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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 明月千里

2024-09-12 23:51:28 作者: 田舒黎
  1

  Love cannot be quite till the mind matches its growth;

  You are matched to my love;

  You are friendly, kind, and indulgent;

  Let me know when my heart is off the balance.

  I understand your silent signs.

  愛潮不歇呀心潮難平,

  你儂我儂呀情深義重,

  你溫情脈脈,你深情款款,

  我只想知道我的心何時已經失衡。

  我也明白你無言的姿態。

  ——貝婷·布倫塔諾致歌德

  濤證實露果然嫁給了興的消息是在婚禮的當天,是他媽孫莉麗告訴他的。

  在露的飛機入雲而去之時,於教授和夫人李倩在返家的途中就接到了興的電話,告知他們,他的新娘不是別人就是他們的寶貝女兒於露。因為父親生病,沒能得空親自回國與他們商量,以求得他們的恩准,學生深感不安,請求諒解。雖然婚姻是當事人自己的事,他還是希望得到岳父母的祝福…… 這個電話差點讓李倩把別克車撞上機場高速公路的護欄。於教授氣得一句話說不上來,一直反反覆覆地斥責:你真渾,你真渾,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興的語氣很謙恭,一再對不起,是,是,老師,是,務必請諒解,請你原諒……我會在大阪迎接露露的,你們儘管放心,儘管放心,我不會虧待她,決不會,她是我的真心愛人,我是絕對絕對認真的。千保證,萬致歉,才讓於教授怒氣平息了一點。

  回到家,兩口子犯難了,林濤那裡怎麼解釋?李倩要打電話叫林濤來,於教授認為不妥:來了又怎麼說,怎麼把人家孩子送走,會是什麼情形,你都不考慮。他想親自給林濤打電話,也覺難以啟齒,最後他把這樁艱難得令人頭疼的婆婆媽媽的事賴給了夫人:倩,我看這樣,你明天下班找個無人的機會跟孫莉麗先露點風聲。讓她回去轉告她那寶貝兒子,這樣比較好。反正我們兩家以前又沒有任何約定。李倩也犯難了,但老公這樣交代了,看來也別無良策,只好自己硬著頭皮去挨好友的臭罵了。

  莉麗,下班啦,走,今天我們上哪兒去喝下午茶去,於頭晚上又有飯局。

  不行,不行,我可沒有你的好福氣。女兒出國了,你們又兩人世界了。我可還得做招待所長兼服務員。濤濤不還沒開學嘛。

  哦,瞧我,我倒忘了。莉麗,真是對不起了,我,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我們露露,露露……

  你們露露?怎麼啦?不會吧?孫莉麗眼睛瞪得滾圓,驚恐不已。看好友李倩又不像傷心欲絕的樣子。你們露露才出去兩天,病啦?生活不習慣?外國的飲食就不好,全吃生冷的。孫莉麗按照自己的思想岔下去。

  李倩使勁搖頭,不,不,不是的,她上了人家的當了。

  什麼?她被拐賣了?

  也不是,是……

  什麼是,不是的,你乾脆點,賣什麼關子,我還得回家給老公給兒子做飯咧,老林回來就得拿筷子。

  露露結婚了。

  結婚?誰,跟誰?真的跟那個,那個小開?

  恩。

  咦!你們事先真不知道?於露這孩子口風這麼緊,蒙我們濤濤的吧。

  不是,不是,真的,她也一點思想準備沒有。我和老於聽到這個消息簡直,簡直就像晴天霹靂。我不知道,不知道露露這兩天到底怎麼樣了。我……

  你就算了吧。我看你高興還來不及咧。女兒一出國門就有家有室有主了。那是家有錢人家,你會不高興?李倩,算我孫莉麗看錯了你,你也會跟我打埋伏,什麼同窗好友,算了吧……孫莉麗憤怒地轉身疾步離去。

  李倩在她身後帶著哭聲叫她,莉麗,莉麗,她頭也沒回,李倩是有思想準備的。

  林家的晚飯很簡單,是孫莉麗在小區門口的社區飲食服務部叫的外賣。她一回家就癱在沙發里發呆,她為兒子難過了。


  濤不在家,露走後,他頓覺孤單,非常鬱悶,下午在家上了一陣網,便去游泳館游泳去了。林院長回來見孫莉麗神色不對地靠在沙發上便開了她一個玩笑,怎麼啦,今天跟誰爭風吃醋啦?像鬥敗的小雞婆似的。

