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每顆心都有花開過> 你是我寂寞時候的出氣筒

你是我寂寞時候的出氣筒

2024-09-12 21:20:05 作者: 緞蘇
  工作的第一年,跟我想像地一樣無聊鬱悶,除了講課,剩下的時間我基本都是對著房子外的花草或者天空發呆。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姜圖到來。

  我和姜圖還沒見面,暗地裡就跟他先來過一次較量。我比他早工作一年,一直和同事擠一個單身宿舍,整天盼望有個全部屬於自己的個人空間。

  那天還不到開學時間,我提前回了學校,發現隔壁的隔壁有個屋清理得空空蕩蕩的。我大樂,這肯定是我的了,上學期期末校長就親口答應我的。我當時也就那麼隨口問了一下:「是給我的嗎?」沒想到答案出乎意料地差點讓我暈死:「是給新來的教師,姜圖。」

  「姜圖?姜圖!」我咬牙切齒地咀嚼著這個名字,惡狠狠地想,一個新人,居然插隊到老資格前面去了!就因為他是校長的大學校友?哼,本小姐可不是好欺負的,怎麼能容忍此類不公平的事情發生?

  校長其實是個心軟又迷糊的老頭兒。我許諾說在姜圖沒有新宿舍之前 ,讓他先堆放東西,先住下來。三言兩語,老頭兒就答應了。

  為防萬一,我立馬叫人把自己的物件全搬進空屋子裡,到處塞得滿滿的,只剩下一張床上光禿禿的床板。我還擠原來的宿舍,那個姜圖,他要住就去住吧,反正是暫住。沒想到,姜圖不住,他只是放了兩個大箱子進去,然後露一口白白的牙齒,不停笑著說:「麻煩你了!麻煩你了!」我這人就這樣,吃軟不吃硬,本來一直得意洋洋地竊喜,可一下子,突然象搶了他東西似的。以後再見到他,就低眉順眼,頗有些內疚的感覺。

  好在學校很快給他安排了宿舍。他把他的大箱子搬出去那天,我的內疚感馬上煙消雲散,我又對他趾高氣揚起來。嘿嘿,雖然他比我大了一歲,可誰叫他晚我一年畢業呢?在我的威逼下,他總是「師姐」、「師姐」地叫得很甜,我也就樂滋滋地大聲應著。

  我和姜圖都是獨自在外工作的人。我們學校在郊外,一個小山坡上,綠樹成蔭,花團錦簇,但優美風景敵不過都市的繁華喧囂,絕大多數職工的家都按在市里。下午下班後,學校悄無聲息,只剩下幾個快樂的單身「漢」。

  因為有著前面的淵源,我和姜圖很快熟悉起來,並相處很好。他對我在開學時收留他的大箱子一直心存感激,就放縱著我在他面前耀武揚威。我後來告訴他那個宿舍本來是他的,我覺得不公平,所以搶了回來。他一點不介意,笑眯眯說自己早知道了。天那!這小子,原來一直在裝傻。我狠狠地瞪了他一大眼。

  姜圖有極好的人緣。自他來了以後,下了班的院子也不再冷清。他的宿舍成了年輕人的俱樂部。一下班,大家不約而同湧向他那裡。有時候,他還沒到,我們就已經坐在他屋子裡。他看見我們出入自如的樣子,作暈倒狀:「天那!你們怎麼進的門?」我們全部很無辜地說:「你的門鎖不是壞的嗎?不是你叫大家想來就來的嗎?」他那宿舍,四壁空空,我們戲稱:「小偷看見都會掉眼淚。」所以每個人都知道,這傢伙的門窗也就一個空城計。

  他的大堆朋友,紛紛逃離城中心,跑來我們這蕭條的山坡上,還美其名曰「療養院」。經常就我一個女孩子混在他們那堆傻小子當中,他們也不把我當女孩子看,總是兄弟長兄弟短地稱呼我。

  我哈哈大笑,沒有絲毫淑女樣。冷冷清清過了一年多,我喜歡極了這份熱鬧。我們一起玩鬥地主,誰輸了用口紅畫誰的臉。我的運氣總是很好,常常看著被畫成畫貓一樣的他們,笑得直不起腰來。黃昏的時候,抱回很多啤酒,大杯地喝,大聲地笑。幾個人不時感嘆:多麼快樂和單純的日子啊,好象依然在上學一樣。

  姜圖有個毛病,就是看見美眉沒志氣的就邁不開腳。有一次,大伙兒在星期六約好爬山。走到校門口,他的弟兄之一說穿皮鞋爬山累,要換拖鞋。找來找去,還差一雙。姜圖自告奮勇跑去借。

