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可以告一段落，重新回到明媚的陽光下，著手落實人員調整和人員調動的工作。

  半個月過得好快，一不留神就到了。

  趙總根據回來這段時間掌握的情況，開了一次中層管理人員的會議。

  肖工參加了這次會議，散會後，趙總對她說了一句：「師父，難為你了！」

  她猛地一陣難過，母性的慈愛油然而生，她慌忙背過臉去，留下輕言細語，「看你個小趙，又來頑皮了！」起身頭也不回地走出辦公室。

  肖工是特邀參加的，另外，財務部的出納付春萍，業務部的業務員胡小明，設計部的設計員馮學周，也被安排參加了這次會議。

  會議一開始，趙總就宣布了一項任命：任命蘇敏為綜合部副部長（雖入職即為副部長，但沒有正式文件）。任命馮學周為設計部副部長。任命付春萍為財務部副部長。任命胡小明為業務部副部長。

  趙總把南方的工作進展作了簡單的介紹，前期需抽調部分人員去南方工作。給大家一周的時間考慮，根據家庭情況，根據現職情況，自願者優先，一周後確定，預計十天後到崗。

  服務公司的臨時管理模式繼續沿用前期的規定，新增加一條，就是每周的例會由三人輪值，匯報工作由輪值人負責。每次例會必須形成文件入檔，入檔文件三人簽字，不簽意見需註明原因。輪值人不負責任，扣發當月獎金。希望大家負起責任，保證公司運轉順暢。

  宋小寶大惑不解，明明知道了周小濤和蘇敏不可告人的勾當，趙總卻沒做出一點反應。

  他以軟弱和善良來看待趙總的平靜：可惜了一瓶好酒，浪費了勉為其難的一場表情。

  經討論形成了一項招聘決議：一名司機，一名造價員，一名設計員。這是當前的工作需要，爭取在趙總離開公司之前確定。這任務交給了周小濤，也是綜合部的職責範圍。

  這次會議除了現有的人員變動和接下來有可能的人員變動兩項外，趙總只在快結束時談了點個人的感悟，像是對公司又像是對個人。語氣平淡，表情自然：「同志們，服務公司不是某個人的，更不是我的，是大家的，是大家暫時賴以生存的所在。有一點應該能說明問題，有了服務公司我們才會在這麼些年過著吃穿不愁的日子，這一點，我想大家不會違心地否認，也是否認不了的事實。當然，人會變，正如社會的變化一樣；所謂變就是對未來生活的期望在變，原先的目標實現了，重新設定一個更高的目標，這沒有錯，有不斷進取精神是社會發展的需要。我想問一下，變是不是要有前提條件呢？盲目地變和不切實際地變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還有，個人的變化會不會給別人造成傷害？

  沒有集體觀念、沒有榮辱感地一味地追求個人的變化，我不贊同，這等於把個人置於一群人的對立面，其結果不言自明。」

  他喝口水繼續說：「目前的社會現象較為紛雜，有人說世風日下，有人說人心不古……我認為社會向前發展就像大浪淘沙一樣，避免不了泥沙俱下。人生的機會都是自己把握的，如果你非得把命運交給別人替你安排，你首先必須認清一個道理，在關鍵的時候人家會先保護誰？我說的意思非常明了，我們必須要有自我保護意識。比如說，一個人犯了罪，你見過有誰心甘情願地去頂替他？」

  「我沒那麼高尚，決定了我思想境界不高，只知道謹小慎微地做人——不該我想的不想，不該我做的不做，我同樣希望和我相處多年的同事安分守己過心安理得的日子。」

  趙總看看表，覺得時間不短了，「大家共勉吧！散會。」開會時間太長不是他的作風。

  一個成熟的單位，有一套成熟的管理模式，趙總沒有過多的憂慮。發生一些矛盾，出現一點波折，是難免的。唇齒親密無間，尚有自傷之時，何況人與人之間。他相信內部只要制度合理，外部的力量也不那麼容易介入。

  留守在南方的黃鳴遠，在趙總回縣的二十幾天裡把精力全部放在臨走時安排的工作任務上。住房裝修好了，一應家用擺放在房間裡，真有點家的感覺。他退了酒店的客房，簡單地購買了日用必需品，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宿舍里。他是個愛動手的人，自搬到宿舍，吃飯就自己做，適應得這麼快，不像個好吃懶做的年輕人。

  招聘業務員的事，也一點沒耽誤。在七個應聘者中初步確定了三人（一男二女），並明確告訴他們最終確定須等領導回來，時間大約一周。

  他第一次匯報工作是給楊主任打的電話，當時楊主任批評了他，說他應該注意工作原則。他從善如流，虛心接受了楊主任的批評。其實，他想得比較簡單，認為楊主任一直是他的領導，習慣成自然了，一點沒有討好楊主任的意思，更沒有不尊重趙總的膽量。

  在家裡待了三十一天，趙總回深圳了。

  一起坐車南下的多了胡小明，決定等通知南下的有設計部副部長馮學周和造價部的造價師方興國。

  後備箱裝得滿滿的，連後排座位上也放有。全是本地的土特產，有天然的，有加工過的；分量不重體積倒不小，是誇張的包裝擠占了空間。

  以土特產為主的三份禮品當天就送給了工商局副局長孫強、派出所副所長袁方和酒店的吳小雲。

  趙總對小黃的工作讚賞不已，對楊主任說：「怪不得常聽人說『強將手下無弱兵』呢。」

  新辦公室門口一邊掛著一塊牌子，一邊寫著：湖北省沅縣駐深圳辦事處。一邊寫著：深圳市楚粵工程設計造價諮詢公司。

  應聘的業務員是第二天上午來公司的，她們願意等待大概是豪華辦公場所的誘惑，突出第一印象的重要性沒發揮盈利的作用，卻在自己人頭上生效了。趙總和楊主任在會議室接待了他們，談了有二十多分鐘，初步了解了他們的工作經驗。然後叫來小黃和胡小明，讓他們再具體地把公司的規章制度逐條逐項地講清楚。

