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玉顏啼不語

2024-09-12 21:28:34 作者: 語笑嫣然
  花無愁自睡夢中驚醒過來,窗外晨光熹微,已是拂曉。今天已經是第八天了,怎麼還沒有消息?莫非那九轉靈修丹太過棘手,就連夜砂城主也得不到?如果雲翩的臉不能恢復,他可以想見她的無助、傷心,也可以想見自己每逢看到她的無助傷心的時候,那種隨之而來的心痛難過。

  其實,他的心早就已經被她緊緊地牽著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是在爬山廊的夜燈下,伴隨著風鈴清脆的躍動,他與她近在咫尺的那一刻嗎?還是在壽宴上,她於紅燈碧瓦之下輕盈起舞的時候?她翩若驚鴻婉若游龍,笑靨含情明眸生輝,幾乎要將全場看客的魂魄都攝了去,莫非就是那樣把他的魂也給偷走了?

  又或者,是在他一次次的刁難中,她深藏在眼底的孤獨和倔強打動了他?還是在她受傷中毒的時候,她在他的懷裡掙扎哭喊,那一顆顆晶瑩的眼淚拴住了他?

  彼此之間,經歷了這麼多,他的心其實早已經被她填滿。

  可是,他偏偏不承認,他再是緊張她,再是關心她,就是不肯對任何人、更不肯對他自己承認——他是愛她的。

  心之所系,不知所起,卻一往而深。

  他多想告訴她,其實容貌算什麼呢?你依然是你。對我來講,你仍是我心中最深最重的部分。我並不計較你的美醜,我曾經說過,只要你能活過來,我就不再刁難你,我只想將你圈在這一方小小的院落里,給你安穩的生活,讓你無憂無慮地快樂。

  可是,你呢?

  你能放棄你背後藏著的秘密嗎?你能斷了和陸顏留的往來嗎?我要如何才能救你擺脫他的掌控?

  可是,我若是真的那樣做了,你又會不會欣然接受?

  你會怪我多管閒事嗎?

  ……

  那天下午,門外有個七八歲的孩童送信來,指明要交給花家的二公子。花無愁正在書房裡參詳圖紙,管家親自把那封信遞到他手上,他拆開一看,神情微微發緊。沒想到信竟然是夜砂城主派人送來的,說是有關九轉靈修丹的事情,需要與他面談,約他黃昏後到鳳鳴樓會面。

  花無愁心中有千般疑惑,這一趟卻非去不可。

  他又去了鳳鳴樓,崔媽媽眼尖,一眼就看到他,趕忙甩著紅絹迎過來,「哎喲,我的二公子,您可來了,上次一別,真是想煞了我鳳鳴樓里的姑娘喲!」

  花無愁問道:「可有一位戴著金漆面具的人來了這裡?」金漆面具是夜砂城主在信中寫的,他要花無愁就按著這個標記來找他。崔媽媽諂媚道:「有有有,那位爺在三樓的天字號房,公子要見他?」這崔媽媽表面笑得熱忱,心裏面卻又暗暗地將花無愁罵了,只道他第一次來鳳鳴樓就是要找陸顏留,這第三次來,竟然又是為了一個男子。難不成他真是來跟他們幽會的?她這樣一想,忍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扭著腰肢領花無愁到了三樓的天字號房。

  花無愁在門口敲了敲,裡面的人嘶啞道:「進來——」他小心翼翼地推門進去,便看一個穿玉色長袍的男子站在窗邊,用一張金漆的面具遮了大半張臉,只露出眼嘴和下巴。他問他,「閣下就是夜砂城主?」

  對方道:「正是。」

  他便問:「城主是有關於九轉靈修丹的事情要和我談?」

  「嗯,九轉靈修丹我已經拿到了。」夜砂城主說話的聲音很沙啞,有點不自然,仿佛是故意扭曲了自己的聲線。

  花無愁顧不得那些,急忙問:「靈丹在哪裡?」

  「靈丹我已經帶來了,自然會給你。」夜砂城主說著,便在椅子上坐下,沏了一杯事先擺在案上的清酒,慢慢地呷了一口,「嗯……花公子可是愛酒之人?」

  花無愁不知這夜砂城主究竟意欲何為,但他向來對他懷了幾分敬畏,便道:「天若不愛酒,酒星不在天。地若不愛酒,地應無酒泉。天地既愛酒,愛酒不愧天。我想城主或許也跟我一樣,是好酒之人?」

