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露過了大年初三就鬧回波士頓，興當然不捨得讓她走，說起碼也得大年初十過後。他知道傑羅米眈眈居心，糾纏不休，所以自己也儘量多陪著露，上午基本不出門，下午去一下公司，也讓露和老爺子待在一起，或者就讓露成了小兔乖乖，待在昕閣閉門不出，甚至樓都不下，有事打電話叫興媽或者女傭們。芙琳大概知道了一些風聲，跟伊琳說了幾次讓她說說傑羅米，叫他別胡來。不為別的，就為老爺子，別惹老爺子生氣，心臟病發了可就大不好了。艾倫畢竟還嫩得很，撐不下場子的，行業內還是看的老爺子。伊琳很為難，是女婿不比兒子，不好說什麼的，女婿嫌女兒弱智，一直在外頭花，他們不是不知道，但是也沒辦法，他有那種需要，這回竟盯上家裡的了，而且還是小兄弟的人。小弟寶貝老婆什麼似。為了這個太太，家業都不想要，美國都不稀罕來，老爺子發火也不買帳，現在在老爺子眼裡這個媳婦是千好萬好，潤園第一人。傑羅米的眼光是不差，男人看女人有時標準是很一致的。

  小妹，你真是給我出難題，這事你叫我怎麼說？傑羅米是我們老媽慣出來的，他在這家裡特殊慣了不是？我那可憐的琳達也就算了，反正她也不知好歹，可傑少爺偏是看上興弟弟的人，這兩個大少爺鬧起來，這家還有法安穩嗎？最擔心的就是老爺子。我真沒轍。一說讓他們過完年就回巴黎去，傑羅米就不樂意，琳達也願意待在美國，跟我們在一起，怪可憐的，可能在巴黎傑羅米都不怎麼跟她說話，虧是李姐還關心她，樣樣替她想到，到底是吃過她幾天奶的。我那寶貝兒子就夠我煩了，我真顧不來。唉，作孽喲。

  嘖，阿琪這回在美國戒毒能戒徹底嗎？你可不能心軟，不戒徹底了，堅決不能叫他出來，那要命的東西，傾家蕩產哦。

  我當然知道，所以靠著老爺子，到時候還有個貼補的。我那呆瓜老公也沒什麼本事，說話都不周全。唉，小妹，我是要面子啦，受罪哦。

  還是叫傑少爺他們回巴黎去吧，他在這裡鬧出什麼結果？阿興那個心高氣傲的媳婦眼裡有誰？不就長得漂亮點多讀點書嘛，張口閉口經典典故的，酸里吧唧，也就男人喜歡聽，老爺子整天像聽女評書藝人說書似的，還上癮了。芙琳又開始滿面生花眉飛色舞起來。

  哼，老傢伙，要再年輕個二十歲，說不定又要動凡心了。伊琳心裡一直對她老爹討外室耿耿，當年跟老爺子鬧得比她媽還凶。

  難說，真難說，你沒看見，那個小老婆，臉色不就不好看嗎？芙琳雖說從小就比這個大姐機靈，對比她大不了幾歲的爹的先奸後娶的小老婆很不以為意，但是她對她的同父異母的小弟弟倒厚愛有加，有時就當是她的兒子似的，或許興很符合她的心目中美男的標準，也或許她自己沒兒子。

  內地的女人是不是都那樣？窮瘋了，釣著有錢的男人就不放？伊琳一般是很中庸的，只有批評聰明而美麗的女人時才尤為尖刻，或許是她自己長相平平，她的寶貝女兒是個智障者，她特別憤怒特別嫉妒。她的內心是沒什麼人看得出來的，人人都以為她很木訥老實忠厚，不像她妹妹，女強人似咄咄逼人。

  姨，姨媽，您在呀。傑羅米帶著幾分醉意似的走進來，口齒不順地跟芙琳打招呼。在這個家裡，他唯對這個姨媽有一點畏懼，因為那份婚姻合同就是她提議定的。他父親告誡過他，得罪誰別得罪她，她是任家的王鳳姐，精明著咧。他第一回弄大琳達的肚子，她把他叫去，劈頭蓋臉刷了他好幾個耳光，直到她覺得手疼為止，補罵了他一句，畜生，就叫他滾，什麼也沒說。老太太決定他娶琳達，他有點猶豫，是她提議為了琳達，必須簽份協議，雖不虧他，但也限制了他。這個姨媽很厲害，不能得罪的，他知道。

  傑少爺，少喝點，別借酒澆愁。

  姨媽，您說哪了，我有什麼愁？

  沒愁，你一天到晚靠著吧檯。又哭又笑的。露露是你叫的嗎？沒規矩！

  規矩？潤園有規矩嗎？誰定的？老爺子動那份腦筋幹嗎？哈哈，哈哈，媽，琳達的媽，姨媽，我就不知道潤園有什麼規矩，人人都可以叫她露露，為什麼我就不可以？我是她哥，她承認的。不信？不信，你們去問她？小美人，大美女，真漂亮，為什麼就輪不到我，她沒結婚，我就認識她了。玩玩都不可以？誰規定的？為什麼他任高興能娶她做老婆，我就攤個白痴。

