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其他類型> 那就是愛情,和你(語笑嫣然9部小說集)> 第十二章 你負責可愛就好了,反正我可愛你了

第十二章 你負責可愛就好了,反正我可愛你了

2024-09-12 21:31:53 作者: 語笑嫣然
  深夜十點,高稀還是一如既往地蓬頭垢面地在家裡寫劇本。正寫到最緊張刺激的地方,思緒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他不耐煩地打開門,還沒有看清楚來人是誰,宋崢嶼就已經氣勢洶洶地撲上來,抓住了他的衣領。

  起初高稀還裝無辜,不承認自己的所作所為,但宋崢嶼一提到賈先生,他就知道不能再抵賴了。

  高稀和賈先生是因為劇本創作而認識的。當時,高稀接的劇本里有一個角色的職業設定就是陶藝工作者,他對這個職業一知半解,通過網絡搜尋的資料又有限,有個朋友看他為此苦惱,於是便介紹他認識了賈先生。他們一見如故,很快就成了交淺言深的朋友。

  和賈先生在一起,高稀說得最多的,就是他事業上的不如意。做編劇多年,他只出過兩部有署名的作品,還總是被六案批評,說他的思維過於死板,缺乏靈氣。六案收他做徒弟,是看中了他勤奮,剛收他的時候,對他還滿懷期待。可是,後來六案對他就逐漸失去耐性,到現在,已經對他放任自流了。

  高稀曾經親耳聽到六案和他妻子的談話,六案說高稀是朽木不可雕,在這一行最多只能混日子,不會有出息,不像宋崢嶼,有表演的天賦,璞玉雕琢能成大器。六案對於自己的慧眼識玉感到很驕傲,卻頻頻後悔收了高稀這個徒弟。所以,高稀不滿六案,同時也嫉妒宋崢嶼。

  高稀說到他對宋崢嶼的嫉妒,表情雖然平靜,但雙手卻放在背後,下意識地用力掐著沙發靠墊。

  他低著頭,沒有直視宋崢嶼。

  宋崢嶼冷冷地看著高稀。

  過了一會兒,高稀慢慢地把頭抬起來,直勾勾地看著宋崢嶼:「你真的想不起來我是誰了嗎?」

  宋崢嶼迷惑:「你是誰?」宋崢嶼不是想問他是誰,而是想問他,為什麼突然提這麼奇怪的問題。

  高稀笑得有點詭異,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跟你爸還住在水南街背後的土牆房子裡面。」

  宋崢嶼暗暗地吃了一驚。

  高稀又一個字一個字地說:「我爸爸叫高群,你還有印象嗎?」

  高群?

  宋崢嶼想了想,但他的記憶里已經沒有這個叫高群的人了。

  高稀看宋崢嶼的反應就知道對方已經把他們父子倆忘得一乾二淨了,他諷笑說:「也難怪,本來以前我爸跟你爸也不算太熟,平時又不怎麼走動,我也就只見過你一次而已。」說著,他兩手一攤,故意做出很誇張的驚愕表情,「既然都不熟,為什麼還要拉我爸一起,逼他作案呢?!」

  「作案?你是說……」

  「我是說,羅志恩的案子,宋立不是還有兩個同夥嗎?其中一個,就是我爸爸。」

  宋崢嶼剛才還以為高稀做的那些事情,只是出於他內心扭曲的不滿與嫉妒,沒想到除此以外竟然還有隱情。看得出來對方已經不打算再掩飾了,宋崢嶼不用追問,高稀也會把事情講出來。

  當年的兩名同夥,其中一個叫陳之南,是個騙術高手,以前經常和宋立一起在街邊擺攤騙錢。而高稀的爸爸高群和陳之南是很好的朋友,通過陳之南,他也認識了宋立,但他跟宋立最多只算是泛泛之交。

