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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09-12 23:53:49 作者: 田舒黎
  露終於讓睡神縛住了,她頭重腳輕地倒進了那張太鬆軟太寬大的床,拉過那床深紅色的金絲絨被把自己裹上,最後一個想法是這條被子還不錯,回美國也要去歐洲店買兩床,一床放在潤園,一床放在露園,顏色嘛……

  露似乎被一陣淫蕩的笑聲,還是粗俗的怒斥驚醒了。她發現聲音來自隔壁,一對男女因為性愛失和而半夜吵鬧嗎?那女聲又在笑,嬌滴滴地叫著:來呀,來嘛,快呀,快點呀,男聲一連串的粗話,是法語。美妙的法語也有那麼多粗俗的髒話嗎?臭婊子,是露能聽懂的,像是王子的聲音,王子在隔壁嗎?露抬頭看了看罩著厚厚毛呢牆幔的牆壁,又乾脆拉上被,把頭蒙上,但似乎這屋不很隔音,那邊的聲音還是傳了過來。男聲:滾開,滾下去;女聲「哎喲」了一聲,一聲悶響,像重物砸在了地上,接著是女人的哭聲,先大後小……露看了看腕上那塊精緻的鑽表,夜光針快指向五點了。露的睡意全無。她掀開被,下了床,先慵懶地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一看到那隻遙控器。想起昨夜王子讓她看他的性愛錄像,一陣upset.,她騰地從沙發上站起身折進衛生間,用水抹了一把臉,刷了牙,梳理了頭髮。拉開一扇櫥門,撥了撥裡面掛著的各色衣服,睡衣,睡袍,晨服,運動服都有,只是沒正裝,露挑了一件白緞的夾里晨服套上,走出衛生間,拉開艙室門,走上船舷走道,沿走道向前走,一直走到船前甲板。她想看地中海的日出,可是地平線上雲層太厚,海面水汽太大,看日出是沒什麼希望了。甲板上一個人也沒有,露像身披白羽的天使一樣在船頭蕩來蕩去。駕駛艙里的值班水手看見了她,覺得好奇怪。

  看。看那個女人,這麼早就睡不著了?來這兒找什麼?

  她是女詩人?找靈感嗎?

  一個中國女人。

  她很漂亮,殿下喜歡她。

  看得出來。聽說跟殿下是校友。

  那是,那是。有幾個王子是哈佛出身?王子又有幾個漂亮的哈佛女校友?

  聽說昨晚殿下要了她,讓她住了王妃艙。

  那。那就奇怪了。她上這兒來了,殿下呢?

  不會是謀殺吧?阿拉伯女人肉炸彈?車臣黑寡婦?她在那裡幹什麼?蕩來蕩去的,找死?要不要報告?

  等等,再看看,不好,她走過來了,會有槍嗎?當心!

  你們好!早上好!夜裡都是你們在駕船嗎?很辛苦喲,一夜沒睡。露走到駕駛艙門邊,興高采烈地用法語跟他倆,二副和一個水手打招呼。

  你好,小姐早上好,夫人早上好!駕駛艙里的兩個大男人先是呆若木雞,十秒鐘過後才反應過來,她射來的不是子彈,而是友好的問候,他們並沒死,但卻不知道該稱她什麼。她是王子殿下的貴賓,親切問候他們,體諒他們夜裡沒覺睡的辛苦。是的,是辛苦。這一船人都在睡覺,就他們是從熱被窩裡爬起來,站在這潮濕陰冷的海風裡工作了將近六個小時了。這六小時,每個貴賓艙里都在顛龍倒鳳,其他水手也有酒有肉還有船上的御用侍女陪著,起碼可以蘸點小便宜,親個嘴,摸摸乳,捏捏肥肥嫩嫩的屁股肉什麼的。復活節陸地上有多少風流樂事?船艙里也不少熱鬧,就駕駛艙冷冷清清。現在來了個美人,大美人樂意跟他們聊聊天,真是艷福呀!王子喜歡的女人。這個王子很特別。他要女人,離不開女人,卻沒有幾個他喜歡的女人。除了王妃,他總在換女人,換性夥伴,他跟她們只是玩。可是這個神秘的中國女人似乎讓王子也掉魂了。是剛釣上手的?是還沒到嘴的嗎?這會兒正是春夢五更天的時候,她上前甲板來幹什麼?

  今天看不到日出了吧?

  看不到,肯定看不到,雲太多了。

  地中海的水很綠,日出也一定很美吧。露堅持用法語跟他們說話,因為很少實際應用的機會,她的語速不快,有點斟詞酌句。在那兩個大男人聽來就特別受用,羞羞澀澀,嬌嬌滴滴的特入耳。

  小姐,來,進來坐,站著累。

  不,我寧願站一會兒,吹吹海風,看看波濤,雲,還有海鳥,是海鷗嗎?

  是,是海鷗。

  很漂亮,像黑色的精靈。露想到高爾基的《海鷗》,還有那句名句: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既然是逮人練口語嘛,她就沒話找話。

  黑色的精靈?水手和二副沒有那麼高的文學修養,他們不懂什麼黑色的精靈之說,海鷗像黑色的精靈,他們頭回聽說,倒覺得眼前的這個美女像白色的精靈。

  這船會經過科西嘉島嗎?

  科西嘉島?