  試用期為一年，吃住由公司統籌安排，標準一致，適當從工資中扣除費用。

  入職前需提供健康證明，無犯罪記錄證明，有效身份證明，有效學歷證明。

  他們三個很熟悉入職流程，提前準備得充分，當天就辦完了所有手續。

  三人中伍富春是男性，二十五歲，高中畢業，在深圳跑業務有六個年頭，涉及多個行業，積累了相當的工作經驗。

  花艷和方亞男是同學，女性，年齡都是二十四歲，專科畢業，有兩年相關工作經驗。

  三人的形象、交流水平和心理素質都達到了業務人員的要求，單位性質正好又符合她們的願望，一拍即合。政府的單位怎麼說也要比私營企業規範穩妥，勞資矛盾發生的機率低。一方需要這樣的人才，一方需要這樣的單位；這就不是捆綁的夫妻，是自由戀愛的組合。

  租賃的九間宿舍在一層樓的一邊，樓高六層，不帶電梯，住三樓再好不過。因用房多，租賃時間長，是中介與業主多次溝通協調才簽下的，據說業主做了大量的工作，給了原住客滿意的補償，才搬到其他的樓層。三方都很滿意。

  九間房暫時沒有細分，除正副主任兩間，廚房加餐廳一間，接待室一間，其餘五間都是兩張上下鋪的木頭床。剛好現在是三男三女各用一間。

  證照沒下來，該干點什麼呢？

  憑多年的經驗，他這個帶頭人必須在萬事開頭難的「難」上做好文章。

  他思考著突破的方向，現有的人際關係僅局限於孫副局長、袁副所長和吳老闆父女。而根據為數極少的交流他們似乎對即將開展的業務並沒有深入了解的興趣。是不入法眼還是不知其妙？想來想去，覺得有必要再擺龍門，投其所好，適時傳遞互惠共贏的要義，察言觀行以謀後計。

  楊主任沒有實體經濟的經營經驗，在這方面應該比較保守，得認真地和他談談。他不僅要認可，而且要能正確地認識到這是一步目前不得不走的一步棋。他是公司的法人，權益和責任壓在他的身上，他有責任權衡利弊做出自己的判斷。

  這事趙總沒耽擱，立即就和楊主任交換了意見。那是一天下午，在楊主任的工作室，趙總端著一杯泡好的茶水，一如平常地坐在茶几邊的黑皮沙發上。

  這是他們兩人談話的慣例，楊主任非常熟悉，一看就離開辦公桌坐到一起。

  「楊主任，實質性的工作就要開始了，業務上的事我們有必要交換意見以求達到統一或者說基本統一。特區的性質決定了它的制度，比內地超前許多，我們在前一期的工作中已感受到了。縣領導讓我們根據公司的發展需要，順應地區形勢適時調整經營策略，我認為這是官方語言，我們也能理解。具體操作靠我們這些辦具體事的人，很顯然，承擔責任是我們的事。我是辦事處法人，你是公司法人，如果一味顧忌責任勢必一事無成。

  這就要求我們在規避和脫離上下功夫，是件兩難的事：規避不好容易犯錯，完全脫離出不了成績。」

  「我們已經走出了第一步，已經消耗了不少精力和不少財力。我細算了一下，包括註冊資金，從我們貧困的小地方花在這裡的錢接近一百萬。不瞞你說，我好想在半年的時間內達到收支平衡，一想到從一個窮地方往富地方拿錢心裡就不是滋味。是的，才剛開始，算個安慰的理由，可心裡總有一道坎過不去：我們是來賺錢的，不是來花錢的。

  「這事非得主動不可，從現有的關係入手。約請孫副局長和袁所長，亮明觀點，請他們介紹業務。直接的也好，間接的也好，對應的業務費用從公司業務員帳上提取再轉付給他們。這種方式就能規避風險，也不多花錢。如果他們有興趣就可以一試，你的意見呢？」

  「你考慮得很周到，同意你的想法；你是縣領導信得過的人，以後，不用這麼委婉，直接說。就怕他們不一定感興趣，不過，只有試了才知道。」楊主任回答。

  「你沒意見這兩天就約他們，宜早不宜遲。吳老闆就不叫了，談業務他沒必要在場。」

  楊主任想說什麼話沒出口又縮了回去，趙總問：「怎麼啦，吊我胃口？說嗎，錯對都沒關係。」

  「想起上次喝酒時，他們帶有女孩子，覺得就不合適了。我意思讓新來的女業務員參加，一來驗證一下她們的應變能力，二來給她們一個鍛鍊的機會。」

  「應該沒什麼，正常的應酬嗎，這得看她們願不願意。」趙總有點犯難地說。

  「可以讓胡小明試探性地說說，她們有跑業務的經驗，應該能把握得好。你認為呢，去不去她們自己定，我們不勉強。」楊主任若有所思，表現得比趙總開放。

  另外，根據現階段的工作任務，就現有的在職人員做了分工。

  黃鳴遠擔任會計職務，兼辦公室文秘工作。胡小明擔任出納職務，兼業務部協調工作。

  宋小寶負責辦公室和宿舍的管理兼司機。楊副主任負責辦事處人員籌備工作。趙總負責業務開展工作。新聘的業務員主要以聯絡業務為主。

  像一株幼苗，在新的環境中總算紮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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