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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2024-09-12 19:44:35 作者: 澤澤
  門再次被人推開,這一次卻謹慎小心,只有細微的聲音。

  徐奕清被女子壓著,側耳傾聽,來者不止三兩人,至少有五人以上。他們訓練有素,腳步聲極弱,而且還很整齊。

  「借你的髮簪用用。」女子突然咬著徐奕清的耳朵說話。

  徐奕清只覺得呼吸變重,身上更熱了。

  而幾乎同時,女子揮手甩出髮簪,精準地刺中了黑暗中的某個人。

  一聲倒地悶響,來者立刻警惕出聲:「動手!」

  錚地一聲,女子從榻上抽出長劍,寒光在黑暗中閃過幾圈,然後瞬間歸於寂靜。

  血腥味蔓延開來,徐奕清心裡生出些許殺意。

  能瞬間殺死幾個刺客,這女人是高手。

  恐怕她不僅僅是蕭靖宥的女人,更是梟衛的人。

  徐奕清想起常年跟在蕭靖宥身邊的紅袖,梟衛並不是沒有女子,反而數量還不少。

  想來也是,那夢中蕭靖宥一直孤身未娶,侍妾都無,倒跟他早期浪跡花街柳巷的行事有悖。若是他身邊的女人一直都是梟衛的人,倒是說得通,畢竟這些人外人是不得見的。

  而徐奕清自己就是外人。他看到了不該看的,恐怕就要付出代價。先下手為強嗎?

  徐奕清念頭剛起,一滴溫熱的血就滴到了他的臉頰上。他伸手一摸,眼眸驟縮,往前拉住女子的衣衫,就探手過去。果然,他在對方肩頭摸到了一片濡濕。

  女子悶哼一聲,隨手摸到肩膀,拔出兩枚暗器給丟到了地上。

  原來她並不是完全沒受傷。

  徐奕清本就精通暗器,他稍微比較了女子受傷的位置,就明白過來。

  她的身手躲暗器沒有問題,而為了替他遮擋,她才受了傷。

  他心中震驚的同時,女子突然軟綿地重新壓向了他。

  「我是不是傻?」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沒有讓別人替我擋災的習慣……」她說這話時,酒意像是去了大半,可人卻緊跟著昏了過去。

  徐奕清心裡一動,抬手舔了舔指尖沾染的血跡。

  微微的苦味瀰漫在他舌尖。

  暗器果然有毒。

  他用毒師從卿九,幾個呼吸間就能分辨出是何毒物。

  「天星竹。」

  徐奕清推開女子,翻身起來,這東西毒性劇烈,發作極快,沒有特定解藥,救人極難。

  他搖了搖頭,算她命不好。他如今體內有毒,內力難用,想要用封穴法給她解毒也不容易。蕭靖宥留自己的女人來對付刺客,不知道會不會後悔。不過那跟他無關。

  徐奕清起身想走,卻又在榻邊站定。

  他一咬牙,轉身半跪在榻上,伸手抱起了倒下的女子,低聲道:「不巧了,我也沒有知恩不報的習慣。」

  殺敵的長劍就落在兩人身側,徐奕清借著月光摸到劍,割破了自己的手指。

  鮮血順著指尖長流,他捏住女子的下巴,把手指送進了她的嘴裡,「吞下去。」他順手按了她後背的穴位,助她能有片刻清醒。


  用毒者,幾乎都是以身飼毒,體內的血比常人有毒性,也比一般的解藥更能解毒。

  徐奕清此刻沒有條件給她配解藥,只能先以血餵她。

  一開始,女子沒有反應。漸漸的,她如貓一般嗅了嗅鼻息間的味道,舌頭一轉就纏上了他的手指。柔軟的舌尖靈活的繞過徐奕清指腹,不停地吸吮。

  徐奕清面上發熱,呼吸一窒,只覺得熱血猛地往下涌,他可恥地起了反應。

  少年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夢中這會兒被養母給閹了,他自此遠離了這種原始的反應。以至於他剛才一時都忘了,身體本能撩起的衝動,讓他不可能平靜如水。

  偏巧此刻那女子又有了醒轉的跡象,喉間一聲悶哼,低婉誘人。

  徐奕清琥珀色的眸子幽幽地看著她,在生出給蕭靖宥戴綠帽子的邪惡念頭前,猛地抽回了手。

  他閉眼深吸口氣,微微喘了兩聲,有生以來最為狼狽地躬身離開。

  踏到梅林間未化的積雪寒意,徐奕清的身體才慢慢地冷靜下來。他突然想起,他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徐奕清想,她是誰又有什麼關係?左右不會再見面的。喜樂已經來通知過他,明日就離開安王府。

  就是不知道,明日卿九會否放過他。

  難道他真的要對救自己無數次、養自己十來年的養母下狠手才行?

  那樣的他,跟夢中那個自己,豈不是沒有兩樣。可笑!他偏不那樣做,就看這老天還要怎麼磋磨他!

