦克越來越近了。
譚秉雲雖然是個參加過解放戰爭的老兵,但打坦克比畢竟是生平第一次,心中也不免有些緊張。
坦克離他不到20米了,他一動不動;15米了,他直起身單腿跪地,右手緊握著手雷,左手食指套在插圈裡,繼續耐心地等待著。
坦克每前進一米,毛和與山腰上的戰友們心裡就揪緊幾分。
5米,3米,終於,戰友們看見譚秉雲手一揚,手雷疾速飛出,成弧線向當頭的坦克砸去。
"轟!"隨著震天動地的一聲巨響,一團滾燙的氣流猛撲到譚秉雲臉上。
他定睛一看,吃了他一手雷的坦克並沒有被打"死",它的前燈被炸爛了,一邊胡亂地打炮,一邊繼續往前爬,很快便從譚秉雲面前駛過去了。
譚秉雲這一下急了,放它過去,萬萬不能!他不顧死活地衝上公路,甩開大步猛追坦克,對準它的屁股扔出了第二顆手雷。
他還沒來得及臥倒,猛烈的爆炸聲中,一塊彈片擊中了他的額頭。眼前一黑,他昏昏沉沉地倒在了公路上。
"班長!班長!"毛和飛跑上公路,抱住譚秉雲大聲叫喊。
譚秉雲的眼前糊滿了額頭上淌下的鮮血,熱乎乎的,什麼也看不見。
他用衣袖擦著眼睛、額頭,焦急地問:"坦克呢?坦克呢?"
"完啦,坦克已經報銷了!"一聽這話,譚秉雲才鬆了口氣。
毛和掏出急救包,就往譚秉雲頭上纏。這時,一串炮彈在他們身邊炸開。譚秉雲一把推開毛和,急聲叫道:"快,快打第二輛!打,打!"
他提著槍搖搖晃晃地奔下公路,沿著路邊的小溝,向迎面逼近的第二輛坦克衝去。這一動彈,鮮血又從紮緊的繃帶里滲了出來,順著臉頰流淌。
譚秉雲顧不得抹一下血,靠著還能看見的右眼,將最後一顆手雷向坦克擲去,眼前霎時沖騰起一團巨大的煙火,坦克"吱"地嘶叫了一聲,驟然停下了,但馬達還在轟轟地響著,炮口還在噴吐著火光。
譚秉雲一個翻身滾到公路上,端起自動步槍向著坦克掃射。他知道此時自己只有主動吸引對方的火力,毛和才有機會靠上前去將坦克收拾掉。
果然,對方轉動炮塔,炮彈、機關槍子彈一齊向譚秉雲打來。
趁這時候,毛和繞到坦克後面扔出手雷,將坦克炸毀。
譚秉雲跑上公路,看見後面的一長串坦克正拼命倒車逃跑。
這時,毛和突然驚叫起來:"班長,人!人!"
譚秉雲驀地回頭,看見從已被炸毀的第二輛坦克頂部鑽出來一個美國兵。
這傢伙真是奇怪,雙手下垂,腦袋顧耷拉在胸前,身子卻還在蠕動。
譚秉雲一眼便識破了對方的障眼法,這分明是坦克里的美軍頂出來的一具死屍。
譚秉雲沒等屍體落下來,一把抓住坦克上的凹形鐵環登了上去。屍體剛從他身邊滑落下來,他端起自動步槍,順著炮塔頂上的天門蓋往裡送進去,"嗒嗒嗒嗒"便是一梭子。坦克里發出幾聲哀嚎,隨後便什麼也聽不見了。
譚秉雲站在坦克上向南望去,美軍的其他坦克巳經跑得老遠了。
他回到散兵坑裡,一屁股坐了下去。這時,才感覺到腦袋重得像磨盤,裡面好像有無數的螞蟻在爬,在咬,伸手抹抹臉,滿手是粘稠的血。繃帶已經沒有了,什麼時候掉的,他全然不知。
毛和單腿跪地,再一次將班長頭上的傷口包紮好。
天已經放亮了,一輪紅日從高高雪岳山後露出臉來。美機開始對390高地進行狂轟濫炸,山頭上碎石泥塊飛濺,濃濃的硝煙塵土鋪天蓋地籠罩了公路。
毛和已經被譚秉雲派回去要手雷去了,這段與對方最近的公路上只有譚秉雲一個人。
這時,一輛篷吉普車從北面疾馳而來,吉普車不斷地鳴響著喇叭,好像是叫喊被譚秉雲打"死"的坦克讓開道。
譚秉雲見車身上塗著醒目的白星徽,駕駛員穿著暗綠色的美軍制服,戴著剛盔,估計這一定是前兩天突破我軍防線的"聯合國軍",企圖與這支進攻的裝甲部隊聯絡。