  就是,就是囚禁拿破崙的那個島?

  噢,那個島。你知道拿破崙?拿破崙真被關在那個島上嗎?會經過的,我們不太在意,離得遠,從來沒人,沒有乘客問過你這樣的問題。

  對不起,這個問題很怪嗎?

  沒什麼,現在年輕人知道拿破崙的不多了。小姐,你崇拜拿破崙嗎?

  法國是個很了不起的民族。我只是對它的歷史和文化感興趣。你們是法國人嗎?

  是吧,就算是。

  就算是什麼意思?


  因為我們常年生活在法國,我們有雙重國籍。我們的法律允許。

  這個我知道,所以我說你們是法國人。王子本人就很愛法國。

  你很了解他?

  不,我們只是校友。他很友好,對我的祖國很友好。那麼知道中國嗎?

  知道,太知道了,美麗的絲綢,諾,馬賽早年從東方來的大海輪就是運絲綢的,還有茶葉,還有……,還有……

  還有長城,皇帝,成龍武術,嗨嗨,水手揮拳學著比劃了兩下。露開心地笑了起來。

  中國拳有很多種,還有醉拳,就像你們走在大風浪的甲板上似的,像這樣,露也即興表演了兩招,算是唬唬或是糊弄洋鬼子的。

  小姐,你是女俠嗎?像聖女貞德?中國功夫?二副,水手瞪圓了眼睛,這位中國小姐雖然沒綁炸藥,也沒槍,可是會功夫,如果像火槍手那樣抽出劍來,他們兩個能不能敵她?她的劍藏哪裡了?如果這倆大男人再多一點對中國的了解,他們會更有想像力:那把叫繞指柔的名劍是像綢帶一樣捆在腰上的,只一抽,再一轉身就一劍封喉,去掉一個,再一揮手又去掉一個。這艘船就被這個中國女俠控制了,想開哪開哪。甲板上現在可沒別人呀。笑話而已。露對自己笑了。

  今天好失望呀,看不到地中海的日出了。你們這麼認真地工作,不與你們說笑了。本小姐退場了。辛苦你們了。請繼續辛苦。十分感謝。待會我會告訴王子,跟二位度過了一個美好的早晨。雖然沒看到日出,卻幫他物色了一名會中國功夫的水手,讓他提拔你當侍衛,出訪中國時帶著你。露是開玩笑,為練法語。

  水手還真以為這位貴夫人賞識他,賞識他的拳腳功夫,一個勁地按胸鞠躬,謝謝夫人,謝謝夫人,有點士為知己者死的架勢。

  露回到了王妃艙室,隔壁已悄無聲息。露注意聽了聽,扣上搭鏈,回到床上,倒枕而臥,睡起了回籠覺。

  一船人都鬧了一夜,正在抓緊黎明的最後寧靜補精神。五十歲出頭的克洛斯在大波的強烈引誘下動了兩回真格,虛得不行;黃龍本來準備見義勇為外帶白食豆腐,白占便宜,英雄救美一回,想跟露同居一室,雖對能否得魚水之歡沒什麼把握,起碼也可以艷遇一回,得美人一個人情,日後好加深感情。黃龍是妻管嚴。嬌小的妻子沒什麼能耐,修理丈夫可是行家裡手。貼身盯防,每天駕車接送外加突然到課旁聽,名為好學,實為查崗,丈夫近期與誰來往頻繁,打得火熱。稍有不軌,輕則不理妝,不做飯,不帶孩子,重則不讓碰身,禁慾十天,半月,離家出走,嚷著要去賣,根本不注意學者的臉面。黃龍很愛自己的妻子,也很依戀她的床上功夫,所以妻管嚴嚴重。讓那個歐洲紫衣妖姬一撩撥,先是嚇得起不來,後來興起了,紫衣妖姬又看不起他了,嘲笑他,讓他覺得興趣索然,還不如自己的老婆好。碧姬自覺非常幸運,這次克洛斯帶她來而不是她的室友雅娜。她倆都喜歡馬克西,他人長得不錯,高高大大,是南非鑽王的獨子,很有錢,雖然他對她倆都不錯,常約她們一起外出吃喝玩樂,有時通宵達旦,但看不出他對誰更好些。照她們看,他好像很喜歡露,可露是已婚的,不會跟他有什麼故事。露常跟黃龍在一起,起初,黃太太大喝乾醋,後來興出面在波士頓有名的海鮮樓宴請過他們全體後,黃太太不知是因為內疚還是因為趨炎附勢,對露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多次提出要跟露拜乾姊妹,義結金蘭,一口一個我們同胞姐妹。露跟兩位非洲酋長的公子也很友好,關係超過跟馬克西,她討厭他向她推銷鑽飾品,白送也不要,卻樂意跟酋長公子學跳非洲舞學非洲語言,聽他們講吃蟲子的飲食文化。什麼樹螞蟻,橡皮蟲,地蚯蚓,好吃得很。露笑得前仰後合,說他們故意Make her sick,卻樂意一遍一遍聽,聽他們的老爸娶新娘,最小的比他們的妹妹還小。他們都覺得那個女孩很可憐,夜裡總聽她嚎叫,他們那個六十二歲的老爸還就喜歡這個十四歲的新娘子,說要等她肚子大起來才算完事。等她肚子大了,老頭兒又會想再娶一個,他老想娶個歐洲的白種女人,可是又沒白種女人願意,所以老酋長很樂意兩位公子常住歐洲,希望他們能娶回白種媳婦。這一次碧姬跟馬克西是熱乎上了。他們一直同宿一室,碧姬進屋就脫成三點,馬克西也很滿意她,答應她回校後讓她搬他的豪華公寓住,但家務得歸她包,他出全部生活費。碧姬樂得給了他幾次。馬克西覺得有點累,他問她他是她的第幾個,碧姬發誓說是第一個,但馬克西不相信,他說他有經驗,她也很有經驗,避孕方法就很到位。

