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依稀似舊時

2024-09-12 21:28:58 作者: 語笑嫣然
  雲翩醒來的時候,已是夜深。頭有些疼,睜眼一看,見陸顏留正望著自己。她的手腳都被綁著,使勁一掙扎,便裹著被子從床邊滾了下去。

  陸顏留起身來抱她,她恨他一眼道:「你們想用夜闌曲來誣陷花家?」

  陸顏留眼神一黯,道:「你果然聽見了。」

  「哼,你不會得逞的!」

  陸顏留面無表情道:「這會兒官府已經搜出了夜闌曲,府尹和翁大人都在等著花無愁給出一個說法。」

  雲翩的身子又掙了掙,喊道:「放開我!陸顏留,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陸顏留道:「等這件事情處理完了,我自然會放你。雲翩,我是為你好,我如果在這個時候放了你,只怕宮家還不肯,要派人來找你的麻煩。你留在我這裡反倒安全。你再忍耐忍耐吧!」

  雲翩冷笑一聲,「陸顏留,你這樣做只會讓我更加恨你!」陸顏留只覺自己被她無情地捅了一刀,愣了片刻才幽幽地說道:「不會的,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都為你做了些什麼。」

  雲翩看陸顏留眼神迷離,瞳仁之中似有魔障,她怕激怒他,便不再說話了。但陸顏留不知道的是,雲翩在被劉先生發現以前,悄悄地將他的紫玉符塞進了其中一隻裝夜闌曲的麻袋裡。那紫玉符既然是獨一無二的,又刻著陸顏留的名字,便就能證明他跟那批夜闌曲脫不了干係。這對花家來講,無疑是大利。

  可是陸顏留將她看得太緊,她的手腳都被捆得發麻,逃也逃不掉。陸顏留有時守在屋子裡,有時也會離開,將門窗都從外面鎖緊,她只能透過暗黃的窗紙來辨別時辰,知道自己大約被困了兩天了,憂心如焚。

  入夜時分,重門深靜,雲翩昏昏沉沉地躺著,屋內暗得連一絲月光也照不進來。她念及花無愁,心中更是難受,忽然聽得砰的一聲響,屋門竟被人踢開了。

  微光頓時從門外撒進來,鋪出一地暗白。

  來的人腳步踉蹌,帶著渾身的酒氣。雲翩知道是陸顏留,便沒有吭聲。陸顏留蹣跚著走到床邊,彎腰來看雲翩,一開口說話,嘴裡的酒氣便撲在雲翩臉上。「花家這次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雲翩將頭側過,避開他的酒氣,他卻突然伸手上來扳著雲翩的臉,「你為什麼不看我?就連你也看不起我嗎?宮華群可以看不起我!但你不能!……洛雲翩,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看不起我,惟獨你不能!」

  雲翩恨著他,「我為何不能?若是這天下的人都看不起你,那我必然是最看不起你的那一個!」

  陸顏留頓時怒極,一拳擊在床沿,「你不能!因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你!在你的眼中,只有花無愁。你從來都看不到我!為什麼……我到底哪裡比不上他?我要讓你知道,總有一天,他所擁有的一切,我也能得到!我要讓他成為我的手下敗將!等他一無所有的時候,我看他還能怎麼和我爭!到時候你就會知道,這世上惟一能對你好的人,不是他,是我!是我!」

  陸顏留越說,身體越是壓下來。雲翩的手在背後用力掙了掙,可還是掙不脫綁著她的布條。陸顏留道:「官府已經下令,要花家停止一切生意上的運作,徹查夜闌曲一事。花無愁是得不到朝廷的築權了。雲翩,你知道我有多開心嗎?」說著,他眼神迷離,指著自己的鼻子道,「你瞧瞧我,我開心得都喝醉了。」

  雲翩一動不動地望著他,忽然道:「你不開心!你說的是反話。陸顏留,你再怎麼偽裝也掩飾不了你內心的軟弱自卑。你是在傷心,在難過!」

  「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

  「你有!」

  「你從來就沒有真正地快樂過,我說得對不對?」

  「不!不對!你憑什麼說我不快樂!我不知道有多快樂!宮三爺今晚還在酒宴上賞了我十兩黃金!十兩!」說著,他比出十根手指,「我給他出謀獻策……他差遣我去給一個妓女拿扇子,在人前一次一次羞辱我……到今天,我就值這十兩黃金!」

