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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2 23:53:37 作者: 田舒黎
  興虎著臉坐在紐約銷售部主任的辦公桌的轉椅里,現在的辦公桌上空無一物,文具都在地上。

  我們真的什麼都不知道,不清楚,真不是……我們以為。

  夠了!興喝住主任的解釋,一指華丹林,你馬上,給我離開紐約,我再不想見到你。給她再加一年年薪。你好之為之吧。你這個賤女人,你跟我玩計謀了,你什麼東西,我是看你可憐,你坑我?

  艾倫,興興,不,董事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你,您的好意,我是真不懂行,我是感恩的,我知道你是看在我們的過去……

  你閉嘴,沒有過去,從來就沒有過去。你給我少提過去這兩個字。我告訴你,過去的帳已經一筆勾銷。

  華丹林低下頭去,唳唳啦啦地哭。興看也不去看她,轉頭向著主任說,紐約銷售部歇業三個月整頓,不力的辦事員辭掉。很敏感的窗口,真是一群廢物!這樣他算是傳達了董事會的決定。知道這突發事件的緣由,老爺子拍著桌子把興大罵了一頓,一群廢物里打頭的就是他。最後是,趕緊,趕緊去,去給我把露兒找回來,可憐的孩子,火氣兒真不小。再出婁子,要我老命呀。讓我怎麼跟我親家見面?蠢,愚蠢!愚蠢得已經不知道指誰了。興當時又想笑,可是笑不出來,他真不知道露是還在舊金山,還是回了波士頓。

  興回到臨時下榻的酒店,和衣倒在豪華舒適的大床上,連日疲憊緊張很快睡意襲來,迷迷糊糊床頭柜上有門鈴響。

  誰?

  房間服務。

  請進。興的意識有點模糊,想也沒多想。半天,他覺得有人進來,卻沒有大的動靜,覺得奇怪,探頭一看,睡意全無。見鬼,你這是幹什麼?你出去,出去。我說過,我不想再見到你,你真讓我噁心。這幾句話是露前天在玫瑰花園斥責他的,現在正好讓他有機會學舌一回。

  華丹林跪在他的床前,身上只一套比基尼,瘦削得像排骨架。也就有男人喜歡這種類型的,特別是一些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男人,尤愛這種骨感美女,特輕盈陰柔有女人味,可以滿足他們喜好凌辱弱者的動物本能。興不知道是否真愛過她,十八歲第一次在她的誘使下有了膽戰心驚的第一次,後來她總纏他,他跟她玩捉迷藏似的玩完了大學時代,所以研究生他是執意要離開家鄉廈門,為的就是翻開人生新的一頁。可是最後一次是在她出國前,他還是稀里糊塗地就跟她做了。那時候,他已經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娶她,他愛上了老師的寶貝女兒,傲氣得都不屑拿正眼看他的公主似的女孩。他跟她做,是因為她主動飛過來找他,告訴他她要去美國讀博士了,讓他覺得不可思議。她那樣的情意綿綿,那樣風情萬種地勾引他,他真是擋不住她的誘惑,他們在他的寓所里瘋狂地纏綿了一夜。他一直覺得那時他得到了他那個一見鍾情的師妹,惶惶惑惑竟美夢成真了似的…… 現在他像吃了只蒼蠅,真想衝進衛生間去嘔吐。

  阿興,親愛的,我是負荊請罪來的。我求你,原諒我,我真不懂規矩。你多我一個也不嫌多,我,我,我也沒太多的要求,只要你記得我,我,我是真愛,愛你,要,要你。

  我敢嗎?我告訴你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我現在有心愛的愛人了。我是一心一意的了,我是生意場上的人了,婚姻必須穩固的,你別再想拉我下水。我是不會去趟你這條渾水河了。你來美國這幾年沒少勾男人吧,黑的白的,老的嫩的,別弄上什麼病,醃髒了俺。你給我出去,穿好衣服,留點做人的尊嚴。

  阿興,我生生是你的人人,死死是你的鬼鬼鬼,我們有過真情情真愛愛的……

  鬼你個頭呀,你跑美國來嫁黑鬼,問沒問我的意見,算不算真情真愛?

  我以為你不要我,我以為你愛上你老師的女兒,那個美女……我不只是鬥氣嘛,我沒守住……

  好吧,那時候你既然沒守住,現在你就忍住吧,我現在對你一點興趣沒有,沒女人味,摸你的奶子跟摸男人的沒什麼兩樣,出去吧,我不想說得太難聽太打擊你。你要有自知之明,我現在的妻子可是美人,莫道不銷魂,我會要你這種主動投懷送抱的?你出不出去,我按鈴叫酒店保安了。只穿這麼低檔的三點也不嫌丟我們中國人的臉面。