他睜著一隻露在繃帶外面的眼睛,端起自動步槍,瞄準汽車狠狠地打了一個"快放"。方向盤前面的玻璃碎了,駕駛員猛地歪倒在座位上。
剛才汽車不斷地鳴喇叭,倒把譚秉雲提醒了,眼下這段公路已經被堵塞住了,其餘的坦克不會輕易進到這裡,要收拾它們,必須到前面去截擊。
於是,他走上公路,向南而去。走了大約100多米,他看中了路邊一處地形。
這裡,一邊是山岩,一邊是陡坡,陡坡接近路面的地方長著一籠籠密密簇簇的野葡萄,躲在葡面,既能隱蔽,又能觀察到南面公路上的動靜。
他滿意地點了點頭,又轉身回到了原來的散兵坑。
正巧,毛和帶著手雷回來了。
不一會兒,排長也從陣地上下來,隔著老遠便大聲嚷;"譚秉雲,毛和說你掛彩了,你快下去,我派別人來換你。"
"不礙事的,我能堅持。排長,我已經打出竅門來了,手雷往屁股上砸,沒一個瞎的。"
"不行,譚秉雲,我看你傷得不輕,還是快下去。"
排長見譚秉雲頭上的繃帶血糊糊的,很替他擔心。
譚秉雲對毛和發脾氣:"你這小傢伙,我叫你去領手雷,怎麼告我的狀?"
毛和也勸他:"班長,你下去吧,打坦克包在我們身上好了。"
"你們這是咋搞起的嘛?我不就擦破了一點皮,有啥子關係?"譚秉雲使勁搖晃了一下腦袋,表示他傷得真地不重。
排長見譚秉雲執意不下火線,只好勉強地點點頭,叮囑他幾句,往陣地上去了。
排長一走,譚秉雲對毛和說:"我到前邊去埋伏,你留在這裡警戒北邊。"
毛和往北一看,叫道:"班長,怎麼又多了輛汽車?"
譚秉雲說:"你叫啥子,那是輛死東西。"
沒有掩體,沒有塹壕,沒有一門火炮支援,譚秉雲趴在野葡萄叢里,雙眼注視著公路前方。
他一個人,一支槍,3顆手雷,將要對付的是美軍的重坦克群!這絕對讓人難以置信,而又是確鑿無疑的事實。
譚秉雲的心裡很實在,他估計對方不容易發現他,即使被發現了,這裡也是一個死角,炮彈、子彈打不著他,想用履帶壓他也不可能,坦克只要一離開公路,稍不小心,就會順著陡坡滾下河去。
他感到很困很餓,便擰開水壺,從挎包里掏出一塊壓縮餅乾吃了起來。
此時,偌大的戰場上出現了暫時的平靜,硝煙早已散去,太陽斜掛在空中,天空藍得耀眼。睡意陣陣襲來,擾得他上下眼皮直打架,要能閉上眼睡它一覺就好了。
他以頑強的毅力同傷痛、疲乏進行著鬥爭,使自己的意識始終保持著高度的警醒。對方的坦克卻遲遲沒有動靜。
太陽升高了,天氣異常悶熱。譚秉雲解開風紀扣,摘下一片野葡萄葉扇著臉。忽然,路面開始了顫抖。他激動起來,對方終於來了!他丟下葡萄葉,將一顆手雷攥在手中。
不一會兒,一串坦克拉開10來米的距離,"嘎嘎啦啦"地碾了過來。炮聲轟鳴,炮筒像伸出殼外的烏龜脖子,左右轉動,噴射出一團團火光。
譚秉雲扒開葡萄藤,爬到前面的公路邊上,拔出手雷上的插銷,將手雷向已經從他面前馳過的第一輛坦克的尾部擲去。
當手雷還在空中打滾的時候,譚秉雲已經飛快地回到了葡萄叢中。隨著天崩地裂的一聲巨響,緊跟著山谷里驟然發出一長串鞭炮般的聲響。
譚秉雲探頭望去,只見對方的坦克渾身冒火,炮彈、子彈在肚子裡"啪啪"地爆炸開了。公路上一片混亂,所有的坦克都拼命地倒車,大炮、機槍無目標地一陣亂射。
美軍裝甲部隊北進的道路被譚秉雲成功地堵住了,他那滿是鮮血與灰塵的臉上浮現出驕傲地微笑。
一個月後,在志願軍英模大會上,二十七軍軍長緊握著他的手說:"譚秉雲呀譚秉雲,你這位孤膽英雄,是天下最大的救命菩薩呀!你把美二騎兵師堵住了8個鐘頭,我們的部隊才得以安全地撤過北漢江啊!"