  高群本來是個修車工人,挺有上進心,做事也勤快,但他有個最大的缺點就是好賭。當時,他輸掉了家裡留著給高稀交學費的錢,正焦頭爛額,一聽陳之南說要做筆大買賣,他就跟著去了。

  他們綁架了羅志恩,但是,三個人之間出現了矛盾,鬧起內訌,羅志恩就趁機從關他的廢棄工廠里跑了出來。

  逃跑的過程中,羅志恩失足掉進了河裡。

  等他們找到羅志恩的時候,羅志恩就已經被淹死了。三名綁匪嚇得屁滾尿流,慌不擇路地逃了。

  當時宋立最先逃去雲南,陳之南也不知所終,而高群是最後一個走的,他去了曼谷,跟著那邊的華人做散工,第一年還有消息回來,第二年就音信全無了。

  高稀說,他爸爸臨走之前告訴他,自己當初並沒有想到宋立和陳之南的膽子那麼大,敢綁架勒索,直到聽他們說出全盤計劃,他立刻便後悔加入了。他想要退出,可是宋立卻擔心他置身事外以後有出賣他們的風險,所以即便他再三保證自己一定守口如瓶,但宋立還是堅決不同意他退出,而且還威脅他,如果他臨陣退縮,宋立就會報復他的家人。於是,高群只好硬著頭皮當了從犯。

  高群去了曼谷以後,高稀的媽媽還盼著他在那邊安頓下來以後,會把他們母子倆也接過去。可是,等了兩三年,越等越沒消息,高稀的媽媽就跟了一個從北方來的男人。沒想到那個男人只接受高稀的媽媽,卻不接受高稀。高稀十六歲那年,男人打算回北方的老家創業,直言讓高稀的媽媽只能在他和兒子當中二擇其一,高稀的媽媽便丟下他,跟男人走了,此後也音信全無。

  高稀講完他的身世,聲音輕飄飄地問宋崢嶼:「怎麼樣,崢嶼……你也演了不少的劇了,我呢,也寫了不少的劇本了……劇裡面像我們倆這樣的關係,我是不是應該很恨你和你爸爸,我不應該報復你們嗎?畢竟人生如戲,戲如人生呀!」

  聽完高稀的講述,宋崢嶼終於明白,原來高稀對他並不是嫉妒,而是恨意,父債子償的恨意。

  因為高稀一直覺得,多年以前是宋立害他失去了家庭的溫情,而經年以後,他的師父卻還要屢屢拿他和仇人之子做對比。所以,他覺得宋家父子都是他的克星,不管是宋立還是宋崢嶼,他都想報復。

  宋崢嶼問:「你第一天見我的時候,應該就認出我了吧?」


  「沒錯。」高稀說,從他拜六案為師,發現師父的養子竟然就是宋崢嶼的第一天起,他就動了報復的念頭。正因為他有報復之心,所以他也有意隱瞞自己的身份,沒有跟宋崢嶼相認。

  「除了我現在知道的,你還做了什麼?」宋崢嶼問。

  高稀說:「跟師父寫劇的頭幾年,我窮困潦倒,一邊要應付自己狼狽的生活,一邊還要鑽研劇本,根本就是自顧不暇,所以那個時候我什麼都沒有做。後來事業開始穩定了,我就開始有時間兼顧你了。」

  大前年,宋崢嶼被造謠未紅先驕,不尊重經紀人,其實就是高稀的傑作。而前年,宋崢嶼有一個廣告被商家臨陣撤約,這當中除了有商家公司內鬥的原因以外,高稀也利用了他和負責人的私交,在暗地裡推波助瀾。只是,這些事情在宋崢嶼看來只是發展道路上正常的波折,他沒有想到那是有人在惡意算計他。

  有一次,高稀還趁宋崢嶼喝醉酒,套問他生父的下落。只是宋崢嶼自己也不知道宋立在哪兒,高稀才沒有問出什麼。那次高稀很失望,忍不住向賈先生傾訴。賈先生在得知高稀的人生經歷以後,很同情他的遭遇,還主動提出可以幫他出面,報復宋崢嶼,高稀當然求之不得了。

