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水晶頭像里的角色易位

  1．

  高萌的臉泡在水裡，像施華洛世奇的鏈子那樣，晶瑩剔透，稜角分明。

  他看上去那樣完美，那麼沉靜，透著一種男人稀有的陰柔之美。只是他的眼睛是閉著的，像是恬靜地沉眠於水中。

  這確實是高萌，但，這僅僅是高萌的頭像，姜玉涼用上等的水晶雕刻而成的。她把它泡在水裡，她就感覺不到他的淚水。小莫怎麼會知道她有著這樣的一個想法呢。

  小莫從水裡撈起那個頭像，連連讚嘆，「真是神了，真美，真好看，姜姐，世上還有如此動人的男人麼？」

  美玉涼點了點頭，「有的，我是照真人刻的。」

  小莫有點驚訝，「是真的嗎？」然後她調皮地眨了眨眼睛，「姜姐，他不會是你心儀的男子吧，看你雕得那麼細緻，不過看上去好象有點眼熟啊。」

  她淡淡地說，「有一種男人，可遇而不可求，他就是屬於這麼一種，我可不是白白費功夫的，沒錢我是不會做的，對了，他明天下午三點來取貨，我剛好還有另外重要的事，幫個忙吧，你反正這兩天休息，幫我看下店，還能看到帥哥，這麼便宜的事，都讓你白撿了。對了，錢已經付過了。」

  小莫點了點頭，她確實有點想認識這樣的男子，憑自己這身所向披靡的容貌身段與一擲千金的奢華，什麼樣的男人不能屈於她的石榴裙下。她這麼想時，心裡不禁有著很多動人的想像，還有那顆疲軟的心又開始充滿著昂揚的鬥志。

  「好的啦，姜姐的事，能幫忙我為什麼不幫呢，這兩天也確實挺無聊的，我就幫你看一個下午的店吧，那我現在先走啦，明天再來。」

  姜玉涼感激地點了點頭，她看著小莫的背影，嘴角有著一絲不易覺察的笑。

  她重新把高萌的頭像放入水裡，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屬於水的，充滿著柔情與抽象的模糊，卻又尖銳地像一把明晃晃的劍，總是那麼突然又直接下來地就刺入了每個女人的心扉。

  當初，高萌也是這麼一下子就扎進了姜玉涼的心裡。

  2．

  小莫一眼就認出了高萌，因為他跟頭像一樣地完美。

  高萌的衣著極為簡潔，白襯衫與黑褲，領口的扣子有兩個是鬆開著的，那麼簡單的衣服，穿著他身上除了有著不亢不卑的性感外，還顯得異常乾淨，小莫甚至聞到了漂白水的味道。

  小莫笑著說，「你用漂白水洗衣服的吧，洗得這麼白。」

  高萌呆了一下，然後不好意思地笑，「衣服是保姆洗的，至於她放不放這個玩意，我就不大清楚了，對了，姜玉涼在麼？」

  「噢，她今天有事出去了，對了，你要的東西做好了，姜姐說，做這個頭像，她可以花了不少的心血啊。」

  高萌拿過頭像，仔細地端詳著，臉上洋溢著欣賞與驚喜，他對小莫說，「代我轉告一下姜玉涼，她做的東西我非常滿意，為了表示感謝，請她賞個臉一起吃飯吧。」

  小莫的胸脯挺得更高了，豐臀晃動的頻率也更高，「姜姐挺忙的，要不，我幫她赴約吧。」

  她的眼神有著無限的挑逗，仿佛一口就想把高萌給吃下去，高萌看在眼裡，心裡自是明白的。

  「這麼個漂亮的女人，你覺得我會忍心拒絕麼？」倆人同時笑了。

  「這樣吧，晚上九點，我請你吃宵夜。」

  小莫點了點頭，心想，這男人也真是雷厲風行，不過也沒在意，這些男人終不是逃不過她的，縱然像高萌這樣的男人。想到這裡，小莫已經開始想像他們歡愛時的情景，高萌會不會從一尊沉靜的雕像美男突然就變成一隻呼風喚雨的雄獅呢，一想到這裡，她就笑了。

