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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個人是春風過柳,是明月扶花

2024-09-12 21:31:37 作者: 語笑嫣然
  對於秦素來講,過了幾天提心弔膽的日子以後,她就開始放鬆了。她估計池蔚州並沒有把視頻交給警方,否則警察一定會找她問話,她心存僥倖,覺得自己可能逃過一劫。只不過,憤懣不平的情緒始終還是有的,而且這次因為對池家兄弟的恨意,她再次遷怒到了佟千意。

  正巧有一天,粉絲群里來了個不懂規矩的新人,說到緋聞這個禁忌話題,滿群沒一個人願意搭理她,只有「素人」——也就是秦素沖了出去,說自己和佟千意是校友,佟千意在學校里人盡可夫,還被富翁包養過,比那次在酒吧說的還難聽。

  溫燦雪看見她們的對話,心裡來氣,就去替佟千意辯解,說我也跟你一個學校,我怎麼聽人說佟千意是大家閨秀,人也挺好的,不是你說的那樣。溫燦雪這麼一說,兩個人就吵起來了。

  溫燦雪對宋崢嶼解釋到這裡,急忙強調說:「素人說的都是假的,我朋友……才不是那樣的人呢。她是個很自愛,又很大方,而且還很聰明的女生!」

  宋崢嶼聽溫燦雪這樣說,覺得很欣慰:「看來她沒白交你這個朋友。」

  溫燦雪現在已經不像剛開始那麼緊張了,傻笑著說:「嘿嘿,不然怎麼叫朋友呢?」

  宋崢嶼問她:「然後呢?」

  「哦,然後……我就越來越生氣,我挺想知道這個『素人』到底是何方神聖,心想以後萬一要是照了面,說不定還能當面懟她,所以我就……黑了她的空間……」

  大概是對方說話像個稚氣的小女孩,宋崢嶼被帶動了,覺得自己像個長輩,一臉慈祥地誇她:「這麼厲害?你還有這本事?」

  溫燦雪說:「嘿嘿……她的空間是完全私有的,只有她自己能看,其實要黑不難,我也就只會這點雕蟲小技。」

  「你是在她空間裡看到什麼了?」

  溫燦雪說:「嗯嗯,我本來想翻她的資料照片什麼的,再放個病毒整整她。」說完她又後悔自己太誠實,竟然把這種邪惡的心思都告訴給男神了,急忙補充,「那就是一個小惡作劇病毒,電腦屏幕上會連續三天出現『我是八婆』四個字,沒別的,連她的內存資料都不受影響!」

  宋崢嶼覺得溫燦雪雖然可愛,但也囉唆了一點,他直接問:「那你說的證據是什麼?」

  溫燦雪說:「我進了她的空間以後,發現她有寫日記的習慣,自己做了什麼,她全寫了……沒想到……她就是那個幕後黑手,她還以為別人看不見她乾的壞事呢……哼!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傻?」

  宋崢嶼問:「你現在還在她空間裡嗎?」

  「我退出了,但是我已經把她的空間完整地保存了,她刪都來不及了,況且她還不知道我去過。」溫燦雪的語氣很傲嬌。

  「溫燦雪,拜託你一件事吧,你儘快去警局,把你的發現一五一十都告訴警方。」

  溫燦雪態度端正:「沒問題!我明天就去!」

  「謝謝你。」

  「你不用老謝我了,我也是幫我朋友嘛。」溫燦雪有點不好意思,「我其實可能應該告訴我朋友,然後我們自己去解決的……但是,我又覺得,我們都不是很清楚現在的情況……就想告訴當事人或者她身邊的人。可我又不知道怎麼聯繫范爾爾小姐,所以……只好來跟你說了。」

