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2024-09-12 19:44:37
作者: 澤澤
天邊第一縷霞光落在王府前的石獅上,整裝待發的徐家人就被王府戒備森嚴的陣勢給驚到。不僅僅有黑衣白羽的梟衛守著各處要道,還里三層外三層地占滿了半夜從軍營徵調過來的黑騎軍。
這些在沙場上嗜血砍殺的鐵甲衛兵直挺挺地站在人面前,迎面而來的殺氣就足夠嚇得普通人腿軟發抖。
王氏抓著女兒的手,臉色有些白:「趕緊上車,別說話。」
徐奕瑤也被嚇得不輕,好像回到了京城中徐府被抄家發配的那一天。她只覺得頭腦暈沉,雙腿發軟,就這麼緊緊地靠著母親,不想花費多餘的力氣。
邢氏大清早也裝模作樣起來送徐家人,此刻也被驚到。
她日常最多在貴婦中遊走,在王府後院裡見人,何曾見過駐紮在城外的黑騎軍。她忍不住跟上王氏的腳步,問:「出什麼事了?」
王氏哪有心情理她:「誰知道,我們先走了。」
邢氏趕緊往回走,準備把貪睡的王縣令拉起來,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門口徐老太爺畢竟見過大風大浪,還臉色如常跟世子告別。
「這些日子多有叨擾,老夫等人就先行一步,之後清兒她們就有勞世子護送回靈州了。」
蕭靖宥穿素服世子裝,容顏清俊,但臉色有些蒼白,似乎也有些暗傷。
他拱手道:「侯爺放心,我一定把人完好地送回來。」
徐老太爺眼神往世子身後飄:「王爺他……」
蕭靖宥環顧四周,靠近長樂侯,壓低了聲音:「父王遇刺,還未甦醒……」
徐老太爺一驚:「這……」
蕭靖宥做了噓聲:「長樂侯可要保密啊。」
徐老太爺神色不明,心裡不知道起了多少新的心思。
蕭靖宥眼底閃過一抹嘲諷,伸手做了請:「王府有要事,我就不親自送各位了。」
等到徐家車隊出發,王府標記的馬車才緩緩地從巷口出來,沿著徐家車隊相反的方向,往城外大慈寺而去。
不料馬車剛出城,就有十來個蒙面黑衣人手持長刀,從道路邊衝出。
他們喊了聲砍殺,王府馬車的車夫就嚇得丟下韁繩而逃。
黑衣人順勢掀開車簾,上了馬車,哪知車內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他們面面相覷,正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又見另一隊黑衣人衝出,將他們圍了起來。
「有埋伏,該死!」
「殺了所有人,只留那姨娘!」
兩邊黑衣人首領低語了一番,雙方直接交戰,幾個回合下來,各有損傷。
就在此時,卻聽身後傳來鐵蹄聲,少年世子策馬而來,手裡長劍指天,劍光破開霞光,對後喊道:「全部給我拿下!」
兩邊黑衣人這才發現對方都不是護衛王府馬車的人。
可他們也來不及逃了,此刻圍困他們的乃是黑騎軍,鐵甲高馬,厚盾長槍,這種戰場殺器的浩大陣勢,他們這種普通殺手怎麼敵得過,很快就繳械投降。
輕騎小將翻身下馬,行至蕭靖宥跟前,抱拳請示:「世子,這些人怎麼處理?」
蕭靖宥眸色冰冷,開口:「都砍了。」
一眾黑衣人瞬間掙紮起來,殺豬式的嚎叫在街頭迴蕩。
「世子不要啊!」
「我等都是受人之命,不是那山野劫匪啊!」
蕭靖宥勾了勾唇,揮手制止了即將砍落他們頭上的刀,緩緩地道:「這麼說,你們背後有人?」
他的話讓黑衣人們眼前一亮,仿佛找到了一條生路。一眾人七嘴八舌地叫嚷著。甚至有人不小心直接說漏了嘴。
「世子饒命啊!要怪就怪那縣令的婆娘!」
蕭靖宥笑了起來:「哪個縣令啊?」
叫嚷的人一不做二不休,高聲道:「王縣令的!就是這遼陽縣的縣令!」
蕭靖宥利落地抬手,「行,綁了全部送縣令府。就說父王遇刺,賊人已被捉拿,想必事情的前因後果,王縣令一定能給安王府一個交代。」
至於王縣令該怎麼頭疼清洗自己找的殺手謀害安王的罪名,或者怎麼把罪名給栽到徐家身上,那就不是蕭靖宥過問的。
對於大清早就帶兵來堵人的世子來說,他就是來給別人找不痛快的。這群人膽子不小,尚在王府都敢密謀殺他的人,真以為安王府不管世事?
