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2024-09-12 19:44:10
作者: 澤澤
當年聖上因為裴公案,幾乎血洗京城,那十日猶如人間煉獄。不能再讓聖上的人尋到當年的蛛絲馬跡了。
「這件事我自有安排。」徐沁言端詳著徐奕清,突然問,「你本名叫什麼?」
徐奕清怔了怔,抬眸,用久遠到自己都快遺忘的名字回道:「懷瑾。」
「懷瑾握瑜,品德高潔,你家長輩倒是有幾分學識。」
徐奕清不動聲色地找了理由:「爹娘不識字,找鄰家的秀才給幫忙取的。」
徐沁言也沒在意這些小事,甚至也沒追問徐奕清到底姓什麼,於她而言,養在徐家十年,就是徐家的人了。
她只對徐奕清交代道:「好了,懷瑾,你先在此處等我,我去去就回。」
徐奕清看著緊閉的房門,突然起身,在屋子裡轉了幾圈。他到底是小看了雙鶴白玉佩背後的隱秘。徐沁言不是個良善的女人,她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犧牲任何東西,徐奕清這個沒有血緣的「侄女」當然不會例外。
思及此處,徐奕清仔細聽了外間梟衛的動靜。
一開始門外只有兩三個人,片刻功夫,居然增加到了六七人。
徐奕清有種自己被監管起來的危機感。他也不耽擱,望了眼緊閉的窗戶,直接一腳踢起手邊的座椅,撞開了門。
巨大的動靜吸引了梟衛注意。幾個黑衣梟衛趕緊進門查看,卻沒有見到徐奕清,敞開的窗戶捲入了不少雪花進屋。他們臉色一變,趕緊打了手勢,跳窗去找。
徐奕清這才從屏風幔簾後走出,直接進了院中。
他不打算等名正言順的機會了,現在就帶卿九離開。
徐奕清對安王府很是熟悉,他轉過樓閣亭台,很容易就找到了聽風苑的方位。
卿九的房間在聽風苑最偏僻的角落,他不需要從徐老太爺所在的正門過去,只要從背後花園繞過,翻牆而入更快。
徐奕清垂首前行,步伐匆匆,忽聽到空中梟衛的哨聲,就身形一動,藏在了花園假山石之間。
外間有些喧鬧,徐奕清待在角落裡沒動,心裡開始回憶夢中的細節。
昨夜他難得一夜無夢,醒來那些陷入夢中的惶恐漸漸遠去。
但取而代之的是,他對於夢中的細節不再那麼清楚。有些事和人,他能回憶起來,但環境和物件的記憶就仿佛缺失了。
他到底是在哪裡見過另外一塊造型類似的玉?
徐奕清越想,腦袋越疼,外間風雪未停,寒氣從他的指尖和雙腳陣陣襲來,他的四肢逐漸如冰一般冷意直冒。
寒疾又隱約有發作的跡象。
徐奕清睜眼,放棄了回憶夢中,而是憑藉已知情況推斷。
那雙鶴白玉佩,雕工精湛,玉質乃是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這種東西不是存於百年世家,就是貢品。
回想皇帝的言行,徐奕清更傾向後者。
這是一塊從宮裡流出的玉佩,沒有龍紋不是皇帝的東西,那就是宮裡某人的。
徐奕清定了定神,不再耽擱,觀察四周一瞬,就強行催動內力,借著假山石縱身一躍,飛身上了牆。
他本想走個捷徑,結果朝下方一看,一道白衣雅俊的身影正悠哉緩行過來,他避之不及,腳底踩著牆上冰雪,瞬間滑落下去。
怎麼哪裡都有他!
徐奕清氣急敗壞地閉眼,只感覺後腰被人一托,整個人就穩當落地。
溫熱的氣息貼近了他,他反而不敢睜眼了。
蕭靖宥單手攬著從天而降的人,茫然地眨了眨眼,喚道:「小……徐姑娘?」
徐奕清猛地清醒過來,抬眸:「世子?」
他幾乎條件反射的,伸手往蕭靖宥胸前推了一把。
蕭靖宥卻瞬間變了臉色,躲開了徐奕清的手,身子往側轉了一圈,才翩然站穩。
徐奕清的眼底閃過一抹疑色,剛才那瞬間蕭靖宥的胸部……有點軟?