  任高興,你不是人,我,姑奶奶跟你沒完,我不能讓你白白羞辱……華丹林一骨碌站起來去找她留在外間的衣服。

  也是你自找的。我從來就沒想要過你,第一次也是你自己白送給我的。

  任高興,你你你太太可惡,你真正不是個東西。你比黑鬼還黑。

  謝謝你的恭維。請吧,自詡美女,本公子不領你的情,不買你的騷。興被徹底激怒,跳下床,三步兩步跨到房門口,拉開門,華丹林抖抖擻擻套上外衣,昂了昂頭,衝出門去,興砰然關上了門,差點夾了她腳後跟。這種少有的騷貨!他恨恨地罵了句,倒進起居間的沙發里,睡意全無。他弄不懂,為什麼有些女人為了生存要賤賣尊嚴,飢餓真會讓人顏面掃地?這個華丹林是真蠢還是真貪?我比黑鬼還黑,我黑嗎?哦,露露,「我還以為我已經愛上你了」,她以為?她以為她並沒有愛上我?興不由自主拿起手邊的話筒。

  寶貝,睡得好香啊。

  誰呀,哦,你?

  聽不出來?反正不是你的夢中人,是你的壞蛋哥哥。

  哦,興,你在哪兒?

  在哪兒,在哪兒呢?我?在你家門口。

  我家?

  嗯哼,下樓來開門吧,要不我爬窗台。

  別,別,當心,當心摔死你。

  你怕摔死我嗎?摔死了,你不就自由了?想嫁誰就嫁誰了?

  興,你別胡說八道的,我可沒咒你。你真在門口?


  哈,想我了?是吧?不,我在紐約,炒了始作俑者的魷魚,明天回家。

  回舊金山?

  多問。跟你說過不止三次了。我妻子在哪裡,哪裡就是我的家。我明天上午回來,你明天有課嗎?

  哦,有,有事的,最近很多的事,Boss布置了三個報告我才開了個頭,興,你還是自己直飛舊金山吧,替我跟爸解釋一下。說對不起……

  要說對不起,你親自去,我可不敢,你想讓我去挨臭罵呀。我也活該!好了,就這樣,我明天一早就回露園。中午我們共進午餐,看你小鳥啄食是一種享受。另外,我還要正式謝罪。

  你不是沒什麼錯嗎?

  不,事後想想,我還是真做錯了什麼。一開始我要坦白地告訴你,也就不會讓你神經過敏了。

  你才神經過敏咧,你神經有毛病。

  是,是有毛病,相思,思鄉的毛病,等你給我治。來,告訴我,身上穿的是什麼顏色的睡衣?馬上我要抱你同入夢鄉……

  露剛睡下,電話再次響起,露懶得去接,可是她突然覺得不是床頭的,而是枕邊的手機,是國內的。國內朋友一般只要她的手機。是濤,露的第一反應。

  Hi,我是於露。

  當然知道你是於露,我是姜世奇,不是你的梁兄。

  大班長,你儘管油腔滑調噢。

  露露,最近怎麼樣? How are you getting on with everything?

  Everything ?還好呀,就那樣,好不到哪裡也壞不到哪裡……


  不盡然吧?我在網上注意到艾倫公司的一些消息,市場有點風波,原因是人事變動,沒高興什麼事嗎?

  世奇……謝謝你喔。我,怎麼跟你說呢?這麼說吧,反正,反正,他是他,我是我。

  可能嗎?你是已經嫁作商人婦了,家族企業風波……艾倫股在紐約股市跳跌得很那個,任高興會一點不跟你露風聲?他瞞得了你?你可是我們班的Top ,現在又是哈佛的學者……我估計,任高興半路出家,人事變動,是指他的帥位嗎?家族內部傾軋?他好像是大公子吧?我以為,為了你自己的利益,你該出手時就出手,拉他一把也不妨?都是中國人……

  世奇,也沒你想得那麼嚴重,確實是他的外行行為,人家這裡頭有個情義因素,我可幫不了他,他認栽……

  啊,啊,這可是個利好消息,不過,最能獲利的該是你的青梅竹馬了,是吧。

  世奇,你看你,真是太會聯想了,難怪傳媒那麼精彩,都是你們這些記者聯想加杜撰弄出來的。It’s no wonder. I』ll tell you.

  你也算了吧,你這pure pure的小姑娘也學會糊弄人了,別咬牙挺著,想哭你就哭。我,真的,露,露露,自從去年美國一會,我這心裡,真是五味齊全了,沒一天不在……想你。你要知道,你是我的真心愛人……

  哎,哎,世奇,你今晚,不,國內應該是中午,你喝酒了,在說醉話?莎莎不在你身邊?出節目去了?

  我沒醉,腦子清醒著咧。美國放復活節假,你回不回國內來?我,我們都記掛你的……下半年,我還會爭取去美國做節目。明年我打算回上海去了,去美國的機會會更多些……

  你回上海,那莎莎呢?

  嗨,人各有志。隨便她咯。

  咳,你真準備丟了她?她……不適合,適合你嗎?

  你最適合我,你願意嗎?

  你們這些臭男人,真討厭!

  哈哈,你這個可愛的小女人,我只想要你,真心的。我對不起夏莎莎……現代婚姻太可怕,太累,太多的承擔,我們承擔不了,只能選擇逃避。


  再見,世奇。露按了off 。她覺得姜世奇,那個可愛的大男生越來越深刻了。

  興上午十點回到露園,管家布魯克斯就給了他一條讓他蹙眉的露的口信,董事長,夫人一早就去學校了,她說要去查資料,讓你好好休息,中午不要去學校接她,她下午回來。

  下午回來?下午幾點?