  說著,他又想起剛才在鳳鳴樓,宮華群將黃金給他的時候,只是很傲慢地擱在桌沿,他正要伸手去拿,有個妓女手肘一碰,將黃金撞落在地上。那女子原本想替他撿起來,宮華群卻只顧自己尋開心,輕蔑道:「美人兒,你只管陪我喝酒,東西讓他自己撿!」同桌的人紛紛互遞眼色,陸顏留在他們眼中看見的都是鄙夷和譏笑,他惟有用酒將自己灌醉,好讓自己不必將他們醜惡的嘴臉看得太清。

  想到這些,陸顏留一拳打在床沿,原本就搖搖晃晃的身子頓時傾下來,整個人都撲在雲翩身上。

  他頓時也愣住了,失神地望著她,感受著她的身體的輕顫。她的嬌喘微微,痒痒地掃在他臉上。他忽然痴痴地笑起來,撫上她的臉。她嚇得大叫了一聲,「陸顏留,你放了我!我答應你,一定不會將在船上看到的說出去!」

  陸顏留一愣,緩緩低下頭來,鼻尖觸著她的,「你撒謊,你只是想騙我放了你。」

  雲翩哭著將頭側過,「我沒有,我沒有騙你……陸顏留,求求你放了我,求求你!」陸顏留看她哭,捏起袖角去擦她的眼淚,「雲翩,我愛你。我會一輩子對你好,只要你給我這個機會,我……我一定會……」他話還沒有說完,便捧起雲翩的臉,在她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下去。

  雲翩想要呼救,可是雙唇卻被他的吻封著,他毫不客氣攻城略地,一遍一遍想要敲開她緊閉的齒關。她不停地掙扎,掙扎,哀哭……可是手腳都被縛著,只能任由他欺凌。眼淚已經模糊了她的視線,她聽著他唇齒間的呢喃,聽著他粗暴的呼吸……她心底嘶喊的,只有一個人的名字。

  無愁!

  無愁,你在哪裡?


  無愁,你為什麼不來救我?

  陸顏留的手鉗著她單薄的雙肩,用力一扯,將她的外衣撕開一片,露出凝脂般的肌膚。那是她有生之年最絕望的一刻,她甚至想到了死!

  可是,她若死了,誰還能將真相告訴花無愁?

  若是這一場滅頂之災,就當作一切都是為了所愛之人而承受的酷刑吧。她必須而且只能堅持下去。

  為了花無愁!

  為了他!

  為他而生,為他而忘記自己。

  她已無力再去掙扎哭喊,雙手死死地握著,指甲便掐進掌心,掐出一道一道月牙形狀的血痕。夜那麼黑,帶著森冷的絕望。陸顏留瘋狂地占有著她,在她耳邊不停地說我愛你,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那聲音是帶著哭腔的。後來他倒在她的身邊睡著了,夜依然黑沉無邊際,就仿佛是再也不會有天光。

  她偷偷地下了床來,赤腳踩在冰涼的地上,但身體仿佛沒有知覺似的,一雙眼睛黯如死灰。方才忘情時他已解開了綁在她身上的布條,眼下便是她逃走的最好的時機。她穿上衣服跌跌撞撞地跑出門去,沒命地跑,也不知道前路到底是什麼地方。

  漸漸地,東方曙光微透。

  雲翩在花府的大門外站定了,理了理自己凌亂的衣衫,直到確定眼淚可以被抑制住,她才敢去敲門。福伯看她周身狼狽,忍不住心疼地問:「雲翩,你是來找二公子的?」

  「他回來了嗎?」

  「前日就趕回來了。府里出了大事,他哪能不回來?」想了想又問,「你怎麼知道大公子出過門?」

  雲翩只道:「我正是為了那件事情而來的,福伯,請你讓我進去,我有很重要的線索要告訴他,是能夠幫到花家的。」福伯一聽,知道事情嚴重,壯著膽子給雲翩放行。那時花無愁剛起身,站在丹錦院的荷塘邊,望著塘里的枯葉發呆。聽見腳步聲,他回頭一看,便看到雲翩滿臉倦容地走過來。