  傑羅米，你又喝糊塗了，是吧？沒心思在三藩待著，就快滾，滾回巴黎去。芙琳替伊琳呵斥他。

  不，嫌我了？不，就不走。我不能睡她，看她還不讓看。你，你們太偏心，偏心眼。我要她，我就想她，老媽，你不懂的，你的寶貝女兒，跟她不好比的，一個是傻大姐，一個是公主，懂嗎？

  傑羅米，你別來煩我，當初琳達你也是這麼要的，琳達不漂亮嗎？乖乖的多溫順的女人，你要她長她就長，你要她扁她就扁的。

  那是人嗎？姨媽，那是元宵。傻蛋一個，從前我不懂，以為她年齡小什麼也不懂，她還就真什麼都不懂，避孕都不會。

  傑少爺，你後悔了是吧，想幹嘛你直接跟你媽談呀，請律師來也行。別興風作浪的。

  媽，你聽，我可沒什麼意思，是姨媽說的。我就是想弄個高級女人玩玩婚外情，不可以嗎？琳達她要在乎，我倒很感動了。

  你跟誰玩婚外情？真不要臉。

  姨媽，你說誰不要臉？沒感情造愛的人就要臉？偷偷摸摸的就要臉？姨媽，也就你跟我媽，琳達的媽還算要臉吧。任高興，他什麼東西，沒結婚，就弄個美女到處顯寶，好像他有能耐。兩年前他們不就睡一起了，新加坡，泰國的玩了好大一圈，你們誰不知道？他一當上董事長就忙著把小情人娶進門，一東一西的，一個月又用不了幾次，還當情人使。

  傑少爺，你去替別人操什麼心。高興也毛三十了，還不該結婚？他等她好幾年了。

  她又不愛他。沒有愛情的婚姻是白開水。做愛就像動物交配。

  你胡說，越說越不像話。你怎麼知道他們沒愛情？艾倫愛她愛得魂不守舍的。

  哼，不就因為她好出生大美人嗎？多有面子。

  這話不假。那也是他的福分他的造化。

  那是他從別人那裡搶來的。不信？他前年在香港親口對我說的。他說他懂女人，他有過女人，還不止一個。這個是他最中意的，也是最難玩的，所以他要她，就是因為好玩。

  你們這些臭小子，壞透了。當女人是玩具？滾你的吧。別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了。艾倫的女人他是不會讓你碰的，除非他不要了。

  他不要最好，我要，為她我可以離婚。

  什麼？傑羅米，你別胡思亂想。伊琳有點急了，這是她最最怕的。他真要甩了琳達，可怎麼好？何況琳達現在孩子都有了，一個弱智的女人將來靠誰？有點錢，不經營很快就坐吃山空了。事情不是像小妹想得那麼簡單的，他淨身走人，十多年了，他是有心計的，怕是早準備了。他的父親又是那麼精明，能不點撥他？兒子是廢掉了，她和老公將來可是要靠他養老送終的，所以她一直都當他兒子看，哄著他依著他容忍他，只要他不把外面的女人帶回家來。他現在越來越過分，女秘書一個個換，三天兩頭調戲女傭人，還不肯上琳達的身子。藉口讓她保養身體，從不帶她出去社交。弄得琳達守著空房，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還熱切切地盼著他。真是要命呀。他眼紅起高興的高級女人了。這是他該想的事能想的事嗎？

  傑羅米，你要女人，巴黎漂亮的女人要什麼樣的沒有？你少見多怪了？於露是艾倫的，艾倫寶貝著咧，別不切實際。為她你不要琳達，你至於嗎？琳達名下多多少少還有點財產，老太太那份不差不多都給你們了。那個於露，她有什麼？

  她有什麼？媽，我不是說你，你真是婦人之見，鼠目寸光。任高興就為她的美麗嗎？為美麗買畫看就得了。那是一座金礦，稍微投點資，就能「呼呼」為你印鈔票的。老爺子的眼光是不錯的。潤園所有的女人加起來不抵她一個。琳達傻，我可不傻，我就想跟她有一腿。

  傑少爺，你就別妄想了。一來艾倫不會讓你，二來老爺子你總不能不管吧？你不是個貪心的人，姨媽知道，實在要女人……在巴黎包一個……芙琳猶豫地朝伊琳溜了一眼，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咧。有本事別在家裡吃豆腐。

