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00:12:26 作者: 柳絮飛
  吳小雲婚後的狀態出奇地好,可見她與左中傑的結合打個不高雅的比喻,王八看綠豆——對眼了。

  宋小寶沒有忘記有如使命感的任務,遲遲沒找小雲,只是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在學習和模仿較高一級的交流與溝通的技巧,他覺得把能力通過一種適當的方式表現出來並非是多此一舉的事。只要不是一眼識破的故意賣弄,估計不會遭受別人的白眼……他的這種想法源於上次與趙恨水在一起時受到的啟發——很少見地得到他多次的讚揚。他心目中的人物尚且能如此誇他,何況他人呢。

  掐指一算,有段日子了,不能忘了學以致用的教誨。他有種自信後的躍躍欲試,卻不敢把自知之明置之腦後,他一舉兩得地選取了應用的目標——覺得小雲再好不過。

  「小雲,我早就盼著當舅舅呢,你可要儘快滿足我的這個願望啊。」宋小寶思量良久,挑了一個自認為雅俗兼顧、親疏適宜的話開頭。

  「小寶哥,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坐轎的不急抬轎的急。我和中傑商量好了,根據我們的計劃你當舅舅的時間大概是兩年後的事。」

  宋小寶從小雲的話中沒得到想要的東西,心裡不免有點小小的失望。小雲的歡喜是婚後的常態,直教宋小寶愧對了這麼長時間的用心。

  「咦,我說呢,成天嘻嘻哈哈的,把正事不當事,非把我等老兩歲心裡才舒服。近幾天有空請我喝酒,有點事跟你說。幫你找了個好妹夫轉臉就把哥忘了,真要不得。」

  「哪敢吶小寶哥,想喝酒直說吧,在哪兒學的婉轉哩,非得找個理所當然的藉口,跟妹妹耍起滑頭來了。」

  小寶瞬時來了精神,好似近來所學有了立竿見影的效果。可是,倏忽就垂頭喪氣了:原來那只是隨口的一說,並不是他有意的字句。他默然無語,心裡卻翻騰著一句話:媽耶,咋的了——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當真是有別的事?要是喝酒的事就先放放。」

  「是的。看來以後沒點事連口飯也吃不上了。」

  「那就明天下午,還有別人嗎?我在酒店等你。」

  「沒有。到時問問你大哥吧,看他有空沒。」

  「走了,小寶哥,明天見。」小雲一溜煙地離開了,輕快得像只快活的小鳥。

  隔天的下午,小雲在爸爸的辦公室泡好了茶水等著宋小寶,閒著無事打開了儲放菸酒的柜子,心中竊喜:有讓小寶哥喜愛的東西了,不愁他高興不起來。自培訓中心解散了,她看出了他的變化,菸酒自會少了不少,精氣神也少了一大截,這難得的好時機再不用上枉費了我吳小雲的聰明。

  宋小寶比先前沉穩多了,儼如一粗獷的僧侶悟得了道家修心的真傳,既有和尚的沉穩又有道士的風骨,連走路也是不急不緩四平八穩的。

  吳小雲正忙著翻箱倒櫃,左摸摸右窺窺,認真地過了頭,把來這兒幹什麼忘了。小寶站在門口,觀察著室內的動靜。小雲一邊尋找一邊凝神的樣子很是奇怪,他索性屏息凝視,一步一步地靠近小雲……

  約有兩三分鐘光景,小雲若有所失地搖搖頭,正想著擺正身體在大班椅上休息片刻,眼前冷不丁地出現了橫向粗壯的影子,突兀的視覺反應產生了巨大的恐懼,這股驚嚇的力量連同她張開的嘴、瞳孔擴大的眼睛一起推進晃動的大班椅中,椅子咯吱一聲,搖晃了幾下才穩住……

  「你—嗚—嗚……!你想把我嚇死呀——」小雲趴在桌上。

  小寶一見,自知小雲驚嚇嚴重,發出爽朗大笑,並隔著桌子伸出手抓住她的耳朵,做出巫婆招魂歸體的動作,輕晃著耳廓,念念有詞:「小雲莫怕—小雲莫怕—魂魄回來—莫怕—莫怕,是哥哥嚇著你了……」