  他盯著她斷掉的半截衣袖,眉頭一皺,問道:「你怎麼了?」


  那句話,不聽還好。

  那一眼,不看還好。

  可是,一聽,一看,她整個人便淪陷在他欲掩還露的關切里。她頓時覺得兩眼發黑,一頭向前栽倒。幸而他眼疾手快扶住她,立刻將她打橫抱起,抱回屋裡躺著。她吃力地睜了睜眼睛,但眼皮太沉,頭一側,便昏沉沉地睡了。

  那一覺並沒有睡得太久,因為噩夢連連,總是夢見昨夜陸顏留是如何凌辱她,她想哭想喊,可是發不出一點聲音。淚水從眼角不斷地湧出,濕了枕巾。朦朧間好像聽見花無愁的聲音了,「雲翩?雲翩?你醒醒?」她立時倒抽一口涼氣從床上驚起,也不管床前守著的人是誰,撲上去便緊緊地將對方摟著,「你來救我了!我就知道你不會扔下我一個人!無愁……無愁……你帶我走!帶我走!」

  花無愁早已經心疼不已,也顧不上自己到底還要不要假裝對她冷漠無情,便問道:「究竟發生什麼事了?」雲翩愣了愣,那才漸漸地清醒過來,心頭一驚,支吾道:「我、我來找你,是要告訴你有關花家被人誣陷的事情。我知道是陸顏留和宮華群的陰謀。」

  「啊?你怎麼會知道?」

  雲翩將自己在船上看到的一幕說了,告訴花無愁,她在其中一袋夜闌曲里藏了陸顏留的紫玉符。她道:「這幾天陸顏留一直將我囚禁著,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機會逃出來,你趕緊到官府去,把事情的真相告訴府尹,還花家一個清白!」

  花無愁那才明白原來雲翩這副模樣是為他受了陸顏留的委屈,他急忙問道:「陸顏留有沒有為難你?」

  雲翩低頭躲開他的視線,「沒、沒有……」

  花無愁想了想,道:「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了。」

  雲翩看他起身,「你要走?」一著急,又咳嗽起來。花無愁的身子微微向前一傾,是想扶著她,但卻還是縮了手,「你要是害怕的話,我讓九喜過來陪著你?你……暫時留在府里吧……」

  雲翩看著花無愁離去,嘴角勾起淒澀的笑意。這一次你終於肯留我了。但我還有什麼顏面再出現在你的面前?

  這難道就是命運給你我開的玩笑?

  無愁,我要走了,等這件事情了結我便走,等你的冤屈被昭雪我便走,我再也不會以污濁之身入你的眼眸,髒了你纖塵不染的衣袖。

  那天,九喜聽花無愁的吩咐,為雲翩梳洗更衣,雲翩拉著她的手說了些體己話,便起身作別。九喜說什麼也留不住她。等花無愁傍晚回來的時候,問的第一句話便是,「雲翩在哪裡?」


  九喜怯生生道:「她……下午就走了。」花無愁一聽,怒道:「走了?沒我的吩咐,你怎麼讓她走了?」

  九喜道:「是她自己堅持要走的,我……我也攔不住……」

  「她有沒有說去哪裡?」

  「她沒說,只說……說她以後再也不會到花家來了……」花無愁一愣,眼前好似浮現出雲翩離開時那孤清絕望的背影,他猛然覺得,就連自己的魂魄也隨著那背影一道去了。

  他像瘋了似的,抱著屋子裡的陶器亂砸,碎片濺開的時候劃傷了他的臉,鮮血便順著他的下巴一滴一滴滑落成暗紅的曲線。他又看到地上閃出一點細碎的銀光,走過去拾起,是一枚狀如淚滴的耳環。想必是雲翩在這裡休息時不留神掉落的。他狠狠地握在掌心裡,掌心的熱度,像要將耳環熔化。