  曾幾何時,高稀還幻想著,等有朝一日他大功告成,令宋崢嶼前途盡毀,風光不再,到那時候,他一定要毫無保留地嘲笑宋崢嶼,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訴宋崢嶼。可是最終,他的幻想只實現了後半段。

  一直以來,在高稀看來,他人生里所有的不幸都是宋家父子帶給他的,可是,他卻始終沒有意識到,一個人走怎樣的路,說到底還是他自己的選擇。

  又或許,他也並不是不能意識到,而是對他來講,把自己人生里的不如意歸咎到別人身上,是令自己內心更加好過的一種方式吧?這樣一想,宋崢嶼突然覺得高稀既可憐,也可恨,更加可悲。

  宋崢嶼緩緩地對他說:「高稀,如果你還在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那好,我就代他向你道歉——對不起!」他停頓了片刻,「但是你也要記著,我不欠你什麼。如果你還不肯就此收手,你也可以放馬過來,大不了我奉陪到底!」說完這些,宋崢嶼便從高稀家離開了。

  高稀看著宋崢嶼摔門而去,氣得全身發抖,腿一軟癱坐在沙發上,但很快他又猛地站起來,奪門而出,氣急敗壞地找到了賈先生。一見到賈先生,高稀就質問他,為什麼會在宋崢嶼面前把他供出來。

  賈先生被質問得一頭霧水,因為他和那位雷副總編一樣,都被宋崢嶼洗了腦,忘了他們見面的情形了。

  但宋崢嶼沒有洗高稀的腦,因為高稀對他的積怨已經有很長時間了,可謂是根深蒂固,而宋崢嶼的洗腦能力只針對短期內的記憶最有效,要對長時間以前的或者大面積的記憶做手腳,他的能力還達不到,他也沒有嘗試過。

  最重要的是,高稀對他的痛恨,還有高稀的觀點與行為,他即便不認同,但那些恨、那些記憶,也是高稀的,他沒有權利說剝奪就剝奪。就讓高稀記著吧,誰又敢說,記得不是比忘記更好的懲罰呢?

  高稀和賈先生又對質一番,看得出賈先生並沒有為了推卸責任而說謊,高稀迷茫了,始終想不透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他甚至有衝動想以綁匪之子的身份出面,親口對公眾說出實情。

  但賈先生覺得他這種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方法太不理智了。賈先生勸他,來日方長,他相信他們將來一定還有機會,一雪前恥。高稀冷靜地想想,覺得賈先生說得有道理,便決定聽他的。


  這天,高稀還在賈先生家裡喝了大半晚的悶酒,第二天酒一醒,他就主動去找六案,和他斷絕了師徒關係。六案怒不可遏,氣得抓起一沓稿紙兜面砸向高稀,高稀卻面帶微笑,揚長而去。

  然而,不管是六案,還是高稀,抑或是宋崢嶼,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在稿紙漫天飛舞散落一地的時候,在曼谷郊外某鄉村的公路上,高稀的爸爸高群正因為走路不留神,差點被一輛經過的卡車撞到。

  高群手裡提著的水果也像稿紙一樣,散落一地。他摔倒在路邊的草叢裡,爬起來的時候,發現他的拐杖被卡車壓斷了。

  那根拐杖已經陪伴他好多年了。好多年前,因為一次施工事故,他的左腿膝蓋以下被機器硬生生地切斷了。他曾經一度以為自己根本活不下去了,眼前的種種,好像就是老天對他做壞事的懲罰。

  他那時最掛念的就是他的妻子和兒子。

  他想起了自己來曼谷之前,為了挽回一點自己在兒子心目中的形象,就騙他說自己是被威脅逼迫才參與綁架的,但其實,由始至終,他都是被貪婪蒙蔽了心智,對於綁架一事,他根本沒有猶豫過。

