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00:08:57 作者: 柳絮飛
  張局長提前退了,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份辦好了全部手續。正常情況應該到一九八七年底。縣委組織部領導和他談話時頗為關照地說:「張局長,提前退下來算了,免得別人老是反映你過去的一些錯誤。搞得縣領導和我們都為難,如果退了,就沒人翻舊帳了。」

  這樣沒水平的話出自一個管幹部的人口裡,好像張局長在過去的工作中犯過不少錯誤一樣。他理直氣壯地說:「退下來,我服從上級決定,但這種理由我不接受。我受黨教育一輩子,為黨工作一輩子,以這樣非議的方式退休,是我的終生遺憾。我希望把我犯的錯誤實事求是地列舉出來,證據確鑿,我承擔一切責任,該判刑判刑,該坐牢坐牢。

  如果歪曲事實我保留上訴的權利。我要對得起我心中的黨,我要對得起為這個黨犧牲的戰友和革命先烈。」

  人群中不乏宵小之流,為了私利大行詆毀之道。張局長素來不吃這一套,他一身正氣,光明磊落,何懼什麼舊帳新帳。他要求找他談話的人必須把所謂的舊帳說出來,要不然就直接找書記、縣長理論。

  本來是件簡單的事,讓組織部一個新上任的副部長搞砸了。自以為有幹部任免權的組織部招牌在手,平時又多以尊優的身份出現,沒想到在張局長面前碰了一鼻子灰。退有損顏面,進毫無底氣。他知道所謂的舊帳不足以撼動一個局長的地位,敲山震虎才是目的。自信和對張局長的輕視使他進入兩難境地,他後悔不該這麼草率。

  「張局長,工作中犯點錯誤是難免的,同志之間反映問題也是正當的。你是受人尊重的老同志、老革命,這個覺悟肯定有。我是快人快語,表達得不恰當,其實兩者沒有必然聯繫;是上級領導的綜合考慮。」

  「退,我無條件同意,現在就可以辦手續。錯誤歸錯誤,大小與否,嚴重與否,都要有個公正的評判,不能作為交換條件,這點一定要堅持原則。否則,就是對黨不負責任,就是對黨不忠誠!」張局長毫不妥協。

  「張局長,今天就談到這兒吧,冷靜點,不要激動。」

  「好吧,我強調一點,任何時候我都會堅持原則。」張局長一臉憤慨地離開了組織部,心想這麼重要部門,以這種不負責任的態度管理幹部,把個人的權力凌駕於黨性原則之上,這能為黨和國家選拔出優秀的幹部嗎?

  一周後,分管的副縣長和組織部長一道,親自到水利局,對上次的談話做了糾正,批評了副部長的不當言行。他們了解張局長的性格,說得到做得到,不得已才屈尊降貴,為同僚解圍。

  「兩位領導,近幾天我在深刻反省為黨工作以來的過失和錯誤。所謂的舊帳不外乎三件事:一是專業隊孫勇的死,為安葬費的事,是我提議局黨委通過的,我是主要領導,負主要責任。當時考慮儘快平息事態,減少社會矛盾,讓死者儘早入土為安。我敢肯定地說,只要是目睹過那悽慘情景的人都希望儘快解決。在處理這件事上,我沒有一點私心,問心無愧。二是小趙在水北隊工作的事,小趙的父親是我的戰友,是我的領導,是我的救命恩人。原本我不知道這件事,是他們村支書找到我才知道,說他們村議定的名單被鄉里否決了。為此我去了鄉里了解情況,我是縣政府任命的籌建辦主任,必須按縣政府的文件精神執行,鄉鎮領導不得對基層支部推薦的人員橫加干預。這件事我錯了嗎?三是分配住房的事,不滿兩位領導,在這個問題上多少是有私心的。小趙的父親是在朝鮮戰場上傷殘退下來的,營級幹部,因為身體的原因,沒有接受政府安排工作,自願回到農村。試問,這種品格的人現在有多少?小趙被安排在技術股工作時,按級別可以住兩居室,但沒結婚應該分一居室。我徵得局委同意,給了兩居室,是希望老領導能偶爾到縣城住住。方便去看他,方便檢查長年病痛的身體,如果有錯,我接受處理,無怨無悔。」張局長慷慨陳詞方覺一吐為快。

  「張局長,你言重了,好像我們是來興師問罪的,事情沒那麼複雜,中央提倡多使用中青年幹部的文件你也看了,我們是在貫徹落實中央的指示精神。各局委都在調整,希望你能理解。至於你反映的問題,我個人認為都是合乎情理的,人怎麼能沒有感情呢?」這就是副縣長的表態,是代表個人還是代表政府,應該兼而有之。

