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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2 23:52:10
作者: 田舒黎
電話鈴聲把興從甜夢中驚醒,他以為是他的下屬打來的,懶洋洋從露的身體上撐起身,俯瞰身下露似醒非醒的姿態,又心亂起來,他低頭吮了一下她的乳頭,像薔薇花蕾似的,他弄不清自己吮的是乳頭還是花蕾,鈴身第二次響起,很固執,興伸手拿過電話,電話里一個急切的年輕的男聲,Hi, Kitty,興一愣,但他腦筋轉得夠快,並沒把It’s wrong number.說出來,而是等著對方的下文,眼睛斜了一眼身邊懵懵懂懂的露,露則嫌電話鈴聲吵覺似,側過身,埋頭在鬆軟的大枕頭裡,雙手又次抓住被角抱在胸前,而赤裸的後背全露在外,她真是叫他折騰疲了。
昨晚你逃得好快呀。
恩,興明白這電話是誰來的了。他還想聽他的下文,故意喘了口氣,讓對方以為是女孩的害羞。假模假樣是興最拿手的也最為樂意玩的花樣,他以前的女朋友誰都以為她是他的最愛,最後才知道他只是跟她們玩玩而已積累點戀愛經驗,最後金蟬脫殼逃之夭夭了,反正沒有海誓山盟沒有聃聃承諾。
露露,我在等你,可是你自己定的時間。Stick他們我已經聯繫上了,他們今晚會在雅威酒店等我們。你睡醒沒有啊?
噢,對不起,你是誰?你都沒有給我問話的機會,露露真還沒醒咧。我昨晚回來得晚,擾了她的好夢。興故意慢悠悠地說,起到一石二鳥的作用。那邊姜世奇愣住了,怎麼?怎麼這麼快這麼巧,露的老公竟然半夜歸來了。去尼亞加拉的計劃會變嗎?這邊露徹底醒了,誰來的電話?你跟誰說話?
諾,你的老同學,監視器,興把電話塞露手裡,自己貼露身上,耳朵湊近聽筒,手卻不安分地伸向露的兩腿間。露打開他的手,倚起上身,對,對不起,我,我睡過頭了,任高興回來了。待會,待會見面再說,喔,我一,一小時以後到。興朝露擠了擠右眼,從她手裡抓起話筒,噢,是大班長啊,稀客,真巧,我回來了,歡迎你來家,來露園做客,我馬上派車去接你,等著,你等著喔。不容對方表態,他就把電話掛了。放下電話他瞟了露一眼,Kitty,可愛的小貓咪,你逃得好快呀,昨晚?他撲上去擁住露,哪兒敏感吻哪兒,露又手足無措了。不,不要……可愛的小貓咪,你往哪裡逃。恩?有人從亞洲追到北美洲來了,把戰火燒到我的行宮來了,好啊,刺激!今天中午,我要在露園擺鴻門宴招待遠道而來的朋友,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我們吃什麼?小蔥拌豆腐,一清二白?一小時以後你去接他?行,接露園來。
不要。
我已經說了,不可以更改的。你怕什麼?我在,我會保護你的,用不著你逃跑,沒讓人把你拐跑,我就安心了。
你小心眼,你不告而至就是因為,因為你不放心不信任我,我知道,你把我當什麼人?
我沒把你當什麼人,我把你當可愛的小貓迷,怕眼饞的過路人見你可愛,一伸手從窗台上抱走你。好了,小貓迷。起來,別讓你的monitor急,快去裝扮好,讓他先飽飽眼福吧。我可沒時間跟你鬥氣,你如果有興趣或者性別的興趣,今晚,我們繼續。他隨手劈了個響指。見露的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又颳了她一個鼻子,會哭的女孩真撩人。
哎呀,你壞死了呀。
是嗎?告訴我這句話的女孩子不要太多哦,沒什麼新意。我倒挺喜歡有人嫌我煩,總這樣,而且是在夢中。是說我嗎?新鮮,真新鮮。露露,你又要害我在昕閣失眠了。真的。今天中午我想在家吃飯哪兒也不去。你想吃什麼?我馬上安排廚房準備,上海小菜?姜世奇是上海人吧?興看著露進衛生間的背影追問。
隨便。
隨便不行,沒隨便賣。
清爽點的。
小蔥拌豆腐啊?具體點。
哎呀,你煩不煩呀?我想吃——青菜,上海小白菜,南京小油菜,蘇州青梗菜,美國有嗎?還有糖醋黃瓜,酸辣泡菜。
又改韓國菜了,你準備請和尚啊還是道士,你當你的monitor是出家人,哈哈。