  他也沒有想到,就因為他的一番謊言,他的兒子便活在了牛角尖里,魔怔了這麼多年。

  隨後,宋崢嶼把他從高稀那裡得知的事件真相也告訴了警方,警方備了檔案,把高群和陳之南兩個人也列入了犯罪名單。

  不過,當年的三名綁匪,現在只有高群一個人還活在人世了。

  陳之南本來和宋立一樣,躲在邊陲小城,隱姓埋名地生活。但是,他積習難改,依舊坑蒙拐騙,兩年前有一次作案後被警察追捕,逃跑時失足掉進了河裡,就像當年的羅志恩一樣,被河水淹死了。

  陳之南的遭遇,跟宋崢嶼正在拍攝的新電影裡面的一個龍套角色的遭遇非常相似。

  當然,這只是一個無人知道的巧合。

  整個七月,電影的拍攝都很順利。宋崢嶼總算從之前的流言蜚語裡解脫出來,全身心地投入到電影拍攝之中。

  電影拍攝期間,由於作息不定,宋崢嶼和佟千意很難見上一面。偶爾因為太想念她,他會抽時間給她發一條簡訊,可是就在等回復的短短几分鐘裡,他卻因為太疲倦而睡著了。有一次,睡到凌晨五點鬧鐘響,他迷迷糊糊地起床,準備去片場拍戲,走出臥室一看,飯廳里的燈竟然亮著。

  燈光照著一個湯壺,壺底還壓了一張字條:雞湯,喝一碗代表你想我,喝兩碗代表你很想我,喝三碗代表你非常想我,喝光它,代表你得去上廁所了,嘻嘻!


  宋崢嶼的臉上立刻有了笑容,他一口氣喝掉了半壺雞湯,另外半壺他打算留著收工回來喝,一滴都捨不得浪費。

  去片場的路上,他還給佟千意發簡訊:我喝了四碗,代表什麼?

  佟千意這天沒有住校,而是在家,凌晨兩點出門給宋崢嶼送雞湯,四點多回到家裡,困得倒頭就睡了。醒來看見簡訊,已經是上午十點多了。她想了想,回復他:代表你是個吃貨唄!

  等到午間休息,宋崢嶼一邊吃飯,一邊回簡訊:代表你煲的雞湯特別好喝。

  佟千意已經到學校了,她手機不離身,就怕錯過跟宋崢嶼聊天的機會,簡訊一來,她幾乎是秒回:真的嗎?我是第一次煲湯哎,這代表我很有廚藝天分吧?!

  宋崢嶼回覆:代表你很有做個賢惠小妻子的天賦。

  佟千意竊笑:才怪!我不洗碗。

  他回:我洗。

  她說:我也不掃地、刷鍋、收桌子。

  他又回:我掃,我刷,我收。

  她問:那我還能做什麼?

  他對著一部手機都能露出寵溺的視線了,慢慢打出一行字:你負責可愛就好了,反正我可愛你了。

  噗!

  佟千意走在路上,差點笑出聲。

  一輛自行車從她的身旁飄過,騎車的人按了按鈴,鈴聲清脆歡快,就像她此刻雀躍的心情一樣。


  重逢以來,這是他們最輕鬆甜蜜的一段時光了。

  八月中旬,劇組去了外地拍攝。先是到北京,然後轉到香港,最後再到首爾,前前後後離開了一個月。九月中旬回來之後,又在內地拍了二十多天,國慶長假一結束,電影也終於殺青了。

  殺青後的第二天,安雲渡在麓軒酒店包了一個宴會廳,犒勞一眾主創人員。

  這不是官方性質的慶功宴,也不對媒體開放,純粹是安雲渡以個人的名義,舉辦的一次私人聚會。

  訂餐之前秘書做了統計,算上安雲渡,正好是二十個人。但是,聚會這天,出席的卻只有十八個人。

  兩個爽約的人都是駿業自己這邊的部門領導,都有一個看似合理的藉口,而且態度也都很謙卑無奈,還再三向安雲渡致歉。這兩個人都是公司出了名的馬屁精,其中有一個傢伙以前家裡辦喪事,道士還正念經,但是安雲渡一召喚,他連孝布都忘了摘就來了。

