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2024-09-12 19:43:31 作者: 澤澤
  王氏立刻怒了:「你說什麼胡話!難道我還要害一個妾侍不成?」

  徐奕清沒說話,只垂首俯身。徐二公子不信任的眼神立刻飄到了王氏身上,連同徐老太爺也凝神看王氏。

  徐奕清說王氏想要卿九的命,徐老太爺一點也不意外。

  王家是皇后娘家,王氏作為外戚在京中舉重輕重,王氏作為王氏嫡女,皇后親妹,嫁入徐家本就低嫁,偏偏夫婿還是個偏心到沒眼看的。這麼多年來,但凡徐二公子有絲毫尊妻輕妾,也不至於鬧成這樣。

  王氏藏在袖中的手,差點沒把掌心掐出血來。

  這徐家一個二個都拿這種懷疑的眼神看她,也不想想若她真的要那青樓妓子的命,她還能留那女人到今日!

  她本就不是個受氣的性子,委屈的眼淚就在眼眶裡打轉,卻依舊硬著脖子,聲音尖銳不服輸地說:「好啊,你們都不信我,我堂堂王氏女,在你們眼中就這樣不堪?」

  徐二公子臉上有些猶豫,徐老太爺看了一眼不說話的蕭靖宥,皺眉:「王氏累了,先讓她回去休息。」

  「我不!」王氏揮手推開要來扶她的丫鬟,指著徐奕清狠聲說,「今日她不給我說清楚,別指望把我支開!我倒要看看,她一個庶女,到底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有了什麼依仗,張口就來構陷嫡母!」

  蕭靖宥微微挑眉,這徐家還真是有趣得緊。

  徐老太爺面上卻是掛不住了,忍不住厲聲喝道:「你們還愣著幹嘛,把她帶走!」

  徐家侍從連忙將王氏圍住,好言相勸。

  徐奕清的聲音卻從人群里飄了出來:「母親當真要個明白?」

  王氏一把推開身邊的人:「說!說不出個所以然,我今日就回王家去!」

  徐二公子最討厭王氏動不動就拿王家來說事,好像出了事她回到娘家,娘家就可以隨意欺壓徐府。雖然事實相差不多,但作為男人的自尊心,讓他無法接受一個總是高高在上的妻子。他不覺也帶了火氣:「你要回便回,成親那日我便說過,你若是容不下卿九,這親不結也罷!」

  「徐二郎!你混帳!」王氏轉頭狠狠地瞪著徐二公子。

  「閉嘴,你就少說兩句!」曾經的徐尚書,如今的徐家二房老爺一巴掌拍在侄子頭上,然後略帶厭惡地盯著徐奕清,「還有你這丫頭,知道你憂心你的親娘,但也不能如此構陷嫡母。家和萬事興,你們一個個的,瞧瞧鬧的是什麼樣子?我們如今在安王府是客,你們等著世子看笑話嗎?」

  徐老爺畢竟官至尚書,更能沉得住氣,說話也沉穩得多。

  但蕭靖宥卻收起慵懶之色,正色道:「我不認為是笑話,既然牽扯人命,那就說清楚較好。否則我從流寇亂軍之中,好不容易把人完好地帶回來,結果最後人沒了,豈不是白忙一場?」