  雖然解釋得合情合理,但是,溫燦雪心裡知道,她打這個電話,也是想藉此機會,和宋崢嶼說上話。

  宋崢嶼鼓勵她:「你做得很對,溫燦雪,那以後如果還有什麼情況,你也打這個電話告訴我。」

  「啊?」溫燦雪愣了一下。

  「怎麼了?」

  「嗯,我……我還能打電話給你嗎?!」

  「當然可以了。」宋崢嶼心想,從溫燦雪的言辭態度來看,佟千意一定還沒有告訴她他們之間的關係,一想到佟千意,他連帶著對溫燦雪的態度都更溫柔了,「你不是還得要告訴我你去警察局報案的情況嗎?而且,說不定我們以後也能成為好朋友呢。」

  一個「也」字,帶著弦外之音,溫燦雪卻沒有聽出來,她只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就要飛起來了。

  她緊張到不曉得怎麼接話,只好結結巴巴地跟宋崢嶼說了晚安,慌忙把電話掛了。再不掛,她真怕她的心就要從胸腔里炸裂出來了。她魂不守舍地一頭栽在床上,一摸臉,臉燙得像發燒似的。深呼吸幾次,她才抓過床頭的小獅子玩偶猛親了一口:「嘿,我跟宋崢嶼說晚安啦!」

  由於溫燦雪的舉報,空間日誌曝光,秦素不敢再嘴硬,只好對警方坦白了實情。而池蔚州則不需要再做什麼了,算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他不是很確定宋崢嶼還會不會遵守承諾,來把剩餘的另一半消息告訴他,不過,宋崢嶼還是完成了他們之間的約定,這倒讓池蔚州對宋崢嶼的大膽守諾另眼相看。

  佟千意沉冤得雪,溫燦雪高興得恨不能滿校貼告示,把那些暗地裡非議過佟千意的人的臉都打腫。佟千意為了感謝溫燦雪,知道她喜歡吃食堂大師傅做的紅燒肉,那天一下課,她就拉著溫燦雪往食堂四樓的中餐廳奔去了。

  她們在中餐廳里吃紅燒肉,中餐廳的一個角落裡,池方城也在。他一個人,點了四菜一湯,正在大快朵頤。


  發現佟千意和溫燦雪以後,池方城吃東西的速度就減慢了。

  雖然他已經吃飽了,可他還是故意磨蹭了一會兒,等佟千意和溫燦雪也吃完了他才跟著她們離開食堂。

  佟千意和溫燦雪走出食堂,聽見迎面來的同學說剛才天空出現彩虹了,她們抬頭看了看,彩虹已經消失了,只剩下藍天白雲。這時,佟千意聽到池方城在背後喊她,他追上來,有點吞吐地說想和她聊聊。

  溫燦雪便識趣地自己先走開了。溫燦雪一走,佟千意大方地對池方城笑笑,問:「你想跟我說什麼?」

  「我……」

  池方城憋了好幾秒鐘,終於脫口而出:「以後少吃點紅燒肉!那個太肥膩了,而且我親眼看見他們買了小作坊裡面那種沒經過正規食品檢驗的老抽,就是做紅燒肉用的。」

  「哦……」佟千意點點頭,知道他是顧左右而言他,「有什麼話你還是直說吧,方城,我們雖然做不成情侶,但也可以是朋友吧?」

  池方城正好接茬:「如果我說我想跟你重新做回情侶呢?」

  佟千意驚訝地望著他。

  池方城低聲說:「咱們就別吵架了吧?」

  佟千意問:「我們不是吵架吧?我們分手了。」

  池方城說:「隨便吧,就當分手吧,那……分了手也可以複合的嘛……」

  「可我們,真的分手了。」佟千意一字一句地回答。

  池方城拉起佟千意的手,說:「千意,我太衝動了,我不應該跟你發脾氣的,我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佟千意把手縮回來,平靜地看著他:「可是,方城,我可以接受你發脾氣,但是我不能接受一個把自己的面子看得比女朋友還重要的人,你明白嗎?」


  「那是以前的我,現在的我不會了!」池方城辯解,「我醒悟了,千意,我知道你對我有多重要,你是最重要的!」

  佟千意問:「那如果我現在還是被人誤會為了宋崢嶼爭風吃醋,傷害了范爾爾呢,如果我走在路上還是被人指指點點,還要被警察叫去問話呢,你也會跟我說這番話嗎?你還覺得我是最重要的嗎?」

  嗯?!

