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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2024-09-12 19:45:43 作者: 澤澤
  等到徐奕清穿了半乾的外衫回來,蕭靖宥卻不在他剛才的位置。

  徐奕清心中一驚,趕緊趴下查看,霧氣繚繞的水面隱約可以看見有人側浮著,人沒丟,只是可能無力坐著,被水流給衝到了旁邊。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轉到那邊,伸手去撈蕭靖宥。

  這手一入水,他就感覺手下滑嫩綿軟。

  徐奕清愣了愣,還是伸手攬住了蕭靖宥的腰,將人給拖回了面前,可他這一抱,觸感更不對勁,蕭靖宥的腰本來就緊窄,此時卻仿佛更窄,還很軟,盈盈一握間。

  等到他把蕭靖宥拖出水面,他雙眸緊縮,月光下正面看著蕭靖宥的身體,婀娜嬌媚,曲線誘人,強烈的詭異感衝擊了他的思緒,他瞬間竟然忘記了呼吸。

  夢裡夢外,徐奕清都沒有想過,大楚戰神蕭靖宥,被皇帝忌憚謀害的皇長孫——

  她居然是個姑娘!

  徐奕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帶人回到山洞的。

  蕭靖宥的體溫已經回暖,呼吸也變得綿長穩定。褪去了平日的光環,此刻躺在徐奕清身邊的她就是個安靜沉睡的美麗少女。

  徐奕清捂著頭,時不時瞥一眼身邊的人,只覺得腦子裡亂成一團。

  他考慮過回山洞時,蕭靖宥被人掉包了,可惜在溫泉邊撿到的崑崙玉殘渣否定了這個想法。

  對於一個長期依賴崑崙玉的人,他很清楚這東西遇熱融化的特點。

  所以蕭靖宥不是被人掉包,而是他本來就是她,是個姑娘!

  雖然事實讓徐奕清震驚,但反而也解釋了夢中他所熟悉的蕭靖宥那些古怪反常的地方。

  徐奕清伸手撫開蕭靖宥臉上零散的髮絲,看著那張絕美誘人的臉,他眸色微動,覺得荒唐可笑。夢中他一直拿蕭靖宥當勁敵,羨慕對方是個鐵骨錚錚的男兒,甚至因為自己的殘缺,他總覺得蕭靖宥看不起他,心裡會不由自主地拿蕭靖宥對比,繼而生妒生恨。

  徐奕清仰頭望著洞外的黑夜,眸色深沉,沉默不語。

  所以安王口中的蕭綿玉,才是她的真名?

  他想起蕭靖宥後背的傷痕,肩頭那兩處暗器新傷,是那晚在梅園房中留下的吧。原來他早就見過真實的她,只是不自知罷了。

  綿玉……

  徐奕清舌尖繞過了這個名字,想起梅園中那夜被激起的莫名慾念,突然,他心口似乎有些微妙的疼,他伸手撫了下,又感覺只是錯覺。

  他又再次看向在他眼前毫無遮擋的身體,女子本該光滑如蛋的肌膚上,前胸和後背都有道道無法消除的猙獰傷疤。這些傷疤或深或淺,無聲地向他訴說身體主人這十幾年的殘酷生活。

  徐奕清回憶中的旖旎漸漸淡去,他目光複雜地盯著那些傷痕,世間的女子也能如男人一般背負如此之多嗎?她可還記得她是個女人。

  一時間,他心中百般情緒翻湧,夢中對天之驕子般的世子的妒恨突然少了個「妒」字。

  難怪夢中她那時候說,他們都是可憐人,從未活得像真正的自己。

  原來她不只是在可憐被閹了的他,還有一輩子都無法說出自己秘密的她自己。

  他側身躺在她身旁,撐著頭目光幽深地看她。果然他還是厭惡她的,明明是個大姑娘,偏要裝那光明磊落的大男人,到死跟他都沒有說過真相,這不是拿他當傻子嗎?

  可徐奕清轉念一想,蕭靖宥還活著呢,夢中之事能怪現在的她嗎?

  心裡對她的恨意開始搖擺不定,徐奕清討厭這樣的自己,他緊咬後槽牙,雙眼緊閉強迫自己睡過去。

  等她醒來吧,如果她醒來發現秘密被發現,要殺他滅口的話,那就別怪他不義!