  姨媽，您的建議，我考慮考慮？傑羅米說完就顯得不耐煩地上樓去了。

  小妹，你說這可怎麼好喔，連離婚都提出來了。伊琳還是有點擔心地看了看傑羅米上樓的背影，悄聲跟妹妹嘀咕。

  大姐，我看興弟弟不會不管的，於露也未必看得上他。興弟弟有花頭的，自己的老婆還管不住？

  阿彌陀佛！我的小祖宗，再不能有事了。那位少奶奶不走，他也不肯走，你說咋辦咧。還有，還有他回來就沒要過琳達，你說你說……

  大姐，你也真是管得多，不就一星期嘛，或許上點歲數了，沒那麼來事了唄。

  那呀，在巴黎，李媽知道，跟琳達熱著咧，大白天都……琳達也是，不避李媽的。男人對家裡的突然一冷下來，十有八九是生外心了。還真有你的，哄他外面去包！

  你不讓，他就不包了？不就為給點甜頭他嗎？琳達身體也弱，少就少吧，不能再懷孕了，避孕她又不懂，由他們去吧。他總歸還是你女婿。

  唉，沒辦法，真沒辦法。眼前這個主不在，怕也好些。伊琳伸出拇指朝西邊指指。

  她呀，就要走的，待不長，是興弟弟戀著她，依她早飛走了。她是社交名媛，在家待不住。兩姐妹會意地笑了。

  露確實在潤園倍感煎熬。興明知道哈佛已經開課，仍然推三阻四不讓她回波市。老爺子也似乎不太對勁，那眼神就不對，他畢竟不是她的父親，就算倚老賣老也過分了。他已經不滿足吻吻她的手背貼貼面了，他是做木匠出身，手勁還很大。西方的翁媳關係就這麼開放嗎？傑羅米更是說不明道不白地糾纏她，她躲他不及，只好禁錮自己，對誰都無法明說，電話里告訴爸媽要讓他們擔心，國內同學朋友一個都吐露不得半點，興的面前當然不能說他的父親，可是傑羅米的糾纏他是明知道的，似乎也不以為意。他當他也像林濤像姜世奇？他不知道他的外甥女婿流氓成性？或許他任高興原就跟這個傑羅米一樣惡劣？他的生理要求太強烈了，像有性饑渴似的貪戀她，變著花樣親狎她，似乎不拿她當妻子，而是他偷戀的情人，逮著一次不知還有沒有下回似的。她跟他好說要回東部不行，哭著鬧著就更不行了。

  寶貝，再在家陪我兩天，就兩天，周末我送你，一定，一定，要不要拉鉤？興一味敷衍她，同時，手和嘴都在她身上忙不息。

  興哥哥，你應該知道我在家無所事事，很無——聊——趣的。這學期我選了好幾門課，已經上課，上課了，你知道不知道？你裝睡——你別嘛，裝睡著嘛。露沒辦法只好伏在他胸口揪他耳朵，捏他鼻子。

  我是沒睡著，我只是不愛聽你說要走，你沒完成任務，寒假任務。興一條胳膊使勁摟住露，就讓她壓著自己，他在享受著她的氣急敗壞氣喘吁吁嬌嬌滴滴無可奈何的纏綿，他以為這就是艷福。留是留不住她的，再不舍也沒辦法，他喜歡讓她有事求他跟他糾纏不休，靈與肉。傑羅米窮追不捨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似逼迫她，她欲逃離的想法也欲強烈，一個心高氣傲的女人遇到這種情感糾纏也無能為力，以為只逃避就了事了？斷得了傑羅米的痴心嗎？你不尋求我的庇護，反而連我也丟棄，好吧，你自己去應付吧。我還就喜歡玩，也喜歡看饞貓捉鼠的遊戲。該死的傑羅米，你想占我的便宜，做夢！

  興——哥哥，我真想哭。

  恩，哭吧，把眼淚揩在我的身上好了。

  我不要被你像鳥一樣關著。

  我可沒關你，是你自己足不出戶的。要不，明天跟我去公司？

  傑羅米太討厭了，你知道不知道？

  喝多了，是有點討厭。

  不光是，他，他圖謀不軌。

  是嗎？想占我便宜？你願意嗎？你要願意，沾就讓他沾點。不就叫你露露嗎？你是好像要比他小十歲咧。人家當然不甘心叫你舅媽，他不也不拿我當舅舅？

  不是，才不是。你沒聽見他說什麼了。

  說什麼？那是醉鬼的話，你信，就為這，你把自己反鎖在昕閣里？還說我把你當鳥兒，不，應該是金絲雀。

  興，你是傻瓜，像琳達一樣，還是故意的？你是真不知道呀，上次在香港，還有在巴黎，我煩透他了。怎麼我回舊金山，他，他們就跟著回來，噁心吧？

  沒事。寶貝，只要你心裡有我，就沒事，你那麼聰明，還沒辦法對付婚外誘惑？讓他怕你，不敢招惹你。

  恩，我是不客氣扇了他。

  恩？你？什麼時候？興腦子亂了：還有故事！到底到了哪一步？依著露，她是會發大小姐脾氣，以前他惹火了她，她也是要對他揚手捏粉拳的，可有什麼用？他照樣一步步擁有她。連林濤也不是他的對手。傑羅米擺什麼譜，動他的蛋糕？何況她不只是他的蛋糕，她是他的心肝寶貝另一半。這個傑羅米該為此付出代價了！

  露露，他到底怎麼你了，什麼時候？啊！你吃虧了嗎？露露，你別急我呀。

  你不管，你就不管好了。我回學校再不回來了，我不想在潤園鬧緋聞，跟這種不可理喻的動物，不值。我明天回波士頓。

  ……好吧，周末，我一定抽空送你……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