  池方城心裡咯噔一下,他本來還沒有意識到自己挑了一個錯誤的時機,被佟千意一點,他才醒悟過來:「我不是因為看你清白了才來找你的!我、我是……」

  佟千意心平氣和地說:「算了吧方城,我想我們還是只做朋友比較好。」

  「是因為宋崢嶼吧,對不對?你跟他已經開始了?」

  佟千意怕隔牆有耳,但幸虧周圍沒人,她尷尬地說:「這是我跟你之間的事情,和別人無關。」

  池方城挑釁說:「不是說做朋友嗎?對朋友撒謊可不好啊,都有人看見你們又在酒店約會了!」

  「又在?」佟千意吃驚,「根本是無中生有的事情,你聽誰說的?」

  池方城直說:「我大哥的記者朋友看見的,還有照片為證!」

  「你大哥?又是他?」佟千意笑了,「那他給你看照片了嗎?」

  嗯!這還真沒有……池方城一噎,不服輸地說:「還不是……因為某人神通廣大,有本事做手腳咯……可是千意,宋崢嶼這個人靠不住的,一個賣主求榮的人,今天他能為了你這麼做,明天指不定他就為了別人把你也給賣了!」

  「賣主求榮?你在說什麼?」佟千意很詫異。

  「千意,我們就和好吧?我們不是說過要一起吃遍全城的大街小巷嗎?我真的很希望以後每天和我一起吃飯的人,都是你!」

  佟千意卻還陷在上一段思緒里,問:「你說他到底怎麼賣主求榮了?」


  池方城被潑了一盆冷水:「看來你還真挺在意那傢伙的!」他咬牙切齒地說,「沒錯,他就是賣主求榮了,是我去大哥公司的時候親耳聽到的。他說什麼……只要大哥給他視頻指證秦素,他就爆他們公司CEO的秘密,好像我大哥最近在查他們公司的CEO……而且,他還讓大哥給他錄了音……」

  原來,前幾天池方城聽到了宋崢嶼和池蔚州在辦公室里的談話,但卻聽得有一搭沒一搭的,對實情只是一知半解。雖然池蔚州曾經騙他說佟千意和宋崢嶼到酒店開房,他心裡也扎了根刺,但這時,他忽然有了強烈的危機感,怕自己再這麼猶豫不決,佟千意就會被宋崢嶼的行為所打動,自己就再難以挽回她了。

  「其實……我認識的千意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會和誰去酒店的人,對吧?所以不管別人怎麼說,只要你說沒有,我就相信你……」池方城喋喋不休,可是他說的話卻沒有往佟千意耳朵里鑽了。

  佟千意忽然斬釘截鐵地打斷了他:「方城!」

  池方城一愣:「嗯?」

  佟千意深吸一口氣,說:「對不起,我們真的不可能了。」

  池方城覺得胸口突然像是遭了一拳重擊,痛感蔓延到全身,他眨了眨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佟千意。

  佟千意做了個抱歉的表情,匆匆地走了。

  他想拉住她,伸出手去,猶猶豫豫地,只是手指碰到了她的衣角。

  拉住她又能怎麼樣呢?

  原來,在和她分開以後,才知道自己有多不想和她分開,是要在徹底失去她以後,才明白自己有多不想失去她。

  愛情是什麼呀?它那麼抽象,怎樣才能證明它真的存在過呢?