  但是,今時卻不同於往日了。

  宋崢嶼聽陶桃說,他在外地拍電影這段時間,駿業慈善基金徹底關閉了,經過各方渠道的調查,基金違規操作的證據已經集齊,案子已經提交給法院審理。本來安雲渡是要被追責的,一經定罪,那可非同小可,但是,他向來有點門道,鋌而走險找了個替罪羔羊,估計自保不是問題,不過,他私人經濟上的損失還是相當慘重的。而之前一直對這件事情沒有表態的公司大老闆盛駿業最近也表態了,要把下屆董事會選舉從農曆新年提前到下個月,看樣子就是想撤掉安雲渡。

  公司員工暗地裡都在傳,CEO這把交椅安雲渡是坐不下去了。如果不是他,那最有可能擔任CEO一職的,就是現在藝員部的蘇經理了。而今天缺席的這兩位,雖然藉口編得都巧,但其實都是因為蘇經理正好有事找他們幫忙,他們權衡利弊,舍輕取重之後,所以才沒有赴宴。

  傍晚七點,麓軒酒店的宴會廳里,賓客陸續到場。

  宋崢嶼和陶桃一起,一進場,安雲渡就向他招手,示意他坐自己旁邊的空位。

  宋崢嶼看安雲渡旁邊只有一個空位,而且跟他同桌的都是領導,宋崢嶼走過去跟大家打了招呼,對安雲渡說:「我和陶桃姐坐那一桌吧,我們正好還有點事情商量。」其實他也並不想跟安雲渡坐在一起。

  安雲渡卻微笑著拉住了宋崢嶼的手,說:「你就坐這兒吧。據我所知,你們要商量的應該也不是什麼大事,不差這一個晚上。」他遠遠地沖陶桃一笑:「陶桃啊,今晚你的人我要了。」

  陶桃滿臉堆笑,順口就接:「安總開口,我能說不行嗎?行,要多久都行!」

  宋崢嶼暗暗白了陶桃一眼。


  飯局持續了三四個小時,席間所有人推杯換盞,酒開了一瓶又一瓶。很多人都來給安雲渡敬酒,安雲渡本來酒量不錯,但是最近由於調查的事壓力太大,病倒過一次,現在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所以不敢放開來喝。製片人過來找他喝酒的時候,他把宋崢嶼一拽,說:「崢嶼啊,你可得幫我!」

  宋崢嶼若有所思地掃了安雲渡一眼,對方的臉色看起來比平時還蒼白,的確狀態不怎麼好。

  製片人聞言,打趣他們說:「我只見過女的找男的幫忙擋酒,沒見過男的也找男的幫擋酒的,安總,您可向來都是海量啊?!」

  安雲渡扶額:「今天我是真的不行了。」

  宋崢嶼站起身,端起自己的酒杯,對製片人說:「還是我陪您喝吧,安總這段時間身體不好。」

  製片人笑著說:「崢嶼這麼懂事,也難怪安總這麼喜歡你。」

  安雲渡聞言,似笑非笑,低下頭,眼神卻悄悄瞟向宋崢嶼。宋崢嶼向製片人敬酒:「我幹了,您隨意就行。」

  製片人誇他:「我就欣賞你這種喝酒乾脆的年輕人,來,我也幹了!」

  三杯酒下肚,製片人才醉醺醺地移步到隔壁桌去了。

  接下來,安雲渡的酒都是宋崢嶼幫他擋的。安雲渡只是低調地坐著,也不起身走動,一副昏沉疲倦的樣子。大部分時間他的目光都沒有離開過宋崢嶼,而且望著宋崢嶼的時候,他的眼神似乎很複雜。

