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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興像突破重圍似的連奔帶跑牽著露上了三樓，一踏上樓面就攔腰抱起了露，啊，終於，終於，我們可以在一起了，我們可以在一起了。

  你放下我，你放手。

  怎麼啦？時間不早了，休息了，啊，你的時差還沒倒過來。興把露抱進了他的房間。一間寬大的白色和金飾裝潢考究的臥室，進門的對面是一片金黃的絲絨牆幔，露一時不知那後面是什麼，門的右邊是一排博物架，沿牆是一套金色的義大利真皮沙發及沙髮長短几，那張白色金飾的雙人大床一頭抵牆，床頭是那張加了工的飛來峰合影，床對面的牆上是露的魚美人裸照。和真人一樣大小。照片框下是一套豪華家庭影院設備。影視台兩邊各有一門，是衛生間和儲衣間，露是後來才知道的。興抱著露就想徑直上床，露又在跟他較真的要掙脫，興把她放倒在床上一陣忘情地熱吻後才鬆開她。露連忙站起身來，甩開興的手，這是你房間？

  怎麼樣？還滿意嗎？

  不怎麼樣。我，我住哪？

  啊？啊……興故意地不去接她的話。

  任高興，你聽見沒有？今晚我住哪？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

  哦，新房嗎？明早請夫人審看，婚慶公司連夜在布置咧。

  任高興，我告訴你了，我想一個人安靜一會。

  Honey，我沒有準備你的靜思室，婚後吧。今晚就請在小生臥室將就一夜，行嗎？

  不，不行。

  你睡床，我睡地板，總可以吧？

  露一扭頭欲向門外去。興不容她邁步就從後面抱住了她，吻住她的頸窩，你睡床，我睡你身上，你睡床，我睡你……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同居同一屋檐下，又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忘了？什麼記性？再溫習一夜？

  任高興，你，你少來，你別以為這裡是你家，你可以為所欲為。我不願意，我告訴你我不願意，不願意。

  你不願意什麼？休息？跟我同房？

  我不願意你總這麼煩我。從大阪到現在，你煩不煩啊？已經！你讓我靜一靜，獨自待會行嗎？ You made me crazy!

  Wall have ears! 當心老爸罰你唱《金玉良緣》

  你別用你老爸來嚇唬我，他也是紙老虎，我才不怕他咧。你怕你爸，可你爸怕你媽，而你媽聽你的，最後……

  最後是任高興聽於露的。潤園全聽於露的。座山雕也要聽侯專員調遣，艾倫公司等著於露小姐執掌。

  你就在那裡油腔滑調吧。我去住賓館。露又死勁掙脫。

  想午夜逃婚？那我更得趕緊把生米做成熟米飯了。興一把抱起露按她床上。露露，可能嗎？我會放你走？半年了，香港一別，我是怎麼熬過來的？五一回去，你給我機會了嗎？興壓著露在身下，露明顯感覺到他的激動，興也意識到露溫馴了一些，他握住了露的下巴，貼近她的臉，你怪我？我沒表明我的意思嗎？你來了，你來幹嗎？你白白地做了我那麼長時間的女友？你跟我鬧著玩？你來，還為來跟我鬧著玩？你把你自己當什麼？你把我當什麼？

  你為什麼跟我開宇宙這麼大的玩笑？我，我已經答應林濤了。

  答應他什麼？你有什麼資格答應他？你出賣我？你早就是我任高興的人了，你還有什麼資格自許自身？你少跟我提這個人的名字。婚後，我說！明天的婚禮是不可能取消的，你知道嗎？請帖早就發出去了。艾倫一向守信用。

  如果我遭遇911呢？

  你是天使，上帝都會愛你，你來了，我就把這當成默許。

  你太不負責任了。

  我不負責任？我來美國一年多，我不負責任，會隔月就飛回去會你？我不負責任，會留給你那麼多的財物，連收條都不要？我不負責任，會為你聯繫讀書的學校？我不負責任，會迫不及待地接你來美國？為等你畢業，我朝思暮想的，對著這半床空寂，一簾幽夢，百無聊賴。你在幹嗎？你想到我嗎？你跟你心愛的男友遊山玩水的時候？我不負責任？你負責任？你對你自己負責任了嗎？跟一個愛你的男人上床，答應你愛的另一個男人。你答應他什麼？讓他等你？等你三年還是等你一輩子？給一個痴心的小男生空口無憑的許諾，想儲存人家一生的幸福？你負責任？