  其實,只要等到失去以後,你就會再清楚不過,它是真的存在,深刻地存在過的。

  池方城的目光一路追隨著佟千意,痛感仍然在蔓延。他剛才是覺得難以置信,但不是難以置信佟千意會拒絕他,而是難以置信,被她拒絕以後,自己的心痛完全超出了預期。

  他突然飛起一腳,狠狠地踹向路邊的一個垃圾桶。垃圾桶搖晃了幾下,撲通倒在地上。


  垃圾散了一地。

  擺脫了池方城以後,佟千意趕緊給宋崢嶼打電話。

  宋崢嶼的電話是通的,可是他沒有接聽。

  佟千意只好用微信給他留言:我有重要的事情問你,你有空給我回個電話吧。

  消息剛發出去,就看頁面顯示對方正在輸入。但幾秒鐘後,輸入狀態就消失了,也並沒有隻言片語回復過來。

  佟千意只好邊等邊點開了朋友圈,發現很多同學都在曬剛才天空出現的彩虹。

  就連宋崢嶼都拍了一張彩虹的照片,沒有配文字,發布時間是二十分鐘以前。

  圖片上,宋崢嶼除了拍到彩虹,還拍到了兩棟高樓。其中一棟高樓的頂部外牆有一個圓形的藍底紅紋的標誌,旁邊是DF字樣。

  佟千意仔細一看,那不是DF大廈嗎?不就是池蔚州的公司所在?

  難道宋崢嶼去找他了?

  佟千意趕緊又發了一條微信過去:你到律天去了?

  這次宋崢嶼回了她四個字:在談事情。

  佟千意忍不住了,說:你別跟池蔚州做什麼交易了,事情既然已經解決了,你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她想,總不好直接說你不要用賣主求榮這種手段吧,她想說得委婉一點。

  宋崢嶼竟然回了她一句很傲嬌的話:我偏要!


  佟千意不懂宋崢嶼到底想幹什麼,更著急了:你要是再犯什麼錯誤,我們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噗——」

  宋崢嶼看見那條信息,一時沒憋住,抱著手機笑出了聲。

  所以她的意思是,只要自己不犯錯誤,他們就有機會咯?這簡直是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年,終於盼回了薛平貴!他能不高興嗎?他高興得都想手舞足蹈了。

  會議室里,周圍的人都聽見宋崢嶼的笑聲了,全都不解地看著他。陶桃尷尬地撞了撞宋崢嶼的胳膊,提醒:「幹什麼呢?開會。」

  宋崢嶼趕緊放下手機,正襟危坐。

  其實,宋崢嶼和陶桃正在跟幾位廣告商的代表聊這次的合作問題,所以他才沒有接佟千意的電話。

  朋友圈裡的照片也不是他自己拍的,是在外辦事、路過DF大廈的助理髮給他的。

  因為他自己拍的照片幾乎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每次他在微博上發的照片,其實都是助理幫他拍的。剛才開會前,他看彩虹很漂亮,可自己又拍不好,就叫助理拍了發給他,然後發了一條微博,同時也發到了朋友圈。所以路過DF大廈的人也不是他,而是在外面辦事情的小助理。

  會議上,資方代表很囉唆,越說還越跑題,以至於宋崢嶼老是走神。正好看到佟千意發信息來,他就悄悄和她聊上了。見她緊張自己,他還故意拿話逗她。

  接下來的大半天,宋崢嶼的心情都可以用超級好來形容。開完會以後,他又去了電視台參加一個直播節目。

  節目中,主持人問宋崢嶼,有沒有特別想演某種類型的角色。他想了想,便說:「其實我有很多的角色都想嘗試,但目前最想演的,是那種受到千夫所指、遭遇眾叛親離的反派角色,希望可以挑戰一種多層次的演技……」

  他說到這裡,故意把視線從主持人身上移開,盯著鏡頭,溫柔地笑了笑:「當然,我也希望,這個角色到最後會痛改前非,願意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承擔後果。而且,他還會用自己的實際行動告訴他心愛的人——」他的眼神更溫柔了,一雙映月藏星的眼睛,仿佛和鏡頭談起了戀愛,「我從來沒有忘記過你的期待,只要你還願意,我就會努力成為你想要的那種人。」