  他又靠著暗影里的某株粗枝,緩緩地滑坐在地上。

  體內毒素為清,剛才他衝動之下,反而又讓毒素擴散更多了。


  迷毒的效果漸漸上來,他意識恍惚了。夜色漸淡,晨曦微亮。

  少年世子披著禦寒斗篷,在一株梅樹下蹲下,伸手探向閉眼昏睡的徐奕清。

  觸手冰涼,他眼底閃過一抹無奈:「都給你說了,地上涼。怎麼就睡上了?」

  紅袖快步走上前,看見角落裡的人影,愣了一瞬,跪地:「世子,是紅袖失察!」

  蕭靖宥看了她一眼:「你是失職,再來晚點,這人就要凍成冰雕了。」

  紅袖咬唇不語。

  蕭靖宥已經俯身將斗篷給徐奕清披上,把人給拖起來,背在了背上。

  徐奕清壓到他肩頭時,他呲痛了聲,紅袖忙起身上前,扶住了徐奕清的胳膊:「我來吧。」

  蕭靖宥也不在意,把人丟給了紅袖。

  「世子,你的傷……」

  「無礙。」蕭靖宥走在紅袖身側,問,「父王如何?」

  「魏大夫說,都是外傷。」

  蕭靖宥眸色冷了三分:「昨夜我已經讓所有梟衛護衛父王,你們為何還是讓他受了傷?」

  紅袖為難地看了發怒的世子,欲言又止。

  蕭靖宥冷聲道:「又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不成?」


  紅袖點頭:「王爺說了,與其日夜防著,不如讓人有個期待,這樣麻煩也可以少來幾次。所以,昨夜的刺客,有兩三人得手,他們見王爺渾身是血倒下,沒有糾纏就逃了。王爺沒讓我們追,說是讓他們回去『報喜』。」

  蕭靖宥嘆了口氣,他父王總是不拿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紅袖又回頭看自己背上的徐奕清,心神有些不定地問:「這徐家大姑娘半夜不回房,跑梅林來做什麼?」

  蕭靖宥挑眉:「你問我?」

  紅袖埋頭:「屬下會儘快去查。」

  蕭靖宥沉默一瞬,說:「死人還需要再查嗎?」

  紅袖一愣,就見蕭靖宥淡淡地道:「父王不想留她,已經對她下了殺令吧?」

  「世子……」

  「你知我最厭惡什麼。」

  「是。」紅袖乾脆地承認了,「昨夜我趁亂,帶人也去圍堵了徐姑娘。如果得手,我會按照王爺的吩咐,將徐姑娘的屍首偽裝成刺客所殺。」

  「你還記得曾經對我發過的誓言嗎?」

  蕭靖宥也不惱,就這麼靜靜地看著紅袖。

  「生是世子的人,死是世人的鬼!」

  紅袖垂眸,低聲道,「以世子的命令為優先。」

  「原來你還記得。」蕭靖宥的目光在紅袖糾結的臉上一頓,說道,「但父王之令你也不敢違背,你又不想背叛我,所以,你做了什麼?」


  「我……」

  蕭靖宥抬手,目光飄遠,「讓我猜猜。你是不是提前給她通風報信,心想只要她是自己走的,那就與你無關,至於後續若是倒霉被你撞見,那也是她的命?」

  紅袖突然嘆了口氣:「沒錯,我給她房裡放了紙條,告知有人要殺她,又調走了側門的門房,給她留了條生路。」哪知道這小姑娘沒往外跑,倒是跑世子這邊了。

  蕭靖宥隨手摘了枝梅花,拿在手裡把玩。

  「稍後去領罰。」

  紅袖閉眼,道:「是。」

  的確是她自作主張了,這不符合暗衛的規矩。

  蕭靖宥笑了笑,說:「就說我罰你給徐家姑娘做整月的侍女,你去打包收拾吧。」

  紅袖猛地睜眼:「世子!」

  蕭靖宥腳步一頓,說:「沒聽見我的話?」

  紅袖思緒有些亂,一時沒有轉過來。

  蕭靖宥望著王府院牆的一角,不緊不慢地說:「我下面的話,你聽明白了。我要你今日就把她送到大慈寺,屆時滄行先生也會來此處燒香見故人,你務必製造機會,讓他收徐家姑娘為徒,只要有徐姑娘這座橋樑在,我們就有機會打聽博山圖的下落。」

  少年世子姿態隨意,卻挺直背脊,如崖上青松,雪壓不斷,自帶風骨。

  他又轉頭看徐奕清的臉,說:「人生在世,總有可為和不可為之事,我只想憑心而活。若是世間沒有兩全其美之法,我就尋那第三條路,父王問起,你和她都是為了找博山圖而離去,現在明白了?」

  紅袖常年跟隨世子,自然知道安王府這找了十來年的博山圖的重要性。

  得知世子不是趕走她,她的臉上又恢復了笑容,精神抖擻地說:「世子放心!」

  有梟衛快步而來,進入梅園,俯首在世子耳邊說了幾句。

  蕭靖宥伸手,把梅花放在徐奕清臉龐,對紅袖道:「去吧。」

  紅袖點頭應下,背著人消失在晨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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