司機路德駕車送露去希爾頓接姜世奇。姜世奇覺得任高興插的這一槓真是唐突。昨晚他對露傾訴了分別後對她的思念之情,徹底對她袒露心聲,她,於露,才是他的真心愛人,他對她一見鍾情,大學四年,他所有的表現都為她。不回上海也為她,可是一場歡喜竟成空,恍若南柯一夢,他倒也罷了,本來他已經意識到自己壓根沒戲,可是林濤,她的青梅竹馬,也是水中望月,他輸得太不明不白了。你一不為財二不為愛,你到底為什麼,你把所有愛你的人都刷了,好玩嗎?結了婚,你們也還是一東一西,當真東邊日出西邊雨,道是無情勝有情?你要真不愛他,為什麼不能拒絕他。露一直埋頭抽抽搭搭地哭,除了哭她無言以對,最後她才從牙縫裡擠出幾句話,讓姜世奇很不能接受的解釋又是不得不認可的解釋:忘了我吧,都是我沒能把握好自己,我自找的。因為我來美國了,美國不是國內一些人眼裡的天堂嗎?天堂里有天使也有魔鬼。我貪圖享樂,我害怕……害怕寂寞……我只能與魔鬼共舞了,與狼共舞。在姜世奇聽來還是於露的風格,伶牙俐齒不失幽默,所有的課任教授都大加讚賞的於露式的答辯。可是姜世奇不滿足,他不是為了採訪她,她沒有給出有說服力的解釋,比如,遭人強暴迫不得已,為報答勇士而獻身,為救親人而改嫁,為圖謀虛榮而……這些因素可能是何若娜的夏莎莎的抑或楊玉蓮的解釋,但肯定不是她於露的原因,她要嫁人必定為了愛,為了刻骨銘心的愛情,難道她會跟任高興有不了情,人鬼情未了?任高興,他是人還是鬼,他肯定有「魔法石」,「吸鐵石」,是真情打動還是物質利誘?露不是在乎物質的,但是也決計受不得委屈受不得貧乏。
今晚留下,留下好嗎,露露?機會難得,我們,我們好好談談。姜世奇攥緊露的手,一個多小時都沒鬆開。露在見他之前很細心地摘下了婚戒,放進手袋裡,兩隻手上什麼也沒有,她不想讓他敏感她的身份,可是他劈頭就問,露露,你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一晚上九轉腸回地談他自己的感受,訴林濤的哀怨,斥任高興的混帳。要不,要不,我送你回去,去你的住處看看,應該可以收留我一夜吧。快十一點,露覺得非走不可了,她抬頭淚眼汪汪地像答不出題的小學生一樣對姜世奇這個沒念過師範的大哥哥小老師,可憐巴巴地笑了笑,我去一下lavitre可以嗎?她用了國內英語一般不用的洗手間這個詞,姜世奇讓她蒙了,一時想不起這是什麼意思,他鬆開手,露提包就走,出酒店咖啡廳,進電梯間,下樓,徑直去停車處,開了自己的寶馬就消失在夜色中。姜世奇在座位上等了她差不多半小時,才想起撥打她的手機,露對他說了Sorry, I have to go away(我不得不離開),明天上午十點我來酒店,請你吃飯,下午……這一夜,姜世奇在酒店房間裡輾轉難眠,盼著天亮,他想著露的嬌媚可愛,不光為自己悲哀也為林濤痛惜。這次來美國的最大收穫會是什麼,一無所獲還是深受感動深受啟發:婚姻把人徹底改變了,這個於露還是原先那個嗎?哪一個更可愛?他似乎更戀這一個了。她有了少婦的風韻,有了女性的成熟,眉宇間淡淡的憂傷談吐中細膩的情緒讓她這一池清澈變成了表面平靜卻變幻莫測深淺不知的汪洋。大男人是不甘於游於淺池的,夏莎莎實在就是膚淺得很。
露按響了姜世奇房間的門鈴,好一會兒才聽裡面有人說「請進」。露扭開門把手,推門進入,姜世奇也開了門邊上的衛生間的門,他只穿一條沙灘褲,似乎剛梳洗完畢。他一把抱住了露,露嚇壞了,她要叫救命,但叫不出聲。姜世奇按下了「請勿打擾」燈,他開始發狂地吻露,他知道自己從來沒有過這種衝動,夏莎莎,那個小鳥依人的小女人就像溫吞水根本沒法讓他激動,他每次要她都是當她「心愛的露」,不留意他總叫錯,她糾正他,他就泄氣了,性愛遊戲不了了之,她默認了,兩人才有可能達到高潮。她只好默認,當他床上的「露露」,為了留住他嗎?女人為愛,真可以犧牲自尊?莎莎,你真傻,真不值。你明知道我深愛不悔,我難以自拔,我是知道我沒希望,即使沒有任高興也還有林濤,她的心裡永遠不會有我的位子,我,只有這條路了。在圍城裡沒有自由,在圍城外可能還有機會。造化弄人。
Monitor,世奇,世奇,別這樣,別開玩笑。你要讓莎莎傷心死掉的。露在姜世奇懷裡拼命掙扎,記得凌翠翠嗎?別,別,你別,別再有凌翠翠第二了。
露露,好露露,你告訴我,說實話,你愛過我嗎?一點點?
