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00:12:33 作者: 柳絮飛
  趙恨水的進取精神在四十七歲時戛然而止,把大部分空餘時間用在陪娟子熟悉新的環境上。宋小寶經趙恨水點撥,花了點錢,費了些周折,辦好了內退手續,一心一意在雷震的公司經營自己的事業,閒暇也去吳小雲的公司逛逛,問問有沒有要他辦的事。他和趙恨水住在一個小區,當初買房時合議好的,住在一個小區好相互照應。可見,串門是常有的事,娟子不會做飯,在一起時宋小寶和方亞男主動擔負起做飯的任務,但多數是在趙局長家。趙恨水現在又一次變了稱呼:趙局長。「副」字在二十世紀的中國官場是個累贅,除了在眾官齊集的會場,除了在文件上的排序和稱謂,別處就省略了。能有局長的頭銜,不論是正是副,再不濟也有行業的需求者敬獻的名煙名酒,山珍海味。所以,有得空閒便是小聚。兩家人相處甚歡,排解了娟子不少孤獨。

  小雲的公司,一有前期築牢的基礎,二有審計局趙副局長謀劃,如果膽子再大點,放開手腳干,恐怕不止拿回投資兩倍的錢。才兩年呢,這麼快地賺錢,芸芸眾生中有多少人做得到。

  雲達公司的職員聘任標準,管理制度和工作計劃,都是嚴格按照趙恨水制定的方案執行的。說出來怕是謹慎得過了頭,連與官員打交道的電話都有具體的要求。吳小雲把大哥想到的不折不扣地落實在公司的每一項活動中。低調得委屈了昂貴的通信工具,親力親為的面面俱到,博來一身苦逼的同情:漂亮女人的辛苦極易勾起溝通對象的憐惜,錯位的優越寫在救苦救難的臉上——原來商人的錢財來得是如此不易。

  她和大哥之間的電話極少,偶爾的急迫還是一個三角的相連,好好的直線不用,非得在宋小寶的手機上拐個彎,弄得小寶分不清有幾層意思。

  有天晚上,酒後,兩兄弟在陽台上坐定,娟子和亞男忙著收拾桌子上的殘湯剩渣,留著兩個男人一邊茶飲一邊吞雲吐霧地消遣。小寶一不留心說出憋了好久的話:「你是不是小心過頭了?那天小雲說,有事也不敢給你電話。」

  「是帶情緒說的?」

  「那倒沒有,像是故意小題大做的樣子。」

  「這是細節,有很多事出錯就在細節上。記住,賺多賺少總是賺,少惹麻煩最重要。不要認為條件好了就麻痹了思想,其實是經不住幾下折騰的。要記住古人說的話:常將有日思無日,莫待無時思有時。」