  夜砂城主搖頭道:「酒能醉人,醉了,便看不清世情真偽。酒亦能傷身,傷了,怕就享不盡這美景良宵了。」

  花無愁淡笑道:「醉酒傷身,但有時醒著卻是要傷心的。」

  夜砂城主聽花無愁這樣一說,便擱了酒杯,道:「花公子說話有趣得很,若不是你我各有不同的立場,其實做個朋友也未必是件壞事。」

  花無愁不解,「不同的立場?」

  夜砂城主隔著面具看他,越是不動聲色,就越顯得高深而詭異。他再問道:「是不是否城主覺得我給出的價錢不夠誠意,所以不願把九轉靈修丹賣給我?城主想要多少,儘管開口就是。」

  夜砂城主眼神微倦,問道:「你要九轉靈修丹做什麼?」

  「為了救人。」


  「救什麼人?」

  「一個朋友。」

  「什麼樣的朋友值得你花如此大的價錢?是生死相交的朋友?還是——你心愛的人?」

  花無愁一愣,心中更是不解,又聽夜砂城主略帶戲虐,道:「想必我是說中了花公子的心事吧?在等著這粒九轉靈修丹的人,是你鍾愛的女子。」

  花無愁不願多說,態度開始強硬起來,「城主會不會覺得自己過問得太多了?你既然約我來,倒不妨開門見山地把話說清楚。」話音剛落,門外的走廊上便傳來一陣腳步聲,那崔媽媽的聲音高亢得像打鑼似的,「翁大人,您要找的人就在這天字號房內。」

  花無愁眉心一擰,看著夜砂城主,對方卻怡然自得,顯然絲毫也沒有要逃走的意思。須知翁貴山乃是皇帝御賜的欽差,若是他看到夜砂城主在這裡,一定會當場將他抓住。可那夜砂城主卻竟然像個沒事人似的,還是那麼穩穩地坐著,面具背後的眼神冷得讓人心寒。

  花無愁心頭一震,有個不好的念頭在腦海中升起。

  那道門忽地被推開了,翁貴山由幾名隨從擁著,一進來便冷眼看著花無愁,「花二公子,你在這裡做什麼?」

  花無愁正盤算如何作答,翁貴山身旁卻有一人開腔了,「翁大人,現在您應該相信草民所言了吧?」

  花無愁循聲一看,那說話的人竟是雕樓行宮家的三當家,宮華群。花家的御匠坊,宮家的雕樓行,在這薛凰城裡乃是勢同水火的兩股勢力。此次欽差翁貴山前來,宮花兩家俱是出盡所能,想要贏得這個築造權。

  而花府已故的老爺,跟宮家現任的大當家宮聶群幾番較量,多年來早有積怨,花老爺死後,兩家的明爭暗鬥仍是不減。面前這宮華群,是宮聶群的三弟,人稱宮三爺,是出了名的老奸巨滑,一雙賊溜溜的眼睛,好像裝著使不完的壞主意。他此刻向翁貴山諂著媚,又拿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去看花無愁,花無愁愈加肯定,方才他的擔憂是真的。

  他是中了圈套了。

  但見那穩坐不動的夜砂城主終於站起身,輕輕一抬手,摘掉了自己臉上的金漆面具,露出來的,赫然竟是陸顏留那張白淨卻陰沉的臉。他從懷中掏出兩件東西。一件是裝有九轉靈修丹的錦盒,而另一件,則是花無愁放在落雪坡墓地的那疊銀票,和留言的字條,字條上清清楚楚地落著他的名字,花無愁。

  翁貴山冷聲道:「二公子,聽人說你們花家和夜砂城主素有往來,本官起初還不信,今日一試,果真如此啊!」

  花無愁惟有辯解,「花某因為一己私事,向夜砂城主求取九轉靈修丹,也是想救人性命,情非得已。這些都是花某自己的事情,跟花家無關,和御匠坊和我大哥都無關!」


  陸顏留在旁冷眼斜覷,「方才我假扮夜砂城主的時候,二公子對我不但恭敬,甚至親切,我想,若不是舊相識,你斷然不會用那樣的態度對我吧?而且你還告訴我,你求取九轉靈修丹是為了給自己心愛的女子,這一點我有沒有說錯?翁大人,此事是否屬實,您一查便知。」

  花無愁當時還不解,為何那夜砂城主一語便料中他的心事,如今知道此人是陸顏留假扮的,他自然早就知道了雲翩的事情,此刻再順水推舟,翁貴山就更加相信自己跟夜砂城主是有親密往來的,他百口莫辯,一團怒火生生地壓在胸口,無法釋出。

  翁貴山道:「修城固防之事,既然是朝廷的事情,朝廷素來又忌諱夜砂城,所以,本官挑出來承擔此次任務的,斷然不能是和夜砂城有密切往來的人!二公子,你真是讓本官太失望了。」

