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2024-09-12 19:45:34
作者: 澤澤
路上行人都在匆忙飛跑,徐奕清錯身擦過幾人,正好瞧見了前面快跑而至的劉觀。
劉觀也一眼瞧見了徐奕清,他三步並作兩步,走到徐奕清面前,一把抓住徐奕清的手腕,將其拖到隱蔽處,急聲道:「少主,伯淵沒告訴你出事了嗎?」
徐奕清正色道:「可我們不知道到底何事?」
劉觀臉色不太好,但畢竟騰衛出身,習慣了各種大場面。他滿臉肅色,沉聲道:「聽說北翟大軍南下了。」
徐奕清眼露震驚:「這個時候?」
劉觀點頭:「對,根據流民的描述,他們藉助前段時間的極寒凍住的冰面,渡過了冰河,快要接近遼陽縣了。」
徐奕清難以置信地搖頭:「不對,沒這麼早……」
夢中北翟大軍入侵還有一年,是在他嫁入安王府,安王暴斃後沒多久發生的事情。
如今安王還在,畏懼他的北翟人居然就敢妄動了嗎?更重要的是,這是他從夢中醒來後,第一次發現事情跟夢中事情走向不同。
這樣的話,他還能依賴夢境事件的真實性嗎?
劉觀不知道徐奕清心底的糾結。他仔細地解釋道:「對,按理說他們應該沒這麼快接近遼陽縣。前些日子世子接到密報,說北翟有異動,他還專門派了幾支黑騎軍精銳去最前線的邊鎮駐守和監視北翟動向。但是從目前的情形看來,他這次的安排被人泄密了。北翟大軍定是清楚知道每個邊鎮駐守的黑騎軍的數量和位置,盡數殲滅了駐紮的精銳才能突圍至此。」
「你是說有內奸?」
「剛才安王府已經戒嚴了,安王親自披甲掛帥去了軍營。梟衛正在排查府內可疑之人,少主……」劉觀說到這裡,有些憂心地看著徐奕清,「你不該這時候離開,恐怕你會成為懷疑的目標。」
徐奕清道:「我就算不離開,也會被懷疑,徐家的立場和我外人的身份,註定不會被信任。」
劉觀道:「那我現在就帶你出城。」
徐奕清擺了擺手,道:「且慢,你讓我想想。」
他夢中細節記憶開始模糊,但北翟這事他記得很清楚。北翟大軍突襲,兵分三路,先閃電般攻占了靈州和西面的邊鎮,然後才三軍合一圍剿遼陽縣。如果當時不是安王病故,打了安王府一個措手不及,他們這種將兵力分散的行為,很容易被精銳黑騎軍給各個擊破。
如今安王健在,他們恐怕不會冒險分散兵力,應該會集中全力圍剿黑騎軍。
思及此處,徐奕清問劉觀:「你說你在騰衛里都是頂尖的易容高手?」
劉觀點頭。
徐奕清又道:「你會講北翟語嗎?見過北翟王庭的人嗎?」
劉觀猶豫了下,說:「我跟隨滄行先生時,在域外遠遠見過幾面北翟王子呼延茂。至於北翟語,這幾年我跟牧民打交道,北翟語講得還算正宗。」
徐奕清道:「好,你化妝成北翟王子呼延茂,親自去見蕭靖宥,告訴他,北翟集中兵力南下,現在王庭兵力空虛,只要突襲,就可以剿滅北翟王庭,引南下大軍回防。但相應的,他要保證助你重建新國,扶持你做新的北翟王,這樣就算大軍回防,你也可助他們全身而退。」
劉觀震驚地吞咽了下口水:「少主,你想助安王府迎敵我可以理解,但我孤身一人,他如何相信?」
徐奕清想了想,說:「先回你家一趟,我給你一張北翟王庭布防圖。你帶著這個去找他,他看了便知道該如何去做。」
劉觀不知道該問徐奕清如何得知王庭的布防的,還是問徐奕清為何如此相信蕭靖宥有能力帶人去千里奔襲獲勝,他骨子裡被教導的信念就是服從主上的命令,所以有再多疑問,他也只是點頭遵照去做。
徐奕清拿筆按照夢中記憶畫了詳細的布防圖。
他畫完放下筆,吹著圖上的墨汁,看著墨汁漸干,心情有些微妙。
夢中他得到這張圖,只是為了誘蕭靖宥出兵攻打北翟,趁著蕭靖宥不在京城的時候,他方便排除異己,當時也有那麼一點讓蕭靖宥一去不復返的陰暗心思。
誰知道蕭靖宥那一去就滅了北翟,名聲威震天下,他為此還氣悶了許久。
如今情勢不同,他的心境也明顯變化,只希望蕭靖宥可以此戰順利,一擊破敵。
他想了想,又以左手拿筆,根據他對北翟政權形勢的判斷,在圖後寫了幾句話交代,這才喊了劉觀進來拿圖。
劉觀得了圖後,迅速給自己變裝,然後悄然溜出了門去。
徐奕清站在院中,送劉觀離去後,他轉身回房時,突然瞥見了西面小柴房門口一縷可疑的暗紅痕跡。
他悄然接近,蹲下用手指一抹,濕漉漉的粘稠,是還未乾涸的血。
就在這時,一柄長劍突然破門而出,橫在了徐奕清的脖頸邊。