  宋崢嶼剛開始還覺得安雲渡今晚的表現很不自然,有一點反常,所以特別注意他,但後來喝了太多的酒,他越來越暈頭轉向,也就顧不上觀察安雲渡了。

  最後,他只隱約記得自己去洗手間吐了一次,吐完出來,安雲渡還用紙巾給他擦嘴,叫他不用擔心,說會親自把他安全送到家,不會有人看到他的醉態。再之後發生的事,他就完全不記得了。

  宋崢嶼睡醒時已經是第二天下午兩點多了。由於宿醉未消,他覺得兩側的太陽穴脹痛,依然有頭重腳輕的飄浮感。他看了看四周,確定他是在自己的臥室里,便掀開被子,扶著床邊坐起。

  雙腳落地,剛好踩到自己昨天穿的那件衛衣。

  他低頭一看,這時才醒覺自己的外套、褲子、鞋子,甚至是內褲、手錶,全都被亂七八糟地扔在地上,他自己竟然是一絲不掛的。他突然緊張地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床,床上除了被子枕頭,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他鬆了一口氣,拍拍太陽穴,自言自語:「想什麼呢,戲演多了吧?」


  他起身把衣服全撿進了衛生間的髒衣籃,又把浴缸蓄上水,躺進去泡了半個多小時,人才又清醒了一點。

  洗完澡,點了份外賣,宋崢嶼邊吃邊和佟千意發微信:電影殺青了。

  佟千意面前攤了一桌子的書,正邊看邊做筆記。她回覆:你是殺青了,我才剛開機呢。

  宋崢嶼問:很忙?

  佟千意回覆:明年開春就要實習了,托人幫忙找了很多資料,有一個資格證要考,而且年底我還得再報讀一個課程。

  宋崢嶼聽佟千意提過,她的理想是自己創業,將來想開辦自己的心理工作室。他問她:報讀課程?說明是有工作計劃了?

  佟千意回覆:是的,改天再詳細跟你解釋。後面加了一個捂嘴偷笑的表情。

  一個司空見慣的表情被她一發,好像也變得可愛起來,他回覆:加油!後面也加了一個捂嘴偷笑的表情。

  佟千意看了,沖手機屏幕吐了吐舌頭,說:「裝可愛!」

  彼此都各忙各的了,沒再聊下去。

  吃過晚飯,佟千意回到宿舍,打算繼續看資料,斜對床的女生正躺在上鋪,突然一挺身坐起來,大叫了一聲。另一個女生剛端著盒飯進門,被嚇了一跳。

  「冒冒,你要死了呀?鬼叫什麼?!」

  孫冒冒趴在床邊,伸出手機,很誇張地露出一臉哭相:「宋崢嶼啊!他把我的心撕碎了!」

  佟千意猛地站起來:「宋崢嶼怎麼了?」

  女生們都圍到孫冒冒的床邊,一看,手機屏幕上最醒目的兩個字赫然竟是:床照!


  傍晚五點多,有個女孩在微博上發的一組自拍照引起了軒然大波。照片裡,她把自己的臉部打上了馬賽克,她只穿了一條吊帶睡裙,用被子遮住胸口,半躺在一個光線有點昏暗的房間裡,而她身旁還睡著一個男人,那個男人赫然就是宋崢嶼。

  雖然室內光線不足,卻剛好足夠讓人看清楚宋崢嶼的五官。照片裡的宋崢嶼是熟睡狀態,微微側躺著,赤裸著上身,被子也蓋到了胸口。從女孩拍照的取景角度來看,她並不是為了拍她自己,而是為了拍宋崢嶼,她變換了三次角度,發了三張照片,每一張都能看清楚宋崢嶼的臉。

  這個微博的註冊時間是在三年前,但是,微博內容卻有且僅有最新這一條,大家都猜測博主是為了隱藏身份,所以把其他內容都清除了。博主的自我簡介是:一枚閃閃發光的追星小馬甲。她的關注列表裡面,除了宋崢嶼本人,其餘的就是他的經紀人、公司、後援會,還有幾位飯圈大神。