  王子欣賞完露的浴室表現,很覺奇特,也很失望。那麼一個嬌美的東方美人卻不願展示身體,有隱疾嗎?甚至在無人在場的封閉空間裡也那麼自愛保守。她會聰明地意識到那屋裡裝有窺視鏡頭?是確實看到了,還是有先知先覺,仙女的第六感?她拒絕夢幻迷藥,對他的性行為一點不感興趣,多少女人被他征服,唯她不為性動,不為權動,更不為錢動。那麼,她會為情動嗎?他沒有強迫她,手下留情,甚至像侍衛一樣伺候她,守護她,她知道嗎?時間不多了,能有進展嗎?這次復活節,他拋開了家人,遨遊海上,只有一個原因,就為她,她知道嗎?黛絲一再示意,爬上爬下,百般勾引,要跟他做,他都忍住了。他希望還會有機會,他連衣褲都沒脫。凌晨他也矇矓睡去,黛絲給他脫衣服,欲上他的身,被他蹬下了床,狠踢了幾腳。他一個王子,一個哈佛的博士居然無奈到跟一個連中學都沒畢業的做內衣秀的婊子鬼混,什麼超模,就會晃一對象鼻子似的奶子,在T型台上勾人。被多少男人幹過了?猴子樣的紅屁股,我也會動心?什麼口味呀!真昏了頭了!回去就蹬掉她。騷貨!

  王子一翻身,看見地毯上一絲不掛的黛絲慘兮兮地蜷縮在床腳下,像是睡著了又像是昏了過去,王子趕緊下床細看,還好,大概她是賤慣了,睡得還很香。畢竟才十七歲,不懂嫉恨。她從骨子裡畏懼男人,只知道一味討好。王子動了惻隱,拍了拍她,來,上床睡。

  殿下,殿下,我愛你,就你對我好,殿下,你要我吧,我真願意。黛絲緊緊摟著他的脖子,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一年以後,我也不想回去,我願意做你的侍女,隨便去你的哪處別墅。要我吧,要我吧,求你……,求……


  好了,煩死了,你不想掙錢了?掙了錢,自己當老闆多好!王子半安慰半哄逗對她說。把她塞進了猩紅的絲絨被裡。

  黛絲抽抽泣泣,哼哼唧唧又睡著了。王子卻睡意全無。他眯眼看了看她,抬起身來,呼出一口長氣,一抬頭看見對面倚牆而立的披紗裸女雕塑,似乎出現了幻覺。他眨了眨眼,那兒立的確實是一尊雕塑。王子若有所思地朝雕塑走了過去,他拍了拍那尊雕塑的臀部,牆簾竟然無聲啟動了,不一會兒就開啟了一個通向隔壁艙室的通道,原來這道幕牆是活動的,可開可閉,兩個艙室可分可合。王子向前跨了一步,立在牆幔開啟處。他看見了一幅奇景,那張紅色的大床上盛開了一朵白色的睡蓮,在晨曦里,十分嬌美。

  王子驚得直眨眼,再定睛一看,原來還是自己睡意矇矓地看花了眼,是一位美人隻身著白色的睡裙,外披白色的晨褸蜷臥在床中間。那種睡姿真叫自然,真叫美。那雙柔美的小腳勾著,白皙的小腿微曲著,睡裙是一款只及大腿的短款,因睡倒時不在意而翻卷,整條滾圓的白皙的大腿裸露著,可清晰看見與睡裙同質的白蕾絲內褲,嵌著同樣渾圓豐腴更加白皙的臀部。王子的頭腦嗡了一下,血似乎一下子沖了上來,心跳加速,他不由自主跨進了這間艙室,撲到床邊:一頭黑髮把整張俏麗的臉都遮住了,一條嫩藕似的胳膊向前伸著,手腕上一款非常精緻的瑞士歐米茄鑽石女表,在晨曦里熠熠生輝,無名指上是一隻價格不菲的鑽石婚戒賊賊地閃著弧光。為這兩件東西,換任何人都有可能謀財害命,王子的目的人是第一位的。原先他純屬對東方女子的好奇,現在他覺得有了渴求。他衝動地朝她俯身下去,她的另一條胳膊壓在胸前,正好在雙乳下,那對豐乳似乎被托住似的,更加明顯凸起,兩乳間是那條讓男人喪失理智的幽谷。王子呆掉了,他不知該怎麼辦。是由著性子,趁她全無防備,還是叫醒她,讓她知道,以高貴的紳士的風度擁有她?不管下一步怎麼辦,這幅睡美人圖,對他簡直就像是海市蜃樓,太難得一見了,那一襲白色的晨褸太適合她了,現在就像盛開的睡蓮花瓣鋪展著托著欲開還羞的花苞。王子抱著雙臂,用一個攝影藝術家的專業眼光凝神欣賞了片刻。他決定了,應該做的第一件事是捕捉住這美麗瞬間。他一把抓起床頭柜上的小愛神塑像,把底座對準了床,人朝後退了兩步,按了按底座上的一處按鈕。原來那是一隻攝像機,王妃喜歡的。王妃的專業就是廣告攝影,作品上過《花花公子》一類頂級時尚雜誌,也獲得過世界級廣告裝飾攝影大獎,她與王子結緣就因為王子在一次參加評獎時為她的一幅自拍人體攝影頒獎,那幅黑白人體攝影得了那一屆藝術攝影的金獎。王妃成了王子永遠的女人,而王子卻因為讓生活增添樂趣而要不時換換口味。現在王妃懷孕,王子在外尋花問柳,很是順理成章的。

