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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2024-09-12 19:47:58 作者: 澤澤
  轉眼間,五日過去。

  這期間玉瀾書院的山長組織了學子和一些交好的商賈,發動了小半個靈州城的人出城掃雪。凡是參與了掃雪的人,書院都會登記在冊,往後家中若有孩子考科舉,會優先選錄。之前安王府給報酬他們都不干,如今不少人家為了送孩子進書院,免費活兒都幹得熱火朝天,甚至之前拿報酬替安王府幹活的人都直接表態不要錢了,只為登記個名字。

  對於這些人來說,掃雪不過付出些體力,但是能讓孩子未來的路可見,那絕對是穩賺的買賣。

  蕭靖宥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燁公子真是焉兒壞,免費使喚人還要讓人感恩戴德。

  但她確實第一次接觸這樣的人,就像在冰河上徐奕清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深入接觸下來,只覺得他既刁鑽促狹,又正氣凜然,收拾壞人的時候有些不折手段,卻有大快人心。如此矛盾又複雜的人,她平生未見,不知不覺中關注對方的時間就更多了。少年還未長開,身形難免單薄,卻積石有玉,列松如翠,世間無二。她本來不覺得男人的外貌有何重要,但面對徐奕清,她突然覺得人好看也不錯,至少賞心悅目,她就這麼看著,心裡也有種跟過往不同的愉悅。

  她突然理解了皇爺爺後宮為何那麼多佳麗。

  果然觀賞美人也屬人間樂事。

  幸好她不用做皇帝,否則一定會被美色耽誤政事。

  徐奕清知道蕭靖宥在看他,但他此刻正在靈州府衙里,要把蕭靖宥攬下的麻煩事解決完,分不得心。

  張知州也正在打量這個少年。

  倒不是安王世子派這麼個少年來談事,讓他覺得有點羞辱。而是徐奕清的長相,總讓他覺得眼熟,而且是那種會惹麻煩的、心驚肉跳的熟悉。他為官多年,趨吉避凶,感覺一向很準。因此他聽著徐奕清說話也有點心不在焉,甚至瞧著有些冷漠。等徐奕清說完之後,他才捋了捋下頜長須,「你擔心老師滄行先生,倒是情有可原,但你別忘了,構陷書院的山長,往後若是被他追究起來,本官可保不了你。李山長不僅僅是進士出身,還為官多年,算是本官的前輩,他桃李滿天下,學生中在朝的也不少。」

  張知州這話帶著幾分明著的威脅了,徐奕清只當沒聽見。

  「大人放心,學生不會無的放矢。那文震的確是在李山長看望之後才生了念頭自殺,就算李山長沒有威逼他,下次李山長再來探望,文震若是再尋死,我老師若是沒救下人,豈不是成了老師的錯。既然老師不願意離開牢獄,非要與學子們共同進退,那就請大人回絕玉瀾書院任何人的探監。」

  「你倒是奇怪。」張知州沉吟一瞬,捏著鬍子說,「如今牢獄不都是世子的梟衛把守嗎?你既然跟世子交好,請世子下令便是,為何來求本官?」

  被點到名字的蕭靖宥上前一步,抬起手臂勾了勾手指,就有梟衛抬著兩具屍身走了進來。

  「張大人,我在靈州郊外發現了蠱害。恐怕得先調梟衛處理這件事。」

  「什麼!」張知州大驚,趕緊上前。他靠近屍體後,又被臭味給熏得後退一步,捏住了鼻子說,「世子,這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蕭靖宥靜靜地瞧著張知州,眸色微沉。

  張知州心裡咯噔一聲,臉都青了。

  看安王世子的表情,這不是玩笑,是真的!蠱害啊,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蔓延成疫,他這頂官帽就不保了!

  前朝末年,因為東齊利用了南疆蠱民,弄得前朝民不聊生,險些吞併了前朝國土。雖然最後給了大楚改朝換代的機會,但也是千鈞一髮。大楚開國之後,東齊盤踞東方一直虎視眈眈,為避免重蹈覆轍,歷代皇帝都在消除巫蠱之術的影響,先帝甚至用強硬手段,將用蠱者入刑,蠱毒才在民間絕跡。

  當年安王牽扯進後宮的巫蠱案,皇帝將其貶為庶人,東宮一脈都不敢多言,就是因為不敢沾「蠱」字。

  現如今,蕭靖宥居然在靈州郊外發現蠱害,這可怎麼得了!

  一向牆頭草、小心謹慎的張知州的臉色肉眼可見地慌了。

  蕭靖宥垂眸,指著屍體,又解釋說,「這兩具屍體皮肉完好,顱內被吃空,若不是蠱害,我找不到其他原因。」

  張知州頓時頭皮發麻。

  徐奕清的目光也變得複雜起來。他之前是知道蕭靖宥還在處理山中之事的,但他萬萬沒想到,會是這種事。他提出要梟衛撤離牢獄,蕭靖宥只是保證會有足夠的理由,結果卻是這種理由。

  卿九的行蹤至今沒找到,而她是徐奕清所知的,最擅長用蠱之人。

  會是母親設局在引蕭靖宥踏入,然後她想辦法擊殺蕭靖宥嗎?