  洞內的乾柴漸漸地燃盡,天空微微地泛起了魚肚白。

  一縷晨光從洞口斜斜地落在了蕭靖宥的臉上。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扶著微疼的腦袋坐了起來。


  身邊徐奕清和衣而睡,呼吸均勻,見他人還活著,蕭靖宥就鬆了口氣。

  但她很快一驚,胸前空蕩蕩的墜感,跟她平時在外的身體感觸完全不同。她緩緩地抬手,捂住了自己柔軟的胸捏了捏,頓時戒備地盯著徐奕清。

  正巧徐奕清也睜開了眼睛,蕭靖宥眼中頓時閃過一絲狠意,俯身掐住了徐奕清的脖子。

  兩人四目相對,視線交纏,呼吸相近,少女的長髮垂瀉在徐奕清眼前。

  細軟的髮絲擦過徐奕清的鼻尖,他意外地又聞到了淡淡的寒梅香,心神一盪,卻神色平靜地看著她,「世子救我兩次,我這條命就算去死,也該主動為了你去死兩次,你何必自己動手。」

  蕭靖宥看著臉色依舊蒼白的徐奕清,眸色凝著冷意,「你以為你這樣說,我就會放過你?」

  徐奕清悄然摸著地上的石塊,以扣暗器的手勢捏住,面上神色不為所動,「無所謂,我早該死了,想我去死的人,也不差你一個。」

  蕭靖宥想起失蹤的卿九,想起對徐奕清投毒的人,思緒不知為何回到了母妃出靈那日。那晚夜色如常,卻有個小麵團似的丫頭,在懷裡揣熱了點心,只為擔心她餓不餓。因為那一份不同他人的真摯關心,她與徐奕清莫名拉扯到現在。

  她沒忘記,一開始,她只是覺得,給予自己善意的小姑娘居然是個厭世性子,她想要回報那份善意,想要試著讓對方努力活下去罷了。

  現在她卻要親手掐斷對方的生念嗎?

  她心裡莫名一軟,環顧四周,這裡是遠離冰河的山間岩洞,她無法想像一個寒疾在身的姑娘離開冰河後,是如何拖著她一路爬到這半山腰來的。

  為了讓她活著,這小麵團也拼了命啊。

  蕭靖宥突然收了手,沉默地披著衣服坐起來。

  徐奕清眼眸一縮,抓緊石塊的手指也跟著緩緩地放了力道。

  他對她的反應半點不意外,好像心底篤定了她本來就會如此。他唇角為不可察地勾了勾,沒有起身,只問:「你的傷還疼嗎?」


  蕭靖宥沒看他,說了句「無礙」後,就伸手將徐奕清拉起來。

  徐奕清盯著她的側臉:「你的嗓子……」

  當少女用少年音說話時,難免有些砂紙般的粗糙感,那是一種聲貌不合的違和。

  「我用了藥,不服解藥改不了。」蕭靖宥瞥了徐奕清一眼,「你到底是真不怕死,還是學不會跟人低頭?」

  徐奕清抿了抿唇,發白的唇色有了點血氣,他神色寡淡地說:「我不過陳述事實罷了。」

  「事實?我救了你,你就盡想著去死?」蕭靖宥半眯起眼睛,警告道,「真不想活我待會就把你丟回水裡。」

  「如果你想的話。」徐奕清一副隨你處置的表情。

  蕭靖宥突然伸手,捏住徐奕清的臉頰,使勁拉了拉。

  徐奕清沒料到她的親昵動作,呆愣地看著她,忘了把她的手拍開。

  蕭靖宥看著他愣愣的樣子,終於笑了出來:「矯情。你知道我不會傷你,才這麼有恃無恐。」

  「我才不……」

  徐奕清話還沒出口,就被蕭靖宥一把抱住了。

  「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抱個妹妹。」她美滋滋地說。

  日常她一出手,人家總當她色中餓鬼,偏偏她又不能解釋。

  她柔軟的身體貼著徐奕清,熱度和幽香瞬間將他包裹。他心跳驟然加速,狠狠地推開她:「世子自重!」


  卻不料他的手剛好按住了蕭靖宥的胸。

  觸手柔軟,彈性十足,徐奕清瞳孔微震,下意識地還捏了捏。

  蕭靖宥先是一怔,旋即調笑道:「手感如何?」

  徐奕清沒有她這般厚臉皮,逃似的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衝出了洞穴。

  身後蕭靖宥笑著喊道:「昨晚都看光了,害羞什麼?」

  徐奕清腦海里浮現出溫泉迷霧之間所見,又憶起那晚在梅園中她唇舌的香軟,他到底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有些景象只是回想就能讓身體起異樣。

