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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2024-09-12 19:45:46 作者: 澤澤
  徐奕清:「賭什麼?」

  滄行先生往遼陽縣的方向指去:「就賭安王府會不會用公子的圖。」

  徐奕清嗤笑:「如果先生不去告知剛才的計策,萬一安王府並不知道如何利用地形圖,那又當如何?」

  滄行先生淺笑搖頭:「公子所說的,安王豈能不知?比起你,他比你更了解對面那片大漠。」

  徐奕清冷哼:「若他不用,只能是婦人之仁。如今雪災泛濫,民眾饑荒已久。北翟大軍到來更是雪上加霜,讓他們恐慌。安王一時不忍,放災民入城,到時候北翟軍可以以災民作為幌子,一舉攻入遼陽縣。到時候,城中百姓照樣落個城破身亡的下場,大楚還反而處於被動。」

  滄行先生緩緩地捋了捋鬍鬚:「如果老夫說,他不用圖,也能勝呢?」

  徐奕清下意識地反駁:「不可能!」

  雖然時間不對,但那夢中遼陽縣破跟他所說也相差無幾。

  滄行先生笑道:「公子在京城多年,還是太不了解這邊境民風了。我們就以此為賭。若是安王不用地形圖,也能擊退北翟軍,公子日後就專心拜入我門下學習,如何?」

  徐奕清道:「若是不然呢?」

  滄行先生道:「我會帶公子南下避難,然後在路上告知你十幾年前京中到底發生了何事。你想知道的,和你不知道的,我通通可以給你答案。」

  「我怎知你的答案是真是假?你們既然可以瞞著我十幾年,誰知道你們嘴裡的話有幾分價值。」

  滄行先生點頭:「確實如此。」

  但他話鋒一轉,望著徐奕清道:「公子可以不信我,但以公子目前的身體情況,聶統領不在,你會用崑崙玉嗎?」

  徐奕清不說話了。

  滄行先生又道:「公子既然對我們沒有信任,那麼不如就當做一場交易。你若是想繼續藏在徐家,我們大可助你隱匿,也可以給你提供崑崙玉。若是不願待在徐家,如我之前提議,我帶你走,至於徐家,也有伯淵替你。」

  徐奕清定定地盯著滄行先生,想從對方的表情里瞧出一絲不妥之處,但是沒有。

  滄行先生如山間清風,無形而有力。

  徐奕清略微思索,點頭:「好。」

  滄行先生終於發自內心的笑了。

  徐奕清瞧著對方的模樣,感覺老者胸有成竹,但他也有預知夢做依靠,腦中反覆回想後,並不覺得自己會輸。

  其後,在滄行先生的建議下,徐奕清重入熱泉,換下了身體的偽裝,穿上了劉觀帶來的男裝,素色的髮帶垂在腦後,少年頗有君子端方之態。他換裝完畢又叮囑伯淵:「你既扮我,我傷了腳,你就躺著少動。」

  哪知伯淵撩起徐奕清的衣擺觀察了一番,就拿匕首以樣畫葫蘆地刺傷了自己。並且在此之外,再將傷腿狠撞於岩壁。

  對上徐奕清難得錯愕的表情,伯淵揚起笑容說:「做影子,那就得一模一樣,甚至要更像影子。」

  從盧浩到伯淵,從滄行先生到劉觀,這群人跟徐奕清過往或者說夢中接觸的人都不一樣,他們更光明磊落,也更能犧牲自我。

  徐奕清心想,如果換做是他,他是不會為陌生人做到這一步的。他更不理解這種全心全意的付出是何等情感。但是,在他心底深處,對於這種不求回報的奉獻,並不排斥,甚至有些動容。

  突然一聲鷹嘯,清晰地迴蕩在周圍。

  徐奕清蹭地站起,心中一塊大石也落了地,「蕭靖宥回來了。」

  許是擔心他獨自在此,蕭靖宥回來得很快。她身後跟著二十多名梟衛,身上血跡未乾,就快速地躍至洞前。

  待看到滄行先生一行人,蕭靖宥明顯愣了一瞬。

  滄行先生她是認得的,還登門數次拜訪,旁邊的燁公子更是之前發生過不愉快。可他們不認識女裝的她,她也不能被對方識破。


  她反應極快,壓下眼底的情緒,對滄行先生拱手道:「我乃世子麾下梟衛綿玉,奉世子之令,接徐姑娘回城,不知道諸位是?」

  徐奕清過去不知道她是誰,昨夜之後哪能不知。

  可女裝的蕭靖宥應該沒有被男裝的徐奕清看見過,他也不打算讓滄行先生知道蕭靖宥的真實身份,所以他只能裝作不認識。

  徐奕清順著蕭靖宥的話,態度冷淡地說:「這是我師父滄行先生,我們受劉大哥所託前來尋徐姑娘,追蹤至此處,見她跌下山崖,剛為她處理了傷勢。」

  蕭靖宥立刻急了,「她怎麼摔了?」

  徐奕清態度冷淡:「我怎麼知道。」

  蕭靖宥又對劉觀道:「你幹得不錯,回城後世子自有嘉獎。」

  劉觀一副忠厚老實人模樣謝道:「能為安王和世子做事,是我的福氣。」

  蕭靖宥客套話聽得多了,無所謂這些,她幾步上前,瞧著躺在地上眼睛緊閉的「徐奕清」,又是心疼又是無語。她都叮囑讓徐奕清別亂跑了,這傻孩子還能跌懸崖去,是不是要將其束縛在王府內,小麵團才會收斂一下作天作地的本事?