  王子在床下又換了個角度,全景,局部,特寫拍了好幾張,最後終於亢奮得手抖了,在拍了她的臀部的特寫之後,他終於忍不住了,一條腿跨上了床,整個身體向她傾倒……

  啊!露在他觸及她的唇的時候,滌然醒來。你!露的尖叫讓王子一愣神:Honey,你真美,真的,我……

  不,殿下,你不可以,不可以……

  你去死吧,你這個女巫!

  王子的翹著的屁股上挨了不軟不硬的東西砸了一下,嚇了他一大跳。露也被那尖銳的女聲叫罵徹底嚇醒了,她本能地伸臂抱住了原欠身向她的王子,哎呀!她以為有人要謀害王子,或者他們倆,因為嫉恨,她真要成屈死鬼了,她什麼錯都沒犯。王子也本能地撲向露,把她壓在身下,也是借了她的拉力,一回頭,見黛絲正赤條條站在當地,是她在尖叫,拿沙發上的軟靠枕砸了他的屁股。得!竟敢砸老虎屁股!反了你了。

  滾出去,婊子!王子怒火萬丈:她壞了他的好事,破壞了他的情緒。本來是可以上演王子吻醒睡美人的,差一點成了地中海慘案了。王子把手裡的小愛神用力擲向她,那尊小愛神無巧不巧划過黛絲的左肩。

  哎呀,黛絲慘叫了一聲,人歪倒在厚厚的牆幔上,慢慢倒了下去,肩膀上有血滲出來。

  來人,王子憤而高喊,卻並沒忘記護住露在懷裡,很誇張地,露也驚恐地揪住他的前襟,他倆人似在搏鬥。王妃艙室的門被人蹬開,衝進兩個彪形大漢,白衣侍衛,從王子艙室里也衝進三個保鏢,紅衣侍衛長和另兩名侍衛,虎視眈眈。見黛絲流血倒地,王子撲在露的身上,他們愕然。最後進來的認識黛絲知道她已跟了王子快半年了,以為她受了傷,便欲俯身去救助她,叫著,小姐,小姐;從王妃艙門進來的一下就衝到床前,以為露欲扼殺王子,便欲來擒拿她。

  混蛋!王子喝住了他們,把她拉出去,扔海里去,臭婊子, Bitch! (母狗)

  侍衛們算是明白了:舊識與新歡爭寵吃醋,惹惱了王子,王子火了要除掉舊識了,至於嗎?扔海里去?侍衛們有愣在那裡的,也有乖巧地去拖拽黛絲的。黛絲拼命掙扎,抓住牆幔不放:殿下,殿下,我不敢了,殿下,我真的不敢了,饒了我,原諒我吧。

  露也嚇壞了,扔海里去,一分鐘的事,侍衛們真會執行這道命令?一條人命如此輕賤?不,殿下,不要啊,露驚叫起來,為黛絲求情。

  她侵犯了我,竟敢對我進行恐怖襲擊!弄走她!


  不,殿下,不,殿下,露不知道王子的「弄走她」是什麼意思,還是欲置她死地嗎?他扣了她一頂當今最時髦的罪名:對王子恐怖襲擊。不,不要啊,殿下,不要啊,露死死抓住王子的襯衣,像怕他會憤而自己動手似的。王子幾乎要笑出來,這個美人太有同情心,真是柔情似水,真樂意被她緊緊抓住一輩子不放鬆。黛絲還在藉助牆幔與保鏢掙命,嘴裡苦苦哀求,又是西班牙語,又是法語,外加英語:Excuse me, Lord, pardon me! 那五個大男人很做戲地在與她拉扯,乘機沾她身體的便宜,有踢她屁股的,有撥她乳房的,也有去抱她的,乘機趴她身上的,還有一個從後面攔腰摟著她,乘機把她托起,用膝蓋抵她的屁股的,她越往下賴,後面那個男人就越來勁,竟淫笑了起來。

  殿下,你饒了她吧,原諒她吧。她畢竟還是孩子呀。露緩過了神,也悟出端倪,放慢了語氣商量似的對王子說。王子像欣賞藝術品似的眯著眼盯著她:你為她開脫,啊?

  黛絲聽露真是在幫她求情,像撈著救命稻草似嚎叫了起來:Madam, madam, save mesaveme! 她忘了她剛才是與誰鬥氣的了。

  殿下,殿下呀,好吧,好了呀,原諒她了噢,露原是用的英語,又改用了鳥叫一樣婉轉的法語,王子故意虎著臉,你原諒她了,啊?