  【我的天哪,太帥了!強勢承包崢嶼哥哥的盛世美顏!】

  【求演!求娶!求撩!】


  【寶貝呀,你能不能老老實實做訪談啊?!對著屏幕放電,是想電死你親媽我好繼承我的微博嗎?!】

  【不不,你們別想多了,我老公他其實不是在說角色,是在隔空對我表白呢!哎呀呀好害羞!】

  ……

  直播還沒結束,評論區已經是哀號遍野,瘋魔一片。

  佟千意看到這段專訪,是在溫燦雪的宿舍。

  當時已經是重播了。

  因為溫燦雪被學生會的事務耽擱,錯過了直播,回到宿舍的第一件事就是追補重播。佟千意過去找她聊天,她便招呼佟千意一起看。宋崢嶼那番話一說出來,佟千意登時心跳加速,望著屏幕失神。

  雖然覺得有可能是自作多情,但佟千意還是忍不住猜想,宋崢嶼難道是在隔空向她回應下午的質疑?

  她心裡像揣了一隻小兔子,撲通撲通直跳。

  溫燦雪看佟千意瞪著屏幕兩眼發直,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歪著腦袋問:「怎麼啦,心動了?」

  佟千意回魂:「心動?對著屏幕?」

  溫燦雪說:「對屏幕里的宋崢嶼呀!」

  佟千意戳了戳溫燦雪的額頭:「我又不是你,小迷妹,隔著屏幕也能對人家心動。」

  溫燦雪不服氣:「哼,我就不信你沒喜歡過一個明星。」

  佟千意搖頭:「就沒有。」


  溫燦雪掰著手指數:「你看啊,李易峰、楊洋、陳偉霆,那麼帥,你不心動?」

  佟千意微笑:「不心動。」

  溫燦雪問:「孫紅雷、陳道明、黃渤,演技那麼好,你也不心動?」

  佟千意繼續微笑:「不心動。」

  溫燦雪說:「TF Boys三小隻元氣滿滿那麼可愛,你還是不心動?!」

  佟千意搖頭:「不、心、動!」

  溫燦雪笑道:「嘿嘿,這些不心動也沒關係,你還可以把你的第一次獻給宋崢嶼呀!」

  佟千意雖然明白溫燦雪的意思,但心裡還是覺得彆扭,說:「什、什麼第一次啊,別胡說八道了。」

  溫燦雪繼續說:「來嘛千意,來當一顆小雨點嘛!」「嶼」和「雨」諧音,宋崢嶼的粉絲就叫「雨點」,這也寓意他的粉絲如雨點般密集遍布,「我不介意多一個情敵的哦,情敵越多我才越高興呢,更何況你還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的偶像也是你的偶像,這可是友情的一種至高境界。」

  「好啦溫燦雪,知道你是全球最敬業的粉絲,已經在努力推薦你偶像了,給你頒個獎好不?」

  「那你不如送我一台電腦呢,我電腦速度又跟不上了!」

  「電腦大師,就您這高需求、高手速,上個月買的電腦下個月都跟不上的。」

  「嘿嘿……」

  佟千意跟溫燦雪聊了一會兒,回到了宿舍。躺在床上,她忍不住又打開微信看了看。宋崢嶼沒有再發信息過來了,倒是自己,一時熱血上腦,發出去的最後那句話,躺在綠色的對話框裡異常顯眼。

  有關宋崢嶼的點點滴滴,都在這安靜的黑夜裡,逐一湧上了心頭。


  是的,他們之間還是有機會的。其實,從他抱著自己的那一刻開始,她不就已經知道了嗎?這個機會即便得不到她的許可,但也是存在的,她根本無處可逃。她只是一直不想承認而已。

  人這一生,大概總會遇到一個絕塵萬里而去的人,他跟自己山海相隔,卻又跟自己如影隨形。

  那個人是春風過柳,是明月扶花,是這個世界上一切溫柔與浪漫的總和,是從天而降的光明,是斬釘截鐵的夢想。

  但他也是未得到和已失去。

  未得到的凌駕眾生,已失去的不可替代。

  所以,他至高無上。

  宋崢嶼就是佟千意的至高無上。

  不管佟千意怎樣逃避掩飾,甚至強迫自己硬起心腸一次一次拒絕他,可是,她越拒絕,就越淪陷。

  她想,她大概是終究要在他面前繳械投降的。

  只不過,四年前發生的事情,真的就可以這樣一筆勾銷了嗎?至今午夜夢回,佟千意還會看到那個身穿紅衣的小男孩方至恩,站在螢火蟲飛舞的野地里,一邊微笑,一邊流淚,和她揮手告別。