  「還好,小雲說,現在都習慣了,已不覺得是多餘的。」

  「告訴小雲,閒時也要關注一些出事的公司,找找他們出事的根源。在亂象中生存,一定要保持清醒,切勿人云亦云。」

  「放心,小雲夠聰明的,你一點她就通。」

  「武校的工作還順吧,學員夠嗎?雷震那小子聰明,有頭腦,就是有點散漫,不夠勤勉。你們處得還好吧,要擺正利益關係。」

  「媽的,那小子挺夠意思的,一直叫我師父。當初惹出的笑話時不時還被提起:我叫他董事長,他叫我師父。」

  兩個人忍不住笑了一氣,趙恨水斜了小寶一眼,說:「你叫得有沒有誠意呀?」

  「看你說的,裝得了一時,裝不了幾年吧。」

  「經營上的事,儘量少建議,尤其有人時要給他面子。中國人講究這玩意,年輕人的臉更嫩。」

  「跟你都跟老了,得點皮毛也夠用。」

  「那小子跟你兒子有緣,看他們怪親近的。有女朋友沒?孩子大了,要多關注少囉唆。」

  「雷震對小兵沒得說,工資開得也高,又出錢給他學會了開車。女朋友應該沒有,我問過,他也是這麼說的。」

  「小孩大了,我們就老了。」

  「濤濤聯繫得多嗎,放假回吧?」

  「多,三天兩頭的電話,一般都是聯繫娟子。還沒到放假就已經計劃回來的事了,我也挺想的,到時沒事一起去香港接他。」

  「好說,有事又能咋的,說聲就行,雷震還能不讓我走。」

  「又來了,還是沒擺正位置,還是沒完全放下師父的架子。」

  方亞男沒按倫理約束稱呼娟子,句句話都以甜蜜的姐字開頭,叫得娟子拒也不好答又不對——論國人的情理,宋小寶比趙恨水大,娟子對亞男應以嫂子相稱。亞男稱娟子姐確是亂了秩序。無奈,一個懇情,一個恭敬,虛心到一塊了,但娟子又無論如何開不了稱亞男嫂子這口,時有少許的窘態情緣可解,久了,就遵循了現行的新規,順了影響力的潮流,不作無謂的糾結了。

  其實不糾結是對的,隨便在國產的電影電視劇上,在那些大人物之間效仿一丁點就推翻了正統的倫理。諸如蔣介石的幕僚,稱其為總裁或校長;堂堂國尊,僅能張口閉口以某兄作敘,屈尊就雅;並未削減他虎狼之威。初時共產黨的高層不忌名諱,以姓氏前的老小為號,簡而入俗,不失團結互助,不損信仰的力量。及至國統告成,彭德懷仍以老毛從習……那些陳年舊事,放在而今的官場,卻是違了佛意。只見有高呼的,哪見有低就的。

  再老的人物,也將其老字退後,隱在姓氏之下,稱其為某老,足顯尊崇。歲數再小的領導也不敢把小字壓在他姓的上頭,有礙他高揚的榮光。是的,今日的下屬,老少不分,一個個堆積著詭譎的謙笑,處心積慮地恨不得把科長叫到廳長的高度。個別要臉的人,被從眾的群體弄得更沒有臉面了,灰溜溜地孤獨老去,把自尊一塊帶走,留下一片空白。

  同志是一個時期的歷史,再過幾代估計在書本上也難找到。同志時代的交流或溝通,同志是既簡潔親切又飽含情感的標示,彼此接受起來是那麼的情暢理通。今時的社交,滿口裝的是某書記、某某長、某董、某總、某老闆等等雅稱,再當同志以辭令,十有八九誤判是外星人。

  等娟子和亞男收拾停當,四個人圍上了麻將桌。兩個男人屈從了兩個女人的淫威,不去碰一支煙一百元的損失,把煙火放在廳里。這樣的折磨,稱了兩個女人的意,多半會兩個男人輸兩個女人贏。趙恨水心生一計,撈回了男人的面子。他說:「為了公平起見,女人提了一個要求,男人也得提一個要求,而這個要求不單是對你們兩個女人也對我們兩個男人,把男尊女卑倒個頭,該不會還有想法吧。」

  娟子和亞男自然答應,對等的東西沒有質疑之理。在公平、公正、自願的前提下,兩個女人上了大當。

  對等的要求並不苛刻,就是每個人的問話必須在姓氏的後面加上同志兩字,而且處罰的力度是每支煙的五分之一,叫錯一次二十元。


  這筆帳的算法連上帝也認為是合理的。恰好就是這合理外衣坑了不同的性別,如同合理的政策受益的永遠都不會是最需要的群體相同,早就被少數人合理地截胡,留下象徵地一星半點,供權威性地文字發揮。

  女人向來話多,尤在高興時繁複。致簡的小技輸了好強的性子,正是誘騙的套索。

  幾圈下來,亞男在「姐」字上丟了兩百多元,外加注意力過多地放在說話上,牌技又打了折扣,輸得一塌糊塗。娟子呢,心裡不斷地默念著方同志,宋同志,趙同志,可一開口蹦出的依然不是亞男就是小寶……兩個女人受的折磨活活笑死了宋小寶,眼眶不爭氣,管不住眼淚,笑出的淚花自然地掛在臉上了。

  這時的趙恨水故作冷血一般,間或嚴言正色地叫上一聲「錢同志,方同志,宋同志」……臉上怪象叢生。把一局麻將的玩法活活套在滑稽劇上,直到笑翻全場才得意而去。

  沒過多久,同志一詞風靡於他們四人之間,頂著姓字開頭的同志稱呼叫得妙趣橫生,出錯的概率降到了百分之一。有一種力量大到開天闢地,小到言語遊戲——這就是致惡致善、致狂致忍、致喜致憂、致生致死的「錢」。