可沒待徐奕清細想,就見蕭靖宥偏了視線解釋:「我看見你突然落下來,順手就攬了你一把,沒有別的意思……」
他說完又悄悄瞥了眼徐奕清,小麵團臉色發白,好像是嚇到了。
就是不知道是從牆上落下被嚇到,還是因為被他給抱住了嚇到。蕭靖宥心裡嘆了口氣,這些女子的貞潔意識真他娘的麻煩!憑什麼男人就能三妻四妾,女子卻只能從一而終!
徐奕清向來冷靜,只是驚訝了一瞬,人就平靜了下來。
他看著有些無措的少年,壓下心底的焦急,行禮說:「我知道,多謝世子。」
蕭靖宥見徐奕清轉身要走,他立刻上前一步,「徐姑娘去哪?」
徐奕清眼眸一緊,身上寒疾開始陣發,他身體冰寒,腦袋昏痛,強行咬了舌尖,吞下一口腥味,才保持了清醒開口:「回房!」
蕭靖宥見對方轉身繞過了自己,轉了轉手指間的花枝,順手就給扔了過去。
他一句「送你的」還沒說出口,就見徐奕清抓起身側假山石上的積雪就回砸了過來。
蕭靖宥沒閃躲,積雪啪地一聲正中了臉上,鼻尖都被砸紅了。
徐奕清看著在腳邊落地的花枝,又看了眼蕭靖宥的臉,這才意識到誤會了。
他此刻身體有恙,心裡也戒備,聽聞耳邊有物靠近,下意識以為是暗器,身體直接反應做出了還擊。幸好他此時寒意在經脈亂竄,沒用上內力,否則蕭靖宥挨了這一下,有些事就瞞不下去了。
蕭靖宥愣了一瞬,好脾氣地搓了搓臉,笑道:「你別生氣,此處僻靜,真沒人看見我抱你。」
徐奕清哪裡在生氣,也不敢生世子的氣。他腳步有些虛晃,但努力站直了說:「我知道了。世子還有什麼事?」
「我只是來看看你。」蕭靖宥躬身撿起花枝,重新遞給徐奕清,「小姑娘都喜歡花,冬日王府院中只有這寒梅,你可喜歡?」
徐奕清沒心情看花,冷漠地回了句:「不喜歡。」
「那你喜歡什麼?」
徐奕清往前一步,黑著臉:「世子到底想幹什麼?」
蕭靖宥摸了摸被砸紅的鼻子,聲音裡帶著笑:「昨日托你的福,今日幾個蠢貨吃了大虧。我想應該送些謝禮給你,可一時不知道送什麼好。」
風雪漸小,微微的日光從雲層里泄出。
少年世子的笑容就如那雲間金色的暖芒,溫暖而真摯。
徐奕清略微失神,偏過腦袋:「我何德何能可以幫世子的忙,謝禮就不用了,世子請回吧。」
卻不料蕭靖宥見兩人距離又近了,順手就揉了揉徐奕清的腦袋:「不要就算了,日後我來靈州,贏最大的花燈送你玩。」這人完全就是一副哄小丫頭的口氣。
徐奕清不是小孩,更不是丫頭,他自然受不了蕭靖宥這般姿態,深吸口氣,冷聲道:「世子不要對誰都這樣,不娶何撩!」
蕭靖宥抬眸望天:「嗯?」
徐奕清卻不再理他,撥開他的手,轉身就疾步前行。可沒走兩步,四肢就僵如冰雕,他喉間一口腥甜沒壓住,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飛濺的血滴在雪地里浸染,仿佛朵朵紅梅,蕭靖宥驚訝的聲音迴蕩在銀白的世界中。
「徐姑娘!你怎麼了?」
徐奕清沒回答,身體一歪,直挺挺的往地上栽倒。
少年世子立刻上前拉住了他的手臂,肩頭一沉,側身就將他背了起來。
積雪被沉重的腳步踩得嚓嚓作響。
徐奕清的意識漸漸地回到了身體,淡淡的發香縈繞在他的鼻息間,他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蕭靖宥俊秀的側臉上。
那一瞬,身體的病痛都仿佛沒了感覺,他徹底地愣住了。
「放我……下來……」徐奕清明明冷得直哆嗦,顫抖的手指卻猛地扯住了蕭靖宥的頭髮。