  除了那三張照片,女孩還發了一段文字:曾經因為仰慕而願意把自己雙手奉上,但事到如今,我對你只剩下失望。千夫所指也沒關係,反正我愛得瘋狂,恨也瘋狂。你根本不是那麼美好。

  而且這條微博還是發在宋崢嶼的超級話題裡面,幾乎瞬間就被別的粉絲看到了,傳播的速度之快,超過了之前任何一次。緊接著有一些個人娛樂帳號也加入了轉發,原博的評論和關注人數也在劇增。

  宿舍里最咋呼的孫冒冒哀號了一分鐘之後,擺出吃瓜群眾的高冷:「我敢說再等一個小時就會有人出鑑定結果,分析照片是不是合成的。」

  另一個女生直說不相信:「我覺得他不會睡粉絲吧?這得多想不開啊,簡直是自毀前途嘛!」

  孫冒冒說:「誰告訴你睡粉絲就是想不開,自毀前途了?這種新聞你還見得少嗎?過段時間你再看,人家又活蹦亂跳了,不影響的,對吧,千意?」

  佟千意有點走神,孫冒冒喊她,她才回過神來,笑了笑說:「對不對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好像把飯卡落在食堂了,我得去看看還能找回來不!」說著就拿上外套和包包,快步走出了宿舍。

  一出宿舍大門,她的笑臉立刻變成了嚴肅臉。

  這一刻,佟千意只有一個念頭,她想趕緊見到宋崢嶼。她之所以想見他,不是因為她想質問他,而是因為擔心他。因為她相信宋崢嶼絕對不會做出所謂睡粉絲的行為,照片的背後一定另有隱情。

  她跑出宿舍樓,沿著大路往正校門的方向跑,看見前方路邊正好有一輛空的計程車,剛想招手,卻動作一停。

  既然是相信他的,何必還這麼急匆匆地去找他,或許他現在也正為此焦頭爛額呢?自己去了也幫不了他,如果反而增加他的壓力,豈不是更糟糕?這麼一想,佟千意覺得自己冷靜多了。

  恰好這時候,手機響了。

  是宋崢嶼打來的。


  宋崢嶼的聲音聽起來很輕鬆,還帶著點笑意,問:「上網了嗎?」

  佟千意聽他是這樣的語氣,心裡也舒服了一點,但還是很無奈:「不是說已經知道幕後的人是高稀,以後會提防他了嗎?」

  宋崢嶼很篤定地說:「這次不是高稀了。」

  佟千意忙問:「那是誰?」

  宋崢嶼緩緩地道:「安雲渡。」

  照片就是昨晚飯局結束後拍的,看環境是在宋崢嶼自己家的臥室。宋崢嶼剛才已經問了陶桃,陶桃說,昨晚他醉到不省人事,負責送他回家的人是安雲渡,所以,後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大概也只有安雲渡知道了。

  佟千意聽宋崢嶼這樣說,非常震驚:「安雲渡?怎麼會呢?他不應該這樣做呀?」宋崢嶼明明說過,安雲渡一直反對他公開身世,堅決要維護他的完美形象,他怎麼會突然之間轉變態度了呢?況且,眼下宋崢嶼是公司最有前途的藝人,而安雲渡身為CEO,陷害他也有悖公司利益吧?

  雖然佟千意覺得費解,但是,宋崢嶼心裡卻有另一番想法,只不過他還不敢肯定他的這番猜想。他說:「我明天會找他問清楚。」他又給佟千意吃定心丸,說,「你也知道的,就算安雲渡存心對我不利,想有所隱瞞或者說謊騙我,我也可以讓他老老實實地把該交代的都交代清楚。」

  宋崢嶼有特異功能在身,要聽人說實話當然是最易如反掌的事情,佟千意也知道她的確不用擔心。她笑了:「明明受委屈的人是你,你反而安慰起我來了。」

  宋崢嶼認真地說:「怕你誤會我。」

  佟千意邊打電話邊往宿舍走,她說:「放心吧,我可是又聰明又冷靜的。」可剛才也不知道是誰衝動之下就想要去找他呢?