  或者叫緣份吧，這兩個字說起來很土，但是事實上某些東西卻躲不過，比如姜玉涼跟高萌沒有，而她卻跟高萌有。

  想到這裡，她就笑了。

  3．

  餐廳里，高萌說的話卻令她後來都沒有再笑得出來。

  高萌的眼神眼上去是那麼憂鬱，俊美的男人，憂鬱起來可以令女人掏心掏肺。

  「你知道，我為什麼會費大筆錢弄這麼個水晶頭像麼？」

  「為了紀念青春吧。」

  高萌搖了搖頭，他嘆了口氣，卻沒有說話，任小莫幾次提醒，他也沒有再提起這個問題。這讓小莫憑添了很多了想像力，小莫也沒有再繼續糾纏下去。

  高萌坐在對面，小莫突然感覺自己的胃口好了起來，多年的胃病仿佛一下子不治而愈，那一天，她們點了滿桌子的海鮮與一壺檸檬水。

  高萌一邊剝著蝦，一邊說，「我喜歡吃海鮮，這讓我想起大海，它可以容納那麼多骯髒的東西，表面上，卻還是一面湖水。」

  小莫看了他一眼，話里有點奇怪，但是，她沒有在意。

  「嗯，我也喜歡吃海鮮，你知道嗎，我並不吃魚，但是我卻喜歡吃大蝦與大閘蟹，小時候呀，我爸如果不給我買蟹我就不吃飯，老爸說，都是為了能讓我吃得起大閘蟹，他才沒日沒夜地拼事業，我說啊，如果沒有當時我那吃法，你也就沒有今天了。」

  高萌終於笑了，「你真可愛。」

  他突然低下頭，眼神里有著無限曖昧，「對了寶貝，我還沒告訴你為什麼要做那水晶頭像，因為，有一天我會死的，但是，你會比我死得早，我有事先走。」

  他走的時候，面前的檸檬水絲毫未動。

  而小莫一臉錯鍔地看著他的背影，不知所措。

  4．

  鄭安啟坐在客廳里翻著一本書，臉色有點灰青。

  姜玉涼小心翼翼地說，「怎麼了，身體不舒服麼？我去燉紅參桂圓湯給你喝。」說完，她就上廚房，但鄭安啟卻喊住了她，「你回來。」

  姜玉涼全身震了一下，折了回來，「怎麼了？」

  「 你的內衣帶子滑下來了。」

  他的目光有點意味深長地看著姜玉涼，令姜玉涼有點心跳加速，她應了一聲，邊理衣服邊自言自語地說，「這內衣該退休了，鬆緊帶不行了。」然後去了廚房。

  她有點忐忑不安，她想，可能是自己心虛的緣故吧。

  是的，她現在要好好做一個妻子，鄭安啟的妻子，她究竟是愛他的，雖然是他先背叛，但是，現在都扯平了，而高萌雖然長得英俊帥氣，但終究不過是她的一枚棋子，她怎麼可能為了小小的一枚棋子而亂了大局。

  那天，她沐浴之後，換上性感的大紅綢質睡衣，然後在身上的幾個部位，都抹上令人心神激盪的信息素（外激素），據說它的香味能誘惑眾生，這是她第一次嘗試著用這種東西，是的，她要把曾經那雲霧裡的浪蕩激情統統回來，小莫死了，暫時不會有人威脅到她的地位了。

  那一天，不知是喝了加了料的滋補品，還是信息素髮揮了作用，鄭安啟像一隻上了戰場的公牛，在姜玉涼這塊紅布的挑逗翻抖之下，彪悍兇猛，勇敢而鬥志昂揚，一次次令姜玉涼置死地後又重生。這是他近兩年第一次是如此激情勃發。