  小雲掛著淚花,卻笑出了爛漫,襯託了一副梨雨佳人。

  一個埋怨一個道歉,打了一場不小的口水官司。到了再說無趣時便坐到茶几邊,喝上了冷熱恰好的茶水。

  「小雲,上次和你大哥閒聊,好像他問過你有沒有自己開公司的想法,當時,我有點吃驚,怎麼說出這種話?」

  「真是他說的,不會搞錯吧,然後呢?」小雲更吃驚。

  「後來……」小寶點上煙,欲言又止,一副舉棋不定的為難樣。「像是在擔心什麼。

  他說話就那樣,有時不說透。」

  「這好的勢頭,有什麼好擔心的。不過,大哥這人想問題比較全面,看得比較遠。」

  「對—對……,還是妹子聰明,一下說到點子上了。大概就這個意思,你私下找他問問更好。」

  小雲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認為很有必要。

  「大哥今天有事嗎?」

  「我來時給過他電話,他說晚上有事。」

  「不急,改天找他。大哥不是信口開河的人,一定事出有因。」


  「我們想到一塊了,所以就偷偷地先跟妹子說。小雲,這頓飯不算白吃吧。」

  「又來了,白吃了怎樣?不白吃又怎樣?一會還有驚喜呢,暫時保密。中傑吃飯時來陪你喝酒,要不問問雷震和雨霏,只是有點晚了,好不好?」

  「問問吧,實話實說,沒什麼。」

  雷震一進門就嚷嚷開了,說他這個男保姆又可以逃避半天的家庭虐待,在自由的空間裡揚眉吐氣一回。

  雨霏已經挺起了大肚子,正常的戶外活動安全保護措施達到了熊貓的級別。酒是嚴令禁止的,所以,她不得不深居簡出了,她的一切光榮只待生產後的補償。

  開辦一家武校的計劃雷震早有所想,只是沒得到家庭權威的認可。他在父親不屑的眼神中看到了輕視,那種輕視讓他不寒而慄,比起看他新換秘書的眼神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物種對情感的外露。這次是沾了雨霏肚子裡下一代的光,看在那個誇張的大肚上,准爺爺總算同意了。可能是對兒子不全然放心,故選址、策劃、手續等一應事項均由他老人家安排的人負責。雷震表面唯唯諾諾,心裡卻樂開了花。他目前的主要任務就是照顧好雨霏,這是他老子明確交待的。明著沒說,但暗藏著交換的意味一目了然。他不敢違背老子的旨意,把自己在外面瞎混時自稱的「老子」勁頭,老老實實地隱藏好,做一個服服帖帖的孝子賢孫——他暫時需要藉助他老子的力量來實現個人做真正「老子」的願望。他答應師父宋小寶和他答應他老子照顧好雨霏是一樣的目的。他從實驗中得到了書本上的知識,深刻體會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的正確定律,並運用得卓有成效。顯然,他算不上一個一諾千金的正人君子,但他對他老子和對師父宋小寶的承諾絕對是真誠的。他準備好了,再堅持兩個月,用臥薪嘗膽的意志克服一切困難,爭取圓滿。

  宋小寶遲遲得不到雷震帶來的好消息,喝酒興奮的點少了不少,左中傑開第二瓶時他冷淡地說:「夠了,別開了。」

  「師父,對我有意見吶,好不容易扯上你的大旗當一回虎皮,不讓我盡興那不虧死了。」雷震說。

  「我們三個人的酒量一瓶還不到中場,師父今天怎麼了,不想看下半場了。不說雷子不干,我也不會同意。」

  「師父,我現在一心一意為你徒孫服務,慢待了師父。請放心,兩個月後一定會喜事連連。來,開酒!這回我倆不聽師父的。」

  小雲沒管他們喝酒的事,只偶爾問下雨霏的近況,他不擔心這樣的三個人能把酒喝出個不愉快。她把多出來的空閒用在宋小寶帶來思慮之中,可一時半會兒也難想出個所以然。

  宋小寶經不住兩個徒弟的勸請,不大工夫臉上的暗色收回心裡,抑或心裡的不安被臉色釋放,說的話多了起來,沒幾個來回打開的一瓶酒就所剩無幾了。

  過了兩周,吳小雲才得到大哥的應允,答應挪出空閒當回事的在一起說說。並囑咐小雲把小寶叫上,明天就近找一處地方走走,權且當一回遊玩和休閒。

  三兄妹在一塊不僅親情濃郁,又無額外的忌諱,是一次高質量的合謀。唯一有別的是小寶和小雲對趙恨水仿如受到恩寵般的崇敬,恨不得直呼其萬歲了。

  小雲深感責任重大,畢竟計劃與落實中間隔著一條寬闊的河,不能如想像的那樣飛來飛去。但大哥要求得合情合理,給了三年的寬裕時間,還有小寶哥的協助,理論上實現一種初期的願望是板上釘釘的事。然而,大哥沒有壓力的要求恰恰增加了辜負的分量。意味著考慮到了所有不確定的因素,再也不允許犯錯,也就是拿最低的要求期望百分百的成功。這樣的失敗不是損失多少的問題,是徹底粉碎信任的失望,是可以讓你活活地自責死的。小雲想到這些,不免有點擔憂。但她多年的願望,加上她骨子裡的頑強提振了她信心:不信這事能把我攔住。

  大哥的點撥比吳小雲隱藏的計劃早來了幾年這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的野心在進入諮詢公司沒多久就有了,最初的醞釀階段是一邊模仿一邊驗證,到後來,驗證的結果達到了八九不離十的地步就開始萌生一種見不得人的衝動——那是她自己認為的:剛借了別人的東西產生的效益就據為己用,卻了酬謝俗套,總覺得對不起「道德」二字,總感到「道德」

  會鄙視她,哪會想到大哥這麼有高尚情操的人把她的陰謀提前了幾年。弄得她一陣自豪,連帶一些不光彩的事也沾上自豪的邊,似乎有了自我矯枉的資本,或許還有平反的指望;三觀好像也得重新定位了。猛然,她又一本正經地自我批評開來,重新認識到大哥是公私兼顧,互為適從——無國,家依何存,無家,國賴何立。

  但大哥就是大哥,末了說一句:「小雲,去大膽干吧,去用你的能力證明你是對的。」

  「我……,大哥……,什麼也瞞不了你,但可不是我主動提出來的……」小雲由滿臉的驚喜冷不丁地染上一點愧色,如同偽裝的高尚撕開了一角。

  「嘿嘿……,小雲害羞了,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理直氣壯的,伶牙俐齒的……輪到我笑話了。」宋小寶嬉皮笑臉的樣子,把小雲反倒逗樂了。

  遠行的人開始收拾必備的物品了,有期待也有擔憂。總想在準備上做到萬無一失,可前路漫漫,坦途溝壑、曲直不定,誰能做到萬事俱備呢?倒不如邁開步子,用「萬一」

  死抓住最壞的一條: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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