安王養傷期間,他可不想有心者來個落井下石。
空中一聲鷹嘯,白鷹從天而降,落在了少年世子的肩頭。
他伸手從鷹腿上取了信函,認真看了上面書寫的文字,充滿戾氣和冷嘲的笑容才逐漸融化,變得平和溫柔。
「你們幾個跟我來。」蕭靖宥隨手點了幾個小將,吩咐道,「別帶太多人,我們去趟大慈寺就回來。」
大慈寺坐落在抱湖的赤色山崖之間,雄偉壯觀,古木參天。因為處在兩國邊境,這座廟宇多次興廢,多次毀於戰火。
然而正是因為城外征伐殺戮,這裡反而會讓人來求一份心靈淨土。平日裡此處就香火不斷,還不斷有邊陲軍鎮的行商前來禮拜。
紅袖跟一個小行腳商耳語幾句後,交給對方一張紙條,然而轉身往那輛停在不遠處大樹下的造型普通簡陋的馬車走去。
車內端坐著徐奕清和卿九。
馬車寅時就離開了王府,此刻已在大慈寺所在的山腳。徐奕清已經完全清醒過來,他中毒又受寒,身體還未恢復,臉色難免有些蒼白。
卿九也好不到哪裡去,她昨夜幾乎強行帶傷躲開梟衛,以及那些訓練有素闖入王府的刺客。間中有躲不開的,她只能假裝受點小傷,折騰了半宿,她也面帶病容,神色懨懨。
若不是紅袖帶了徐奕清來找卿九,卿九怕是都會以為徐奕清已經逃離了王府。
自從徐奕清醒來,因為紅袖在車上,兩人一直沒說話。
紅袖下車,卿九才開口:「你居然沒走,反而去求助安王府的人庇佑你。你怕是忘記安王府也是蕭氏皇族一脈。」
徐奕清看著她:「你真的這麼認為?」
卿九瞪著徐奕清,極力控制心底越發澎湃的怒意,她的臉色極為難看:「你何時跟狗皇帝的子孫如此親近,你還記得你家那些血海深仇嗎!」
徐奕清當然知道卿九對蕭氏皇族的偏執恨意。
他不想改變一個人的看法,也不想自己因為養母的偏執而重複那預知夢中的一生,他忍不住說:「我不記得了。」
卿九的臉色更難看了,若不是身上的傷勢,她恐怕會一腳踢過來。
徐奕清對上她怨毒的眼神,不避不躲,「我當年尚且年幼,對於家中一切的記憶已經模糊。母親一遍遍告訴我的殘酷往事,只是在你的回憶里,而不是我的。」
卿九當然知道這一切,她能指望一個當初不到四歲的孩子記住多少?而且事情從徐奕清出生開始就發生了,那時候尚在襁褓里的嬰兒,又懂得什麼血親被殺的恨。
「好,你真的長大了,」卿九明知原因,卻依舊被氣笑了,「我教導你十年,你給我的就是這個結果?要放棄一切仇恨,當做一切沒有發生!」
徐奕清面對卿九壓抑的怒火,卻冷靜得可怕。
他淡淡地說:「不,我不會放棄。如母親所言,仇人不死,我一輩子都會活在追兵的陰影中。為了以後能正大光明的生存,為了當年那些無辜死去的族人,也為了母親多年來的養育之恩,我會親手殺了罪魁禍首,提他的頭顱以祭先人。」
這番話稍微順了卿九心底湧上的殺意,她剛才有一瞬間甚至想,徐奕清是靠不住的,只能靠她自己。
好在這孩子還沒有完全違背於她。
徐奕清觀其面色,又說:「但我不希望母親下次再自作主張。我等勢弱不假,但沒必要用那種下下策。就算以後也是如此,再艱難的事情,我會想辦法,你若是總是抱著犧牲的念頭去做,只會落得兩敗俱傷,甚至便宜了仇人。」
卿九這次似乎聽進去了,臉色逐漸緩和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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