  她喃喃地說，安啟，我們像以前那樣相愛，好麼？

  5．

  第二日。賓館裡。

  「聽說小莫真的死了，七竅流血。」

  姜玉涼貼著高萌的耳朵，吐出了這幾個字。

  高萌點了點頭，性感的唇抿成很好看的弧形，「嗯，我在檸檬水裡，還加了大量維C溶劑，維C含量就更高了，跟軟殼類海鮮，就形成了砒霜，別人只會懷疑她食物中毒。」

  「很好，鄭安啟做夢都沒有想到，我就這樣除掉了他的情人，死於食物中毒，哈哈。」

  「姜姐，我幫你老公除掉了他情人，你以後還會跟我在一起麼？」

  姜玉涼用中指滑過他俊美的臉，撮著唇，落在他的鼻尖，「寶貝，你這麼美，我怎麼捨得扔下你，我得回去了，鄭安啟也快要下班了。」

  她從包里拿出一張卡，這給你的，裡面有5萬，花完了再說。其實，她知道這是他們最後一次在一起了，她不會傻到連自己的名譽與婚姻於不顧，而把自己系在一個小小的司機身上。

  「等一下。」高萌悽怨的神情就像一隻易碎的玉瓶。

  姜玉涼別過了頭，淡淡地說，「還有什麼事嗎？」

  「你真的不要我了？難道你就用那5萬給我打發了？」

  姜玉涼猛地轉過了頭，「那你還想怎麼樣？」

  高萌點了上一根煙，那一臉的無辜變成了冷笑，「你以為我真的為你這麼痴情麼，其實我一直深愛著一個女子，我們有了房子就結婚，但是，作為一個小小的司機，我永遠沒法滿意她想有房子的要求，你只要給我80萬，80萬就夠了，這個要求對於一個高級水晶店的女老闆來說來說，實在是不為過吧？」

  姜玉涼突然哈哈大笑，「你要把你害死小莫的那事給抖了嗎？你要清楚，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協定，害她的是你，這事我可以推得一乾二淨。」

  「不，你推不了。」只見高萌揚起手裡的一張片子，「不好意思，我們之間的那些對話與還有我們歡愛時的場面全都拍了下來，就算我有罪，但你是主謀，而且，這張片子，不但令你坐牢，而且，你知道鄭安啟會怎麼想？」

  姜玉涼氣得渾身哆嗦，此刻，高萌那張俊臉在她的眼裡變得如此面目可憎，她一字一頓地說，「好，但把底片給我，還有那個水晶頭，也必須還我。」

  走的時候，她沒有回頭，是的，也沒什麼值得留戀。

  6．

  她以為從此能過上太平的日子，而鄭安啟會一心一意地愛著她，寵著她，每個晚上都會帶給她甜美的纏綿，但是，她錯了。

  不出一個月，鄭安啟又像以前那樣魂不守舍，無論姜玉涼怎麼挑逗，他都不碰她的身體，有時近乎條件反射般地推開了她，姜玉涼很受傷。

  她終於受不了了，責問道，「鄭安啟，你這是怎麼了啊，你難道真有這麼討厭我啊？我很令人厭嗎？」

  他搖了搖頭，「是我的關係，跟你無關。」就完，他倒完就睡。

  姜玉涼拿了他的手機，一個一個地查，她發現，小莫依舊在他最近的通話記錄，而且，十分地頻繁，她打了一個激伶。

  那一晚，她竟然夢到小莫陰魂不散地在他們之間不停地糾纏著，她總在鄭安啟睡覺的時候，然後跟他神秘歡愛，當她在鄭安啟的喘息中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他下面的床單濕了。

  在鄭安啟第一次發生夢遺的時候，他們就很少歡愛了，而小莫的號碼她不止一次地打，每次都是空號，她突然明白，像她這樣如果經常打的話，手機的最近通話記錄里也有小莫的名字，只能說明，鄭安啟像她一樣不停地打著這個號碼，看來，他對這個女人是思念不斷。但是，這種思念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想到這裡，姜玉涼也並沒放在心上了。

  7．

  兩個月後的一天，一個女友約了她，跟她在一家酒吧碰面。

  這家酒吧在很多年前，曾是一家同性酒吧，那時候，姜玉涼因為好奇，來到這裡，遇上了同樣有著好奇目光的鄭安啟。今天酒吧在搞易裝狂歡節，姜玉涼隨手拿了一隻面具戴上，跟女友隨意地聊天。