  宋小寶見多了趙恨水的詭計,未曾見過這麼細小的表演,今天又一開眼,他真的笑痛了腸筋。從經濟學的智慧上評估,他自知沾不上精英的邊,奈何不了他的命好。硬是傍上了精英,沾上了貴氣,淘來了實惠。而眼下不盡如人意處便是五年了和方亞男未得一男半女。上帝給他開了一扇幸福的門,卻堵上了一扇錦上添花的窗。暫且留著開懷時的遺憾,所以常伴著淚。

  當命數規定的路沒走到盡頭時,謎團在前面待著。孫悟空每過一難,都希望前途光明,一馬平川。可是,殺過雙叉嶺,又阻火焰山,天神地煞輪番上,磨盡九九方得止。孫悟空為了助唐僧識得真經,吃遍了魔界的苦,受夠了天庭的氣。但苦難又能激發他的鬥志,賦予他攻堅克難的智慧。他時時灰心又時時妥協,委屈地堅持著,像活著的人咬著牙為了活著而活著,艱難地一步步前行。

  趙恨水撇清了以往的工作關係,一時有脫離苦海一身清閒的快意,其實不然,新的面孔,新的圈子,存在著新的謎團。一眼看透的兇險不足為懼,蒙蔽的看不透的才是殺器。

  他沒有做副手的經驗,只好在與副手相處中回憶。他認為楊進發是個合格的副手,卻又探究不出他的真實。有時覺得他心滿意足,有時又表現出怏怏不快。興奮時不能盡灑,抑鬱時存點悅色,總也脫不盡偽裝,留下不明就裡的遺憾。未必這就是一個副手的本分,用個人的隱晦,拿求全的心態來維護一邊倒的氣氛。

  趙恨水新就的官位排在倒數第三,細分崗位的重要性,按慣例應列順三。一把手的權威在一個外來戶的頭上加重了顯示的力度,這是好事,多嘗嘗被擠兌的滋味,可以鍛鍊承受的耐力,為退休前的時間找個順利的方子。他以技術見長,分管的是技術,在審計局應是工作的重心。奈何黨務、人事不能旁落為輔,先紅後專餘威不減,屈居理所當然。而再退兩位一樣沒能亂其心智,如果放在以前這個距離便是衝擊的絕佳機會,現在不同了,得保護好餘生僅有的衝擊力量,把衝擊的空間留給別人,自個討個清閒。

  也許是年齡的尷尬,趙恨水與現任一把手同庚,餘下的副處級只有一個調研員比他年輕。所以一開始他就冷靜的定好了位:收起了爭強好勝的路數,拋去了利益分配的盒子,讓同仁忽視他的存在。

  時過半年,眼前的謎團逐個清晰,有人開始打破他的與世無爭了。直接的、間接的、轉彎抹角的手親熱地伸過來,剛有的清靜多了不合拍的雜音,生出躲不開的紛紜。

  不必說請吃請喝的電話,不必說辦公室內的菸酒,拗不過是同僚的先斬後奏,還有上一級領導的暗示。這本想萎縮的腦組織,拾掇拾掇打包封存,看來已行不通。單就這套前奏的敷衍已是頭痛,核心的應付還不要了老命。打算清靜的念頭,照此看來是一廂情願,揀起舊時的把戲在新處獻藝又顧慮玩不玩得轉。整得趙副局長日日揪心,夜夜難眠。

  一日,局長帶著一個副市長的秘書,勾肩搭背地走進趙副局長的辦公室。雖不認識那位副市長的秘書,但他一眼洞悉出陌生人的非凡,趕緊離開座位,整肅以待,不敢落下口舌之疾。讓座之餘,忙著敬煙奉茶。

  相府的丫鬟勝過七品的官。這句民間諺語並非茅廁消息,稍有政治經驗的人士從不敢把這類「戲說」當作空穴來風;其中利害能叫人心驚膽顫。


  一個他還不知道的規劃項目,以這種不尋常的方式給了他確切的信息,無意中提高了他的影響。能與陌生的副市長秘書促膝交談,可不是一般的殊榮。

  當日夜晚,一派富麗堂皇的會所,趙副局長被局長大人不容否定的口氣邀約同行。小範圍的飯局,對不起闊綽的奢侈,像國際標準的泳池裡只泡著兩對熱戀的情人,空出太多的浪費。那位珠光寶氣的男人,用五十多歲的身體撐著二十幾歲的衣物;稀疏的頭髮不敢遮擋頭頂的亮光,畏縮地掛在腦廓上,極似撐開後故意壓下一塊固定在水口捕魚的網。少的頭髮黑出瘮人的光,暴露出對缺陷的憤怒。但那雙白淨肥厚的手卻沒忘對暫時不離不棄的殘餘時不時地愛撫地摸上幾把。