  翁貴山說罷拂袖而去。那宮華群跟在他身後,臨走還不忘回頭丟來一記蔑笑。

  他們走後,陸顏留睨了一眼花無愁,「花家這一步棋輸得可真慘,二公子是失策了。」花無愁怒極道:「陸顏留,你可知得罪我花無愁是有什麼樣的後果?」

  「後果?呵呵,不就是被你找人痛打一頓,再放火燒了屋子嗎?你還能有什麼伎倆?你別忘了,雲翩身中虞美人奇毒,她若是要活命,我也不能死,你能奈我何?」

  花無愁一聽,驚道:「雲翩中的毒是虞美人?」

  陸顏留得意,「沒錯!看來你也知道這毒的厲害!所以就算你真的跟夜砂城主有什麼深厚的交情,你也應該明白,夜砂城主就算再神通廣大,他也弄不到虞美人的解藥,因為,解藥全天下只有我一個人才有。誰也別想從我手裡得到它!」

  花無愁轉念一想,怒道:「哼!洛雲翩是你的人,你以為拿她就能威脅到我?」

  「能不能威脅到你,就只有你自己清楚了。」陸顏留說著,拿起錦盒之中的丹藥,往地上一扔,那麼細小的一粒,瞬間便不知滾到哪個角落裡去了。

  花無愁氣得一把揪住陸顏留的衣襟,「你到底想玩什麼把戲!」

  陸顏留輕蔑道:「二公子別著急,剛才我扔掉的,其實是假的九轉靈修丹,真正的九轉靈修丹我保管得好好的,改天就會親自送給雲翩。到時候,她一定會對我感激不已。唉,不過可惜,這功勞我是不能讓你去領了。」

  花無愁一愣,旋即眼裡閃過一絲狡黠,他索性轉身就走。陸顏留反倒喊住他,「你就這樣走了?」

  花無愁冷笑道:「雲翩你是一定會救的,我自然不用再操心了。」

  「哦?何以見得?」


  「你若不是到過落雪坡,就不會扣住我的留書。你既然去到落雪坡,想必你的目的跟我一樣,也是想治好雲翩。」

  「你說對了。」

  「只不過我運氣不好,早你一步去,卻被你發現了我的留書。你將它扣起來,換上你自己的,待夜砂城主取到了九轉靈修丹,便是送到你手上,而不是我的手上。你再冒充夜砂城主約我出來,讓宮華群帶翁大人來看好戲,讓翁大人對我的印象一落千丈。這一步棋,我花家是輸了,可是,沒到最後一刻,勝負還未見分曉……陸顏留,你為了達到目的,甚至不惜與宮家的人勾結,你可別怪我沒有提醒你,這渾水你若是真的淌進來,只怕就難有抽身的一日了。」

  陸顏留拂一拂袖,「我的事不勞二公子費心。」

  花無愁離開鳳鳴樓,一路上仍是怨怒難消,走著走著,險些和迎面過來的醉漢撞個滿懷。那醉漢一身低俗刺鼻的酒氣,熏得他直皺眉頭,他暗暗地罵了一聲,但卻因此想起如姬的銀雪欺芳酒來。

  天繡莊外,朱門兩側的紗燈將左右門神映得森然肅穆。花無愁啪啪啪扣著門環,門一開他便推開來人憤然走進去。來人立刻笑起來,「喲,花二公子這是撒的哪門子的氣?連我如姬也要推開了?」

  花無愁沒想到來開門的就是如姬本人,回頭一看,擺出一臉苦笑,「你怎麼自己來了,我還以為是奼紫或者嫣紅呢?」

  如姬笑道:「嫣紅病了,奼紫在廚房給她煎藥呢。」

  「什麼病?打不打緊?」

  「只是染了風寒,喝點藥,養幾日就好。待會兒我就讓奼紫告訴她,說花二公子關心她來著,想必她好得更快呢。」

  花無愁搖頭,「你又拿我尋開心了。」

  「可我看你這副模樣,卻是一點也不開心呢?」

  花無愁苦笑道:「我就是想喝你的銀雪欺芳酒了。」

  「唉,你想我的酒,也不必想得如此悶悶不樂啊?」如姬說著,領花無愁進屋裡坐,又親自把酒給他端了上來。花無愁連酒杯也不要了,提了酒壺便仰頭灌進喉嚨里,如姬站起來搶他的酒壺,「早知道你是這麼個喝法,我才不給你銀雪欺芳酒呢,直接弄幾壇女兒紅過來,讓你喝個痛快。」