  興，……

  恩，好了，想明白了？你早就是我的了，知道嗎？要我多少次提醒你？你是願意的，你情願的，在你眼裡，不，在你心裡，早就有我了。否則就沒有綠楊的琴聲，沒有香山的紅葉，沒有這幅魚美人，多美！真人沒照片乖，但比照片可愛。露淚眼汪汪地笑了。興也放鬆了心情，來，Honey，來看我們的新聞。

  什麼，什麼新聞？

  興探手從床頭柜上取來遙控器打開電視，電視上是當地新聞：興笑盈盈地挽著露走下飛機的鏡頭推成近景，露的笑臉，……，這笑容絕對是裝不出來的吧，露露？興開始動手去他最嚮往的地方了，露打開他的手，你少來，你……討厭！

  好，經典台詞！

  九輛摩托開道，五星紅旗，星條旗特寫鏡頭，凱迪拉克夾林肯房車隊，奼紫嫣紅，滿地錦繡的潤園，白色鑲黃的建築群……

  藍色銀絲雕花的釉質蓮花型大浴缸，可供雙人共浴。「何日共浴一缸水」就出自這裡呀。露擰開那隻金質的水龍頭，思緒也像水流：炒作，廣告，家族利益，童話般的婚禮，特邀演員，紐約股市的紅蚯蚓……浴缸里的水漸漸上升，溫暖，滋潤……我該怎麼辦？順理成（此處不轉行）順水推舟，成為他的合伙人？看看，還有什麼路可走？那扇從衛生間通向陽台的門是半開著的，陽台也沒封閉，一走了之？還是一跳了之？夜空遼闊，繁星點點，庭院深深，花香濃郁……一片祥和中新娘想不開逃婚墜樓身亡，沒死成，落下高位截癱嚴重殘疾——哦，太血腥！花容月貌，才華橫溢，理想的專業，大好的前程，富有的郎君，慈愛的父母，知心的男友……祝英台到這一刻該怎麼辦？想想，有沒有有關學術研究論著？……飛身翻下陽台容易，折了胳膊，斷了腿，成了白痴，是不是中國傳統文化的悲哀？現代高等教育的失敗？也許可以跟外公談談，興的外公，那個神秘莫測似乎道行高深的老人！

  哇，露露，一來就想為我上演《水漫金山》啊，是越劇版的，還是京劇版的？你在陽台上幹什麼？思考人生，沒有羅密歐來陽台相會吧？興關掉了水龍頭，走到陽台上，從露的身後摟住了她，熱烈而纏綿地吻露的頸窩：我的baby，真的一籌莫展，婚前恐懼症，新娘憂鬱症？ typical.

  你，新郎癲狂症，新郎妄想症，typical， too!

  啊，承認了，終於認帳了。新娘，新郎，我們是多麼般配的一對呀，天作之合。

  好吧，任高興先生，事已至此，我也不為難你了。我們約法三章，擊掌為信，定一份君子協定。否則……

  恩！興故意誇張地凝望著露的臉，小露露，於露小姐，這麼認真，破天荒的，不跟興哥哥做遊戲了？啊？約法三章？君子協定？否則？否則怎樣？跳樓逃婚？好吧，來吧，先說說這約法三章我聽。

  恩，恩——，也就三項，露翹起了中指無名指小指三根手指在興的眼前。興一把攥住：小生謹記。

  為了艾倫公司的信譽，為了任氏家族的顏面，任高興先生與於露小姐的婚禮如期舉行，作為經濟新聞秀。於露小姐友情出演婚禮新娘。

  婚禮秀？恩！有趣！可以考慮！

  婚禮後，無須承擔夫妻之名譽和責任。即雙方無須互相負責，互盡夫妻義務。

  笑話！哈，小露露，鬼丫頭，你跟我玩？你還在跟我玩？玩弄辭藻？玩弄情感？玩世不恭？好吧，你愛玩就玩吧。最後一款？

  此協定有效期三年。三年後於露小姐學成回國，同時，任高興先生已然厭倦敷衍……或者維繫……反正就那個意思，你明白。

  我不明白，我無法明白，我會厭倦什麼，敷衍什麼？

  厭倦我，敷衍名存實亡的婚姻，有什麼搞不明白的，別裝蒜。

  我並沒有野心裝大象。

  得，你肯定不會有耐心的，我會讓你厭倦，讓你無法容忍我，維繫不下去那種，那種虛偽的關係。明智的做法就是好聚好散，友好分手，你走你的陽關道，我……

  廢話！全是信口雌黃！黃毛小丫頭，我叫你秀，我讓你秀，你現在就秀給我看！

  啊，救命呀，help，上帝！

  沒有上帝，潤園離上帝很遠。上帝聽不到弱女子的help 。任高興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情感選擇……