  本來就沒什麼嘛。

  王子故意壓向她的胸口,親吻了她凸起的酥胸,我要是不想原諒她咧?王子淫笑了笑。

  不,不,你會的,你是高貴的紳士。

  我只是紳士?恩?

  不,你是王子,高貴的王子,不會與小女孩計較的。

  好。王子沉吟了一下,側身對那伙仍然在沾著黛絲便宜的高大威猛的侍衛揮了揮手,侍衛立即悻悻作罷地放下了黛絲,黛絲似乎已被抓扯得半死不活了。過來,婊子。

  黛絲從地上掙扎著爬起來,肩膀上流下幾道血痕,她被折磨得氣喘吁吁,站立不穩了。

  爬過來,王子依坐在床頭,把露摟在胸前,很纏綿地摸她的頭髮。

  黛絲很痛苦地緩慢地朝床前爬。王子看也不看她,卻熱辣辣地盯著露,中國公主,讓我吻一下,作為交換。

  不,不關我什麼事。

  不關你什麼事?那你是她的同夥?你為什麼為她求饒。


  因為,因為,她跟我一樣,是女人。

  哈,太動人的理由。

  黛絲已在床前,王子伸手就握住了她尖削的下巴,他那雙灰眼睛變成了綠色,像狼一樣:你癢難自禁,是吧?臭婊子,我讓你破壞我的好事!王子劈手一左一右給她兩記脆生生的耳光。露從小到大沒見過這麼近距離地打女人的。電影,電視上若有此類情形發生,必有鋪墊,她早嚇得閉了眼,偏過頭,或靠濤的肩上,或躲爸媽懷裡,甚至還躲到若娜的身後,濤一邊笑她,一邊又護她,在影院裡她會很氣惱,趴在前排椅背上,濤會很耐心地哄她好半天,不住在下面做豬耳朵,豬鼻子逗她。這回露真是親眼領教了這種叫男人的動物的兇猛了。

  我掐死你,騷貨,就像掐死一條蛇一樣,王子手掐黛絲的喉嚨,把她掐得白眼直翻。露真的於心不忍了:殿下,你住手,放了她,我說,聽見沒有?

  恩?王子手一松,回頭去看她:女巫?仙女?女俠?

  文明人不可以這樣對待女性。民主,平等!你不想成為婦解攻擊的對象吧,有損社會形象。

  王子訕笑了一下,又狠抽了黛絲一個耳光,雙臂交叉枕向腦後依回床頭靠背,斜睨著眼看向露,他慢悠悠地吐出幾個字:我倒是想饒她不死,可誰又真肯為她承擔罪責?

  我!

  你?怎麼承擔?

  你放了她,讓她包紮傷口,穿上衣服,我們再商量。

  按照我的條件?

  什麼條件?

  王子之吻。你要不要?王子旁若無人地與露調起情來了。他色色地看向她。

  露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從床腳處竄下了床,撲向黛絲:黛絲小姐,沒你什麼事,我來替你。

  Madam,黛絲依在露的懷裡抽泣了起來,很傷心,很動情。


  你得學會自尊!露用很鎮定的聲音對她說,扶她站起,把晨褸脫下披裹住她:殿下,讓她去休息,包紮,穿衣服,你的條件好商量。

  聽見沒有,黛絲,謝Madam! 王子勝利似的笑出了聲。帶她出去,讓她把發癢的地方擋一擋。王子淫笑了起來,侍衛們附和他。紅衣侍衛長架走了黛絲,後面一個跟著一個,侍衛退了出去。露意識到王子的灰眼睛死死盯上了自己。現在身上的這件吊帶睡裙,並不很長,只及大腿,更顯她曼妙的身姿。他的灰眼睛在巡梭她的胸前和裙下擺,很快就要變綠了,就要變成大壞狼了。露表面上很坦然,心卻在突突跳:警方是不理會女方在男方家裡被奸的案子的。興當初就告誡過她。法學教授的老爸遠在遙遠的祖國,現在她是在孤軍奮戰,與一個貴族王子,他是在殺雞給猴看,我用什麼招?抽刀斷水,金蟬脫殼?秦皇島外打魚船,一片汪洋都不見,知向誰邊?露甩了一下頭髮,向衛生間去,她可沒有誘惑人的故意,得去加衣服。

  王子見她不搭理他,很沒趣。剛才他為黛絲不早不遲的攻擊,破壞了他的艷遇大光其火,真想置她以死地而後快。故意大造威勢,大施苦肉計,為的就是要一探這個讓他還在霧裡看花的女學友的深淺。沒想到她竟扮演了聖女貞德,一個來自並不發達的古老東方國家的女子會跟他來講人權,民主,平等。憑什麼?哈佛的資歷?他貴為王子,藍色血統,她什麼出身?真是大國的公主?王子「騰」地坐起:露,你幹嘛?想單方面撕毀協議?

  什麼協議?拿來看。露在衛生間門口收住了腳。

  露,王子跳下了床,衝到衛生間門口擋住了露的去路。你許諾代替她的。

  哦,是嗎?謝謝你的提醒。我倒是希望我能代替她的,但恐怕我做不好,代替不了她。

  為什麼?

