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00:07:35 作者: 柳絮飛
  農村的文化是由農村的故事組成的。

  一般分為幾類:接媳婦、嫁女兒、老人正常離世屬於紅白喜事,是第一類,農村的說法叫「大事」。簡單經典,「大事」就是大家的事。一家的事全村參與,熱火朝天、鑼鼓齊鳴,積全村之力而為之。就算有矛盾也會間接參加,不然就會受到村里其他人的道論。

  「大事」可以檢驗一個村子風氣的好壞;可以看出村民是否團結,有沒有凝聚力,有沒有對外的威懾力,這在農村很重要。

  第二類:生小孩、蓋新房。

  第三類:意外事故、生病受傷、牲畜病死。

  第四類:吵嘴打架、偷雞摸狗、傷風敗俗。

  在這幾類中最有代表性的屬於紅白喜事和傷風敗俗。

  趙隊長第一時間來到武子家,對武子媽說:「大嫂,不要難過了,武子水性好,不會出事的。」

  「不值呀大兄弟,你沒聽到那幾個女人說的,多難聽啊!」說著說著又流出了眼淚。

  「沒聽到說別的呀?」趙寶慶不知其意,反問道,心裡卻在猜想是什麼原因造成大嫂說這樣的話。

  武子躺在床上,看著屋頂。趙寶慶進門後就坐了起來,叫聲「二叔」,再沒說什麼。

  「還是沒經驗,以後就知道了,身上的傷擦藥了吧?」順手摸摸趙恨水的頭。

  「寶慶,過來喝茶。」老幹部在堂屋叫道。

  趙寶慶坐在堂屋方桌的下首,端起杯子喝口茶。

  「大哥,莫氣,等我把事情搞清楚,不能讓你和大嫂受委屈,尤其是武子,做了好事沒落到好不當緊,總不能還落下閒話吧。」

  趙寶慶站起來說:「大哥大嫂,我走啦,別想多了,明天有空再來看武子。」本想坐一會,現在不能了。

  媳婦在自家門口坐著擇菜,已經九歲的女兒在旁邊玩,趙寶慶把鐵鍬靠在門邊的牆上,進屋拿張椅子坐在媳婦對面。

  趙隊長的媳婦姓郭,大家她叫郭二毛。人比較正派,就是話有點多,而且得理不饒人。她知道男人的意思,當她看到趙寶慶從老幹部家出來時就知道了。

  「媽得個逼,李大毛幾個說的是人話嗎?」郭二毛邊罵邊隨手把擇好的菜氣憤地丟到盆里。

  「武子在水裡的時候二嫂渾身都是顫的,走路就走不穩,怪可憐的,萬一武子出了事,老兩口還怎麼活。那幾個死逼女人,沒心沒肝的,小心雷劈!」郭二毛看了看身旁的女兒沒再罵下去。

  趙寶慶一直聽著沒有說話,媳婦的眼神告訴他肯定有其他原因,當隊長的經歷使他遇事冷靜多了,他站起身把椅子挪往牆根就走了。

  「寶慶,去看看娟子吧。」郭二毛追著趙寶慶的後背說。

  錢老師兩口一直陪在女兒身邊,娟子基本恢復到正常,現在身體很虛弱在床上躺著。

  趙隊長,並說明天上午去看武子和他父母。

  趙隊長在離開時笑嘻嘻地說,放心吧,娟子是個「大福大貴」的孩子。在看到娟子父母心情還好的情況下,趙隊長巧妙說了一句奉承話。恰好也是娟子父母樂意接受的,想到心愛的女兒現在能安然無恙還不是天大的福氣嗎。

  趙寶慶知道在錢老師家不可能找得到他想要的答案,註定從這個夜晚開始,山村開始不平靜了。

  娟子晚飯吃了一碗粥,媽媽特意做個西紅柿炒蛋。吃得很好,證明恢復得不錯,精神也好很多,爸媽都很高興。媽媽說晚上陪她睡,她同意了。剛吃完飯張三嫂來家裡坐了會,她們倆在一邊說著話,聲音很小,神神秘秘的。娟子沒在意她們說什麼,只顧聽爸爸說明天托人帶信讓二哥回來,過兩天讓二哥陪她出去玩。

