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00:08:50 作者: 柳絮飛
  一天下午,謝股長一臉愁緒地來到趙總的辦公室。有段時間沒在一起了,兄弟之間,走動是正常的。今天有點特別,沒聯繫直接來辦公室了。

  「大哥,今天這麼清閒,來前也不說聲,好讓小寶接你,大冷天的。」趙總說。

  「在辦公室悶得慌,出來走走,看到你辦公樓了,就來坐坐,無意的。」謝股長確是臨時起意。

  「管他有意無意,好久沒聚了,去老二那裡,晚上整兩杯。」

  趙總拿起電話通知胡經理:「老二,一會和大哥過來。」

  今天的老大和老二失去了往日豪爽。言談舉止,總有被某種東西羈絆的感覺,顯得好不順暢。不明就裡的宋小寶,嘰嘰喳喳地沒完沒了,全然不顧別人的感受。當他的話語很少得到回應時,他知趣地走了。

  宋小寶說:「趙總,我去辦點事,晚點過來。」

  趙總點頭應允。

  老二說:「有什麼事,說吧,我們合計合計。」

  老大說:「小弟,分管我們的胡副縣長,你跟他關係怎麼樣?」

  「蠻熟的,談不上有深交,領導嗎,不都這樣。是為提副科的事嗎?」

  「嗯,可能沒戲,局長找我談過,讓我再找找上面,這不是明擺的事嗎?」。

  老二:「大哥,現在和以前不一樣了,你得有拿得出手的東西孝敬上面。上次聽說,誰為提個科長花了好幾萬。你沒聽說嗎?拿點菸酒的時代過時了。」

  趙恨水:「有這麼誇張嗎?老二盡胡說,不要聽他的。」

  老二:「小弟呀,我會在你們面前說瞎話。酒店收款就是例子,過去,領導簽字了,財務就付款。現在呢?奶奶個熊的,層層拔毛!伺候人的生意不好做囉。聽說,新開的兩家酒店裡面還設有卡座,專門配有小姐陪,說是在沿海開放城市學的,你倆去過嗎?

  到底是什麼樣?」

  謝股長和趙總相互看著,然後懷疑地搖著頭說:「真沒去過,才聽你說有這事。」

  胡經理就不同了,這是他必須關注的。客流量的減少說明問題來了,經營了五年的酒店,已失去優勢,應時而生的新模式,或許就是下一個機遇。他謀劃著名以食客的身份一探究竟,從中找出持續發展的路。

  宋小寶在他們快吃完飯時回來的,趙總讓他再點個菜吃,他拿起碗筷,沒理會趙總的話,邊吃邊講剛剛發生的故事:「媽的,這兩年,一到年關,外面打工回來的人,一個比一個牛,打扮得一個比一個奇怪。兩幫人為一個染黃毛的女人打得不可開交,地上好多血,送醫院去兩個,派出所帶走幾個,堵的車就走不了。」

  「小寶,要不要喝兩杯?是呀,沿海現在到底有多大變化?你看,男男女女的,回來就像換個人似的。有時來這兒吃飯就看不習慣,牛哄哄的,比國外回來還神氣,都不知自己是誰了。」胡經理說著起身拿酒。

  「不喝了,沒心情。」宋小寶拒絕喝酒很意外。

  「走吧,大哥,送你回去。你說的事我跑一趟看看,別愁眉苦臉的,想多了也沒用,到時告訴你。」趙總說。

  張局長如今一有空閒就會去老班長家坐坐,有秀在家料理家務,吃飯很方便。每到此時,秀就能麻利地做出幾道合口的小菜,老哥倆說著自己的故事,喝兩杯小酒,高興得合不攏嘴。

  「班長,原先遠了,沒經常去看你,沒生我氣吧?過年就退了,更方便,只是辛苦秀了。」

  秀聽到這話就搶著說:「張叔和小嬸天天來我才高興呢,再辛苦我都願意。」

  「你把武子給我培養成人了,我啥事都不想了……」老幹部本想多說幾句感謝的話,一愣神又打住了。

  「班長,武子比我們強多了。不是我培養的,是他有這個能力,他腦子靈活,有知識,有創新精神。我們都老了,以後是他們的天下了。」

  「兄弟,我沒想到武子還能做點事。小時候懶得很,不愛幹活,他媽慣的,我都看不過去。」

  「不愛幹活,愛動腦子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嘛,我們有時候是瞎操心,看他們的日子比我們會過多了。」