  首先,她是拉美美女,而我來自中國,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不合你的審美習慣。

  哈,你不知道你美得讓所有男人都心動?

  其次,她是超級女模特,我可不會走貓步,連正步也不會,在大學裡我開病假逃過了在大太陽下軍訓走正步。

  哈,哈哈,女大學生也軍訓?你會打槍嗎?王子還真來了談興。左眼閉右眼睜地做了個扣扳機的動作。

  不會。但我國有女奧運射擊冠軍,你知道的。

  恩。聽上去挺了不起。

  是呀,因為我不會走貓步,我做不好,代替不了她呀,你的超模教女。她是你的教女吧?

  王子有點愕然。


  再其次,她十七歲,未婚,我已婚。年齡是女人的第一秘密,不想告訴你。你可以去猜,反正我比她老,我是你的校友,我又不想做你的教女,你也當不了我的教父,不是嗎?

  露,你,你跟我開玩笑?王子原手撐門框的,現在換了個站姿,雙手抱臂,倚門而立,一條腿叉著另一條腿。

  怎麼是玩笑?都是事實,都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最後,也是最重要的……

  什麼?

  她愛你,她要你。我就不同了,我不愛你,也不要你。你忘了你告訴過我你的原則了?

  露,王子有點發急了,他意識到自己遇到對手了,像是在政壇上。你知道我沒有強迫女人的習慣。

  很好的習慣,因為你跟我一樣有一個體面的出身,良好的教育背景。

  你的出身?

  你知道的,中國有數億小皇帝,小公主,我也是其中之一呀。

  太誇張了。你的父親是幹什麼的?

  我的父親?一位小有名氣的法學教授。

  法學教授?

  是呀。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法學教授是幹什麼的,就像你不會告訴我你不知道經濟學教授是幹什麼的一樣。我還想告訴你我父親很熟悉法國,在巴黎有很多同行,他們是很好的朋友,經常有學術交流。我父親熟悉塞納河就像熟悉黃浦江一樣。

  黃浦江?

  對,上海的市河。你不會說你沒聽說過上海吧?就像你不會告訴我你沒聽說過紐約,沒聽說過倫敦,沒聽說過香港,你可能沒聽說過東京,但你不會沒聽說過上海。


  是,是這樣。一個令人嚮往的城市,還有貴國首都北京,最有魅力的世界大都市。2008年奧運的舉辦地。我的家族裡的奧組委員為她投過票。

  十分感謝。這不就對了!我們可以是朋友,可以是校友,但我不會接受你的強迫。你很紳士,但我倒希望你更像騎士,像蘭斯洛特,不,像達達央,懂得憐香惜玉一點。

  好了,我不要你代替了,當然,不能由你取代她,那樣不公平,你是高貴的中國公主,我的嘉賓。

  哈,我就知道你是如此仁慈,大度,慷慨,並不是天生野蠻,粗魯。你剛才有點失態,就像一個惱火的父親在懲罰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一個違反了遊戲規則的孩子而已,是嗎?

  她違反遊戲規則?一個孩子?哼!你如果違反遊戲規則,該怎麼辦?

  我違反什麼遊戲規則了?

  我的條件,你答應的,王子之吻。

  哦,我沒說不要啊。

  那太好了,來,寶貝。王子伸手就欲抱她。

  且慢,我還沒睡夠一百年咧。露推開他的手。

  什麼?

  王子之吻是要等公主睡夠一百年才有效的,輕輕一吻,讓她成為他的王妃,他當上國王。這個故事的結局是這樣吧?你年齡大了,記不清了,回家給你兒子講講這個童話吧。

  哦,王子迫不及待了,緊緊把露抱進懷裡。

  放開我,我說了,露豎起一隻手擋住王子湊近的唇,一百年以後,一百年以後,誰違反規則,准入地獄。

  哦,你太令我失望。


  別奢望,上帝有安排,該你的不會錯過。請幫我打開你身後的門,我要理妝了,該用早餐了吧?我早就餓了。

  你真是個女巫,上帝派來拯救我的靈魂的嗎?王子嘟囔著反手扭開了衛生間的門,卻擋在門前,露,可以為我展示一下身體嗎?我相信那一定是最美妙的藝術品。昨晚,昨晚你竟然沒脫衣服。

  你,你怎麼知道?

  我,我當然能知道。

  噢,不稀奇。你有那麼多的女人,還沒能滿足你的好奇心?我丈夫就說過,我幹嗎要偷著看?要看,我就明著看。

  他也有很多女人嗎?

  會有的吧,誰知道?王妃知道你有這麼多女人嗎?在乎嗎?

  知道。在乎?在乎又怎樣?

  是,你有你的選擇權。

  我選擇愛你要你。

  愛別人的妻子,要別人的妻子?你最好找我丈夫商量,看他願意不願意轉讓我。哈,你們都是高尚的男人。

  王子搖頭了,這個中國女巫比那個哥倫比亞婊子厲害多了。刀槍不入。還一個指頭碰不得她,但美得讓人銷魂。露,作為客人,你總得給主人一點酬謝吧?