  娟子是在吃晚飯的時候媽媽告訴她是武子救她的,她自己都奇怪為什麼清醒後這麼久沒問被誰救的,恰好就此把前後的經過告訴了爸媽。

  世間有很多未解之謎,其實是傳播者在不斷放大其神秘,抑或有目的地在擴大傳播之效果,抑或在展示語言表達的吸引力。抑或什麼都不是,純粹就是瞎扯淡,越玄乎越好。

  娟子出門時她媽媽確實不知道,正好在換漏雨淋濕的床單。到廚房後才知道娟子去洗菜了,正常的家務事也沒在意,等她聽到外面不正常的聲音時已經過去二十多分鐘。

  她仍沒在意,不可能一下子就會想到是娟子出了事。當一個男孩子在她門口拼命叫的時候才慌了神,預感到真的是娟子。


  娟子現在能清楚地回想起落水時的情景:張三嫂提著洗好的衣服,從台階上到路面,又回頭看看有沒落下的,可能是看到自己女兒向這邊走來,就順便說起了女兒讀書的事,張三嫂的意思是讓娟子爸管嚴點,大概說了二三分鐘就走了。

  當娟子下到接近水面的台階時,還沒放下手中的菜籃子和瓷盆,突然發現水中有個黑色的東西在向她游來,好長好大,而且還張著白嘴巴。娟子一陣眩暈,盲目後退,被台階絆倒,腳下一滑落入水中。張三嫂伸出棒槌救她的時候還能想起來,後來就是懵的,哪還知道是誰救她,直到感覺媽媽在叫她才有一些意識。錢老師見女兒略有停頓立刻接著說,「娟啊,那是一條大魚呀,看把你嚇的,你見過的,『打年魚』時撈起來好多大魚啊!」

  水塘是公共的,塘里的魚自然是大家的。每到冬閒時就會把生長了一年的魚撈起來,根據情況取量,前提是能保證每家每戶分到適量的魚,按人頭分配,以供過年時自家人享用和招待來客。一般是把小魚放回塘里,繼續生長,待來年打撈。為保證過年的餐桌上有這道美味佳肴,人人都會自覺地守護著這塊神聖的水域。

  「打年魚」由此得名,既形象又生動。顧名思義,平時是享受不到的。每到打年魚時節,如同盛大的節日,村里男女老少圍在塘的四周邊上,當漁網在一步步收攏,看到魚兒在跳躍,吆喝聲、尖叫聲此起彼落,興奮得忘乎所以,不小心滑落水裡的事年年都有發生。

  迎接過年的歡快是從魚腥味開始的,把分得的幾條魚分解成幾個部分,魚頭魚尾是一大家子即時的美食;其餘的用鹽醃製好,保存起來,等拜年來的親戚食用;這份喜悅是鄉下人共同的,是一年的愁苦中積攢起來的,可見窮人是多麼容易滿足。

  錢老師以輕鬆的口氣和存在的事例來緩解娟子心中發怵的疑慮。娟子也的確如此,每每想到就心悸有餘,好在爸媽一直不離左右,說些不相關的話題。

  張三嫂現在正聽得神乎其神、毛骨悚然。娟子媽心裡也有疑惑,出於對女兒的保護,儘量努力地沿著娟子爸的意思想,並一再告誡張三嫂不要把這個信息吐露出去。她知道一旦傳開,整個村莊將會籠罩在恐怖之中,至少會在短期內。

  張三嫂與娟子家只隔兩戶,門口坐著納涼的人,四十幾米遠的距離今晚感覺比三里路還長,三十度的氣溫沒出汗反倒覺得後背發涼。看來想像的力量是驚人的,足可以摧毀人的意志,張三嫂也不例外,別看平時無所畏懼的樣子。

  張三嫂回到屋男人樹根就門:「咋啦,臉上像掛個驢蛋似的。」

  「樹根,塘里有大魚嗎?」

  「年年冬天撈,哪有大魚啊,你每年不都看到了,咋回事?像丟了魂的!」樹根不明白女人說的話。

  張三嫂沒有信守承諾,把娟子媽告訴她的秘密告訴了自己的男人趙樹根,同時也把娟子媽不讓誰出去的話用一樣的口氣對趙樹根說一遍。

  趙樹根回顧每年打年魚的情況,印象中最大的魚也就七八斤,沒發現塘里有更大的魚呀。他半信半疑地想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趙隊長飯後坐在自家門口,和幾個來他門口閒聊的男人說著話,當他們陸續回屋後,他站了起來,看著黢黑的塘面,習慣地想著明天的工作安排。今天下了一場及時雨,稻田的水充足了,基本能保證今年的收成,鋤草是當務之急,要計劃好近幾天完成除草任務。

  「寶慶,你回來。」郭二毛在叫他。

  「唉,就來了。」趙寶慶知道媳婦要跟他說什麼。

  郭二毛把娟子落水時看到的和聽到的,原原本本地告訴了趙寶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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