  花無愁不說話,沉著臉盯著桌上燭火發呆。如姬知道他是有心事,勸他道:「認識你這麼久,我一看你現在這樣子,便知道你是有心事了,既然你來我這裡,何妨痛痛快快地傾吐出來?」


  花無愁輕輕一笑,「知我者,如姬也。」

  如姬嗔他道:「少貧嘴,說吧。」說著,也提了酒壺往嘴裡灌了一大口。花無愁說了聲「夠豪氣」,然後便將最近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如姬。如姬聽他一口一個雲翩,好像每當提到這個名字他的眼波里都會泛著漣漪微光,她不禁心中酸澀,道:「你為了她所費的心思,她可懂得?」

  花無愁酒入愁腸,已是醉眼迷離,「看來你是喝醉了吧?我說的是陸顏留如何算計我花家,哪有說我為那個洛雲翩費什麼心思?我何必為她費心思!她不過是個心術不正的小丫鬟而已。」

  如姬更是心疼,道:「你又何苦嘴硬呢?」

  花無愁也不理如姬說什麼,還在囁嚅著,「她和陸顏留之間,不知道有多少見不得人的事情……我將她看作內賊,防著她,監視著她,我哪裡會為她花什麼心思!」這負氣之言,說者痛心,聽者也難過,如姬只怕這樣下去也不知道誰會先掉眼淚下來,便搶了花無愁的酒杯,道:「你說,欽差翁大人誤會你跟夜砂城主過從甚密了?」

  「嗯。」

  「那就是說,你應當和夜砂城主撇清關係,重新取得翁大人的信任才能挽回一局呢?」如姬凝眉思索道。

  花無愁趴在桌上,喃喃道:「如何挽回?我已經輸了。」

  「若是你能幫翁大人捉拿夜砂城主,讓他可以回朝廷領功,你自然就成了他的幕後功臣了。」

  花無愁眯縫著眼,「捉拿夜砂城主?我?我連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不曾見過,如何捉拿?況且,夜砂城其實也在暗地裡幫助過不少的人,他們又不做殺人放火的買賣,何必非要趕盡殺絕?朝廷不過是覺得官家的威嚴受到挑釁,出於嫉妒之心罷了。」

  如姬忍不住撲哧一笑,「說你醉了,你倒還醒著,說話頭頭是道的。看來你對夜砂城主的印象倒是不錯嘛。」

  花無愁嘿嘿一笑,「他為我找到了翠玉燙金鳴壺呢,那可是世間難得的珍品。」說著,又想到鳴壺已經被打破,而打破它的人就是雲翩,醉醺醺的腦海里又重新凝聚起雲翩的容顏,話題再度轉回了雲翩身上。

  如姬已經數不清這一夜花無愁到底說了多少件和雲翩有關的事情,仿佛恨不得把他和她之間所有的畫面都拿筆繪在紙上,永久地保存起來。第二天晌午,花無愁的酒終於醒了,在天繡莊裡轉了一圈卻不見如姬,前來上工的繡娘們都說一早就沒看見她,想必她是有事情出門了。花無愁也便回了花府,剛踏進園子,就聽下人說花靖宣在書房裡,還吩咐了誰一看見二公子就讓他去書房找他。

  花無愁到了墨香齋,便聽見裡面傳出陣陣咳嗽。他進去道:「大哥,你的風寒仍未痊癒嗎?」

  花靖宣這幾天不僅犯咳,時不時還會覺得胸口發痛,但他已忙得顧不上,平日三餐就著一點苦藥吃下,不能痊癒,只能勉強撐著。他看花無愁來了,急忙問道:「翁大人那裡,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花無愁心中慚愧,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但他始終不願被花靖宣知道陸顏留與李若伶之間的關係,因此,在提到陸顏留的時候,便只說他是受宮家的收買,也隻字不提他和雲翩之間的牽連。

  窗外樹影斑駁,花靖宣握拳站著,原本對花無愁還有責備,但聽他解釋之後,知道他也是救人心切,只好說:「以後我們要更加謹慎小心了。在印象上我們輸了一成,只能在築城的方案上下苦功。」

  這時,門外卻隱隱傳出一聲低喊,依稀還帶著哭腔,「大公子!二公子!」竟是雲翩的聲音。

  花無愁見她拿著一隻掃帚站在門口,眼含淚光,生氣道:「你偷聽我們說話?」

  雲翩丟開掃帚,跨進門檻便撲通一聲跪下去,「我……我曾經將修城固防的圖紙臨摹了一份,給了陸顏留。我不知道他想拿圖紙來做什麼……」雲翩昨夜就已經聽說花無愁在翁大人面前惹了麻煩,剛才灑掃時,看他們兄弟二人在房內談話,她忍不住好奇就在門外偷聽,可是沒想到,她聽來的字字句句,卻惹得她心亂如麻。

  原來,花無愁是為了她。

  他竟是為了她!