沒有,從來沒有,我只愛林濤。唯有林濤,從小到大……一提林濤,露的眼淚開閘了。
你現在還是對他一往情深,那,你為什麼……姜世奇雖然沒有進一步的動作,但也沒捨得放開露,他依舊擁抱著她,在她身後,抵著她的脖頸。露知道自己為什麼失去自己了。我們不說這些好嗎?沒時間了。她溫柔地掰他的手,儘量放緩語氣。
為什麼,姜世奇仍沒鬆手,他只是轉到露的當面,看定她,我不想去你,你們那裡了,就在這,我們照原計劃。
不,世奇,別為難我好嗎?我們,我們本來是清清白白的。露撥開了姜世奇環抱她的雙臂,自己抓住他的手腕,我不想再有故事。你是完全可以坦坦蕩蕩去見他的。剛才那個電話已經讓他起疑心了。他,他,敏感得很,本來他沒說回來,可是半夜裡卻回來了,這就是他的精明,你見識了吧,也應該有答案了。
我今天就要讓他戴上頂綠帽子。姜世奇摟住露要按她床榻上。露掙扎著,別,別這樣,世奇,我不願意,好世奇,就是為林濤,我也不會跟你有故事的。你有莎莎,她愛你。你放手,放手。
你真的只愛林濤,對他沒一點意思?
你不認識我嗎?我是濫情的人嗎?可是,我現在已經沒有資格了,甚至沒有臉面去面對林濤了,你更沒必要來蹚渾水。你放開我,求你,求求你。
露露,不,露露,不會的,我們誰會計較?離過婚的女人就沒人要了?什麼時代了?林濤在乎,我也不會在乎的。露露,離開他,如果你真不愛他,離開他,是遲早的事。我們結成攻守同盟。
什麼盟,今天也沒時間了。司機在樓下等著,他簡直就是FBI,我這一來一去的時間他都會掐著秒表給我計時的。Monitor,快點,別讓我為難,我畢竟是隻身在美國讀書,遠離家鄉,你一走,不好過的該是我了。我們何必,本來清白的同窗之誼,染上什麼桃色來?你,你還要傷害另一顆純潔的心,一份美好的情感。
姜世奇抱頭在床邊坐下,沉吟了片刻。露露,謝謝你,你回去吧,我自己安排下面的活動吧。無言的結局,原諒我的衝動。我甚至都有點對不起林濤。他,他很慘,很寂寞。作為童年一起長大的朋友,你也不該那麼對他。你應該給他一點希望的。照你的意思,你跟這個FBI ,是FBI吧,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一旦你畢業,你會離開。他也會熱情殆盡。真的,我,我們大家都相信這一點。他利用你,你也利用他,你們在做交易。
啊,世奇,真是旁觀者清呀。可是別賣我,別賣我哦。形勢是變化著的跟天氣一樣,一切都存在變數,絕對守恆是不可能的。我們接受的是這種世界觀的教育。我在等他厭倦等他冷卻等他犯錯。是人總會犯錯誤的,就像足球場上,攻守雙方都在等待對方犯錯,百密而一疏。
這麼說,我是不是就有希望。
你休想!輪不到你。噢,不,以後我不敢設想…… Everything will change, I see.姜世奇又見一個清新調皮活靈活現的於露了,他騰地站起來,摟住她,我,我就不會Change,要你,就要你。
要我?你搞錯沒有?別拿我來頂莎莎的缺。
露露,你真是個壞女人,愛上你的男人都要為你傷心死!
男人會傷心,好笑死人咯。今天到此為止,以後,以後……
有以後嗎?
以後我們還是老同學。露趁他一愣神,從他懷抱里掙脫,我去樓下車裡等你。十分鐘,來不來由你。她邊說邊往門邊衝過去,充耳不聽他一迭聲地露露你別走。
姜世奇還是讓好奇心或者是對露的依依不捨,迅速穿戴整齊,在第九分鐘坐進了露的凱迪拉克。露朝他甜甜一笑,姜世奇貼了過去,露卻閃開了,厄了他一眼,示意他別忘前排有司機。姜世奇情緒低落下去,十五分鐘車程里,露一直扭臉窗外,像是冤家一樣對他不予理睬,姜世奇也很尷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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