  其實,佟千意和宋崢嶼雖然是四年前戀愛和分手,但他們認識對方卻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

  那是2010年,農曆新年。

  冬季最冷的時候,佟千意坐在一個堆滿雜物、牆壁滲水的房間裡,望著被生鏽的鐵條封死的窗戶外面,灰濛濛的天空。

  幾張暖寶寶忽然被人從窗外丟了進來,散落在佟千意的腳邊。

  鐵條的縫隙之間,露出一個十六歲少年的半張臉,他說:「喂,你冷的話就趕緊貼上吧,千意。」


  佟千意撿起那些暖寶寶,統統從窗口扔了出去。

  她歇斯底里地沖少年咆哮:「滾!我凍死了才好呢,你們父子倆一分錢都拿不到!」

  那年冬天,佟千意被一個叫宋立的男人綁架了。

  而宋崢嶼就是綁匪的兒子。

  2010年,十三的佟千意和十六歲的宋崢嶼以一種奇怪的方式相遇了。佟千意永遠都會記得,她第一次見宋崢嶼,是在宋立打完了一通電話之後。當時,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穿著一件髒舊的羽絨服,手裡端著一杯冒著熱氣的濃茶,站在紗窗旁邊,背對著佟千意,正在通過電話和自己的父母談贖金。

  在十三歲的佟千意曾經看過的電視劇裡面,父母們在接到綁匪的電話以後總會哭著說,你要多少錢我都給,只要你別傷害我的孩子,但是,從宋立的手機免提里傳出來的,卻是她父母討價還價的聲音。

  他們每交涉一個來回,佟千意就覺得,自己的心裡被多潑一層冰水。

  最後,條件談不攏,宋立甚至氣得把手裡的茶杯一摔,掛了電話,轉身指著佟千意說要打到她皮開肉綻,再拍照給她的父母看。佟千意嚇得全身發抖,眼淚橫流,但又死死地咬著嘴唇不敢發出聲音。

  因為宋立說過,如果她敢哭出聲,就會把她往死里打。

  就在宋立想動手的時候,有人開門回來了。

  那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少年穿的是白色的棉服,很乾淨,白得好像他身上沒有半處藏污納垢的地方。

  少年看到自己暴躁的父親,和坐在地上瑟縮發抖的小女孩,身影有一瞬間的僵硬。

  他問:「爸,她是誰?」

  宋立收了收火氣,絲毫沒有掩飾,說:「你爸我最近走投無路了,所以找了棵搖錢樹回來。」

  那一刻,佟千意哇的一聲連哭帶喊地撲了上去,抱著宋崢嶼的腿:「哥哥,救我!救我!」


  但下一秒,宋崢嶼卻冷漠地把她推開了。

  宋崢嶼的學校已經放假了,他是回來陪宋立過年的。他卸下書包,開始洗菜做飯。新年裡,他們父子倆弄了一桌大魚大肉,卻只給佟千意吃白飯和青菜。

  佟千意聽到他們一邊吃飯一邊聊天,宋立說等他拿到這筆贖金,他就會去外地,用這筆錢做點小生意。還說,如果佟家不肯給錢,那他就把佟千意賣進深山裡,養大了給男人當媳婦生孩子。

  宋崢嶼麻木地看了佟千意一眼,轉頭給宋立夾了一塊魚肉,說:「爸,你多吃點。」

  宋崢嶼的媽媽已經去世了,他爸爸宋立是個從來不走正途的人,賭博、詐騙、偷竊,已經犯案累累。

  宋崢嶼十歲時便被宋立丟給了他的舅姥爺管養。宋立每個月都會給舅姥爺一點錢,算是交宋崢嶼的生活費。他還承諾過舅姥爺,將來孩子長大了,能掙錢了,掙到的錢他不急著要,會先還舅姥爺的恩。