  趙恨水想起聰明絕頂一說,凡是有成就的人,多半有這樣的標誌,把一處的損失折算進另一處去收取。這是位大老闆,有一男一女兩個助理跟隨,服務得挑不出一點毛病。

  酒桌上沒談項目的事,著重以介紹各方的長處為題,促進保持友好聯繫為願望,爭取做到如好朋友般的密切合作。副市長的秘書是主導,儀態豐富的如姿色豐腴的媒婆,送出的儘是美滿姻緣的嚮往。

  在自始至尾的敷衍中,趙恨水做得既不顯得重要,也不顯出多餘。對左右不了的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別討人嫌和保證自己不受害。他的才智在這個層面能做到說聽從容,所以看不出他有慌張。

  吃了,喝了,被請的三人每人還有一份禮品放在車上。趙恨水心裡嗝咚幾響,他斷定傑出人物的幸福感一定不是他這個樣子,不可能被一份禮物弄得心緒不寧。過去送給別人的東西,今天被別人送回來了。這是他在正式官場所得的第一份禮品,從前掛著政府的官職,辦的是企業的事,禮品多是給別人籌備的,頂多有小部分禮尚往來。而如今的收受純是心安理得的笑納,連聲感謝的話都免了。同一國家,同為政府服務,兩種感受截然不同。

  這是轄區內的大項目,三十個億的規劃,打造片區山水兼容的公共景觀,面積約為十平方公里。河流,湖泊,山嶺,濕地,曲折婉轉的林間道,雲繞鳥鳴的峰巔,古風新韻的涼亭,一架飛連的兩壁;樂園,書屋,咖啡廳等,基本一應俱有。政府出資的項目,審計機構行使的職權貫穿始終,自然,分管技術的副局長就不可以置身事外了。

  政府中不缺少精通平衡的幹才。特殊時期的重擔,意味著對崇高信仰的忠誠,意味著流血和犧牲。現如今的重擔,簡單到只講信任,或者說利益團伙的勢力比拼。適度的平衡維持著妥協後的團結,襯托出矛盾論的精要。

  趙副局長想得頭痛,要做到獨善其身論何容易,只好退而求其次。他主動找到局長,本著焦點分散的目的,把一個標的分成三個標的,既可以顧及多方關係,又能減少因大而生的誘惑,打消一家獨大勢在必得的念頭,於公於私,於明於暗,利大於弊。並說,技術上的難題他來想辦法解決。

  局長直坐的身體緩慢地仰靠著,進入凝神狀態,好長時間不說一句話。

  抽完一支煙,局長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爾後屁股靠在辦公桌沿,重視地看著趙副局長說:「辦法不錯,能敷衍過去嗎?都是人精,弄不好會得罪上面的。」

  「我一副職,責任比你小,我是替你考慮,找你的人肯定不止一家。不管怎麼做,都有高興的和不高興的,做得好,我們能控制高興和不高興的程度。」

  「技術上你有把握?趙副局長,我了解過你,從政的經驗不足,可不能開玩笑,如被個別領導錯以為我們是故意對抗,以後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成人不自在,哪能沒難處呢,至少我們的工作量會大很多。我是搞技術出身,費點力的事,想找出多大的毛病我認為不可能。」

  「好,就這麼幹,你負責技術,我負責應付。」局長開了竅,臉上潤上喜色,他覺得趙副局長給他的建議益處多多,是可信的,是誠懇地替他分憂。


  「局長,你還是考慮兩天再定吧。我這邊啟動要經過局委會通過,我建議通知行業專家提前入場,形成的決議有專家參與,這是一道拒止的屏障。文件上多了一組高工、教授、院士的名字,怎麼也高過自編自導的託詞。」