陰冷的男子聲音在徐奕清頭頂上方迴蕩。
「姑娘,好奇心重可不是什麼好事。」
這人的劍很快,是高手。
徐奕清垂眸,心思急轉,以這長劍的位置,他還不能擅動。他正在考慮自己用暗器偷襲能有幾分勝算的時候,院中傳來了伯淵的驚呼。
「姑娘——」
「別過來!」徐奕清猛地轉頭,長劍瞬間給他脖頸拉出了條小口子。
所幸對方沒有用力,傷口不深,徐奕清用手捂著傷口,冷靜地看著伯淵,「在那別動。」
伯淵咬著唇,僵在了原地。
「姑娘好判斷,如果你這丫鬟再叫下去,我就馬上割斷你的脖子。」長劍的主人冷聲笑道。
徐奕清看不見身後人的樣貌,眼角餘光只瞥見對方帶血的錦袍下擺。
這人受了傷,傷勢還挺重。
徐奕清心裡有了底,他單手緩緩地上抬,捏住了劍鋒,見對方沒有反對,他才開口道:「要殺不殺,這位壯士可是有所求,不管是什麼,你先說出來,說不定我們能滿足你。」
「哦?什麼都可以滿足嗎?」身後的人俯身,在徐奕清耳邊低笑,「如果我劫色呢?」
徐奕清頓時冷了臉,那人倒也沒繼續玩笑,而是說:「我要出城,把我送出去,我就放了你。」
「好。」徐奕清冷聲道,「但我蹲在地上,也沒法幫你出城。」
長劍微微上抬,貼著徐奕清的下巴:「起來吧。」
徐奕清起身,手臂立刻被人一帶,後背立刻撞上了一個單薄的胸膛。
他偏頭一瞥,頓時心裡一跳。
萬萬沒想到,他會在京城以外的地方碰見這個人。
一想到夢中與這人狼狽為奸的那些年,荒唐殘忍的事情做了不少,最終也搭上了自己的命,徐奕清咬牙,心裡忍不住冒出陣陣恨意。似乎感覺到徐奕清身上那股怪異的陰鬱暴戾之氣,那人微微退了一步,拉開了與徐奕清的距離,問:「姑娘,我們見過嗎?」
徐奕清跟對方疑惑陰冷的目光對上,面無表情地說:「沒見過。」
那人陰惻惻地笑了:「你可想好了,如果見過,你該知道,我的身份能帶給你什麼。」
他的誘導話術對徐奕清沒用。
徐奕清當然知道對方的身份有多顯貴,這人正是當今皇帝的最小的兒子,還未封王的九皇子蕭祁昊,也是在皇帝位置上坐了三天的奪嫡贏家。
按理說夢中九皇子沒有在遼陽縣出現過,都是徐奕清隨著蕭靖宥入京後才見過此人。但北翟大軍的進攻時間都變了,夢中事件和人物的出現偏差,倒也不奇怪。
對於九皇子的話,徐奕清無動於衷,他就這麼靜靜地看著渾身是傷的九皇子,不給回答。
「可惜你錯過了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機會。」
九皇子突然收了劍,掐住徐奕清的脖頸,手指微微收緊:「既然你答應了我,我就放你一條生路,但我警告你,別耍花樣,你先想好了再回答,怎麼送我出城?記住,我不從不留無用之人。」
徐奕清雖然不知道堂堂九皇子為何單獨來遼陽縣,還把他自己搞得那麼狼狽,但他從心底就沒怕過此人。
哪怕那雙白皙纖長的手指,有力地掐著他,讓他呼吸急促,但他依舊冷靜如常,微微挑眉看九皇子:「你沒看見這院門外停著安王府的馬車?」
九皇子一驚:「你是何意?」
徐奕清道:「我父親乃是安王府的車夫,如今正好在外辦事未歸,你要躲著安王府,不如就用他們的馬車,名正言順地出城。」
「就這麼簡單?」
「公子難道沒有聽過,越危險的地方越是安全。」
九皇子沉默一瞬,一把掐著徐奕清,將其往外拖著走。
伯淵急著上前幾步:「姑娘!」
九皇子腳步一頓,回頭冷冷地看著伯淵:「你再跟著,我就先殺了她,再殺你。」
徐奕清卻緩緩地道:「都殺了你打算誰幫你趕車?」
若不是帶來的人都折在了北翟王庭,九皇子哪裡需要考慮趕車這種小事。
但如今虎落平陽,他也只能妥協。
他不情願地瞪著伯淵:「你過來,趕車!」
伯淵看了徐奕清一眼,徐奕清微微點頭,伯淵才快步跑上前來跟著。
院門側面無聲打開,九皇子拎著徐奕清迅速鑽入了馬車裡,伯淵這才跟上去,坐在了駕車的位置。
「快走。」車內傳來九皇子陰冷催促的聲音。
伯淵轉頭,看向站在巷角邊的大師兄盧浩,單手無聲地做了幾個手勢。
盧浩面色大變,立刻轉身就走。伯淵這才揚鞭一抽,馬車快速往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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