  你不要這樣，不要這樣。你從來不野蠻的，不粗魯的。

  是這樣嗎？謝謝！算是你的讚賞？興稍稍鬆開露，騰手理理她被他弄亂的頭髮，把她又摟進懷裡：嫁我，愛我，要我，露，我不能沒有你！你對我意味著整個世界。

  不，不是，不對……昨晚你唱的那首歌漏了幾句。

  恩？漏了幾句？哪幾句？

  你是我不願被你永遠纏住的根，

  你是我怨你時刻在心頭上的皺紋，

  我的口袋裡永遠備有一張回程票，

  我的身後有永遠為我敞開的國門。

  恩！真是說的比唱的好聽。咱們走著瞧！興在門邊上按了兩下黃色按鈕：陽台欄杆間緩緩伸出玻璃幕牆，屋檐下也同時有整塊有機玻璃遮篷緩緩吐出，把整個陽台緩緩封閉了，松本跳下去了，長崗也跳下去了，你倒是跳啊，跳下去你就跟大地藍天融為一體了，完全自由了！

  你就是在追捕我

  太對了，我在追你，我終於抓住了你，再也不可能放你！露露，做我的金絲鳥吧，你是插翅也難逃了。興不容露再掙脫，抱起她，進衛生間，把她放進了幾乎漫溢的浴缸……

  露露，還有個電話你沒打，忘了？興側著身，一條胳膊支著頭，靠在寬大的軟枕上，微眯著眼，像是不經意地，又像是挑釁似的提醒露。

  誰？

  別裝！連我都於心不忍了。你就是經常這樣「酷」我的。他反手從床頭柜上拿來話筒，現在國內是21點，花好月圓之時，來吧。他很熟悉地撥了號，放在耳邊等回應，然後，笑意盈盈地把話筒貼住露的耳朵，露只得接過話筒，只聽林濤在那端一連聲地叫她：露露，是你嗎？露露，你已經到三藩了……

  恩……

  一路還順利吧？

  恩……

  有人……，高興派人接你了嗎？你住哪？怎麼跟你聯繫？這是哪裡的電話？

  恩……

  怎麼啦，露露，你情緒不對呀，你哭了？啊？有什麼意外嗎？啊？別急我呀？

  濤，林，濤濤……過兩天，兩，三天，以後再跟你聯繫，好嗎？我剛到。A strange place， absolutely and completely. Everything is unknowing. I』ll， I』ll take care of myself. Don’t be worried about me. Byebye!

  聰明！典型的於露風格。興撲到露的身上，故意讓這句話從話筒里傳過去。露趕緊把話筒從臉前移開，興卻更大聲地：露露，我的Honey，你知道你有多可愛！露鬆開手讓話筒落在床前地毯上。

  每天這個時候，我躺在這張床上，想著在那棵梧桐樹下，兩個少不更事的男女大學生卿卿我我，摟摟抱抱，人約黃昏，他們顧及我的感受了嗎？

  本來沒你什麼事。露給了他一個白眼，翻身背對他。

  以後全是我的事。他沾沒沾我的便宜？沾了我多少便宜？來，來吧，Honey，我們開始！

  興——，興！好哥哥，你放過我，放過我吧。嗚……

  別哭，興又次慌神了，露，露露，別哭，明天婚禮上要出彩的新娘的。別哭，我答應你的約法三章，我答應。

  擊掌！露豎起手掌。否則，否則我接著哭！哭一夜，哭到天亮。

  你這不是訛詐嗎？興從後面貼住露，不松不緊地擁著她的豐乳，一條腿擱在她的白皙的大腿上，輕柔地撫摸著。露只好使勁轉過身來。

  艾倫講信用，你講信用嗎？

  要看什麼樣的信用。興很乾脆就伏在了露的身上，Honey，現在我們能不能不討論合同問題。你要跟我做的不就是合同夫妻嘛，條約也不能由單方面說了算，這不公平，就是你爸做法官也不能全部袒護你的。我先同意第一款，親嘴為信……

  厚厚的絲絨牆幔縫隙里潛進一縷晨光，金色的。露第一回看到的外國的太陽光，覺得陌生，詫異，窘迫。聞名遐邇的加州陽光魅力太強，露覺得自己有可能被熔化，像被捕獸機關縛住的doe，忐忑，慌張，她的自由世界就要失去了。雖然她也是為自由而來。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