  「用無產階級的專家,來對付無產階級的專政,有創意。」局長親熱地把手放在趙恨水的肩上,似拍似摸了幾下,結束了這次較為友好的交流。

  趙恨水憑著專業技術的經驗,把一塊大蛋糕精細地分成六塊,讓有所圖謀的大佬,空有餘恨,卻找不出一點毛病。三塊大的,三塊小的;大的標的不超過十億,小的標的不超過一億。局長在類似事件上第一次改變了個人的主意,也第一次打破了一個整體項目一個標的的慣例。他把方案親自送給了局長,引出了下面的一段對話。

  「辛苦了趙副局長,你不覺得太麻煩了嗎?」

  「說不麻煩顯然是假話,綜合評估對我們是有益的就值得。」趙恨水坦然應答,不添一點討好的成分。

  「上次那個副市長的秘書找我兩次,言語不快,咕嚕著說,是誰出的餿主意,放著自在不自在,真不嫌麻煩。」

  「我覺得『富貴不可盡用』這句話很有道理。占多了引人嫉妒,用盡了還不仇恨?矛盾該以越少越好。」

  「我說,這主意我認為不錯,不然就投反對票了。他說,一把手要有絕對的權威,千萬不要人云亦云,那樣不利於工作開展嘛。」

  「看來,給局長添了麻煩,不過,我有言在先,只是個人的建議,決定權在你手裡。」

  「我的決定,錯了就認了,不干讓人背鍋的事。」

  「別嚇唬我局長!我只想到把一個大的焦點分散,讓一些政商大佬不值得勢在必得而孤注一擲。另外,給你多留幾張靈活應對的牌,多敷衍幾人也好。」

  「哇,看來你對某些字眼是很敏感的,以後得當心點。好了,是對是錯暫時不知道,蓋棺才能定論,我們拭目以待吧。」

  局長變了口氣,用上「我們」了,無形中把責任勻了一份給趙副局長。

  「我們左右不了時局,但可以左右每個具體項目的關注度。儘量避免在他人左右時驚慌失措,為了避免,我們能做的,就是儘量不招惹聞之喪膽的大人物。」

  「你知道我為什麼同意了你的建議?是你的狡猾。別聽著不高興,有益的狡猾是偉大的專長。不至於低估我的胸懷吧,創新是模仿來的,借鑑不丟人,博採眾長嘛。」

  「想告訴我你不是個獨裁者?我可沒有一點這方面的訴求,僅是盡了一個副職的本分。」

  「不必再挑了,傻子當不了局長,合作愉快。」

  這件事進展得順利,在趙副局長的適當配合下堪稱完美,局長嘗到了甜頭。不到一年,局領導排序變了,趙副局長位列正三,前進了幾步。

  局長用手中的籌碼兌付了一個副市長的間接指令,賣了一個區委副書記的人情。本想刪繁就簡,把餘下的一份大單送給趙副局長,對他發明的新配方以示犒賞。不料,市人大的舊領導橫插一槓子,訴說著臨近退崗之人的悲哀,大罵權力旁落後的淒涼,差點沒到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地步,愣是奪去了安慰功臣的義舉,愧對了合作愉快的豪壯。局長是個懂得恩怨的人,當即找來趙副局長,一口氣說明了他的心意,驚得趙恨水一時語塞,像是從中有不解的過節似的。

  「局長,我早就說過,沒有任何私念,只要你應付開了就行,老想著我,怎麼過意得去。」

  「別假裝聖人了,行內的朋友不知道你當了局長?鬼才信呢。」

  「還是局長英明,真有一個兄弟,上次見面時說過,不過有好久了,我問問,了解一下他的實際情況,如可以,就給他一個小單吧。局長仁義,我都有點感動了。」

  「剩下的事你定,要是信得過,有辦法過關,都拿出吧。」

  「呃,那不行,能給一單就天高地厚了。」

  「好了,你看著辦,不用問我。」

  局長說話算數,沒管以後的事,把找他的可幫可不幫的關係人也言之鑿鑿地推薦給了趙副局長。說他是分管技術的副局長,他說怎麼辦就怎麼辦,我不干預。弄得趙恨水一段時間應酬不絕,忙的儘是山吃海喝的事,另幾個副局長煞是羨慕。

  風向轉變了,善於依據變化而嗅出意味的人忙碌開了。趙副局長辦公室的敲門聲密而柔地迴蕩在肅靜的走廊,滿懷著聽得出來的敬仰,平添了一曲不規則的音色。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