  鄭副局長順利上位了,叫了幾年的「副」字成了歷史。他足智多謀、膽大心細的官場智慧讓競爭者心寒膽戰。他表面的溫和掩蓋著內心的強悍。他暗中斡旋,果斷出擊;輿論造勢,流言詆毀。真是奇招百出,最終如願以償。

  他的上位讓張局長寒心,一度對黨員的純潔性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歷史就是一個重複演變的過程,根據時代的需要編排劇情。有時是自覺的,有時是不自覺的。人在劇情里扮演著不同的角色,你方演罷我登場,這就是萬變不離其宗的規則。對也好,錯也好,其結果又終歸於歷史見證。歷史包羅萬象,背負著沉重的包袱,見證著生存和滅亡。魯迅先生說得好:「人們因為忘卻,所以自己能漸漸地脫離了受過的苦痛,也因為忘卻,所以往往照樣地再犯前人的錯誤。」

  鄭副局長自卸任服務公司支部書記後,就沒參與公司的一切活動。趙總邀請過幾次,他都以各種理由拒絕,後來除每年春節禮節性地拜訪,見面的次數很少了。

  如今的形勢,容不得趙總多想。他了解鄭副局長,文化程度不高但社會經驗豐富,謙虛時禮賢下士,樂於助人,一副慈悲為懷之像。他社會關係廣泛,手眼通天,辦事效益極高。處理重大事務時,大刀闊斧,果斷快捷,心毒手狠。他善於運用屈伸之道,因勢利導更玩得爐火純青。假如這些是他的優點,那麼他致命的弱點就是他所做的一切都有明顯的目的性。

  趙總早知道曾會計是他特意安排的,服務公司的一草一木他瞭然於胸。趙總至今未對任何人透露這一消息,並不是他故顯高深,或者大智若愚,只是做了一個簡單的比較:裝著不知道比大家知道了的益處多。

  一天下午,趙總高興地把曾會計叫到辦公室。他開門見山地說:「曾會計,你看備點什麼禮物,去恭賀局長啊。他既是公司的元老,又是公司的功臣,沒有他的努力和付出,服務公司不定有呢?」

  「你定吧,趙總,我去辦就行了。」

  「買箱酒,兩條煙,再拿一千現金吧?帳戶上能處理嗎?我不懂,以什麼名目你看著辦,要保證不犯錯誤啊。」趙總大方地對曾會計說。

  「現在可以變通處理了,過去不行,我想辦法,提前準備著,隨時去都可以。」

  「好吧,先準備著,我聯繫好了一起去。」趙總說完就專心泡茶喝,聊些工作之外的話題。

  曾會計是個心思縝密的人,六年多時間表現得無可挑剔,正常工作中沒見他喜怒於色,同事關係不溫不火,從不鋒芒外露。在處理財務上沒有一起爭吵發生,這點很難得。

  他常說:「主管會計就是家庭管柴米油鹽的,對家庭成員要負責任,對家長更要負責任。

  比如,正常一天一斤鹽,突然一天用了兩斤,我就要找原因,如找不出原因就得向家長反映。這就是我的職責,同志們不要怪我,也不能怪我,因為我與大家都沒仇沒冤的。」

  他做的和說的一樣,有解決不了的問題時就讓同事找趙總,說自己沒有這個權力。

  曾會計最初的使命感,在甘苦與共的六年多時間裡,慢慢地消磨殆盡。從早期大夥心目中的小趙,到如今的趙總,是能力,是大公無私贏得的尊重;是錢包里的實惠,激發出的由衷的尊敬。曾會計也不例外,所以,現在的趙總對他而言一樣重要。

  彼一時,此一時,因變而變的事例在現實中比比皆是,曾會計會不會變什麼時候變誰也說不準,包括他自己。

  趙總是到水利局辦公室見的鄭局長,還是原來的副局長辦公室,沒有一點變化。

  「小趙,怎麼有空來局裡?工作還順利吧?」鄭局長溫和地以小趙相稱。


  「我來恭賀局長啊,有時間請局長喝一杯。」趙總沒有過分恭維。

  「好啊,小趙請我喝酒,當然要去,畢竟不是一般感情嘛,改天有時間我給你電話。」

  鄭局長痛快地答應了。

  「感謝局長信任,我隨時恭候,人員你定,我只負責安排。」趙總回答。

  「下周吧,叫那麼多人幹嗎?好久沒在一起喝酒了,找個時間敘敘舊,有必要,我這人很戀舊的。」鄭局長以情動人,滿懷著對艱難歲月的回憶。

  截至目前,鄭局長和趙總沒有任何矛盾,有的是互相的欣賞。服務公司換誰都很難做到現在的規模,在短短的幾年裡,白手起家,能積攢如此雄厚的財力,縱有再多理由,也不可否認趙總的才能。在本縣內,論知名度和影響力不亞於一個局委的領導,這點鄭局長心裡有數。所以,不論是過去還是現在,他都會謹小慎微地與趙總打交道,在別人看來好像是給足了趙總的面子。