  他暗自咬牙,瞬間冷了臉:「我忘了!」

  蕭靖宥心說,忘了還躲這麼遠,小姑娘就是矯情。

  她穿好衣服跟了出來,貼在徐奕清身側說:「真生氣了?」

  徐奕清板著臉沒理她。

  蕭靖宥眼睛微眯,蹲下一巴掌拍在徐奕清的腿傷處。

  徐奕清不曾防備,一個踉蹌歪倒就被蕭靖宥伸手抱住了。他掙扎著,她卻不放手。他怒瞪蕭靖宥,卻見少女笑得明媚如春光,「還跑嗎?」

  他一時間失神在蕭靖宥的燦然表情里。

  蕭靖宥的笑仿佛暖風,不管他多生氣,最終那些陰霾都會被吹散。

  世間最奇怪的事莫過於,盈盈依風微笑,便勝卻世間無數美好。


  徐奕清閉上眼,阻斷了心中翻湧的情緒。

  蕭靖宥歪著腦袋看他:「不說話?怎麼這般小氣,是你輕薄我,我還沒生氣呢。」

  徐奕清猛地睜眼:「你……」

  「我說的不是事實?」蕭靖宥指著胸口反問,「你難道沒捏?」

  徐奕清心虛語塞,對上蕭靖宥他饒是再能言善辯,卻也無法辯駁。

  他只能冷著臉說:「世子莫以為你故作親近,就能讓人忽略你不過是個欺世盜名之輩!」

  蕭靖宥眸色微暗,放開了徐奕清。

  徐奕清跌靠在一邊的山石上,「你既然瞞過天下人,又何必對我如此『坦誠』,於我而言,你是蕭靖宥,是安王世子,這一點並沒有任何改變。」

  蕭靖宥站在枯樹下望天,自嘲地笑了笑:「你說得沒錯。」

  見徐奕清看了過來,蕭靖宥伸手摺了根樹枝,拿在手裡隨意翻轉,「或許是有時候我也想忘記自己是個女子,那樣就會少很多煩惱……偏偏我忘不了,而你卻必須得忘,我其實……始終都是一個人罷了。」

  山間冷風,林間沙沙作響,蕭靖宥披散的長髮被風盪起,無拘無束。

  徐奕清抬眸,瞧著在晨曦下,蕭靖宥眼角那一閃而過的水光。

  他突然上前,拿手捂住了蕭靖宥的眼睛:「世子這雙眼睛,可以明媚飛揚,可以肆意快樂,可以殺戮果決,以後莫再為不相干的事情流淚了。」

  「小阿清,別小看我。」蕭靖宥撥開徐奕清的手,拿手背粗暴地揉了揉眼睛,然後眸色灼灼地看著眼前的人,彎起了笑意,「風中有沙而已。」她又歪著腦袋看徐奕清,「你也別整日不把自己這條命當回事,你願意回徐家就回徐家,願意留在我身邊我也會護著你,你希望我好,我自然也是希望你好的。在這世間為人難,為女子更難,你小小年紀,有點追求可好?」

  徐奕清瞪她一眼,「我不小了。」

  「是,我們小阿清再大一點都可以嫁人了。」蕭靖宥笑道。

  徐奕清氣悶,懶得說話了。

  「好了,不逗你了。」蕭靖宥笑了笑,挑起自己一縷長發,隨手掰了根樹枝,將頭髮挽起,然後甩了甩腦後高束的馬尾,順手抓起脖頸上掛的玉哨對著空中吹響。

  很快,空中一聲鷹嘯,白鷹從天而降。

  蕭靖宥伸手,它就穩穩地抓住了她的手臂,昂首挺胸地瞪著旁邊的徐奕清。

  徐奕清向來不喜歡這畜生,偏過頭懶得理它。

  蕭靖宥則淺笑著,順著鷹毛,埋頭低語,然後手臂一振,將鷹放回了空中。

  不多時,白鷹在往西數百米的地方低空盤旋起來。

  蕭靖宥頓時眸色一冷,對徐奕清道:「你腿傷未愈,就在此處,哪都別去。」

  徐奕清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你去哪?」

  「我去探探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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