譚秉雲的英雄故事,上了《人民日報》和《解放軍報》,還被繪製成以志願軍英雄人物為主人翁的系列連環畫,《反坦克英雄譚秉雲》一書,在兒童中廣為傳頌。
志願軍血戰突重圍
1951年5月22日夜,六十軍發出撤退命令:
一八〇師附炮二師兩個連,以一個步兵團北移漢江以北構築阻擊陣地,師主力置北漢江以南,掩護兵團主力北移及傷員轉移,師作戰地域為新延江、芝岩里、白積山、上海峰以南地區,並注意和右鄰的六十三軍的聯繫。
這天,一八〇師主力與美軍陸戰一師激戰了一整天,主陣地反覆易手。
5月23日凌晨,一八〇師收到撤退命令。
上午11時,一八〇師發現其右鄰的友軍六十三軍已不告而撤。於是,師長鄭其貴急電軍部。
六十軍軍長韋傑電令:
注意派出部隊掩護右翼,並準備於23日晚將北漢江以南部隊,移至春川以西地區繼續防禦。
一八〇師派出兩個連,占領原六十三軍的防區。師主力開始北渡北漢江,向春川轉移。
23日夜,三兵團急電:
由於運力缺乏,現戰地傷員尚未運走,十二軍5000名傷員全部未運;十五軍除已運走外,現水泗洞附近尚有2000名不能行動之傷員;六十軍也有1000餘傷員,為此決定,各部暫不撤收,並於前沿構築堅固工事阻擊敵人,運走傷員之後再行撤收。望各軍以此精神布置並告我們。
六十軍將兵團急電中"各部"誤解為"六十軍必須掩護全兵團的傷員轉運"。
六十軍5次電令一八〇師:
停止北撤,繼續在北漢江以南掩護全兵團的傷員轉運。江南部隊應爭取堅守5天時間。
當夜,一八〇師的左右友鄰部隊全線後撤,一八〇師孤軍滯後。
三兵團兵團部與下屬失去電台聯繫。
5月24日,一八〇師當面美七師,美二十四師,南韓六師已發現一八〇師兩翼空虛,迅速從三兵團和十九兵團的空隙穿過,渡過北漢江。
堅守城皇堂渡口的五四〇團炮營和一營三連在營教導員任振華的指揮下,堅持到最後一兵一彈,任振華拉響最後一枚手雷,與"聯合國軍"同歸於盡了。
"聯合國軍"控制北漢江渡口,一八〇師三面受敵。
下午,六十軍電令一八〇師:
撤過北漢江,繼續沿江步防。
當夜,六十軍軍部撤離馬跡山指揮所。
深夜,在有線和無線聯絡中斷並在先後派出12名通訊員都沒能傳達撤退命令之後,一八〇師參謀樊日華和朗東方親自將撤退命令送到正在南岸堅守激戰的五三八團和五三九團。
5月25日凌晨,五三八團和五三九團靠著3根電線,帶著傷員,偷渡過北漢江。
五三八團在上下芳洞、西上里以西,五三九團在明月里、九唇岱山地區,五四〇團在雞冠山、北培山地區,組成防禦線,掩護整個兵團北撤。
堅守九唇岱山的五三九團二營五連,在年僅20歲的指導員楊小來的指揮下,打垮對方一個營,打死對方130名士兵。在打完所有的彈藥之後,全連指戰員在白刃格鬥中陣亡。
堅守雞冠山的五四〇團一營三連、二營六連、三營八連九連的指戰員在彈盡之後用刺刀英勇拼博,流盡最後一滴血。
一八〇師糧盡,彈藥不多,勢態仍然滯後,三面受困於"聯合國軍"。
如果一八〇師不沿北漢江步防,而繼續北上與一七九師並肩防禦,即可迅速擺脫險境。
但從全局看問題,"聯合國軍"有可能趁機沿公路向北快速突擊北撤的三兵團和十九兵團。
據此,六十軍電令一八〇師:
軍里決心不變,一定要完成兵團交給地掩護轉移的任務!