  如果不是旁邊有人在狂喊著高萌高萌，她根本無法想像，一身華麗妖嬈裙裝的艷妝女人竟然就是高萌，他在舞台上又跳又唱，所有的人都為他痴狂與瘋叫。

  在人群中，她發現鄭安啟也在下面，她本想擠過去打招呼，但是她發現他用一種溫柔的目光一直盯著高萌，便不動聲色，況且，她是戴著面具的，一時鄭安啟是認不出她的。

  只是接下來的情景令姜玉涼的全身血管都快要迸裂，只見鄭安啟一把摟著跳完舞后的高萌，然後肆無忌怛旁若無人著親吻著，像一對熱戀中的情侶。姜玉涼突然沖了出去，然後趴在酒吧門口嘔吐了起來。

  鄭安啟與高萌從門口出來，高萌說，親愛的，回家吧，我家的房子很寬敞，買了新床單，是你喜歡的湖藍，你不用再回去了。

  姜玉涼扔掉臉上的面具，沖了過去，給鄭安啟一個耳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告訴我啊？你們倆個——」

  他們被姜玉涼的突然出現給愣住了，一時間，氣氛很安靜。

  鄭安啟還是開了口，他嘆了口氣，「玉涼，對不起，其實我們認識之前，我就跟高萌在一起了，我們是GAY，但是，我們的父母都沒法接受，於是，我跟你結了婚，但是，你總是把我們的錢管得死死的，而且，水晶店也是你的，我有什麼？我以為你會讓我的日子過得好一點，但是，你沒有，小莫不過是替死鬼，為了不讓你懷疑，我把高萌的號碼用了小莫這名字保存，我製造了她是我情人的假象，只是後來忘了改，我故意把她的信息透露給你，想不到你會那麼歹毒，一心置她於死地，這是你要做的，我事後才知道，否則我是不會讓高萌這樣做的，現在我也不想再瞞下去了。你也看到了，既然這樣，我們，離婚吧。」

  姜玉涼突然覺得淒涼，她沒想到其實深愛的老公，竟然跟自己的情人是一對，她緩緩地說，「高萌，你還記得那個水晶頭像麼？」

  高萌不解地看著她。

  她緩緩地說，「其實，那水晶頭像的價值遠遠超過那你房子，你自己不要的。這，不僅僅是作為你與小莫認識的道具，其實它也代表了我的心，在我的心目里，你是水晶般地無瑕，但是，它現在我的心裡完全相反了，另外，我需要告訴你的是，小莫並沒有死，她只是中毒了，但是並不致命。鄭安啟，本來，我是放不下你的，你以為你會被我感化，會好好愛我的，而且我也還接受不了小莫，這麼多年來，她一直默默關懷於我，雖然，她很容易愛上一個人，不管男人還是女人，她說你們是一對，但我並不相信，鄭安啟，你曾經令我那麼滿意，但，現在，這麼令我絕望。」

  只見那個跟著姜玉涼出來的，同樣戴著面具的女子露出了真容——那分明是小莫，她們手牽著手，消失於夜幕之中，而鄭安啟深深地看了一眼高萌，卻各自朝著兩個不同的方向而去……

  8．

  姜玉涼拿著那塊水晶頭像，本來，它刻的是鄭安啟，鄭安啟並不知道，她想在他們結婚四周年的時候送給他。

  但是，當她發現他與小莫的關係並不簡單時，她改變了主意，她想借高萌之手除掉小莫，那個時常糾纏她與鄭啟安的女子。

  於是，她把它改成了高萌，只是，那天，她跟鄭安啟歡愛的時候，鄭安啟突然叫了聲阿萌，令她疑惑，她趕緊給小莫發了簡訊，叫她別喝那杯水。

  此時，她的另一手拿著一把尖銳的刻刀，其實，愛情從來就如刀子那樣無情。

  是的，她要抹去那些愛的痕跡，這次，她也沒有改成小莫，那眉，那眼，是自己的眉，自己的眼。

  一切如原初那樣一面湖水，掩去內心暗涌。

  是的，這世界除了自己，還能愛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