  學校門口有家小飯店,我們經常在那裡吃喝,和老闆很熟。姜圖去的就是那裡。幾步路的距離,我們左等右等,嗓子都喊啞了,他既沒露面也沒吱聲。最後大家忍無可忍,一行六人全殺到小飯店一看,差點沒氣死。他提著一雙拖鞋,站在人家院子裡,和一個漂亮MM正談笑風生。我們催了又催,只差過去提他耳朵了,他嘮嘮叨叨又半天,好容易才出了門。

  從此以後,這個典故就時常被我們拿出來打擊他。我一向伶牙俐齒,說話素不拐彎抹角。他對我挖苦他,嘲笑他,諷刺他,從來不在乎。他還笑嘻嘻地說:「我是你寂寞時候的出氣筒!」

  我正沒心沒肺地在笑,聽到這句話,心裡密密泛起的就全是感動。我誇張地大叫:「酸!」其實真正酸的卻是我的鼻子。姜圖和他的朋友雖然總叫我兄弟,可一直都讓著任性和霸道的我。每次在我滔滔不絕逐一打擊完他們後,他們就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說:「你這小姑娘,什麼時候才可以變得溫柔一點啊?」

  其實他們不知道,每次想起他們,想起他們一直遷就我寵愛我,想起我們一起歡樂地度過很多寂寞的日子,我的心都溫柔得想要哭泣。

  端午節那天,學校提前下班,一轉眼到處都人去樓空。姜圖的宿舍門也是緊閉著。我知道他有個阿姨在城裡。我也有親戚,也盛情邀請了我 。可我不想去。過節的時候在別人家裡團圓的氛圍里會倍感淒涼、分外想家的。我打算象往常一樣吃食堂,湊合就過了。還沒到開飯時間,我聽見姜圖大呼小叫喊我的名字。才打開門,姜圖把一串冒著熱氣的粽子遞過來,不停催我:「趁熱,快吃!快吃!」他的兩個朋友站在一邊,一個拎著只大母雞,一個抱著箱啤酒。

  我驚喜地問:「你們怎麼來了?你女朋友呢?」他女朋友回家過節了,他本來也應該去的。「可是,我們怕你一個人哭鼻子啊!來陪你啊,怎麼樣,感動吧?」他們三人嬉皮笑臉地望著我。而我,除了傻笑,什麼也不會。

  那隻大母雞最可憐。誰都沒殺過雞,把它折騰得夠嗆。最後,姜圖一生氣,一刀斬下雞頭。晚上,吃著噴香的雞肉,我們的笑聲把夜晚的寂靜驅散得無影無蹤。吃完,看看喝得東倒西歪有點迷糊的三人,我忍了好久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校園裡開始風傳我和姜圖的流言,連學生也會用曖昧的眼光看我們。沒辦法,幹部學校,學生比我們還複雜。對這些,我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依然我行我素,大聲叫他的名字,大方地和他出出進進。

  有一天,同事中的一個老太太遇見我,拉住我神秘兮兮地說:「小姜和你在談戀愛吧?現在他屋裡來了兩個女娃。」我心裡一陣爆笑,表面還很禮貌地回答:「阿姨,我們沒什麼啊!那是他女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呢!」看著老太太滿面狐疑的樣子,還好象自言自語嘀咕什麼,我趕緊飛也似地逃開。

  我氣勢洶洶把這糗事告訴姜圖聽。姜圖他們一干人全都笑翻了。誰都知道,姜圖有他的溫柔女友,我有我的遠方男友,我們一向兄弟相稱,坦誠相待。好幾次,他和女朋友鬧彆扭,還是我去幫忙講和的呢。而我,時不時在接愛情長途時,遭到他的惡笑。

  「哼哼,姜圖你那傻乎乎的樣子,我要看上你非給大家笑死不可。說說吧,你怎麼彌補我的一世清名?」姜圖眨巴眨巴著他的小眼睛,一臉壞笑地說:「就你這刁蠻勁,我能看上嗎?哇哈哈哈哈!」我氣急敗壞地順手拿起桌子上的撲克盒砸向他:「姓姜的,你去死吧!」

  他一路狂奔,大叫救命。其他人一副習以為常的樣子繼續進行他們的升級大戰,只有他女朋友拍著手在一邊大笑。

  第三個深秋來臨的時候,姜圖結婚了。我和他的那幫朋友陪他娶回了千嬌百媚的新娘。我笑逐顏開地對每個人的疑問都回答:「不!我不是伴娘,我是姜圖的伴郎!」婚宴上,新娘新郎不停敬酒。他們一伙人還直對著我起鬨:「兄弟!加油!早點把自己嫁出去!」我回他們一個大白眼:「你們懂什麼?我才不要早早進圍城!傻,單身才叫貴族呢!」

  姜圖的新家也安在熱鬧的城中心。結了婚的姜圖說:「有空就來我家。我們都想你,盼你來呢!」我使勁點點頭,卻知道,那些快樂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只是,一個人聽音樂的周末,想到他們,想起姜圖說的「我是你寂寞時的出氣筒」,我就忍不住笑出眼淚。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