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美麗的謊言

  傾訴：金先生

  一

  初見趙麗的時候，我被她清純的外貌，還有低眉順眼的樣子打動了。

  我想，女人，就應該這樣子的，而不像小阮那樣大大咧咧，整天穿著一條牛仔褲，笑起來露出大排的牙齒，雖然，她在酒席上，總是為我獨擋一面，並以豪爽的個性與無底的酒量為我贏了很多單子。小阮是我的助手。

  那時，趙麗剛畢業，來到我的小公司里應聘，我問了下她的專業就用她了。我們都知道，她有一個男朋友，因為，每到下班的時候，總有一個男孩子在樓下等她，我透過窗口，便會看到他們很親密的樣子。那時，心裡有著微微的失落。

  趙麗很勤快，東西也學得快，很快能獨立地策劃廣告文案了，於是我把手頭的一些事也讓她做了，小阮也沒說什麼。漸漸地，有什麼應酬的時候，我會一同帶上她倆。

  我知道，小阮喜歡我，否則，她不會跟我這麼多年，還有那麼多該死的應酬，其實我也很討厭這些應酬，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感覺快要迷失了自己。

  但是，我要賺錢，我要做一個成功的男人。等我賺到一定的數量，我要買一幢海邊的別墅，一邊旅遊一邊讓年華自然老去。是的，我從來不會輕易放棄我的夢想。

  趙麗雖然酒量不好，但是，嘴很甜，相貌也甜，很討人歡心，於是，她的酒，有時候，我就替她灌了下去，而小阮常常會用悲憫的目光看著我，然後把我的酒給灌了下去，這時候，我感覺自己突然就亂了。

  記得某一次，我喝得多了，小阮扶我上樓，她一聲不吭地幫我處理嘔吐物，打水給我漱口，洗臉，然後把我扶到床上，解開領帶，其實我四肢不聽使喚，但腦子還是保持著一定程度的清醒。

  我說，「小阮，你真好，或者有一天我真的會娶你。」

  記得那天，她撲在我的身邊哭泣，但是，我太想睡了，很快就睡了過去。但我知道，我並沒有碰她，她也沒有碰我。

  第二天我問她，我昨天有說了什麼了麼？我隱約得記得自己是有說過的，但是，卻怕她真的放在心上，於是故意這麼問。

  我知道這很無恥，但是，小阮並不是我想要的女人，我要表明立場。

  她看著我，沒有說話。

  我說，「昨天真的喝醉了，不好意思，如果沒說什麼最好。」

  她的表情慢慢的僵硬，「你什麼都沒說。」

  二

  若不是那天把持不住，我想，小阮也不會離開了。或者，這樣的事遲早會發生的。

  那天，小阮因為有事沒來，於是我與趙麗去應酬。一個客戶對趙麗動手動腳，開始，我壓抑住怒火，但當那個傢伙公然對她猥褻的時候，我再也忍不住，拳手就掄了過去，把他趕出了包廂。生意自然是談砸了，但是我並不後悔。

  趙麗撲在我的懷裡哭，抱得我很緊很緊，小身子在微微顫抖，像一隻受傷的小鳥。

  我越安慰她，她就哭得越凶，她說男朋友跟她分手了，就因為不喜歡她老是陪人喝酒。我心想，怪不得都沒看到他男友來接她了，我說傻丫頭，不喜歡你可以對我說啊，我不會勉強你的。

  我想賺更多的錢，你知道，我老爸欠了很多的賭債，若不還掉，他們會要了他的命。這是趙麗第一次說她自己的私事。

  還有，我喜歡跟你在一起。她的唇湊了過來，小舌頭緊緊地探了進來，我的情緒一下子被勾了起來，於是我們倆人在激吻著。

  只是想不到小阮這時會闖了進來，剛好看到這一幕，她走過來，給我一個巴掌，就走了。

  這是小阮所留給我最後的禮物，也是最後的記憶。

  第二天，她沒有來公司，連這個月的薪水也沒過來拿。

  小阮走了後，我才發現，她為我所做的事是那樣多，遠遠超出了一個員工的範圍，在我加班的時候，她總是會陪著我，然後買來夜宵，逼我吃下去。

  我知道，公司漸漸走上軌道，有很大一部分，都靠我與她的共同努力。

  令我欣慰的是，趙麗並沒有令我失望，雖然在業務上遠沒有小阮精湛。看著她的肚子一點一點地突起，我知道自己有一個更隆重的責任等著自己。

  那就是，結婚。

  三

  原來幸福會來得如此之快，事業出色了，房子也有了，雖然是三室一廳的小商品房，目前還沒有買別墅的條件，娶的女子也是自己喜歡的那種女人。

  聽著趙麗肚子裡的胎動，我感覺自己一下子變成了成熟的男人，不再像小毛頭一樣地吆三喝眾。

  但是，結了婚有了孩子之後，我突然感覺生活變得開始窘迫起來。

  趙麗的老爸總是會來要錢，不給，來公司鬧，因為是我的岳父，別人也不敢拿他怎麼樣，我只好一次次地給錢，有幾次真的惱火了，報了警關了他幾個月，想不到他變本加厲，而趙麗總是哭，她說我爸爸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他又愛賭，你就由了他吧。我真的是毫無辦法。