  「兩個侄女放假了,就一塊來吃飯,免得在家弟妹做,這寬敞,也清靜。」

  「孩子大了,不喜歡和父母一起了,有她們自己的生活,懶得管她們,也管不了了。」


  張局長和老幹部兩兄弟在幾十年的分化和變遷中,從理論上講應該缺少共同語言,但事實有說不完的話。

  新的一年如約而至,炮仗的聲音比往年多了響了,燃放的時間長了。縣城裡冒出不少新房子,齊齊整整地擠在一起,亮眼的是新區的幾處高樓,遠處看無依無靠的,細細脆脆地立在半空,好擔心被一陣風颳倒。

  謝股長還是股長,一個副局長的空位,被別人坐了去。趙總找過分管的胡副縣長,他說得很直接:謝股長業務上有能力,在股長的位置上幹了九年,有資格。可也有爭議,好處總不能一個人占盡吧。他說有人反映得較強烈,將心比心,都是為黨工作,我們也要顧及大家的感受。趙恨水走時,胡副縣長意味深長地說:「小趙,謝股長要求進步是好事,可以直接找我談談嗎。」

  趙總該做的做了,該說的說了;謝股長該做的沒做,結果呢?沒有結果。

  胡顯才是邀宋小寶一起去的威斯汀酒店,十七層的高樓,好氣派的一大片。樓體外面的燈光變幻著色彩,門前柏油路上的車輛和人流,也隨著樓體的彩燈變換著不同的模樣。

  樓下寬闊的硬化地面停放著鋥亮的小汽車,有的車直接開到酒店的門邊,著裝整齊的服務生熟練地幫來客打開車門。一個是酒店的大門,一個是歌舞廳的大門。造型時尚的燈箱上巧妙地布置著幻燈片,動態的展示中儘是袒胸露乳、膚潔色潤、腰細腿長、前凸後翹、做出各種媚態的妙齡女郎。音響的聲音很大,時而混雜,時而鏗鏘,時而鮮明,時而晦澀;一會兒像飛機轟鳴,一會兒像火車奔馳,一會兒像炮彈出膛……這裡就是剛開業不久,吃喝玩樂住一步到位,頂級豪華的「威斯汀」。

  宋小寶停好車,兩人站在車旁,看了一會。這不是風景,卻勝過風景。一定是無數痴男欲女夢寐以求的地方。

  「我們先去吃點東西,飯後再去舞廳。」胡顯才對小寶說。

  酒店餐廳設在二樓和三樓,氣派堂皇,很上檔次。大廳至少可容五六十桌,標示和擺放得十分規範。包房裡的設施更人性化,大小不一,風格各異,可以滿足不同層次的需要。

  胡經理有的放矢,是為了找出新路。他以多種理由看遍了該看的地方,心裡盤算著這得花多少錢哪,這份熱鬧是肯定湊不起的。

  飯後,他倆走出酒店大門的一剎那,才見識了什麼是繁華和繁華中的驚艷!原來,這古樸、傳統、注重習俗的山城小縣,一夜間便冒出這麼多俏女俊男——女人施以粉黛,裝點新潮,不畏風寒;在彩燈的輝映中,盡顯婀娜多姿。男人西裝革履,精神抖擻,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等待或尋找舞伴佳人。