  孫莉麗白了老公一眼,沒來得及解釋,濤在這時回來了。吃飯,吃飯,林院長和孫莉麗幾乎同時提議。晚飯桌上氣氛很壓抑。濤本來就情緒不佳,孫莉麗堵著心,林院長是大家長,平時在家話就不多。晚飯後,父子倆在客廳看新聞。孫莉麗簡單收拾了一下餐桌和廚房,到了客廳,小坐了片刻就站起來對兒子說:濤,你來,媽有事告訴你。

  濤猶豫了一下,林院長也奇怪,看了看濤又看了看夫人,莫名其妙,他自己嘰咕了一聲。濤無精打采跟他媽進了他自己的房間。孫莉麗在裡面門邊上等他,看他進來,隨手把門掩上,像是怕人偷聽似的。濤更奇怪了:媽,你幹嗎?神神秘秘的。

  是呀,不是我,是有人神神秘秘的。

  誰?濤一點不感興趣地在電腦桌邊坐下,孫莉麗也在他的書桌前的轉椅里坐下,一眼看到濤和露在「愛」石上的合影放大照片,她「唉」了一聲,把照片放倒了。

  濤濤,你死心吧,露露,她嫁了,今天。

  哦,是嗎?還有什麼故事?

  你知道,濤濤,你全知道?

  知道什麼?

  露露嫁了那個小開,舊金山的那個,婚禮,今天?

  意料之中的事。濤的手指在電腦桌邊神經質地一下一下按動著。

  露露告訴過你,她出國就結婚嗎?

  沒有!

  那……

  媽,濤扯動了一下唇角,算是笑了笑。你好奇嗎?你兒子是誰呀?露露收到他那封信,我就知道了,她還不信!婚禮就在今天,今夜她是他的新娘。

  她不想你傷心,她想瞞住你?

  紙是包不住火的,那封信我沒讀,讀也是一個「火」字,在國內,他沒戲,在美國,那是他的舞台。露露,她倒不是瞞我,是她太自以為是,你們,你們不都認為不可能嗎?你們這個年齡組考慮事情跟我們這個年齡組完全不一樣的,我就知道,肯定是這樣的。他有心計,有手腕,有鈔票,玩這種人的遊戲是不是太容易了?

  濤濤,你能想得開就好,你,你年齡還小,以後……

  以後?沒以後了,我告訴你,媽,這輩子我還就跟他耗上了。就這樣了,她還是她,我還是我,你給我把照片放好。濤大喝一聲,讓他媽吃了一大驚。濤是個溫馴的孩子,跟他爸為高考填報志願大鬧過一回,跟媽還從沒粗過脖子。

  孫莉麗手腳哆嗦給濤把照片原樣放好。

  媽,你出去吧,讓我安靜點,算是哀悼,哀悼昨天吧。

  孫莉麗用手背抹著淚退出兒子的房間,門外立著她的老公,她一下就撲在他的胸前哭了。林院長趕緊摟著她,自己的兒子,沒事,沒事的。讓他安靜一會兒也好。這孩子像我,愛犯倔,不過,偶爾為之,偶爾露猙獰,偶爾露猙獰。

  你倒沒事人似的,你知道嗎,露露嫁了,當真跟那個,那個高興結婚了。

  是嗎?濤濤是有感覺的,那又怎麼樣呢?她嫁了,我們兒子就該完了?犯不著梁山伯吧。要那樣,也沒什麼出息。你以為這個世界還是你我從一而終?算了,感情這東西永遠是未知數。你也不要去跟人家李倩嘰嘰歪歪的。我看那一家人不像是哄我們濤濤玩的。至於,至於那個小老闆,那是當然,像露露這樣的,他有那條件,能不先下手為強?我早說過了,怪我們濤濤沒本事,什麼時髦青年?他不會玩愛情。愛情也猶如戰爭,男人對女人從動物階段就像是攻城略地的戰爭……林院長竭力從哲學、社會學、史學上搬來一套理論撫慰妻子,他的心裡卻是很不甘。

  濤坐在書桌前看著那張合影把他和露從小到大的情形一一回顧,幾次伸手要去撥電話,終於忍住了沒撥。實際上,他就是有勇氣撥了也沒人接。今晚,興和露已入住了新房——昕閣。

  早晨,興領露第一次去看他們的新房,那是幢新建的兩層帶裝飾閣頂的半橢圓小樓,在主樓的西側,既獨立又利用了很中國的風雨廊橋與主樓,與主樓東側的一幢舊樓連成整體,興執意讓露給這幢小樓命名。正值上午八點,陽光普照,小樓沐浴在一片金色的陽光里,泛著高貴的象牙色,露想也沒想隨口報了個中國字:昕。興連聲叫好,說自己真缺才,想了兩個月也沒想出個合適的名字,本來他想就用露的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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