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4-09-12 19:43:29
作者: 澤澤
夜路上,紅袖策馬加速,追上了前方的蕭靖宥:「世子,就這麼走了?」
「要不你留下?」蕭靖宥沒停,頭也沒回。
紅袖趕上他,沉聲說:「我們搜遍了興元縣,沒有瞧見那刺客蹤影,偏偏徐姑娘的姨娘就受了傷。退一萬步說,她們真是被流寇所劫,怎麼只有姨娘一人受傷,而徐姑娘和車夫皆完好?」
他們梟衛親自參與了對抗流寇的戰鬥,知道這波流寇的兇狠,別說她們兩個婦孺,就算是衙役對上,也會有些損傷,不至於傷勢都集中到一個姨娘身上去了。
蕭靖宥笑了笑,懶聲說道:「很簡單,要麼這小麵團心狠,把親娘推入賊人中,換得自己安生,要麼她們有問題。」
紅袖皺了皺眉,世子向來不是個容易被糊弄的,不會因為徐奕清幾句話就信了。可聽他稱呼,似乎對那小胖妞還挺有好感。她心情有些微妙,忍不住說:「世子倒是待那姑娘親切。」
蕭靖宥反問:「我待哪位姑娘不親切了?」
紅袖無法反駁,世子憐香惜玉到人盡皆知的地步了。
卻聽蕭靖宥又道:「若是狐狸,總會藏不住尾巴。」
「是。」紅袖精神一震,跟緊了蕭靖宥,隱入夜色中。
安王府靈堂前,玉為棺,梓為槨,宮樂鳴,白紗穿堂飄蕩,王府一干人等均著白衣麻布,焚燒黃紙。
賓客們也披麻哭泣,嗚咽聲不絕於耳。
安王蕭祁晟站在棺槨前負手而立,姿態閒雅,他身有孤瘦霜雪姿,烏髮只用簡單白玉簪挽起,柔順的髮絲垂落在他肩頭的白裘上,如潭中墨草,清雅靈動。
從日落到深夜,他滴水未沾,粒飯未進,只望著牌位久久不語。
突然,梟衛快速穿過人群,抬手稟報:「世子已回城。」
安王振袖一擺:「讓他先來見我。」
王府管家謝忠立刻應聲退去,他剛走出王府大門,就看見蕭靖宥從馬背上利落翻身下來,牽馬上前。
「世子。」謝忠行禮道,「王爺在靈堂等你。」
蕭靖宥把韁繩丟給謝忠:「忠叔,徐大姑娘稍後就到。待她到後,你再遣人去軍營把魏方給叫回來。」
「魏大夫不是擅長外傷嗎?」忠叔疑惑,「聽說徐大姑娘是自小身上落下的寒疾,他恐怕不擅長醫治。」
「你只管叫來便是。」紅衣少年沒有解釋太多,徑直往內而去,突然,他行步間頓了頓,勾唇一笑,說,「你先去庫房選些金石玉器,送到徐家的王夫人手裡,就說……徐姑娘深得我意,這是見面禮。」
忠叔面色有些微妙,世子愛美人的壞毛病又犯了。這姑娘就算再國色天香,她可是徐家送來準備嫁給王爺的,世子橫插一手,真的好嗎?忠叔按下心中疑惑,挺直背脊,拿出了王府管家的氣勢,開始指派下人辦事。
子時左右,徐奕清也抵達了安王府。
忠叔領著僕從提了素白燈籠,迎了上來。喜樂行了禮,被人領著先行一步去報信,順便告知徐家二公子卿九遇襲的事情。徐奕清裹著斗篷,抬頭看著台階上的雕龍畫壁,目光陰沉。
夢裡他在這裡雖然只待了不到十日就跟蕭靖宥進京。但一草一木他都因為怨念而牢記在心。
這改變了他一生的地方,如今他終於來到這裡。
他看著眼前陌生卻又在腦海里有熟悉畫面的景色,對於自己的夢,又確認了幾分。同時也心生茫然,他對夢裡的一切知之甚細,細到殘垣斷瓦都知曉位置。
那到底是夢,還是他曾經有過的不堪的一生。
如今的他又能做什麼?
忠叔瞥了一眼沉默低調的徐奕清,總覺得這小姑娘樣貌尋常,但身上卻隱約有些怨氣,莫名詭異。
這等小女娃,不會真的要做安王府未來女主人吧?