  其實不然,他真心希望和趙總保持良好的關係,甚至像兄弟一般親密。為的是他的宏圖大業,他謀劃的未來,還得倚重趙恨水來成就。

  每當想到服務公司帳面上的存量資金,還有每年的增量資金,鄭局長喜悅之心無以言表。以現有趨勢,過不了兩年,存量資金就能超過千萬。如能掌控這筆資產,會是什麼概念?就如征戰沙場的將軍,擁有雄師百萬,躊躇滿志地仗劍長嘯,盡情展現驅狼逐虎的雄姿。

  幻想的喜悅是短暫的,接踵而來的是漫長的愁慮。這麼大的資金量怎麼消化?怎麼合理地消化?這使他日思夜想,魂牽夢縈。他費盡心機,攻城拔寨,過關斬將,坐上了局長的寶座,只是完成了計劃的第一步。

  趙總在公司步入盈利車道之時,就做好了防範。公司帳目一清二楚,個人所得嚴格按照公司的規章制度執行,從不多拿多占公司的一帳一物。與其說這與他爸爸的嘮叨和影響有關,倒不如說是他知足的天性決定的。他的工資,業務提成,職務獎金,加一起每年的收入少說也要超過十萬。用他回答父親的話說:「我又不缺錢,有必要多拿多占嗎?」

  鄭局長在兼任服務公司支部書記的第二年,和趙總討論過公司收入分配的問題。他的意見是提高淨利潤的分配額度,趙總當即就叫來曾會計。曾會計一口拒絕,說這是不可能的,超出了財政局對改制企業的規定,說大了是貪污,說小點是挪用公款,誰敢承擔責任。再說,現有支出已經是上限了,包括財政局的人都眼紅。鄭局長不再提了。趙總為什麼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他是在順應鄭局長的旨意,恰當地傳遞出自己也想這麼幹。他讓曾會計替他說了想說的話,比自己直接說更有說服力,也更容易讓鄭局長接受。趙總的智商讓鄭局長忌憚,問題解決得既保持了主動又不讓別人難堪,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服務公司已經處在風口浪尖上,趙總在兩年前就清醒地意識到這一切。縣領導找他談過,把服務公司納入縣直企業,希望得到他的支持。他回答得很乾脆:「領導之間的事我不參與,不選邊站。我不想讓縣領導說我居功自傲,也不想讓水利局說我是白眼狼;請領導體諒下屬的難處,我不能主張任何意見,歸屬哪兒我服從上級安排。」

  水利局領導不可能同意縣政府的意見,好不容易才有的一家盈利單位,拱手相讓,怎麼可以,說破天也不行。那不僅僅是政績,還是個可塑性極強的載體。所以,經過多次協商,都以無果告終。

  縣政府的要求不是鄭局長擔心的,他有的是辦法應對。關鍵是怎樣讓趙總心甘情願地和自己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奮鬥,這才是主要的。兩個人的鬥爭看似平淡,實則微妙。一個在尋找破綻,伺機出擊;一個沉穩冷靜,以不變應萬變。

  但是,該來的總會來,越怕越出現。鄭懷中果真當了局長,這是趙總不願意看到的。真是「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他預感到服務公司要進入遭劫的命數中,這將印證「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他內心的憂慮不是個人的榮辱,他自信憑個人的能力和已擁有的財力,在哪兒都能衣食無憂,只是可憐了這幫跟隨自己辛苦打拼多年的兄弟姐妹!辜負了一同成長起來的服務公司這塊招牌。