  所以,對宋立的舅姥爺而言,管養宋崢嶼更像是一種投資,而他對宋崢嶼的照顧也僅僅是在一日三餐裡面,至少保證他有兩餐不餓著而已。

  被綁架以後,佟千意每天都盼著父母交錢贖自己,盼著警察會來救自己,然而,她卻空等了一天又一天。

  宋立不知從哪兒弄來了一副舊手銬,每天都銬著她。她腳上也鎖著鐵鏈,被關在全封閉的房間裡。

  隔著房間門,佟千意能聽到客廳里的電視聲,她知道在看電視的人是宋崢嶼。

  她拍門大哭,求宋崢嶼發發慈悲,放了她,宋崢嶼卻不肯答應。

  但是,他偶爾會從窗口塞一些東西進來給她,有時候是一隻雞腿或者一瓶汽水,有時候是絨線手套或者暖寶寶。不過佟千意從來不領情。

  直到過完大年,宋崢嶼準備返校,有一天,他拿著從宋立那兒偷來的鑰匙給佟千意打開了手銬腳鏈,佟千意才知道,他並不是不想放她,他只是在宋立面前假裝冷漠,才好伺機偷他的鑰匙。

  但那次,佟千意剛想逃,就被宋立堵在了門口。

  宋立氣得把宋崢嶼和佟千意一起關在雜物房裡,區別只在於沒有給宋崢嶼戴手銬腳鏈而已。


  佟千意背抵著牆,抱住膝蓋,兩眼發直。坐了好久,她才緩緩說:「哥哥,你報警吧!」

  宋崢嶼咬了咬牙,說:「他畢竟是我爸爸。」

  佟千意感到心灰意冷:「那你放走我,我也會報警的!」

  宋崢嶼說:「如果他知道你跑了,或者他拿到了贖金,他自己就會找地方躲的。你不是聽他說了嗎,他在外地已經搭好路了。我不希望他傷害別人,可是我也不希望,親手把他推進監獄的人是我。」

  佟千意咬牙切齒地看著宋崢嶼,沒再跟他說一句話。

  第二天,宋立把宋崢嶼從雜物房裡拎了出去,把書包丟給他,叫他提前返校。

  宋崢嶼臨走前很想跟佟千意說點什麼,他蹲在她面前,卻又不知道說什麼。佟千意滿眼都是紅血絲,瞪著宋崢嶼問:「哥哥,你真的不救我了嗎?」

  宋崢嶼無奈地摸了摸佟千意的頭,低聲說:「千意,也許你不會懂,在這個世界上,我的親人就只剩下他和舅姥爺了……至少……他不會打我。」

  佟千意的嘴唇抖了抖,沒說出一句話,眼淚撲簌不止。

  然而,宋崢嶼雖然嘴上那麼說,返校以後,他心裡卻越來越動搖。

  自己的爸爸以前就算是坑蒙拐騙,但也從來沒有綁架過別人,他這一次的行為實在太可怕了。自己離家以後,他會怎麼對那個可憐的小女孩?還會打她嗎?會像他說的,如果收不到贖金就把她賣到山裡去嗎?

  宋崢嶼感覺自己沒有一天不受到良心的譴責。

  經過幾天的思想掙扎,宋崢嶼最終還是報了警。

  然而,警察找上門,家裡卻空了。

  原來宋立早就擔心宋崢嶼會泄密,已經帶著佟千意躲到一個偏僻的鄉村里去了。


  而佟家的人先是極力壓價,等價錢談妥,他們又藉故拖延,似乎吃准了綁匪貪錢,不會撕票。

  宋立也確實是沒有殺人那份狠心,但他會把他被消磨的耐性全轉化為憤怒,撒在佟千意的身上。他會對佟千意拳打腳踢,會用菸頭燙她,會逼她每天戴著腳鏈給自己做飯,燒好了水還要她跪在地上給自己洗腳,一不高興,甚至把她的臉踩進腳盆里……