下午5時,六十軍軍長韋傑發現了勢態極不利於一八〇師,立即電令:
一八〇師以兩個團迅速向北沿公路進至馬坪里北側占領有利地形阻擊敵人,一個團沿山上路到駕德山阻擊敵人,掩護傷員撤退。
師長鄭其貴立即命令:
師直和師醫院立即北移,五三八團為前衛,五三九團跟進,五四〇團堅守陣地掩護。
下午5時10分,中斷聯絡達3天的三兵團兵團部急電六十軍:……一八〇師應以兩個團在駕德山一線阻擊敵人為宜……。
當一八〇師五三八團收到師部轉來兵團的命令時,團隊已在撤往馬坪里的途中。
五三八團團長寵克昌與就近的五四〇團政委李楸召商量,結論是:
上級總的意圖是向北轉移,一八〇師已陷入不利處境,部隊斷糧幾天,十分疲勞,調來調去更加疲勞,將可能陷入不拔。因此,主力應該繼續北移。
一八〇師師部對五三八團和五四〇團的意見是:
按命令執行。
當一八〇師五三九團背抬著全師300多名重傷員冒雨行軍到梧月里,接到師部命令時,已是5月26日的拂曉,細雨濛濛中,東方發白了。
命令是:部隊停止前進,搶占梧月里要點步防。
5月26日拂曉,五三八團反身南下,重新占領駕德山陣地。
此時,一八〇師左面的美七師已突破一七九師陣地,將一七九師和一八〇師分割,並深入一八〇師側後,切斷了一八〇師的退路。
在25日繼續北撤,通過了馬枰里的一八〇師的師機關,直屬分隊和沒接到回防堅守命令的五三九團三營都脫離了險境。
忠實執行軍部和兵團部命令的一八〇師主力,在芝岩里以南陷入了5倍"聯合國軍"的重圍。
一八〇師收到軍部的命令:
固守待援。
一八〇師此時已無固守抗擊"聯合國軍"5個滿員師的彈藥和兵源了。他向軍部提出突圍的請示。
下午4時30分,軍長韋傑口述命令:
立即向一八〇師發報,他們決心突圍是正確的,批准他們的突圍計劃,向西北方向突圍到鷹峰集合!立即給一八一師發報,命令他們從華川附近出發,策應一八〇師突圍!直接給一七九師五三六團發報,命令他們迅速占領馬坪里向芝岩里出擊,接應一八〇師!
政委袁子欽補充電文:
告訴一八〇師放心,有部隊接應,越過公路,馬坪里以北鷹峰山下就是我軍陣地,堅信他們一定能勝利突出重圍!