  徐奕清很想立刻問清楚此事細節,卻在幾個呼吸間控制了情緒,隱忍下來。

  這裡不是詳細談論的地方,他只能先聽蕭靖宥怎麼說。


  張知州繞著屍體走了兩圈,面色沉重,「世子何時發現的?」

  「有十多天了。」蕭靖宥也沒瞞著,「一開始只是流民受傷,我的人擊殺了行兇者,卻找不出他們行兇的目的。後來我親自去了現場,殺掉了兩個人,發現他們不尋常之處,一番追查下來,這些人倒有些聯繫。」

  「什麼聯繫?」

  「都是曾經進山選奇石,採集石頭做靈璧賣的普通人。」

  張知州沉吟道:「世子的意思是……」

  「我懷疑靈州城內的靈璧行商中有東齊的探子,他們利用百姓生活不易想要走偏門賺錢的心理,將一些蠱種撒在參與交易的人身上,等到北翟入侵時,這些人身上蠱毒發作,會成為開啟城門裡應外合的工具,事後因為戰亂,他們身上被用過蠱的痕跡就很難查找。但偏偏這次北翟的行動被我和父王破壞了,他們想要再生事端掩藏自己,只能對城外本就不安分的流民隊伍下手。」

  蕭靖宥一番分析下來,張知州也認同地點頭,「世子所言有理。」

  「所以,萬卷樓的案子,我分不出精力處理,之後會交給顧兄弟,他的判斷就代表安王府的立場。」

  有蕭靖宥的囑託,張知州至少明面上應了。

  蕭靖宥又在府衙坐了會兒,等梟衛跟衙役交接完成後,方才帶人離開。

  徐奕清追了出去。

  他伸手攔住蕭靖宥,眸色微沉,「你為何不告訴我蠱害之事?」

  蕭靖宥摸了摸鼻尖,「這種東西不是你們這種讀書人能碰的,我告訴你,你能做什麼?」

  兩人相對而立,徐奕清一把扣住蕭靖宥的脈門,「你忘了我會醫術。」

  蕭靖宥仿佛被燙到手臂一般,猛地抽回手,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她才站在原地,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如果大夫就能解決蠱害,有的人就不必受那麼多苦了……」


  她想起日夜備受煎熬的安王,心中比想像中介意。

  那種害人的東西,越少的人捲入越好。

  當她再次抬頭時,面上又恢復了少年世子的從容和淡定,她伸手拍了拍徐奕清的肩頭,「要真有什麼事,後續我會找你求救,既然你跟我做事,我是不會跟你客氣的。」

  徐奕清沉默地瞧著她,突然走近兩步,伸手抱住了她。

  蕭靖宥猝不及防,跌入一個不算寬厚的懷抱,她還比徐奕清略高一點兒,少年的下頜就擱在她的肩頭。她心跳莫名加快,只扯住了徐奕清的衣袖,卻沒有推開他。

  徐奕清在她後背輕拍了兩下,斂了眸中的冷色,低聲道:「保重。」

  她不讓他跟著,大不了他多費點心思好了。

  如果那蠱害陷阱真是母親所留,只有他了解母親的弱點,才能護著蕭靖宥。

  如果那蠱害與母親無關……

  徐奕清唇角勾起冷意,他就不用留手了。

  相擁的動作只有一瞬,看著就像是好兄弟的送行,但直到蕭靖宥從紅袖手裡拿過自己的配劍,她才稍微平復了心跳。

  紅袖捏著拳頭,放在唇邊輕咳了聲,提醒,「世子,你臉紅了。」

  蕭靖宥抬眸瞧著剛剛轉身進入府衙的少年,寒風吹起他淡色的髮帶,幾縷墨發貼著他俊秀的側顏飛舞,她揉了揉臉頰,隨手拍了拍,「太冷了,凍的。」

  紅袖默默地偏轉了視線,上前去牽馬。

  行,世子說是凍的,那就是凍的,還能是什麼?對著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臉紅嗎?

  蕭靖宥拂了拂衣袖上的風雪,一邊讓梟衛跟上,一邊伸手拉住了紅袖遞過來的韁繩,動作利落地翻身上馬。她端坐在馬上,雙腿一夾,就策馬遠去。

  城外,單人一騎從剛剛清掃了積雪的官道,飛速地南下。

  不過兩日,這一人一騎就來到了距離靈州最近的西州,這裡的氣候相對靈州一帶稍微溫暖了些,山脈更為平緩,路邊樹枝上掛著的冰棱也有融化的痕跡。入城後,馬匹未停,直至西州府衙後院,馬上人才翻身而下,匆匆入內。

  時值三更,又有新的單騎從府衙內奔出,繼續一路南下。

  輾轉了近十日,就在臨近年關前,終於有信使進入了京中慶王府,把來自靈州的信,送到了四皇子慶王的手裡。

  慶王看完了來信,坐在主位沉思了片刻,喚了下人進來。

  「備車,本王要立刻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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