  你要什麼樣的酬謝呀?這是婚戒,不能給你,要不這塊表送你,我可以告訴我丈夫,王子說表很適合他的教女,或者王妃,我就送他了。

  王子苦笑了,露,你看我缺這個嗎?我要你心甘情願給我,滿足我,就一次。

  太昂貴了。我告訴過你,以我的生命為代價。你要了我,我准從這船舷上跳海里去,與碧海藍天融為一體,成為黑色的精靈,就跟那海鷗一樣。你沒聽他們在跟著船飛,叫著:回來呀,回來呀……他們準是從船上掉下去,跳下去,或者活著或者死了被丟下去的。露充分發揮她的英語演講才能,繪聲繪色,唬得王子愣在那裡。我可不想被死神用生鏽的鋸子鋸呀鋸鋸成兩半,給你一半,給他一半。


  好了,好了。只當我沒說,只當是表演時裝秀,讓我看你換裝總可以吧?

  你想進後台演員的化妝室,看角兒化裝呀,捧角兒呀?

  王子一頭霧水,露對他說的中國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角兒。

  角兒就是漂亮的名演員,就像你喜歡黛絲一樣跑後台去追星,她就出名了。我又不是演員。不是角兒。

  你就是角兒,哈佛沒幾個中國的女MBA。你有隱疾嗎?這麼美好的身體為什麼不願意展示?

  我不是人體模特,沒有公開展示身體的習慣和必要。我們中國人的審美觀與你們歐洲人不一樣。我們以含蓄,端良為美,就像蒙娜麗莎的笑。你喜歡達·文西的蒙娜麗莎嗎?似笑非笑,笑了幾百年了,不好嗎?斷臂維納斯,很多美學家,不還興趣盎然地討論她那失去的臂是提裙子,還是握蘋果,或者是抱個娃娃?

  我的維納斯,我的蒙娜麗莎,你到底是什麼樣的?給我,我要你。王子不顧一切摟住了露。

  別,別,別……,不,哦,不……

  我不想虛偽了。滿足我,滿足我,我懇求你,我的愛神……,我失去理智了……,我……

  我不跟酒鬼,瘋子……,殿下,記住你的身……身份……

  王子很亢奮,他在找突破口。露的身體是溫熱的,柔軟的,豐滿的乳房誘惑了他,王子就要掉進那條幽深的峽谷了……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把我扔海里去呀!我要死了,我要變海鷗了……露連連哀叫。

  王子終於被她喊醒,他呆呆地凝視她,不知是該繼續,還是放手。白色的仙女變成黑色的精靈,是女巫的詛咒?

  你是一個,一個壞主人,糟糕的主人。


  對不起,露,我失態了。王子竭力維護自己的矜持,輕描淡寫地檢討了一下,欠身,鬆開露。露起身往衛生間去,王子仍不死心,擋住了她:讓我看著你化妝,否則……

  讓我變海鷗?

  讓你當王妃。我可以跟她離婚,娶你……

  你還是讓我變海鷗吧。我討厭你這樣不顧身份。你並不缺女人。

  像你這樣的,我一個也沒有,這輩子都恐怕再難碰到。王子是心裡話。

  蒙娜麗莎也只有一個。殿下,王子有很多。好吧,你想看場穿衣秀,為你專場表演好了。

  肯定?

  肯定!請坐那邊去。露朝王子優雅地一擺手。

  好,好,這才真叫好……王子喜出望外。他以為露想通了。這可不是一飽眼福的事,只要她願意,現王妃也不是不能下課的……。

  露仔細梳理了一下頭髮,用毛巾濕水擦抹四肢,剛才被他抱得太緊,似乎沾上了羊膻味,真想不明白,國內有很多女大學生看見老外眼睛就發綠,她們巴望著嫁個洋丈夫,就習慣這味?就不怕挨洋丈夫的老拳?很多女明星,歌唱得好好的,戲演得好好的,卻宣布息影了,忙著嫁老外去了,嫁了幾年,新鮮勁過去了,羊膻味,狐臭味讓西施成了東施了,又忙著上法庭離婚,爭孩子分財產,有事沒事,煩不煩啊?結婚,離婚就那麼好玩嗎?興知道她現在的窘迫會怎麼看她?她憑她之所能抵禦了不該得的,她抵禦了真心愛她的姜世奇,抵禦了這位尊貴的王子,甚至還抵禦了她心裡深愛的青梅竹馬的男友林濤,為了一份純潔的名聲。可是他任高興仍然認為她不愛他,不要他,不在乎他,他重拾舊愛,對他的第一個女人情難忘卻……,而她就是那個隨風而逝的郝思嘉嗎?人在這個世界上就像這條在汪洋里的船,是孤獨的。露對鏡自省。王子出現在鏡子裡。

  露?恩?哭了?就這麼難嗎?我不懂,真是無法理解。我真心實意想跟你做朋友,最親密的朋友。我喜歡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迷上你了,你比張曼玉,章子怡更有才華。這次我的欲望很強烈,我無法克制。我的女人都是自己送上來的,我從未追求過女人,你是我第一個想要的……王子語無倫次地在表白,也算是在寬慰露。露視他透明,對他充耳不聞,她默然走出衛生間,從艙門邊的低櫃處取來自己的旅行箱,放在長沙發几上打開,翻了翻那疊衣物。王子在她身後睜大了眼睛,灰色成了朦朧的藍色。那是一雙很詩意的眼睛,難怪有女人會為之掉魂。