  星期三的下午,趙總讓宋小寶去找曾會計,把準備的菸酒放在車上。並且說,放好後把車鑰匙送來。

  趙總叫上曾會計,在臨近下班時到的水利局。鄭局長有所準備,見面就說:「走吧,沒什麼事了。」

  在咖啡廳的一個雅間,他們輕鬆愉快地喝著上好的茶水,抽著高檔的香菸。

  曾會計在兩位領導坐定後,就獨自坐在大廳,品嘗咖啡的苦香。他的任務就是飯後結帳,和搬拿購買的物品。

  「小趙,曾會計這人怎麼樣?」

  「挺好的,業務熟練,原則性強,還善於處理矛盾。這麼好的主管會計只有局長這樣高水平的伯樂才能發現。」

  「如果發現他有問題,可以把他換掉,你要重視帳務,管的錢財多了,容易產生錯誤的思想。」

  「不會吧,都有制度約束,誰也不敢亂來。他財務知識豐富,業務水平高,我很信任他。」

  「我們為服務公司嘔心瀝血,終於有了現在的收穫,可要保護好這豐收的成果,來之不易啊。」

  「是啊,想當初,如果沒有局長的鼎力支持,有沒有服務公司還難說呢?局長才是服務公司當之無愧的領袖。」

  「小趙,也不能這麼說,我清楚得很,你發揮的作用是無可替代的。所以,政府想收走,我是拼死不同意的,我們要保護好這塊招牌,要不,連自己都對不起。」

  「我知道局長對公司的關懷不分巨細,想當初,局長借錢給我辦事用,至今記憶猶新。

  現在條件改善了,如果局長需要我做什麼請儘管吩咐。」

  「不要說得太見外,在我心裡一直保留著兄弟情誼,我幹不了一輩子局長,你也不會幹一輩子總經理,我們干工作一要對得起黨,二也要對得起自己,這兩者沒有矛盾。

  我們要現實地看待問題,追求最低的平衡還是要的,工作也要有動力嗎?」


  「局長,謝謝你的信任,我明白你的意思。坦率地說我也想過,苦於沒有一點這方面的經驗。再說,我的收入已經不少了,沒有過多的奢望。拿該拿的,用該用的,覺得心裡踏實。局長若有好的辦法,請多指教。」

  「人啦,不管位多高、權多重,都要有幾個知心朋友。這樣的朋友在一起可以無話不談,小趙,希望我們就是這樣的朋友。相互提攜,相互關照,遇事商量著辦,你說對嗎?」

  他看著趙恨水,自然的笑色中多了神秘。

  「局長厚愛,真有點受寵若驚,上菜吧?七點多了。」趙總急於緩解心裡的緊張,想著趕緊用酒菜來平息跳動不止的心。

  「好吧,你這一說,真有點餓了。曾會計呢?叫來一起吃。」

  「曾會計應該在大廳,如方便,我去叫他。」

  曾會計進來時鄭局長批評道:「曾會計,吃飯也不進來,還要趙總去叫你?」

  「兩位領導談話,我不方便坐在這裡,也不好打擾問幾點吃飯。」

  「領導也是人,一樣有七情六慾,什麼方便不方便的,沒那麼多講究。來吧,先吃點菜,酒就少喝點,小趙的酒量也不行。」

  飯後,趙總把鄭局長送到水利局家屬院就走了。後面的事曾會計會辦好,這點他不用操心。曾會計抱著菸酒送到鄭局長家,天氣很冷,家人都睡了。鄭局長就讓曾會計坐會,在還有點餘溫的火盆旁,兩人小聲地說著話。

  「這麼多年和小趙在一起,你能談談他具體的優缺點嗎?小事就不要說了。」

  「缺點肯定有,就年初買電腦的事,可以說誰也沒商量。我當時心裡就想不通,一次性花三四萬他說買就買。事後又覺得他是對的,帶來了效益。他這人說不清,也摸不透,嚴肅時有點嚇人,有時又像個孩子。小事他從來不管,誰分管誰負責,獎罰分明,沒得一點商量餘地。他最大的優點,我個人認為,就是身為總經理從來不接觸公司的錢財,這點太難得了。」

  「那麼大的接待費用他不經手?不現實吧?」

  「他基本沒有一個人宴請的事,他都會根據相關內容帶相關部門的人。除此之外就是帶我一起,這麼多年餐飲費用他沒有直接簽字報銷的單據,你可能不相信,但真是這樣的。」

  「上班情況正常嗎?車輛是他一個使用嗎?」

  「上班不正常,有時在,有時不在,具體有什麼事我不清楚。這方面的事綜合部周部長知道,經常有人問周部長,趙總什麼時候回來之類的話。車肯定是他用得多,如果其他部門有急事,找綜合部申請都可以用,他計劃再買一輛。忙的時候不夠用,他就騎自行車上班。」

  「在著手買車的時候提前告訴我。肖助理不管事嗎?平時都幹些什麼?」

  「好的。趙總不在公司的時候,日常的事務肖助理負責,那是些小事,大事她不敢做主。」

  「他經常發火嗎?或者說大聲地訓斥人?」

  「基本沒有,他生氣的時候,誰叫都不理。這點不好,最怕有急事,誰也不敢找他。」

  「聽你的口氣,你們都很佩服他,甚至還很畏懼他的,是嗎?」

  「確實有點,也不能說是畏懼,我覺得都是在真心維護他的威信。」

  鄭局長結束了和曾會計的談話,卻增加了對小趙更多的考量;他在心裡反覆默念著:這樣的朋友和這樣的對手都是可怕的。

  有人說,輕易不要知道別人的秘密。這話一點不假。現在的趙恨水就遇上了這個麻煩,鄭懷中對他公開了個人的秘密。就像是下的戰書,由不得選擇,只有應戰。類似這種情況意味著什麼?真的是災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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