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00:07:21 作者: 柳絮飛
  武子心裡一直擱著的事,過了三年才說出來。

  三年的時間裡,老趙頭離世了,張三毛和孩子們一樣地健康成長;三年裡可以忘記很多不愉快的事,平復很多身體上的傷疤;三年裡也有人在悔過,轉而想著做點好事來減輕悔過。武子就有這樣的想法,好多次試想著說出來。

  時間久了,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秘密,遲早都會現出,保守秘密的人成為公開秘密的人。失望的是此時公開的秘密卻沒了一點新鮮感,不僅如此,假的可能成為真的了,而真的卻會懷疑是假的。

  武子把三年前的惡搞公開之時,聽者的反應出奇地平靜,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有人以防備的心態、尖酸的語調提醒別人——媽的個逼,這狗日的閒得無聊又要出么蛾子了。武子悔過的善良剛剛萌動,卻得不到引導他的善繼續發展的有利環境,反而迎來這般的冷諷,他後悔死了,後悔不該多此一舉。

  為此,沒法申辯的委屈,使武子消沉了一段時間。

  趙寶慶是武子的遠房叔叔,武子的情緒變化沒逃過他的眼睛。有天他對武子說:「武子,愁眉苦臉的,是心中有事吧,說給二叔聽聽。」

  武子:「二叔,你看出我心裡有事?我怎麼沒看出來。」

  「小兔崽子,我是看著你長大的,能瞞得了我,二叔又不是外人。」

  武子:「我才不說呢,讓別人笑一次夠吶,還說。」

  「媽的,連二叔也不相信,不說拉倒。」

  武子經不住趙寶慶的連氣帶哄,把前後經過說了一遍。他盯著趙寶慶的臉,心裡七上八下的。

  「過了這麼多年,誰還在乎是真是假;武子,別當回事。」

  這樣的回答沒能讓武子滿意,他到底想要什麼呢?

  那段時間武子有事沒事愛找秋生玩,像是有意躲著其他人似的。秋生有個妹妹叫娟子,小武子三歲,秋生走哪兒帶哪,時間一長,武子待她跟親妹妹一樣。娟子叫秋生二哥,叫武子武哥,不知道的人誤以為是親兄妹。

  農村的孩子可沒那麼嬌慣,一般在七八歲時都要幹活,當然是力所能及的活。比如:放牛,打豬菜(豬吃的野菜),砍柴,撿柴(拾柴),撿糞等等。

  武子因為有母親的特殊關照,此類的活計他卻從來不沾手。他自己也厭惡幹這些活,為此比他大四歲的姐姐因為母親的不公平委屈地哭過好幾回。父親倒比較公正,沒有因為武子是家裡唯一延續香火的緣故而倍加疼愛。他沒少吆喝武子幹活,但是,老伴卻很不樂意,久而久之,就無奈地放棄了他堅持的公正。自己不能幹,怎麼拗得過,只好由著兒子和老伴的性子,心痛地安撫著什麼活都要乾的女兒。

  學校的假期,便是村里最吵鬧的日子,大大小小二十幾個精力充沛的小子恨不得把房頂掀開,一天到晚地吵過不停,盡情地釋放被學校禁錮了太久的野性。

  武子不喜歡干那種機械的、季節分明的農活,卻喜歡和小夥伴們在一起。他善於搞怪,能即時組織賦予所做活動的新意,讓夥伴幹得不沉悶,在不耽誤勞動效果的前提下增添了樂趣。所以只要是兒童群體性質的活動,小夥伴們不會考慮武子的參加純是陪玩的,都會主動叫上他。

  例如,暑假期間,正是青黃不接的季節,學生娃多以撿拾為主。早晚放牛、放羊、打豬菜、拾糞,上午和下午就得自覺地去山林里拾柴、砍柴。父母沒有下達硬性指標,但是在沒有家長另行安排的情況下,那基本上是固定的任務,近似學校的鐘聲,到點該進教室了。

  炎熱的夏天,男孩子都光著膀子赤著腳,進山林就披件破衫,穿雙破鞋。這是必要的防護,儘量避免皮膚受傷。武子喜歡在山林里玩耍,那是男孩子的世界,那是野性釋放的樂園,那是智力開發的沃土,那是失敗和成功的實驗場。武子在這些活動中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主導著興奮和沮喪的過程。

  「丟錢窯」是幾個賭錢玩法之一,便易的隨處可用,好過十點半要拿撲克牌做本。

  這是無知的孩子最早運用資本的實驗,不懂得用語言闡述理論,卻能一步到實戰中體會。

  挖一個土窩,參與的人放上同等的硬幣(一分兩分的,最大是五分的),設定好距離,用一大家認可的物件,站在規定地點向錢窯投擲,入窯即贏,贏者獲得規定好的錢幣。

  每輪抓鬮定先後,一輪沒中,下一輪重新抓鬮。起初,沒有錢幣用石子代替,玩了兩次一個個興趣大增,爾後,各顯其能,想方設法弄到硬幣,實在沒有的武子主動先借。

  在開展這項活動時,需要解決一個問題:進山的目的性。武子提議仍然用抓鬮的辦法,把人員分成兩組,一組出任務,一組玩耍,循環進行,兩不耽誤。為了滿足剛剛興起的刺激活動,一個個傻不愣登的孩子寧願一次干兩份的活,並樂此不疲。其間,興趣正濃時也幹過不少偷雞摸狗的事:到鄰村山上去偷。偷是不是武子出的主意,說不清楚。只是在輪換了兩次後,困難在加大,辦法在減少,一個個愁眉苦臉的,武子說:「活人能讓尿憋死!想快最好的辦法就是偷。」那時的柴草和糧食一樣金貴;不用問,很快就會被鄰村發現,孩子們幹的事當然是要大人之間進行交涉才能解決的,好在那個年代物質匱乏並不影響民風的寬厚,大人們把事情說明了總忘不了強調一句:都是不懂事的孩子,千萬不要打他們。挨不挨打先放一邊,肯定少不了一頓嚴厲的訓斥。

  一個假期,一幫野小子樂呵得像過年似的,每天從山上回到村里,光著屁股,嘰嘰喳喳地像一群鴨子被狗追趕撲通撲通地跳進池塘里。大人們發現孩子的情緒波動性明顯增大了,有興高采烈的,有蔫不拉唧的,別的倒沒什麼。

  「丟錢窯」的把戲在開學不久就被個別家長發現了,再聯想到家裡的硬幣總是找不到緣由的不翼而飛,經審問,一些意志不堅強怕挨打的孩子經不起家長的咆哮,沒得好法子只有和盤托出了。

  武子成了罪魁禍首……同年,還有更離譜的一件事,在他的煽動下,一群孩子跑到狐仙的洞口,用柴草燒出滾滾濃煙,意思是看到底有沒有狐仙;差點引發山林火災。幸好那時柴草金貴,山林被搜颳得光溜溜的,沒形成燎原之勢,被周圍田地里幹活的人趕來及時撲滅,損失很少。兩罪疊加,氣得老幹部(武子的父親,鄉親的尊稱)舉起了手杖,那次不是他母親眼疾手快用捨生忘死的母愛護住他弱小的身體,准得著實地挨上一拐。

  事後,武子沒有責怪小夥伴們的背叛和出賣,過不了多久又沒事一樣地玩在一起。

  莫非這就是兒童本性的需要——抑制不住對結伴玩耍時快樂的嚮往,根本不去計較因交往帶來的痛苦、背叛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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