  不知道……

  好吧,你把車給我準備好。

  你要哪一輛,夫人今天是騎車去學校的。

  什麼?她沒駕車?騎車,騎什麼車?

  Bike。

  好嘛。好吧。真煩。她又在出什麼題目,十幾公里,騎車上學,當自己是在國內?女研究生,還是女中學生?

  興泡進了浴缸,讓自己通體放鬆了一下。算是體貼我嗎?讓我好好休息。出了浴,興從衣櫥里挑出一套很高檔,可以出席名流晚會穿的套裝,領帶,皮鞋,像做新郎似的刻意將自己修飾了一下,他不想讓所有的人覺得他因為這場風波受了打擊,很衰。他還是他,儀表堂堂,神采飛揚,他喜歡從女人的眼神里揣摩她們對他的評價,被女人認可,才有可能被男人世界接受,才有可能成功。他很精通莫泊桑《漂亮朋友》里所闡明的做人,做男人的訣竅,還有那個於連,司湯達筆下的於連,雖然他們最後的下場不好,但他們做男人是成功的。宿命呀!他應該不一樣了,時代不一樣了,雖然他也是庶出,名份不濟,21世紀離婚續弦的多了去了,誰會瞧他不起?這個時代,只要你自己有信心有能力挺起胸脯做人,沒人問你的來路,現在全世界都跟美國一樣只崇拜兩個詞:money and power。不承認才是虛偽。他用露的口紅在大穿衣鏡上畫了一箭穿兩心,還寫上了I Love You!至少有一半是對自己說的。他撥了露的手機,還好,開著。露,我回來了,約好的,中午一起吃午飯。

  你就休息休息吧。我的午餐很容易打發的。中午我讓柳師傅給你煲湯了,你自己慢用,我兩、三點鐘就回來,你先睡個午覺,好吧,我在做摘抄,完了就回來。

  你在商院資料室嗎?我馬上去。

  不,不必,餵——

  興已經掛斷了電話,他快步走下了樓,從布魯克斯手裡接過車鑰匙,坐進露的寶馬里一踩油門就飛了出去。一刻鐘後,他已經站在露的面前。

  兩人同時「喲」了起來。露的「喲」是因為興還是固執己見,迫不可待地跑來接她,而且一身很紳士的打扮,刻意擺譜似的。興的「喲」是眼前的露太美國了,馬尾高高綁在腦後,白色的棉質T恤,幾近發白的牛仔褲,足上是半高幫的運動鞋,也是白色的,是Miss Sixty全套,很青春很校園。他倆的著裝反差真是太大了。露示意興出去說話,怕引起虛聲。


  一前一後,兩人走出資料室,在樓道的走廊上,興就抱住了露,深深吻了她的頸窩。

  別這樣,興。露厭煩地伸手推開他的頭。

  跟我回家,沒你,什麼湯也沒味。

  興,真是的,人家在趕著做點筆記,你真會攪局。本來我可以弄完的。

  走,你走不走?不走我可要搶人了。

  好吧,你先請吧,我是騎車來的,我總得把車再騎回去吧。

  放那,誰要,誰拿走好了。這麼遠的路,誰讓你騎車來的?

  遠嗎?鍛鍊身體呀,也就四十分鐘,上初中我就可以了。

  恩,你能幹,我就知道你能幹。

  不能幹不行呀。我總不能來美國當寄生蟹吧?萬一……我可得自食其力……

  對,你可以自食其力,去酒店洗盤子,去超市收銀好了。

  沒飯吃也得做。

  我給你飯吃,回家去。走,去把你的東西拿上。

  哎……

  別哎,不聽話,我馬上抱你上車,一百斤都不到,我還能對付。

  露斜了他一眼,她真是怕了他了,他比美國人還美國人,他會的,尤其在這個時候。她一扭身回進資料室,收拾了自己的手提電腦,紙和筆等物,慢慢地走了出來。興一隻胳膊向上伸出抵著走廊上的窗框,很有耐心地在等她,見她終於抱著手提出來,他笑了,很得意的樣子。

  在露園的午餐桌上,興把柳師傅大大地表揚了一番,這湯真靚,很久沒喝到這麼美味的湯了。柳師傅,以後經常燉,很入味,是吧?露,虧你想得出來,我跟著你享口福。來,你可得多喝點,鼓勵鼓勵柳師傅。他舀了一勺湯餵到露的嘴邊,露偏過頭去。興索性站了起來,走到她身邊,侯她就他的手喝,露白了他一眼,在他手裡喝了半勺,推開他的手,好了,你別鬧,好不好呀,我飽了,真飽了。

  哼,話裡有話。興悻悻作罷地放下湯勺,摟著露的肩膀回樓上去了。

  柳師傅,布魯克斯,露西婭和安卡婭大嬸你看我我看你,忍不住想笑.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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