與此同時,軍首長發報給一八一師,令其立即從華川出發,沿公路兩側向芝岩里及其以西出擊,令一七九師五三六團從馬坪里向芝岩里出擊,接應一八○師。
但遺憾的是,這個命令未能及時執行。
五三六團兩個營被"聯合國軍"切斷,未行出擊。一八一師於21時30分才接到命令,又因師團電話中斷,只能徒步傳令,加上陰雨不斷和駐地分散,直至27日2時30分至5時,部隊才陸續出發。
6時至12時,一八一師先後到達論味里、場巨里、原川里地區,與北犯的"聯合國軍"接觸。
下午,對方先於一八一師占領華川及原川里一線,致使一八一師的接應計劃沒能實現。
但是,一八〇師已於下午6時30分分兩路突圍了。
山上的五三八團、五四〇團、師直為一路,由駕德山,經蒙德山,突向鷹峰。山下的五三九團為另一路,經納實里、馬場裡、芳確屯,突往鷹峰。
此時烏雲密布,驟雨如鞭。部隊踏著泥濘的道路翻過幾座小山,走過10多千米後,突至紅磧里以東,進入了一道六七千米長的深溝。
這裡是對方的炮火封鎖區,遠程榴霰彈當空爆炸,一顆接一顆。部隊的建制被打亂了,不少營連指揮員根本無法掌握部隊。
五三八團前衛營衝出深溝過公路時,遭到排列在公路上的坦克和炮火的密集封鎖。好幾個連都在與對方的廝殺中,全都壯烈犧牲了。
從山下突圍的五三九團,在行動前,團長王至誠命令炮兵打掉了北面高地的"聯合國軍",然後將團直和一、二營縮編成一個營。由營參謀長周復幸帶領前衛連消滅了公路對面山樑上的"聯合國軍",又用手雷擊毀了公路上的4輛坦克。
5月27日拂曉,經過慘烈地浴血戰鬥,一八〇師的兩路突圍隊伍,突出包圍,越過公路,抵達鷹峰山下。此時全師的指戰員已不到2000人。
到達鷹峰之後,過了不到一個小時,從鷹峰主峰及其東南諸高地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一八○師再次被美二十四師的部隊合圍於鷹峰山東南叢林中。
五三八團在團長寵克昌和參謀長胡景義的組織下,把全團班以上的共產黨員集中起來,組成突擊隊,全部帶上衝鋒鎗,攻上主峰東側東台山高地。
五三八團團長王至誠和政治處主任李全山集中全團能戰鬥的幹部戰士組成5個排,奪下了主峰。
27日下午,對方的炮火從東、南、北三面猛轟鷹峰山一八○師陣地,空中也不時有美軍飛機向我俯衝而來。不久,東台峰又被"聯合國軍"占領。
鄭其貴考慮到他們的任務是衝出重圍,不能與"聯合國軍"戀戰,便立即集合部隊向北突圍。
那時部隊已疲勞至極,不少戰士都躺在地上睡著了,沒有料到晚上出發,所以只集中起來400多人。
因沒有嚮導,僅靠朝鮮發給的20世紀30代日本人印的軍用地圖行軍,結果前衛連走錯了方向,誤入灘甘里,遭到"聯合國軍"阻擊,部隊只得往後退。
返回鷹峰時天已大亮,對方已控制了鷹峰的所有山頭和道路。
鷹峰周圍山頭上全部是"聯合國軍",居高臨下向我逼近,對方的飛機和遠程炮群用炮火控制了這塊狹長的窪谷。同時還有"聯合國軍"勸降的喊話;加上連續8天無糧無草,外無援兵,不少人已經絕望了。
組織了幾次突圍,不但沖不出去,還增加了一些傷亡,團政委韓啟明也負了重傷。大家多日水米不進,身體極度疲勞。
鄭其貴率部隊順著溝沿小路朝史倉里方向前進。史倉里方向的槍聲不斷,他們認為是"聯合國軍"在阻擊志願軍突圍,於是他們又朝東北方向走過一座山林,爬上一座禿山,此時天已大黑。
前邊是絕壁,擋住了去路。警衛連集中了一些背包繩,續接起來後放下去,人就沿著繩子下崖,一溜就是八九十米。中間繩子還斷過幾次,摔傷和壓傷了50多人。滑下這個崖花費了兩個多小時。
下崖後,部隊200餘人沿東西方向的深溝向東行,黎明前走到了溝口,雨也停了。前衛排同對方的前哨班交火後,對方就退了。
溝口不遠處是條小河,正計劃過河時,霧氣中突然鑽出了10多輛坦克向他們開炮,並左沖右闖,恣意追壓他們。
鄭其貴師長、段龍章副師長等在警衛員的扶架下,繞過對方,沖入附近一片茂密的灌木叢,從那裡過了小河。
走了三四里,又涉水過了一條大河。河岸旁埋伏著對方的步兵,同警衛員對打起來。
在近戰中美國兵較量不過他們,他們很快占領了對方的伏擊陣地。鄭其貴率部終於在6月1日突出了包圍圈。
抗美援朝第五次戰役從1951年4月22日開始,至6月10日結束,歷時50天,志願軍共消滅"聯合國軍"8.2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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