  露拿起一條白色的細麻寬腿長褲,人往邊上的單沙發里一坐,兩條腿幾乎同時伸進了褲腿,再一挺腰站立了起來,拉上褲前襟拉鏈。王子傻眼,露身上裸露的部位沒增加反而少了,漂亮,性感的大腿,小腿都讓布裹上了。王子朝露眨了眨眼,這件睡裙你總得脫吧。露在箱蓋的插袋裡抽出一條水紅的絲質胸罩,把兩條肩帶卸了下來,像晴雯撕扇似的,動作很誇張。王子瞪眼,不知她為何要卸那兩條肩帶。露把胸罩從睡裙帶的一邊放進去,從另一邊抽出來,在胸前扣上搭扣,王子意識到了她的狡黠。唉,中國女人太保守了。露有意無意看了王子一眼,王子故作矜持地抱臂死盯著她,露幾乎要吐出來了,可又沒什麼好吐的。真噁心,這隻大壞狼,大色狼,但願他的腿別發抖。露拉過一件水紅色的羊毛彈力半袖恤往頭上一套,沒等王子反應過來,她的兩條胳膊就已伸出,從開領處一撥頭髮,一個清純正版的女大學生,但那條睡裙猶沒脫下,一半在里一半在外有點滑稽,露來了個芭蕾原地平轉,殿下,這樣好看嗎?

  No, not at all. 王子知道被愚弄了有點氣急敗壞,露朝他扮了個鬼臉,也!王子不由也無可奈何地笑了。露又從插袋裡摸出把旅行小剪刀,從開領處伸進去左一下,右一下,王子有點吃驚,他弄不懂露為什麼要用剪刀戳自己,先眨了眨眼,再仔細探頭去看出沒出血。露已在衣下擺處拉下了那條睡裙,白色緞裙像天鵝的羽毛飄落,露一腳跨出,另一腳勾踢了一下,這個動作王子已在昨夜欣賞過了,像是中國拳的收式,又像藝術體操的結束。裙子飛起在空中,露吹了一下,裙的一角搭到了王子的肩上,兩人都笑了。露疾手抽走了睡裙。同時合上箱蓋。

  完了?

  恩,不好嗎?


  好,精彩,Very cunning,精彩得很。王子不無失望又無不讚嘆道。你騙了我,寶貝!你竟敢騙我。

  咦,我不是換了裝了嗎?我們中國還有一種地方戲還可以變臉咧,這麼一扇變紅的,這麼一扇變綠的,再一下又藍了,再一下黃的,再一下白的,再來一下就黑了,好可怕呀,就跟你剛才那樣,想奪人性命。王子無可奈何了,他從後面抱住了她,無望的愛不可能得到回報的。

  你的眼睛也會變的。

  什麼?

  一會兒是灰的,一會兒又是藍的,一會兒又是綠的,到底是什麼色的?

  恩?王子想說什麼。露聽見手提袋裡的手機響了。對不起,我得接電話。王子聳了聳肩靠在了沙發背上。

  露,手機一直不在身邊嗎?我一直都在要你,沒聽見,是嗎?玩瘋啦?

  Darling,有話快講,我還沒吃早飯咧。

  昨天復活節過得怎麼樣?節目多多,驚險刺激,玩得心跳了吧?

  有什麼啦,一般般。露用中文在跟興通話,王子當然聽不懂,但,那聲親親熱熱的Darling,他一定是聽懂的,是露故意讓他聽懂的。

  什麼時候回來?

  不好說,還沒上岸,還沒拿到機票,不改簽了嘛。

  登機前打我手機,聽見沒有?

  好吧。實際上……

  別,露,別找理由,我要知道你的行蹤,不放心你!

  不信任我?

  有點!好了,我要開會了。Kiss you, My Honey ! 哦,By the way,現在誰在你身邊?

  The lord of the prince,王子殿下,怎麼啦?

  王子聽到露提到他,警覺地盯她看。

  你要跟他打個招呼嗎?

  哦,算了吧,不,也行。興在電話那端似乎愣了一下。

  露立刻把手機遞給了王子。她就喜歡坐在城樓看風景,看男人間的戰爭。

  殿下,承蒙您熱情款待鄙人的妻子,不勝感謝。興用很周到的正式的英語向王子致意。

  這是應該的。我羨慕你。你有一個如此美貌迷人的妻子。我對她很感興趣,深深被她吸引。她太聰明,聰明得近乎狡猾。

  啊,啊,See you again。興似乎很匆忙,什麼也沒再說就關掉了手機。

  露有點感冒了,她知道王子是故意那麼一說,敏感的興對「感興趣」,「深深吸引這兩個字眼起了疑心。竟不再跟她打個招呼就cut off了,真是急著去開什麼會?」

  露有點沮喪地收拾箱子,放好手機。王子挽住了她的腰,你的丈夫果然很在乎你喲。露白了他一眼,賭氣地拖過她換下的那件被她剪斷了肩帶的睡裙,搭在手臂上,隨王子走出艙門。一出艙門,在船舷邊,露就將手一翻轉,抓住了睡裙的一角,一放手,大聲念了句英語,Go with the wind !白色的睡裙像一片白色的羽毛一樣鼓著海風飛了出去。王子想去抓已來不及了,很惋惜,不要了,送我呀。

  我可不想你的侍女拿去當擦鞋布。

  公主,你真像公主。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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