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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2024-09-12 19:44:26 作者: 澤澤
  「大姑娘,姨娘說要你過去一趟!」喜樂的聲音喚回了徐奕清的思緒。

  徐奕清這幾日頻繁給自己把脈,終於確定體內寒氣居然消散了大半。魏方並沒有給他用什麼特殊藥物,看來原因出在卿九身上。

  卿九善醫毒,可這麼多年來,她對他用藥,並沒有清除他身上的寒氣,若是早有好東西,他不至於在來遼陽縣的路上犯病。加上卿九近日一直在養傷,根本沒有離開過安王府半步,不可能從哪裡得到新的藥材。

  所以徐奕清懷疑,卿九在他身上用的不是藥,而是毒。

  卿九是個本性涼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她可以隱忍徐家十數年,與那徐二公子無感情卻行夫妻之實,也能在夢中為了某些原因,直接一刀閹了徐奕清。

  若是卿九對徐奕清下毒,以毒克傷,倒也不奇怪。

  可徐奕清探查過自己脈象無數次,又無異樣。

  帶著這樣的疑問,徐奕清邁入卿九房門,那瞬間,他微微蹙眉,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這種熟悉的異樣檀香味……

  「站在門口作甚,進來。」

  卿九的聲音從內傳來,徐奕清隨手在身上點了幾處大穴,封了些經脈,這才進入其中。

  「母親。」徐奕清看著卿九手邊的藥瓶,隨手拿了一瓶,「要我幫你上藥?」

  卿九擺了擺手:「坐下。」

  徐奕清乖順地坐在一側。

  卿九看著燭火,淡淡地道:「在徐家這麼多年,你可曾想過離開?」

  徐奕清垂眸,然後說:「想,以假亂真,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母親,我知道仇人勢大,我們孤立無援,可我已經快滿十六歲,我們完全可以另謀生路。你就沒想過離開嗎?」

  「現在不是走的時候。」卿九難得地嘆了口氣,慢慢地回憶起了當初。

  「當年你家出事,京城戒嚴多日,若不是主上的人拼了命將你送出,你恐怕早就不在人世。後來狗皇帝登基,暗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倖存者。我救下你後,將你藏在城隍廟內多日,也沒找到辦法出城,本想乾脆就讓你扮作乞丐,先混跡民間,等我跟騰衛其他人聯絡後再做打算,豈料……」

  她頓了頓,似乎回憶起了某些讓她不悅的畫面,眉頭微蹙。

  「狗皇帝向來疑心病重,為了尋你,他在那半個月內幾乎殺光了京城所有的四歲男孩。無論是百姓之子,還是貴族之子,甚至是街上的小乞丐……這畜生喪心病狂,殘忍無道,簡直就是個瘋子。」

  當年皇帝血洗皇城的七日,人人自危,敢怒不敢言。殺戮都在夜間進行,清晨就用水清洗街道血跡。多年後京城小巷還流傳無頭小鬼的煞氣傳說,多少隱喻了當年的事件。那些敢直言那場殺戮的人,都被秘密抓捕處死了,剩下的人全都諱莫如深。

  「為了保住你的命,我打算搏一把搶馬車出城,卻不料正好在朱雀巷看見不明身份的人襲擊了卿九母女。我趕到的時候,她們已經奄奄一息,我問明白了她的身份,才來接你,帶著你易容扮演她倆。當時那種情況,京中貴族世家的女孩比起男孩要安全得多。」

  「我曾經想過等皇帝消停後,就帶你離開徐府,但這麼多年來,狗皇帝沒找到你,一直不罷休。我雖無法與騰衛其他人聯絡,卻也從蛛絲馬跡發現他派人在民間尋你。如果我兩人突然從徐府失蹤,必然會惹人懷疑,引來追兵,你我現在的勢力,還不足以跟狗皇帝抗衡,所以在你年滿十六之前,不管遇到任何事,都得忍著。」

  徐奕清沉默片刻,突然問:「我對於皇帝來說,就這麼重要?」

  重要到不惜得罪京中各大世家,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才該繼承這大楚的天下,皇帝忌憚而追殺之。