  他突然泣不成聲。

  哭得像個三歲的孩子。

  那個晚上,花府上下誰也不敢靠近丹錦院。誰也不知道自家公子究竟是為什麼那樣暴躁失態。

  第二日清早,花無愁便下令,找遍全城也要將雲翩找回來。他一個人坐在廳里等著,別的什麼事情也不管。手邊始終放著一隻楠木的錦盒,沒有誰知道那裡面裝的是什麼。誰也不被允許觸碰那隻錦盒。

  傍晚時分,九喜端著參湯來勸,「二公子,您已經兩天兩夜不眠不休,不吃也不喝,再這樣下去是會捱出病來的!您好歹喝點參湯補補氣,也好養著點精神等雲翩回來啊?」花無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放一邊吧。」

  九喜抿著嘴,參湯剛放下,門外便跑進來一個人,「二公子,找到了!雲翩姑娘在覓泉巷。」花無愁倏地站起,一聽覓泉巷,他不用問也知道,她定然是躲在那座被大火燒了的宅子裡,他只恨自己沒有早一點想到,沒能早一刻找到她。他拔腿便沖了出去,雙手還牢牢地抱著那隻錦盒。

  黃昏的光影,映照出他憂心似焚的眉眼。他在心頭默念,雲翩,你等著我,我來了,我來接你回家。

  雲翩,我來受你的打,受你的罵,等你一刀殺了我!殺了我這自私愚蠢的男人!我不應該逼你離開我!

  雲翩,對不起!

  雲翩,對不起!


  雲翩,對不起!

  花無愁一路思緒紛亂如麻,踉踉蹌蹌地衝進覓泉巷。那時雲翩也剛從外面回來,正待推門進屋,卻見巷子那一頭依稀有一道熟悉的人影。她心頭一慌,弓著身子繞到隔壁大門外的石雕像背後躲著。

  花無愁衝進廢屋裡大喊了幾聲,聲聲都刺入她的耳朵里。她只好把耳朵捂著,假裝沒有聽到。花無愁將廢屋翻遍也沒有找到她,在門口呆站了一會兒,便朝深巷的另一頭走了。她那才輕輕地舒一口氣。體內仿佛有什麼東西被抽走了,空空的。她將頭埋進膝蓋,一時間虛軟得連起身的力氣也沒有。

  忽然,面前傳來一陣腳步聲。

  她稍稍將頭抬起,便看見一雙白靴。薑黃雲緞錦袍的邊垂在眼前。她頓時愕住。他不是走了嗎?怎麼還會折回來?不!不能讓他看見我!不能!她站起來想跑,卻被花無愁一把抓住。

  她掙了掙,掙不掉,卻不肯回頭,「你讓我走!」

  花無愁道:「你還不明白嗎?不管你躲到什麼地方,我都會找到你。雲翩,你躲不掉我的。」

  雲翩搖頭道:「你不是就要我離開你嗎?還來找我做什麼?」

  他低聲一吼,「我知道了!」

  什麼意思?他知道了什麼?難道……是那件事情?她頓覺手心發涼,雙腿顫得快要支撐不住。

  「雲翩,對不起!」

  雲翩更加不敢回頭看他,「你為何要跟我說對不起?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還是走吧,不要再來找我了。」花無愁道:「難道你要一輩子瞞著我?發生那麼大的事情,我卻不能關心你,安慰你,你知不知道我現在心裡有多難受?雲翩,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逼你離開,你也不會被陸顏留……」

  「不!不要說了……」雲翩哭喊起來!他怎麼會知道了?他怎麼能知道!她不過是想在他的面前保留最後的一點尊嚴,可是這天竟然如此殘忍,要將她踐踏得體無完膚!她推開他道:「你既然知道了,就請你不要在我面前出現!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恨你?陸顏留加諸在我身上的痛苦,你……你何嘗不是幫凶!」

  她嘴上這樣說,心裡卻有一個清晰的聲音在嘶喊,不是這樣的,我不恨你,無愁,我怎麼捨得恨你?我只是不知道還能用什麼辦法來把你趕走。

  我們之間已經到盡頭了不是嗎?