  宋崢嶼柔聲問:「那你現在在幹什麼?」

  佟千意被問到心虛的問題了,看看四周說:「我?我在……跑步呢!」

  宋崢嶼信以為真:「跑步?你不是最不愛運動嗎?」

  佟千意想多和他聊會兒天,在路邊找了個地方坐下,說:「還不是因為我最近交了個腿特別長的男朋友,他走一步,我就得跟兩步,我要是不練著跑快點,我怕我跟不上他。」


  宋崢嶼笑了,說:「那我推薦一部電視劇給你看吧?」

  佟千意不解地問:「電視劇?」

  宋崢嶼一本正經地說:「嗯,劇名叫作……《短腿的反擊》……」

  佟千意回到宿舍,洗了澡,很早就睡了。第二天,聽孫冒冒說,她睡著了以後,溫燦雪來找過她。她猜到溫燦雪是為了宋崢嶼的事找她,於是她一去教室,就把溫燦雪拉到走廊上,簡單地解釋了宋崢嶼是被陷害的,而且他很快就能夠自證清白了。溫燦雪知道真相之後,氣憤不已。

  接下來的大半天,溫燦雪在粉絲群里的表現都異常活躍。雖然有些話不方便明說,但她卻時不時地提醒大家,要信任宋崢嶼。後來是有一個鐵粉說了一句:只要一想到可能有人在背後陷害崢嶼,我心裡就跟針扎似的,心疼!

  心疼這兩個字,令溫燦雪忽然有點愣神,她便沒在群里說話了。

  溫燦雪想起了宋崢嶼生日會那天,坐在她旁邊的一個女孩激動到幾乎哭完了全場,結束的時候,女孩卻又後悔自己沒有控制好情緒,覺得被周圍的人看了笑話,於是故作灑脫地拉著溫燦雪說:「你別看我現在這樣,可能我轉過身就會去為別人搖旗吶喊了!有什麼嘛,咱們不都這樣嗎?不知道啥時候就栽他坑裡了,想出坑都不行;以後也不知道怎麼的就出坑了,想不走都不行。」

  天光乍破時,大可情生意動,斜月西沉後,也能心如止水。

  這是沒有章法、沒有道理可講的事情。

  和人與人之間得關係一樣,走著走著就遇到了,走著走著就散了。

  那時候,溫燦雪雖然不喜歡女孩說那番話的態度,但她依然覺得有道理。只是她沒有想到,這麼快,女孩說的那番話難道就要應驗在自己身上了?以前,就算只是有人把失真的照片放上網,造謠說宋崢嶼因為壓力過大暴食發福,她都會心疼他被抹黑,但是現在,她明知道有人在背後陷害他,可她除了氣憤還是氣憤,卻竟然沒有心疼了。意識到這一點,她看到教室外正好起風了。

  風把樹葉吹落在地,而後又捲起,有一些扑打在窗框上,聲音似有似無。

  看見風卷殘葉的景象時,宋崢嶼遠遠地也看到安雲渡正打開車門,準備上車。車子停在公司樓下的露天停車場,整個停車場稀稀拉拉只停了七八輛轎車,安雲渡的車就停在宋崢嶼的車旁邊。

  宋崢嶼邁開大長腿快步走過去,表情嚴肅,帶著些森冷的氣場。

  安雲渡剛坐進車裡,旁邊副駕駛座的門就被拉開了,宋崢嶼不請自入。

  「不介意跟我聊一聊吧?」

  安雲渡看向宋崢嶼,陰柔一笑:「正好,咱們也是時候好好兒聊聊了。」

  一手資源突破防盜章節,收藏czbook.cc。請分享更多的讀者,讓站長能添加更多書籍!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