  徐奕清見蕭靖宥伸手要去觸碰伯淵,他自然而然地上前一步,問:「據我所知,北翟大軍兵臨城下,安王的護衛不在王爺和世子身邊待著,就為了找個姑娘遠行至此?」

  蕭靖宥從小扮作男孩,受父王和名師教導,打架鬥毆從未輸過,就算在軍中,也可以把刺頭揍得服服帖帖。此生唯獨在這燁公子手下吃過虧,心裡不免對他既防備又敵意。聽得燁公子質疑,她冷笑一聲,扯出脖頸間的白羽:「梟衛夜行黑衣,頸掛黑鏈白羽,臂刺雪鷹,羽非死不可取。公子若是質疑,大可試試用刀劍能不能割開。」

  梟衛的白羽繫繩乃至皇家特製,尋常刀劍根本不能砍斷,除非把人的腦袋給割下來。

  徐奕清本來也不是要真的深究蕭靖宥等人的梟衛身份,他聞言後退兩步,抱臂靠在岩洞邊看滄行先生:「老師博聞強識,這真假自然就由老師定奪。」

  滄行先生呵呵一笑,看著蕭靖宥道:「綿玉姑娘,老夫不必看,也知道你們身份。能在這延綿山脈中尋人,除了老夫與弟子,也只有安王府的梟衛才有這等堪輿的本事。小徒雖自幼跟在老夫身邊,卻還學藝未精,讓姑娘見笑了。」

  簡單幾句話,蕭靖宥心中瞬間舒坦了。


  還是滄行先生會說話。既肯定了安王府,又抬高了他自己,還順便打壓了那個過於傲氣囂張的小徒弟。

  蕭靖宥瞧著徐奕清瞬間黑下來的臉,看來這小子在師父眼中也是個需要被敲打的。她不禁笑道:「多謝先生肯定。不過此間不是說話的地方,徐姑娘也需要醫治,我們先回城吧。」

  「等等。」徐奕清又道,「如今北翟兵臨城下,你讓我們回城?」

  蕭靖宥揚起她慣有的自信笑容:「一時之危罷了。」

  徐奕清:「你可是對安王府及其麾下的黑騎軍太過自信了?」

  蕭靖宥不做解釋,看向滄行先生,明知故問:「先生這位徒弟可有姓名?」

  滄行先生摸著鬍鬚說:「姓顧,顧啟燁,綿玉姑娘喚名喚姓皆可。」

  徐奕清一怔,這是他的本名嗎?

  蕭靖宥沒有懷疑,只點頭,用了請的手勢說:「燁公子如果好奇,不如跟我去瞧瞧。」

  她也不多廢話,上前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的「徐姑娘」,還貼心地將「徐姑娘」背在背上。她動作輕柔,仿佛對待稀世的寶貝,看得徐奕清胸口又悶又堵,臉色越發不好了。

  如今他們幾十個人的隊伍里,只有綿玉是女子,由她來接觸「徐姑娘」是再名正言順不過的事情。蕭靖宥自覺自己做得沒有問題,可她也敏銳感覺燁公子的情緒不對,思來想去,她突然悟了。

  滄行先生是她這個世子上門求拜師都不理的高人,怎麼會為了個徐家小姑娘勞師動眾?要說徒弟,徐姑娘可還沒正式拜師呢!

  徐姑娘上次失蹤也是燁公子送返,這次他又親自來尋,莫不是他看上了這小麵團?

  蕭靖宥心裡突然也犯了難,若是徐姑娘要外嫁,恐怕徐家和安王府都不會答應。前者不會放棄到手的榮華富貴,後者不會放心見過雙鶴白玉佩的徐姑娘流落到民間。她心裡念頭一轉,看向燁公子的眼神里,就帶起了一絲絲憐憫。

  徐奕清冷不丁被她這麼一瞧,仿佛又回到了夢中。

  夢中蕭靖宥知道他是個被閹的男子後,總是無意間在他面前露出這副表情,好像她代替全天下欠他的一樣。徐奕清只覺得一股惡氣從胸口湧出,他忘記了自己的腿傷,冷哼一聲大步向前,卻因為地上濕滑,沒走兩步就一個踉蹌就跌倒在地。

  再次起身,他已經變得一瘸一拐,只能折了旁邊樹枝做拐,拄著一步步往前。他還硬氣得很,摔了也不回頭。兩相對比,竟有些滑稽。

  蕭靖宥忍住沒笑,一個貌似山中妖精般的漂亮男子灰頭土臉、惱羞成怒的模樣,在她看來又別有一番樂趣。不過礙於滄行先生的面子,她選擇了沉默。

  旁邊的劉觀卻在心中感慨:不愧是少主,為了掩飾腿傷,不怕丟人現眼,能屈能伸是個好男兒!

  滄行先生則意味深長地瞧著徐奕清的背影,緩緩地捋著鬍鬚。

  負氣又衝動,依舊是個少年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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