  我再也不是從前那個洛雲翩,我滿身污穢,已經沒有資格愛你了。

  花無愁哀求道:「雲翩,你回到我身邊來吧,讓我照顧你,彌補我對你的虧欠。」雲翩淒笑道:「彌補?發生過的事情如何還能彌補?花無愁,我不需要你來償還什麼,更不需要你的同情可憐。」

  「不,雲翩……」花無愁突然將她抱得緊緊的,雙唇貼在她的耳後,「雲翩,我不是可憐你。我愛你!」

  「當初陸顏留拿你的性命要挾我,逼我離開你。我只能假裝對你無情。可我心裡從來就沒有一刻放下過你。我知道你流落街頭,知道你毒發痛苦,可我卻強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我好恨我自己!」

  「雲翩,你可以恨我,打我、罵我,甚至一刀殺了我,但請你不要將我排除在你的生命之外!」

  「你發過誓的,你忘了嗎?」

  「你說要一直陪在我的身邊,碧落黃泉永世相隨!我們還要去看鳳圖山的臘梅,看綠賦江的日落,我還要陪你吃家鄉的小菜。將來,花家若是得了朝廷的授權,薛凰城外,十八道水關,就是我為你而建!」

  「雲翩,我愛你!」

  「我愛你!」

  ……

  雲翩聽著花無愁字字句句柔情的哭喊,嗅著他唇齒間吐露的甘甜,饒是她在他面前布下了千軍萬馬,也頓時潰不成軍。她幾乎是用盡最後的一點掙扎想逃出她的懷抱,低頭看見他緊緊纏住自己的手臂,她便一口咬下去!

  花無愁沒有吭聲。再疼,眉頭也不皺一下。任由她對他又抓又咬,始終不肯鬆手。倒是手裡那隻錦盒啪的一下落在地上,盒子裡面的東西掉出幾件,有一件正跳到雲翩的腳尖上。她低頭一看,正是自己前兩天不見的銀耳環。可是,錦盒裡竟然還有那次壽宴上她戴過的那隻髮簪,有她不知幾時遺落在哪裡的白玉鐲子,還有她曾經不小心打壞了的翠玉燙金鳴壺……

  她痴痴地蹲下身去,將那些物件逐一看遍。往事一幕一幕,歷歷浮現在眼前。

  深巷裡突然寂靜得只剩下嗚咽的風聲。

  花無愁拾起那翠玉燙金鳴壺,道:「我不是因為知道你的遭遇才對你說的那些話,這盒子裡的每一件東西,都是最好的證明。我很早就已經愛上你了,雖然我嘴上不肯承認,但是跟你有關的東西,我都會情不自禁地偷偷保存起來,就連這隻爛掉的翠玉燙金鳴壺也是。雲翩,你相信我,若我對你的誓言有半分雜念,就教我……」

  「不要說!我不要你發毒誓!」雲翩急忙掩了他的嘴,一雙秀目含情凝涕望著他。他立時喜出望外,「你肯原諒我了?」她的心早已經軟成片片薄雲,「我……我其實從來就沒有怨恨你。我……我只是……」花無愁怎麼會不明白她的自卑,便將她的手合在自己掌心,柔聲道:「我愛的人是你,這就足夠了。過去發生的事情,我們又何必在乎呢?」

  「無愁……」她痴痴地望著他。他憐惜的目光亦深深地鎖著她。山牆缺處,一輪弦月已高掛。

  遠處小樓的燈光幽幽地飄來,似流光映入彼此凝望的深瞳。

  淡露清影,蟾光婉轉。

  他的身子慢慢傾近,在她的額心落下深深的一吻,「雲翩,跟我回家吧?」

  她頓時愣住,「家?我有家嗎?」

  他溫柔地一笑,「傻姑娘,有我的地方,不就是你的家嗎?」她仿如更加置身夢中,用一種難以置信的表情望著他。他微笑的眉眼落入她的,那裡面燃燒著的火焰此刻已經成了婉轉的柔情。良久,她突然蒙著自己的嘴,一頭扎進他懷裡。終於,可以徹徹底底地大哭一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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