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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夜，露園管家布魯克斯突然接到任董事長的電話，從舊金山打來的，聲音有點氣急敗壞：布魯克斯，夫人回來了嗎？

  夫人？夫人從哪裡回來？

  當然是舊金山，還能從哪裡回來？

  噢，回來了，回來了，上午就到家了。可。可是，她說她旅行去了，又走了……

  走了？什麼時候？

  下午，晚飯前。

  具體時間。

  大概，大約五點吧，左右吧。

  她，帶行李了嗎？

  帶，帶了，帶了，兩隻航空箱，我要送她，她沒讓送，自己開，開車走的……

  好嘛。自己開車？去哪？她說去哪？

  沒，沒說。我，我問了。但是，她，沒說。我——我也不好問……

  好，我知道了，我明天回來。Stupid，你知道嗎，你被她涮了？

  我，為什麼？

  露在圖書館泡到了九點，才駕車回她負氣搬出露園後臨時租住的一家很幽靜的小酒店，是一對老夫婦的庭院，三幢兩層小樓品字形排列，有玫瑰花園，就在哈佛校園邊上，離露園也不遠，其中有一幢樓是咖啡屋，很多師生都喜歡來此小憩。第一次是黃龍帶露來的，他是露的來自台灣的同學，所以關係一上來就近些。黃太太很有點醋意，後來知道露有身價億萬的老公，而且任高興還出面在波市有名的海鮮酒樓宴請了他們這個研究生組的師生以及她黃太太，當她師兄嫂，她對露的態度才180度大轉彎。克洛斯教授因為跟太太的狗爭風吃醋休了太太以後，也時不時約露來喝咖啡，理由是他倆都是自由人，閒著也是閒著，或許更有興致談談與現代經濟有密切關係的文化話題。所以露很熟悉這地方，一想換地方，就來了。這回她覺得是遭到沉重打擊了，覺得應該好好理理頭緒，該怎樣做個了斷。雖然知道婚姻里會有這種可能，但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地就顯山露水了。她竟不知道是應該感謝還是應該憤怒，是應該見機行事還是應該波瀾不驚，靜觀其變，與任高興將冷戰進行到底。現在的任高興肯定是焦頭爛額，還有心思理會她的情緒？商人的妻子遇到這種感情變故有什麼奇怪嗎？與其日後一而再，再而三，不如快刀斬亂麻……，退回去做朋友，或許更安全些……露心事重重地回到玫瑰花園，徑直回自己昨天剛租下的房間，掏出鑰匙開了門，見迎門一大罐蜜色黃玫瑰，芬芳撲鼻，不由笑了笑，湊上去還聞了聞，抬頭見裡間臥室門虛掩，心裡咯噔了一下，但又釋懷了，可能是老太太或者是那個菲律賓女傭幫她整理了房間吧。她只帶來了她自己從國內帶來的衣物，貴重的首飾一件也沒帶，訂婚戒結婚戒鑽石鏈珍珠鏈全留在露園保險柜里。她沒加多想走過去推開門——不太寬大的席夢思床，興枕著雙臂，蹙眉凝視著她。露一點思想準備沒有，她愣了一下，對這個人，她一時還憤怒不起來。她咬了咬下唇：

  你，你出去，離開這兒。

  為什麼？憑什麼？我跟你說過的，我的妻子在哪裡，我的家就在那裡。

  我不是，我不願意。你不走，我走。露猶豫著要不要拿走已經掛進櫥里的衣物，該不該掉頭就走，能去哪裡？不爭氣的眼淚下來了。興已經跳下床，把她摟進懷裡。

  你要幹嗎？你覺得我還不夠亂，是吧？你想趁火打劫我？你想也別想，我寧願做垮掉艾倫，我也不會放棄你的。你是我的全部，我們生死與共。

  你算了吧，你願意生死與共的人有一個加強排，一個連，不少我一個。你放開我，放開。放手，你！原形畢露，我佩服你，裝得像正人君子。你很好呀，講情講義，舊情難捨，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你在美國藏著掖著……，你別，別鬧，放手呀，你要講情義，你就放了我。

  放了你？我的鴿子，是你在鬧還是我在鬧？both？我好後悔呀，露露。我不該讓你卷進這是非里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興沉吟了一下，甩了一下頭說，我不是舊情難忘，真不是，我只覺得我有點虧欠她，她混得又那麼慘……我們不都是中國同胞嗎？還鄉里鄉親的，所以……我怎麼知道紐約銷售部就那麼重用她，以為我們，我和她有什麼特殊關係，給了她特殊的權利……