  世子話到這份上,徐家長輩哪怕不願,也得把事情給弄清楚。

  徐老太爺環視周圍一圈,氣得重哼一聲,拱手:「還望世子見諒,這原本是徐府家事,閒雜人等……」

  蕭靖宥直接揮了揮手:「你們都先出去,今夜之事,管好你們的嘴,否則休怪我無情,割了你們的舌頭去餵狗。」

  熟悉世子的王府眾人抖了抖,這小祖宗說話從來算數,院門口的侍從婆子們都應聲散去,每個人身後都像是有惡鬼在追似的,腳下生風,跑得飛快。

  但蕭靖宥卻沒有帶魏方離去的意思,徐老太爺看了世子一眼,默認了其留下。若是日後結了親,倒也是一家人,世子想要過問此事,也是合情合理。

  王府眾人燈籠齊聚時,整個院子蓬蓽生輝。這光線一黯淡下去,頓時顯得蕭瑟。

  徐老太爺和蕭靖宥在聽風苑廳堂主位坐了,右邊尊位是徐二老爺和徐二公子。魏方立於蕭靖宥身後,筆直地站著,常年的軍醫生涯,倒讓這個文弱的大夫有了幾分幹練的做派。

  而廳堂上,徐奕清跪地,王氏站在其身側,兩人皆沉默不語。

  直到喜樂氣喘吁吁地跑來,看見這陣勢差點沒腳軟,他當即跪倒在地:「喜樂給各位貴人請安。」

  徐老太爺沉聲道:「今日世子在場,你若是敢謊騙瞞報,你知道自己的下場!」

  喜樂連忙稱是,保證自己說的覺得沒有半句虛言,然後開始說自己領了徐二公子命令去找卿九,路上碰見了王氏等人的車隊云云。

  徐奕清卻突然出聲,說:「喜樂講話沒有重點,由我來問他可好?」


  他神色堅定,臉色蒼白,一抹病色讓人心生憐惜。

  徐老太爺也稍微心軟,擺了擺手:「既是你所提,那便由你來問吧。」

  徐奕清這才轉頭看喜樂:「離開興元縣時,你答應我,若是我們平安抵擋遼陽縣,便會將所知一切告知各位長輩,對嗎?」

  喜樂在興元縣答應的是受徐奕清所驅使,不過如今徐奕清提出來也沒差,喜樂想著反正都要求說實話,那就實話實說唄。

  徐奕清觀其神情,問:「你來給我和姨娘報信,卻突然被人打暈,對嗎?」

  喜樂其實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暈倒,但徐奕清說是被打暈,那就是。他點了點頭。

  「你醒來就見我和那粗使婆子在爭吵,她要我喝下嫡母給我的羹湯,對嗎?」

  喜樂點頭,這個他記得比較清楚了。

  徐奕清抬眸,對主位所坐之人說:「姨娘當時為我去尋大夫,我憂心姨娘,所以羹湯難以下咽,那婆子卻非要讓我喝下去。我想她留在這邊服侍我也不容易,夜寒睏倦,便讓她幫我喝一些羹湯,免得剩下太多,辜負了嫡母的美意,卻不料……」

  他掃了一眼喜樂,喜樂立刻說:「婆子中毒死了!」

  「中毒?」

  徐家眾人皆驚。

  「是的,突然就吐血身亡了,我和姑娘被嚇得不輕。」

  徐二老爺皺眉:「那你如何認定她是中毒而亡,而不是舊疾突發?」

  「老爺是沒見那婆子的樣子,七竅流血,唇色烏黑,小子雖然見識淺薄,也知道那不是生病啊!」喜樂回憶起來都在顫抖,可見那婆子的死狀給他留下了多大的心理陰影。


  算起來,徐家是新興世家,家中人丁不旺,到徐奕清這一代沒有一個男丁。

  還是徐二老爺死了嫡妻續娶,新房妻子才懷孕生下個男娃。如今徐老太爺的正妻和徐二老爺的這個填房皆在靈州家中照顧新生男嬰,沒能一同前往安王府。可就算上她兩人,徐家人口也不算多。

  這麼多年來,哪怕徐二公子犯糊塗,徐二老爺納了五六房妾侍,後宅里也沒有其他家族裡的陰狠手段。

  眾人的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王氏身上。

  說到用毒,結合宮裡的一些事,王家人可真是太擅長了。

  王氏頓時黑了臉:「你們看著我幹嘛,又不是我指使的那婆子!」

  「是嗎?」徐奕清從懷裡摸出紙包,放在了跟前,「這是那婆子死後,我從她身上找到的。她的屍體如今應該還在我們下榻的客棧,只需差人去找,就能尋回。」

  蕭靖宥對魏方使了個眼色,魏方上前,打開了紙包。

  裡面是粉末狀的東西,魏方聞了聞,臉色微變:「世子,是極樂草。」

  他雖然擅長外傷不擅長其他,但毒藥類的倒也算精通,畢竟有時候敵方作戰,箭頭難免塗了些東西。

  徐家男人們卻對毒藥不懂,徐二公子直接問:「極樂草是什麼?」

  魏方道:「極樂草,味似山珍,見血封喉。」

  這話喜樂聽徐奕清說過,他沒想到大姑娘跟王府府醫的判斷都能一樣,心中對徐奕清的畏懼又加深了幾分,但他是聰明人,大姑娘如此深藏不露必有後手,這種場合下,不該說的話,他絕對不會主動提。

  魏方說完又補充了一句:「這東西生長條件惡劣,採摘炮製極難成功,民間少有,我只在幼年跟隨師父行醫時,在宮裡見過一次。」

  宮裡?

  徐奕清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姑娘,肯定是無法接觸到宮裡的東西的。

  而徐家唯一跟宮裡聯繫最緊密的,就是王氏。

  王氏也愣了。

  她不敢置信地指著魏方:「你撒謊!」

  魏方淡淡地開口:「你若不信,可以去太醫院求證。」

  蕭靖宥起身,走到魏方面前,拿起那紙包端詳,沉聲說:「這是雲母皮,工藝複雜,也非一般家庭可用。」

  話到這份上,王氏就算渾身有口也說不出話來。

  她心裡委屈又悲憤,明明是為了完成徐老太爺的任務,把徐奕清照顧好,方便送進安王府,她才留了那罐羹湯。可到頭來卻是自己的錯,甚至還有毒害庶女的罪名等著她。

  「不會的,怎麼會這樣,不是我,不是我……」

  王氏心灰意冷,看著周圍不信任的目光,紅了眼眶:「好,在場能拿到這種紙這種藥的,只有我,所以只能是我,我無話可說。你們說我害她性命,還擔心我要害那賤人性命,那我把命賠給她們就是了!」

  她說到最後,聲色俱厲,突然一頭往廳堂柱子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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