蕭靖宥被他拉得腦袋後仰,疼得咧嘴。但他咬了咬牙,聲調帶著笑:「徐姑娘這麼有勁兒,看來一時半會兒死不了。」
徐奕清想起夢中蕭靖宥死前的眼睛,心緒複雜,斷斷續續地說:「禍害遺千年……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蕭靖宥依舊笑道:「那我就放心了。」
徐奕清拗不過他,身體也無力,只能任他擺布。
恍惚間,他想起了夢中,身體殘缺,陽氣不足,寒疾比現在更嚴重數倍。
但他不敢讓普通大夫近身,每次冬夜裡發作都異常痛苦。在入京第二年的冬天,那日蕭靖宥剛被皇帝罰跪宮中,半宿才歸,不知道他發了什麼瘋,拖著一身傷,大半夜到了徐奕清的院中徘徊。
徐奕清當時正從床上跌落,動靜太大,引得蕭靖宥入了房間。
黑暗中他看不清少年的表情,只聽到他的聲音帶了慌亂:「母妃,你怎麼了?」
徐奕清不想他靠近,厲聲喝道:「你出去!」
蕭靖宥卻是沒有聽話,直接將徐奕清拉了起來,丟回了床上,還立刻通傳梟衛精通醫術的人來為徐奕清診脈。
徐奕清還記得翌日清晨,蕭靖宥看他那古怪的眼神。
男女脈象不同,當時徐奕清發作厲害,也沒法用內力擾脈,梟衛的人一定將他的情況如實地報告給了蕭靖宥。可蕭靖宥只是看了他許久,卻沒有問他為何男扮女裝。那之後,蕭靖宥也沒主動提過。
徐奕清垂眸,心想,如果今日被蕭靖宥找了大夫,怕是夢中之事就要重演。
可如今他剛與蕭靖宥認識,他不敢保證世子會否如夢中那般守口如瓶。
「放我下來……」徐奕清又掙紮起來。
蕭靖宥微微嘆了口氣,這丫頭真能折騰,放下來是打算讓他把她扔雪地里嗎?他挑眉,「徐姑娘莫怕,這府里若是有人對你說三道四,我就割了他的舌頭餵狗。」
徐奕清沉默不語。
蕭靖宥笑了笑,補充說:「我向來言必行,行必果。」
徐奕清不懷疑蕭靖宥的手段,這人去了京城就鬧得整個京城人心惶惶。
不過他介意的可不是那點虛名。
眼見蕭靖宥就要把他背進一扇門,徐奕清立刻意識到那是蕭靖宥自己的院子。
這人倒是真的不避嫌,直接把姑娘往自己房裡帶!
雖說徐奕清不是真的姑娘,但他也頭疼蕭靖宥對女子的風流。
他使勁拉住蕭靖宥的領口:「找我姨娘!」
這句話幾乎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蕭靖宥愣了瞬,說:「我房裡暖和些。」
徐奕清咬牙:「我只讓姨娘照顧!」
見少年世子毫無動靜,徐奕清又道:「否則我現在就咬舌自盡!」
蕭靖宥第一次被人的固執給打敗了,這姑娘就這麼介意名譽嗎?
他想了想,又覺得的確如此,萬一有什麼說不清的,他又不能真的娶了徐奕清,那豈不是害了對方一輩子。果然還是跟一般姑娘接觸太少,不太懂她們心思啊。
蕭靖宥見徐奕清臉都要氣得鐵青了,忙寬慰道:「好,我這就帶你回姨娘那裡,小阿清,你彆氣啊。」他不自覺間,又帶起了哄小孩的口氣,不僅叫徐奕清的名字,還專程帶了「小」字。
徐奕清差點又被氣暈了。
蕭靖宥從不廢話,說了帶他回去,就徑直往卿九的院中跑。結果他剛行至聽風苑外的迴廊,就看著梟衛領著徐沁言匆匆而來。少年世子的表情怔住了,死死盯著徐沁言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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