  你就是跟她有特殊關係，沒特殊關係，她還未必找你咧。既然你念舊，就不要再結新歡，不講道德！

  這不是道德不道德的，露，這是兩回事。我從沒把事業和感情摻和一起。我愛你，完全是一個情字，我幫她是出於仁義，總不能見死不救吧，這本來是不矛盾的。我從愛上你以後做過一件對不起你的事嗎？你指出來，我負責任，我負責任不行嗎？你也不忘舊情，我說什麼了？你網戀，我隨便你網戀，一笑置之；你想回國，我陪你回國；你去會舊時的愛人，我接你回來，一句怨言沒有……

  你還不夠精彩？你隨便調看我的信箱，為滿足你的無聊的好奇，還笑話我：你守株待兔，你跟蹤追擊，你利用我幫你取悅客戶，你故意安排縮短假期；你安頓你的第一任情人，誰都沒告訴，你想長期保留她……你很好，你沒錯，錯的是我，我就那麼幼稚，好騙好哄，我還以為你真愛我，差一點我就以為我已經愛上你了。為此，我，我極力地拒絕林濤，堅持……露聳著肩克制不住地抽泣。

  差一點你以為？不，露露，興把露摟緊，讓她的頭抵在自己胸前，撫住她的肩安慰她，露露，你真的已經愛上我了，所以我更不可能對不起你。我跟她只有過去，那一頁翻過去了。我跟你是現在，還有無限的未來，露露，這是性質完全不同的兩碼事。露露，前天你設計哄了駕駛員，不告而別，潤園一大家都不得安寧了。你存心折磨我？你什麼意思，就此跟我玩完？告訴你，你什麼想法也不要有，好好做你的學問，我惹出的事，我自己扛，我會收拾殘局的，包括那個不盡責的克萊門斯，我炒了他們。

  你能幹，你愛幹什麼幹什麼去，你先就炒了我吧。你走不走？你不走，我……露在興的懷裡掙扎著要離開。

  嘻，我怎樣？興雙臂發力箍緊了露，你能怎樣？除了梨花帶露，除了雨打芭蕉，你還能怎樣，去你老爸，我老師那裡告我刁狀，我老師會因此准你的狀，判我釋放你？笑話！露露。我們一起走，回露園去，好嗎？

  不！我不要回露園，那間臥室讓我想到你的肉麻你的偽善，讓我噁心。

  好吧，那你就噁心吧，讓我再肉麻一夜，偽善一夜。我明天走，現在天色已經很晚了。我懶得召妓陪寢，婚內強姦，我還有這個權利吧？

  你混蛋！

  你罵吧，把所有你會罵的都罵出來，罵完國罵，還有英語，不，美語，老美的粗口，也該學會一點了吧，你看我夠哪種級別的流氓，我全認帳。I』ll Fuck you! 興不容露抗拒按她在鬆軟的席夢思床上，發了瘋似扯去她所有的衣裙，是你要這樣的，是你逼我的。你明知道我愛你愛得發瘋……

  Darling

  恩？

  Darling…… Stop……

  Sorry，不捨得，你知道，我離不開你，我不能沒有你……

  Darling，me， suffered……露一聳一聳嚶嚶地哭。

  興意猶未盡地癱軟，退了出來，露，寶貝，我們有無限的未來，信我，噢，相信我！我們回露園，住在這裡算什麼？我們回家。

  太晚了，明天。

  好，明天就明天，我聽你的。

  我——怕——你！

  你怕我？我有多壞？讓你怕？

  我不知道，我不了解你，你是愛克斯？

  我是愛克斯？哦，未知數？好嘛。露露，我就是等待你來研究的愛克斯呀

  又來了，肉麻！我受夠你了。你那裡一堆亂麻，你還有興致尋歡作樂？你有什麼權力休探親假？

  啊哈，太對了，休探親假。我說過的，誰讓你不接我電話的，誰讓你敢不告而別的，你跟我玩這種小女生遊戲？

  你真壞，你是獵犬呀。

  不僅是，我還是魔鬼，誘惑夏娃的魔鬼。你恨我？恨我把你從少女提拔成少婦？女人是不會忘記她的第一個男人的。

  對了，所以你珍惜她。

  或許吧。露露，你惱火，你惱火說明什麼，你知道嗎？

  露伸手捏住興的雙唇，不讓他說，興卻抓住她的手，嗨，你敢說你不在乎我，不愛我？知道爭風吃醋了，我的小露露，你呀，太敏感了。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