  卿九眼眸微縮,偏過頭:「那是狗皇帝做錯了事心虛。」

  她在撒謊。

  徐奕清知道母親的習慣,她誆他的時候,從來都不看他的眼睛。

  雖然他沒見過皇帝,但那個預知夢裡,他跟皇帝周旋多年,深知那老頭不是個做錯事會心虛的。卿九明顯對他還隱瞞了些事情。

  「母親……」徐奕清正要開口再問,身體卻傳來異樣。

  他渾身的力氣正在逐漸失去,意識也漸漸地有些縹緲。


  卿九的身影在他面前恍惚成了兩三個,徐奕清驚而起身,卻站立不穩,一個踉蹌差點撞翻了案桌。

  「你……」徐奕清此時的感覺,與夢中重疊在了一起。

  他心跳如擂,想起了那夢中卿九將他迷暈後,一刀閹了他的不堪記憶。

  此刻卿九的眼神在徐奕清視野里看不真切,他只聽到她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徐家要把你嫁入安王府……不能被發現男子身份……大婚……崑崙玉遮蓋不了……」

  雖然沒聽到全部,徐奕清卻心裡微涼。卿九又起了閹了他的心思!

  適才卿九的話,其實解釋了一件事。

  他們還沒有條件離開徐家,所以徐奕清和安王的婚事,一年後勢必會完成。

  崑崙玉這種易容的奇物,只能遮掩體型,有些多出來的東西,他作為男子藏不了,洞房晚上必然出大問題。所以卿九打算閹了他,再適當做些偽裝,讓他看起來更像個真正的女子。

  「不,我們可以離開……兩年而已……」

  徐奕清一把拉住卿九的袖子,「母親,辦法有很多,根本不必要……」

  卿九抬手一掀,徐奕清就脫力地倒在了地上。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清兒,小不忍則亂大謀,性命尚且不要緊,何況是身體和尊嚴……人只有一條命,我們都賭不起。」

  徐奕清知道此刻無法說服她,他暗自調動內息,發現幸好剛才封閉了些經脈,沒有被室內的迷毒所侵襲,他比起夢中,還有幾分行動的能力。

  雖然平時他贏不了卿九,但卿九傷重還未痊癒,如果他搏一把,未必不能脫身。


  思及此處,他垂眸,長睫毛微顫,一副快要暈過去的模樣。

  卿九蹲下,靠在他身邊,緩緩地道:「這幾日先睡,離了安王府,我下手很快,你不會有多餘的痛苦。清兒?」

  眼見徐奕清沒了多少動靜,卿九輕嘆聲,伸手到徐奕清頸邊,想要把這孩子抱起來。

  卻不料徐奕清陡然睜眼,手法極快地點中了卿九的穴道。

  卿九滿眼驚詫,卻說不出話來。

  徐奕清支撐著,晃晃悠悠地起身,神情冷漠地說:「母親先在此冷靜一下,對我動刀,此乃下下策。」

  哪知卿九唇角突然勾起一抹笑,徐奕清心中暗叫不好,卻因為身體遲緩,來不及重新點中卿九的穴道。

  卿九身形一閃,反而一招鎖喉制住了徐奕清。

  她讚許地看他:「警惕性比以前高,我從未用過的迷毒,你也能分辨,還封了經脈,不錯。」

  徐奕清卻是背後冒了冷汗,通常卿九誇他的時候,沒啥好事。

  果然,卿九冷笑一聲,又說:「但你難道忘了,我所練功法,本就可以改變穴道位置。你應該知道……」她將猛地徐奕清按在了桌面上,又從腰間摸出了一把鋒利的匕首,刀尖在徐奕清眼前晃,「要麼一招制住我,要麼……就由我擺布。」

  徐奕清閉眼,突然淡淡地道:「母親說得對。」

  卿九陡然心口一疼,握著的匕首哐當一聲掉落在桌面。

  她趕緊探脈,果然中毒了。

  徐奕清也趁機掙紮起身,跟卿九保持距離。母子倆大眼瞪小眼,兩人此刻狀態都不好。

  卿九調息片刻,唇角溢出絲鮮血,她目光複雜地看著徐奕清:「你給我點穴是假,下毒是真。」

  這小子動作居然騙過了她,點穴的同時,其實毒粉已經藏在了指尖,在她呼吸間投毒。

  這種方式,徐奕清自己也難免中招,他進屋短短時間,就想到了兩敗俱傷的策略嗎?

  徐奕清頭暈腦脹,但是不能在卿九面前示弱,他淡淡地道:「我功法不如母親,不過可以下毒阻礙你經脈內力運行,你只要改變穴位,毒素就會攻心。這是很簡單的齊靈花毒,我相信你不到一個時辰就可解。」

  卿九被氣笑了:「一個時辰,你打算去哪裡躲我?」

  徐奕清道:「母親還是先解了毒,再來尋我吧。」

  他握緊袖中的拳頭,強撐著穩步出門,卿九站在他身後,掌心扣了暗器,試了幾次,終究沒捨得最後下手。

  「你果然長大了。」她神色不明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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