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李縣長在換屆工作一結束就約談了趙總，時間距離鄭局長約談後剛好一周。在他還沒有完全從鄭局長交談的陰影里走出來的時候，和縣長的談話興趣索然。他不知道該不該把這個信息向縣長匯報，他更不知道縣長知道了會是什麼樣的反應，他極力壓制著內心的波浪，以圖在縣長暫不知情時找到解惑的鑰匙。

  「縣長，前期我把工作重心放在南邊，服務公司怎麼辦？誰暫時接替我的工作，或者說另行安排人員來負責？我初步估計從註冊到正式運營少說要半年時間。」趙恨水在探縣長的口風。

  「這個問題我和陳書記交流過，認為在服務公司內部找一個你信得過的人臨時負責，不在公司時保持電話聯繫。這就需要你更多地付出，按你的說法半年後能理順，那時再根據情況調整，放心，政府方面一定尊重你的意見。」李縣長明白趙恨水在擔心什麼。

  「如果鄭局長要調整呢？這種情況他有理由行使局委的權力，並且方方面面都能解釋得通。當然，縣長，這只是一種假設。」

  「我們都考慮到了，這是合作關係，不是人員調動。以企業為主導，在出資比例上體現出來。四六開，政府占40%，服務公司占60%。具體事項在合同文本上註明，不牽涉原來的機構框架，不影響原來的經營範圍。」

  「從道理上講辦事處是非營利單位，勞務諮詢機構帶有經營性質，放在政府名下，適用於為本地區勞務工就業和解決勞資糾紛，也可以規避稅費。造價諮詢是營利性的商業行為，是要獨立法人的，那麼，領導機構和法人的關係怎麼處理。想必縣長早已考慮好了。」趙總在談正事時從不含糊其詞。

  「初步意見：任命你為辦事處主任，縣委辦或者政府辦抽一名副主任去做你的副手，至於法人，你的意見呢？」

  「我認為法人要有一個前提條件，必須是能長時間離開家庭的人員，如果結過婚的最好兩人一起去。我可能不行，父母年歲大了，兒子還小。說實話，服務公司有的問題別人還真處理不了，全部放手我也不放心，假如，出了大問題影響的不單是我一個人。另外，法人必須品行端正，服從管理，而且頭腦要靈活。不然，形成的決策就沒法執行。紀律約束能發揮多大作用，縣長比我更清楚——一個主觀能動性強的人和一個消極應付的人在工作中發揮的作用完全不同。縣長，我希望您先不要確定，把您意向中的人選找個理由輪流安排和我一起去籌備初建工作，只有在工作中磨合才能發現彼此的優缺點，才能發現有沒有互補性。我沒有不相信領導的意思，領導看好的人肯定有他的長處，這點毋庸置疑。現實中存在著一種奇怪的現象——能力互補是一方面，性格互補尤為重要，有時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縣長，我申明一點，我不是那種唯權力論的人，在工作中一旦確立了目標，我就會全身心地投入進去，這時往往會忽視細節，說白了，行事風格有些人接受不了。如果是個有胸懷的人，事後可以通過溝通化干戈為玉帛，反之，就是隱患。」趙總在縣長面前丹心一片，不是壯懷激烈的表白，而是精於事業的一種良苦的訴求。

  「小趙，我和陳書記對你是了解的，所以才會讓你出任主任一職，我們沒有任何個人企圖，作為貧困縣，能在比較開放比較發達的沿海城市設立一個對外宣傳的窗口，為我們的農副產品，為我們的土特產作一些有價值的推廣；如有對我們縣風土人情、山林礦業感興趣的外資起一個牽線搭橋的作用，為老百姓辦點實實在在的好事，就功莫大焉了。你剛才談到的，我們會慎重考慮，並有配套的措施來維護你的權威，來規範所有人的行為。

  我們不能幹假公濟私的事，也不能幹丟人現眼的事。這就是我和陳書記的態度，你大可放開手腳，大膽發揮你的才能，爭取再創佳績。」

  李縣長的話趙總從個人感情上是認同的，但縣領導還有很多，任其一個都是他難承其重的。

  「有縣長和書記的支持是成功的關鍵，我不善於說『保證完成任務』的話，但我會認真走好每一步。」趙恨水有底氣決心一試了。

  「我明天找鄭懷中談，他是聰明人，大局觀還是有的。你著手準備，過兩天動身。

  前期費用服務公司先墊付，等辦好了工商稅務手續，開好了帳戶，我就通知財政局按股份比例注資。我主內你主外，負責到底，直到正式開業。」李縣長說。

  政治是什麼？簡單地概括為社會力量的一種表現並非有不妥之處——國家、團體、組織都有其表現形式，有時是願望，有時是訴求，有時是對抗，有時是妥協，目的是在找一種平衡。精神上有之，物質上有之，視情況而定。所謂的政治人物無疑是組成社會力量的工具，在不同的地方發揮各自的作用。

  第三天下午李縣長直接去了服務公司，在趙總的辦公室談了兩個多小時，末了，李縣長似有愧意地說：「小趙，陳書記說得有道理，為了平衡適當地做出一些讓步是工作的需要，希望你能理解。對鄭局長提出的人事安排你定，陳書記說得也很明確，先可以從部門副職干起，以後視才而論，不能壞了服務公司的制度。我告訴了鄭懷中，讓水利局寫份報告，找分管的副縣長簽個意見送到財政局。把這篇翻過去吧，不要影響了正事。」

  趙總的無奈也是縣長的無奈，同病相憐啊！塵俗頓悟之時，臉上稍縱即逝的苦笑集滑稽、風趣於一體，那是困惑和妥協時的奇怪混合。心裡卻在清醒地發問：這世間何時才有醫治貪慾的良藥？世風在泛濫陳腐，我何以獨善其身？

  李縣長婉拒了趙總留他吃晚飯的邀請，他說：「等你凱旋，我親自安排為你接風洗塵。」

  服務公司零時成立了三人小組：綜合部周部長，財務部曾部長，業務部陳部長。協商解決公司日常事務，由周部長整理紀要存檔，重大分歧由周部長電話請示趙總決策。

  蘇敏安排在綜合部任副部長，具體工作由周部長安排。趙總點了宋小寶的將，隨他去南方協助籌建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