  「媽耶,我的乖乖,想不到這小破地方還有這麼多美女呀!」宋小寶驚愕地叫著。

  「媽的,這麼多人,裡面得多大才能容下。走吧,進去看看。」胡經理後悔沒早些來。

  「你好!請問,有預訂嗎?」進門處一素裝女接待禮貌地問,身後站著兩個彪形大漢。

  「沒有預訂不可以進嗎?」胡顯才反問。


  「哪裡呢兩位哥,開門就迎客;請跟我來,有需要找客服。」說著,就領著他們來到大廳的前台。

  大廳不大,擺有幾組沙發,已經坐滿了人。前台的兩邊是通道,應該是通往跳舞和唱歌的地方。震盪的節奏聲,不同腔調的歌曲聲,就是從兩側傳來,猛然承受超大聲波的衝擊,一時難受得想吐。

  胡顯才和宋小寶經客服介紹後,只去了中央的舞池。

  那裡的布置得別有韻味——舞池能容下百十人,不同花色的男女瘋狂在一起。有一面是高出舞池的主台,那是專職領銜舞者和專職歌手展示風采的地方。另外的三面有吧檯,觥籌交錯,不絕於耳。舞池中由於太擁擠,見不到優美的舞姿,在飛快閃動的射燈下,模糊地看到全是摟抱在一起變了形的男女。

  就幾分鐘時間,他倆幾乎是跑著出來的;也許是沒適應,也許是不知其妙。

  第二天中午,宋小寶迫不及待地把去威斯汀的見聞,添油加醋地描繪給趙總。

  趙總說:「你說是河邊那家,昨晚喝酒了吧,有你說得那麼玄乎?我不相信。」

  「老二叫我一塊去的,沒進去誰也不信。」宋小寶堅持說。

  沒過兩天,胡顯才以商人的精明嗅到了商機,意欲在這個新的領域做個嘗試。為這事他專門約了老大和小弟,想聽聽他倆的意見。

  他說:「像威斯汀這樣規模的,服務全面的,一體化經營的項目,一般人沒這個實力,就不要想了。在它的產業鏈中,缺少什麼呢?我認為缺少咖啡廳,這是我們有實力在檔次上、規模上辦好的項目。就在威斯汀附近選址,越近越好,兩位兄弟有何高見,說來聽聽。」

  「縣城有嗎?恐怕很多人都不知道咖啡是什麼。」老大謝軍大笑道。

  「我倒覺得老二想得符合發展方向,我在讀大學時常去咖啡廳,吃的品種多,方便快捷;喝的種類全,酸甜苦辣都有。寧靜溫馨,適合商談、休閒、談情說愛。大酒店吃得講究正規,歌舞廳屬於激情狂熱的場所,咖啡廳起個調和的作用,應該有市場,而且比前兩項好管理。」趙總佩服老二的想像力,能在產業鏈的上中下游找機會。

  「小弟說得也對,你去過有發言權。再說,老二是行家,你當初開新華酒店是怎麼想的,害怕嗎?」

  「何止是怕!睡覺經常做噩夢,直到半年後才正常。那可是借的十多萬啊,當時想,要是虧了這輩子就完了。」

  「老二,你可以干,資金應該沒問題吧?」趙總鼓勵胡經理。

  「我大概算了,六百平米至少要投一百二十萬。酒店暫時不能丟,還有三十幾萬欠款,資金不算充裕。如果有興趣,你倆可以考慮投兩成,我們合股干。」

  「老大,考慮考慮,老二看來已成竹在胸。要干就早干,我年後計劃去沿海城市看看,老二一起去?」

  「對,老二一起去,學點洋經驗很重要。我先想想,你倆先謀劃,當官沒指望,賺點錢也好。」謝軍起初不為所動,經過交談的不斷深入,又結合自身的境況,想到在仕途上失去的,可以在商業中找回。

  只此一次簡單的交流,山城的晝夜又多了一個好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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