  那兩個多月,佟千意覺得,自己活著的每一天都是向天賒來的。她每天都趴在鄉村的土牆房上,從兩個巴掌那麼大的窗口往外看,荒野漠漠,周圍一片死寂。但是,有一天,她再從窗口往外看的時候,竟然看見了宋崢嶼。

  宋崢嶼給佟千意開了鎖,把她帶回了城裡。她歇斯底里地衝進警察局報了警,而宋立早就已經逃之夭夭了。

  宋崢嶼對警察說,是他的爸爸及時悔過,把關佟千意的地方告訴了他,他才會去救人的。

  警察相信了宋崢嶼,但是佟千意不相信。

  宋立那個魔鬼,每一次他傷害她的時候,從來沒有流露過一絲一毫的猶豫和惻隱,她怎麼都不相信他會良心發現放過她。

  而那時,宋崢嶼對佟千意心懷愧疚,所以,他決定把真相告訴她。

  宋立的確不是自願放人,而是宋崢嶼找到他,逼他說出把佟千意藏在哪裡的。

  那天是2010年的五月二日,一個對佟千意來講,如獲新生的日子。四月下旬,宋崢嶼郊遊時迷路了,回校以後發現自己有了特異功能。他就是把他的特異功能用在了宋立身上,才得知了關押佟千意的地點,從而救出了她。

  宋立在發現佟千意逃跑以後,也銷聲匿跡了。警察找不到他,宋崢嶼也找不到他。

  他這一失蹤就是三年。

  三年裡,佟千意沒有再見過宋崢嶼。而宋崢嶼的舅姥爺在宋立失蹤的第二年生病去世,宋崢嶼孤苦無依,也沒錢交學費,只好退了學。在過了一段露宿街頭的日子以後,他遇到了六案,命運才得以逆轉。

  2013年,宋崢嶼和幾個表演系的學生在街頭義演,在圍觀的人群裡面,他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臉上。


  佟千意已經不再是記憶中那個滿臉瘀青、黃皮骨瘦的小女孩了。她個子長高了不少,白皙的皮膚上,沒有留下任何當年的傷痕。她正看著一個做滑稽表演的男孩,被逗得咯咯笑。原來,她笑起來那麼好看。

  那還是宋崢嶼第一次看到佟千意的笑容。

  表演結束後他走到她的面前,專注地看著她,問:「你還認得我嗎?」她笑了笑,其實她早就認出他來了。

  他又問她:「那你還恨我嗎?」

  她又笑了笑,搖頭。但她並不想和他敘什麼舊,她想走,他卻又攔著她:「那我能請你吃頓飯嗎?」

  她詫異地看著他。

  他說:「第一次見你的時候,我跟我爸大魚大肉,你卻只能一個人在牆角吃青菜,我覺得你很可憐,那時我就特別想給你吃肉,但是,每次從窗戶那裡給你塞東西,你卻都扔了,我始終沒機會彌補你。」

  佟千意聽到宋崢嶼這樣說,心軟了。

  她說:「那好吧,你帶我去吃肉,別再讓我吃青菜就行了,吃青菜我會吐的。」

  他的笑容乾淨得像雨後的晴空:「好啊,沒問題!」

  他那時還以為她說吃青菜會吐只是開玩笑,但後來才發現,她是真的不沾任何素炒的綠色蔬菜了。

  因為那樣的菜宋立給她吃了太多,那裡面有她最痛苦的回憶。

  當年那些傷害雖然沒有在佟千意的身上留下任何可見的疤痕,但是,有一道疤痕是看不見的。

  在她心裡。

  宋崢嶼就是在看見佟千意對著青菜皺眉頭的時候對她心動的。他很心疼她,很想竭盡所能地愛護她。而後來,佟千意也被宋崢嶼的行為打動,決定不再計較他父親的所作所為,和他在一起。可他們在一起後沒多久,宋立忽然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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