  她曾以為他厭惡她,痛恨她,可是沒想到,他會為了她一聲不響地去找九轉靈修丹,又為了她掉進陸顏留的圈套里。說起來,她才是罪魁禍首,是她連累了他。她想起自己當初進府來的目的,更加無地自容。再聽說陸顏留與宮家的人相勾結,似乎就明白了他何以非要得到那份圖紙,她哪裡還裝得下那麼沉重的秘密,只希望自己及時將事情說出來,讓花家還能有補救的餘地。

  花靖宣聽雲翩這樣一說,驚道:「你竟然……將圖紙……給他……」

  雲翩這會兒恨不能一口氣把自己的陰謀全說出來,讓花靖宣打她罵她,她心裡或許還能好受些。

  她道:「那陸顏留利用我……他……」

  花無愁怕她說漏了陸顏留和李若伶的關係,急忙打斷她,「我早和你說過,九轉靈修丹我會想辦法替你弄來,你卻偏要多此一舉,信了那個奸佞小人陸顏留。你和他是在鳳鳴樓認識的吧,哼,你以前的風流艷事,本公子沒興趣知道!」

  雲翩聽出花無愁有意堵她的嘴,立刻也明白了他的用意,她便低著頭不說話。花無愁故意岔開話題道:「陸顏留既然得到圖紙,想必早就送給宮家的人領賞了。看來宮家已經知道了我們的計劃,大哥,圖紙的事,我們得另想辦法了。」

  花靖宣咳嗽道:「我也是這樣想的,我們必須儘快另起一套方案,原來的方案是不能再用了。」

  花無愁急忙安慰,「大哥放心,他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一定不會讓宮家那群小人的奸計得逞!」說著,轉身一把抓起雲翩的胳膊,硬要拉她離開書房。


  花靖宣攔他,「無愁,你帶她去哪裡?」

  花無愁道:「哼,自然是要好好地盤問她,看她還有多少事情瞞著。」

  花靖宣心善,就算雲翩犯了這樣大的錯,他卻還覺得她可憐,看她此刻誠心懺悔,也算是懸崖勒馬,他便叮囑道:「你好生說話,不要太為難她。」

  花無愁急急地拉著雲翩出了墨香齋,他的步子大,步伐急,雲翩被他拖拽著,幾乎是一路小跑,好幾次還險些摔倒。他帶她回到丹錦院,一腳踹開自己房間的門,將她推進屋子,門一閉,眼睛裡那團暗藏的烈火已燒得旺盛。

  雲翩步步後退,花無愁卻還步步緊逼,黑壓壓的影子覆蓋上來。「你何必這樣害怕?你以為陸顏留得到圖紙,就能幫著宮家打贏這場仗?你以為,你會成為禍害我花家的千古罪人?哼,別把自己看得太高了,你沒這本事,陸顏留也沒有!」

  雲翩以為他會暴跳如雷,會罵她個狗血淋頭,沒想到他說的話竟然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她眼波一盪,頓時淚水漣漣。

  他的眉頭皺了起來,「你沒聽見嗎?我說了,你根本就威脅不到任何人,你不必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事情似的。」

  這是責備嗎?

  這分明就是安慰!

  雲翩一聽,哭得更厲害了。

  她哭,是因為她聽懂了他的話中有話。懂得了他高傲的身體裡,其實暗藏對她的憐惜與寬宥。

  她泣聲道:「二公子,對不起……謝……謝謝你……」

  花無愁聽她語無倫次,忽然有點心煩意亂,不知道如何面對心軟的自己。他道:「誰要你謝我?你謝我做什麼!」轉身拂袖而去。走到門口又停下來,不回頭道:「你和陸顏留之間的關係,不要讓我大哥知道,我不想他為此而分心,影響了他和大嫂之間的感情。」

  「嗯。」雲翩低著頭小心翼翼地答應了一聲。聽見門栓輕輕拉開的聲響,又看見地面上有一束明光撒進來,她知道花無愁就要跨出這間屋子了,立刻追出兩步,又喊了一聲,「二公子,謝謝你!」

  花無愁道:「你應該謝的人是陸顏留,替你拿到九轉靈修丹的是他,不是我。」說著,仿佛突然有什麼東西在心裡狠狠地刺了一下,如破碎一般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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