  就這樣，幾乎所有的贏利都流入了他的腰包，我終於火了，我說，你要多少錢，我一次給清，以後別來糾纏我了。

  他開口一百萬，我說我一個小公司，你以為銀行啊，最後商定五十萬。一是有點惱趙麗有這樣的父親，二來公司的資金要用來運轉，不能拿出這麼多，否則就不能正常地運行，於是牙一咬，就把房子給買了，自己重新租了個房住。

  看著女兒一點點地長大，那清澈的眼睛就像高原上空純淨的藍天，我感覺再痛苦的事我都會忍受，我想，再怎麼樣，我還有個女兒。

  因為，我發現我對趙麗已經沒有什麼感情了，至少，我對她一次次縱容她的父親感到真的難以理解。甚至感覺到，這是個陰謀，雖然，這僅僅是感覺。壓在心裡，不能言明的感覺。

  這時候，我才想起小阮的好，想起她不圖任何回報的付出，那才是愛情啊，如果一個女人對你如此付出，如果那女人不是傻子，就是因為愛情。

  我以為一切的不快都會過去的，錢沒了可以通過努力再賺回來，這些雖然重要，但畢竟是身外之物，於是，我又開始拚命地工作，而趙麗總覺得像是欠了我什麼，表現得很謙卑，也把家庭弄得好好的。

  看著她的付出，我努力不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事，而且，我們都有孩子了，有這麼一個可愛的女兒。我想，她也是迫不得已的，只要我們用心去做一切，有什麼不能回來的呢。

  就這樣，我與趙麗的關係也慢慢地恢復了，孩子兩周歲後，托到了幼兒園，趙麗也來上班了，招的女職員都要經過她的同意，基本上，都是長得很普通的，要麼有點難看。

  下班後，她先回去，接孩子，並做飯，我有時在公司里吃或應酬，有時回去。常常會給女兒帶好玩的東西，腦子裡，常常都是女兒，一想起她肉嘟嘟的小模樣，總會有一種溫暖的感覺在心頭久久不散。

  趙麗常常譏諷我，你啊，把女兒看得比什麼都重要，我都覺得自己像個第三者了。我說怎麼會呢，沒有孩子他媽，哪來我的心肺小寶貝呢。

  四

  碰到小阮的時候，我差點認不出來了，因為，她完全是個淑女的模樣，穿著一件白色的吊脖子套裙，端莊而秀麗，又不乏女人的嫵媚。

  我說，「小阮，你還好嗎？

  她看著我說，」還好。你呢？聽說你有個女兒了。「

  「還好吧，對了，我好象還欠你一個月的薪水呢。」

  小阮笑了，「行，現在就把它花了吧。」

  於是我們去吃飯。去的地方，是那時候經常去的，也是小阮發現我與趙麗親熱的地方。我竟然有點恍然如夢的感覺。

  小阮表情很平靜，淡淡地說，「那時真傻，為了你而拚命，恨不得把什麼都給你，一下子就把你捧上天，但是，卻把自己都給丟了。」

  我嚼著嘴裡的美味，卻感覺很澀。

  想了良久，我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有個問題卻一直在困擾著我，我至今都想不通，那天小阮是怎麼來到這裡來的。」

  小阮卻瞪大了眼睛，「不是你叫我來的？趙麗打電話說你喝醉了，叫我過去一起扶你回去。」

  我突然想起那天，趙麗打扮得特別漂亮，而且總是有意無意地往客戶身上蹭，當時我還有點反感，但看到那客戶真的動手動腳，她又一副很委屈的樣子，我只得把他給趕跑了。那人走了後，趙麗說去下衛生間，敢情她是去給小阮打電話啊。然後衛生間一回來，她就撲在我懷裡哭了。

  我覺得很震驚，草草告辭了。

  回去後，我看著一臉平和的趙麗，感覺心裡特別難受，像是咽了只蒼蠅，一向討厭使手段的女人，現在，她卻是我的妻子。

  又看著睡熟的女兒，我想，如果一個女人如果為了得到幸福，而使了手段，也算是情有可原了。這麼一想，我再一次原諒了趙麗。

  但是，事情遠沒有我想像得那簡單，女兒四周歲的時候，從樓梯上摔了下來，流了很多的血，我把她急送到醫院，才發現我的血型竟然跟她不對配，當時我就懵了，不可能。

  於是便做了親子鑑定，但是，結果卻一下子把我打垮掉——我疼愛的四年的女兒竟然不是我所親生的！

  所有的挫傷我都忍了，在我事業上被挫得一塌糊塗之後，我發現原來我失去的並不於此，或者，我從來就沒有擁有過。

  為了幫趙麗老爸還債，我把房子都抵押了，但是，最艱難的時候，我都挺過來了，卻受不了這致命的一擊。

  我瘋了般朝趙麗咆哮，「趙麗，我說，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趙麗只是哭著說，「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懷上了，但是他不是我想嫁的男人，他沒有能力給我想要的一切。」

  我聽著她的哭訴，我發現自己連悲憤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已經毀了我的一切，包括摯愛我的小阮。

  我冷冷地說，「我們離婚吧。」

  那天起，我睡到了公司里，不再對任何女人有著企望。我只是希望，下輩子，如果我還能投胎做人，我只希望我的天空里純淨得像嬰兒的眼睛，沒有任何謊言與欺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