「徐姑娘,徐家家眷皆入住王府聽風苑,請隨我來。」
忠叔按下心底的猜測,探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徐奕清點頭,跟著忠叔,一路繞過九轉迴廊,一步步走向徐家落腳的位置。
今夜陰濕,烏雲遮天,竟是一絲星光都不可見。然而為了丑時出發送靈,在王府落腳的賓客無一人睡去。各個別苑都燈光通明,繞過幽暗的迴廊後,就能見到院中猶如白晝。
剛到聽風苑,就見王氏怒氣沖沖地站在門口徘徊,徐奕清一進入她的視線範圍,她氣得連連點頭,咬牙切齒地挽起了袖子。
徐奕瑤跟在王氏身側,用盡全力去阻止,卻沒能拉住母親。
王氏徑直走向徐奕清,揚手就要一巴掌打過來。
豈料徐奕清側身微動,王氏揮掌落空,就一個踉蹌,撲倒在地。
這時候身後一眾王府侍從剛好提燈並排上前,王氏被一圈燈籠圍著,臉上明明是冰寒的泥水,卻如被火燒。
王氏掙扎著起身,徐奕清卻作勢俯身扶她,指尖按了她某處穴位,「母親急什麼。」
徐奕清話音未落,王氏就身體抽搐,猛地將徐奕清也推倒在地。王氏只覺得身體突然劇痛,她崩潰地對徐奕清吼道:「你給我滾——」
徐奕清跌坐在地上不起,徐奕瑤也沒打算來扶她這個長姐,這個小姑娘甚至覺得母親都很丟臉,她捂著臉轉身就跑進了院中。
這一切在他人眼中,已然是徐奕清這個不受寵的姑娘被人欺負的跡象。嫡母兇悍,嫡妹無情,還是忠叔對身後使了眼色,提著燈籠的侍女才準備上前幫忙。
突然,少年慵懶清冽的嗓音從院門口傳來。
「這聽風苑的風景好看嗎,一個個都堵在門口湊熱鬧?」
紅衣少年此時披了白麻素服,額上還纏著白色孝帶,比平日的張揚顯得低調得多。但卻更襯得烏髮如墨,人如玉,容色清絕。
他至院門信步走來,身後跟著兩名披麻梟衛,眾人皆躬身行禮:「世子。」他卻沒理會他人,徑直走到王氏面前,伸出了手。
「王夫人這是做什麼?莫非我安王府待客不周?」
王氏哪敢讓世子扶她,她抓住了身邊丫鬟,形容狼狽地起身,臉色怒氣未消,卻不再發作。
還是王氏身邊的趙嬤嬤狀似心直口快地說:「這半夜三更的,夫人憂心大姑娘未歸,適才聽聞姑娘回來了,夫人走得急了些,才會滑到。」
蕭靖宥點頭,看向王氏:「你家姑娘我讓梟衛親自護送,現在完整無損地交夫人手裡,夫人可還滿意?」
「有勞世子。」王氏悻悻地回了句場面話,就轉頭狠狠地瞪了徐奕清一眼。
世子此言豈不是說,之後若是有何損傷,都是她徐家待人不善了?這賤丫頭真是從賤人肚子裡出來的,生病的功夫都能勾搭上王府世子!她一想到世子送來的禮就頭疼,不知道該怎麼跟夫婿和家中長輩交代。
徐奕清根本不在意那點婦人眼神,他垂眸縮著身子,一言不發,心中卻是想,他剛到蕭靖宥就來,大概是真的對卿九生疑了。這廝一貫不好糊弄,他得想辦法儘快讓卿九離開遼陽縣。
蕭靖宥眼角微挑,視線落在徐奕清身上。
這小麵團面色蒼白,被侍女扶起後還身體顫抖,看起來真是楚楚可憐,不知道又要騙過多少人。
幾人各有心思,安靜了片刻,院中徐家老太爺就領著眾人出來了。
安王府就世子一根獨苗,安王爺身患頑疾難以打理庶務,平日裡都是世子在管理整個安王府,見世子如見王爺親臨的道理,徐家老狐狸還是懂的。
「這發喪時辰未到,世子怎麼親自前來了?」徐老太爺仿佛什麼都不知道,熱忱地迎了上來。
蕭靖宥卻是從身後拉過一人,推到徐老太爺跟前說:「我是送大夫來的。」
徐老太爺眼眸一轉:「這……不用勞煩世子。」
蕭靖宥擺了擺手:「算不上麻煩,貴府姨娘在興元縣時,是我保護不周,讓她受了傷,理應安排人來給她看診。」
「阿九受傷了?」徐老太爺身後的俊秀青年頓時一臉著急,上前兩步,「傷勢可嚴重?」
「咳!」徐老太爺一把拉過孫子,丟給了身邊鬚髮花白的次子,「在王府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祖父……」徐二公子還欲再說,蕭靖宥已經遙指徐奕清:「有話你可以問你家大姑娘,那姨娘受傷都是為了她。」
本來徐二公子想立刻去問,可被祖父的目光一瞪,他又悻悻地停在了原地,只遠遠地喊:「清兒過來。」
徐奕清低頭走來的時候,蕭靖宥又指著身邊的青衫年輕人介紹:「這位魏大夫師從太醫丞,當初父王把他從宮裡帶出來,平日都作為安王府的府醫,侯爺可放心把病人交給他。」
徐老太爺面容和善:「那是自然,魏大夫平時為王爺看診,我們哪有不信之理。」
魏方沉悶端正,拱手行禮,言簡意賅:「有勞侯爺帶路。」
徐二公子立刻說,「我去!」
徐老太爺臉色一沉:「你知道在哪裡嗎?」
徐二公子臉色一僵,徐老太爺已經把王氏喊了過來:「你安排人帶魏大夫去那姨娘處。」
王氏形容狼狽,但此刻也不是發作的時候,她垂眸應聲,剛想喊了嬤嬤上前,卻不料見徐奕清撲通聲給徐老太爺跪下了。
「你這是做什麼?」徐老太爺臉色不虞。
「請曾祖父派身邊的人去,否則姨娘就沒命了。」徐奕清以頭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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