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00:12:43 作者: 柳絮飛
  宋小寶接到趙恨水的電話時正好和雷震在一起說事,聰明的雷震一聽便知是趙局長的電話。他們三兄妹之間的關係對別人是隱私,卻瞞不了雷震。他不假思索,開口就說晚上他來安排,理由是好久沒見到局長了。

  「師父,給趙局說下,我來安排吧,好久沒見面了,給我個機會。」

  「他已經定好了,下次吧。」

  「那我能不能參加?師父想點法子。」

  「應該沒事吧,都這麼熟了,我問問再說。」

  宋小寶編了一條信息:雷子想見你,可否?

  趙恨水對雷震的印象還好,鑑於他花花公子的做派,認識他這麼些年,未見他做過出格的事,足以證明他內在的把控力尚可。本來也沒有見不得人的勾當,有他湊個趣,正合了嚴肅活潑的拍,未嘗不是個放鬆的好時機。

  「行,夠了。」趙恨水在聽取匯報工作的間隙,回了宋小寶的信息。

  宋小寶在親近的關係上盡到了實誠,他直接把信息給雷震看,用一種平淡的方式來輕顯心中驕傲。雷震喜愛這樣的驕傲,只有他了解的師父才會這麼做,他不認為是師父的故意,而是發自內心的信任。

  再說見與不見雷震都不會有過分的喜與失意的愁,這是他的性格使然。假若是個精打細算的人,寧願不去參加類似毫無利益可求的飯局。確切地說雷震是衝著趙恨水這個人去的,而不是衝著他的官職去的。他覺得這個圈子的人都很好,在一起無論做什麼不用太過拘泥,略微有點輩分或年齡上的尊重就足夠了。

  雷震說:「師父,辦公室沒有拿得出手的菸酒,我得回家一趟。」

  「不用的,當這麼多年局長了,不缺這些東西。」

  「那是師叔,是長輩,關鍵是合得來的性格;起碼的尊重要有,不是在乎與不在乎的事。」

  「隨你吧,反正你也不在乎。」

  吳小雲是自己開車去的,雷震和宋小寶是搭的去的。有了開車禁酒令,沒人願意觸碰醉駕拘留的霉頭。五點半到的酒店,三個人,海闊天空地不亦樂乎,情意融融;等待的一個小時過得很快,不知不覺中趙局長推門而入,送來一時驚喜,一時歡笑。

  雷震以晚輩的靈巧迎過去,伸手把趙局長的手提包拿住,利索地掛到衣架上,恭維得十分自然,就像是他理應該當的一樣。

  「董事長怎麼幹起了秘書的活,委屈了。」趙恨水笑看著雷震說。

  「看大哥說的,雷子一向眼頭亮著哩;這麼說是才發現他有這個本領吶。」吳小雲跟著戲說道。

  「這是親朋聚會,有師叔在,我這個自封的董事長連個屁都不如。能不挨罵就燒高香了。」雷震掛好包走過來,站在趙局長的身後,用雙手扶住他的手臂,既親近又隨便,一邊說話一邊往椅子跟前挪動,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在動作上表達請坐的意思。

  「幾天不見,學會場面上敷衍的精要了,乾脆去給我當辦公室主任算了。」

  宋小寶說:「他呀,幹不了三天加一早上。」

  「師父說得不一定對,跟師叔干說不準能幹個一年半載,換作一般人,一天也不干。」

  「不錯,學會拐著彎地讚揚人了,把我當成二班的了;今晚請得值得。」

  「值不值我不管,幾班的也不管,最最重要的您是我的師叔;是個愛說愛笑的師叔,是我喜愛的師叔。」

  雷震如果願意,交流的功夫不輸人。並能做到討人喜歡。他的參加起到了湊趣的作用,亦俗亦雅,不卑不亢。

  晚餐的標準之高令人稱奇;涵蓋了粵菜的幾大樣,另配了幾碟下酒的小菜,可謂是用心良苦。把宋小寶喜得嘴不住空,兩邊的腮脹得鼓鼓的,還在不停地灌酒。

  喝酒對小寶來說算不了什麼,但能喝上茅台酒的機會畢竟不多。這好吃的配上好喝的,又是這不必裝模作樣的場合,一年中難得幾回的機會他是萬萬不會糟蹋的。

  席間,吳小雲問了大哥今後的工作方向,他回答得聽似沒一點新意,說:「跟先前一樣規規矩矩地做,該投標的投標,需要找誰找誰,包括找我。其他的不用管。」

  吳小雲懂了,不再多問一句,只顧看他們喝酒。

  小雲是自駕來的,沒有沾酒。趙局長是他的專職司機送來的,來前有了喝點小酒的準備。宋小寶和雷震自不必說,早有了大幹一場的念頭。至於喝到什麼程度,在這種場合,由不得他們倆,得看趙局長的心情。明面上雖說是親密無間,但也不能把主次顛倒。

  整個過程進行得不急不緩,邊說邊笑,邊吃邊喝。在開第二瓶時趙恨水對宋小寶說:「能喝完嗎?別見到好酒就腿軟。」


  「回去幾年敢拍胸脯,現在不敢了,喝多少算多少,原則是不喝醉。」宋小寶為多喝點好酒找理由。

  「口氣像領導了,雷震,你師父現在是哪一級的官?不可能比你的官大吧。」

  「有師父這兩個字打底,我天大的官也沒有。師叔局長,我說得可對?」

  「貧得有點討好。那得分場合,公私要分明嘛。」

  「知錯,知錯,先自罰一杯,再敬一杯,算是感謝局長的教誨。」

  「有酒壯膽,更加地油腔滑調了。」小雲在一旁看的好笑,禁不住說了雷震一句。

  剩了大半瓶的酒好了宋小寶。吃得愉快,喝得開心,是寫在臉上的。而小雲的喜悅卻滿滿地裝在心裡,那是大哥的一句「包括找他」的話。過去她可從未一個人進過大哥的辦公室,偶爾進去,一定央求相關人員陪伴,理由是不認識趙副局長。

  臨走,小唐交待備好的禮品沒一個人好意思拿走,趙恨水也就聽之任之了。倒是雷震從家裡拿來的兩瓶年份茅台讓趙局長犯了難,他大概了解雷震的闊綽,也許並不捎帶任何企圖,可隨便收受別人的貴重物品,雖時下的風尚談不上吃拿的把柄,終歸有占了別人便宜的印跡,說不上是多大的壞事,但總不是什麼好事。

  雷震去過他家幾次,那是去陪娟子打麻將,幾次他都不在家。去的幾次雷震沒空手,帶的是名貴水果,夠得上去朋友家裡的禮節。這次有所不同,不僅是第一次同桌吃飯,又是局長請的,雷震當然不會怠慢,敷衍了事那不辱沒了董事長的名聲。

  領導不點頭,司機是不敢做主的。小雲不想這樣的僵持進入到窘境,立即接下雷震手中的酒,打開車門放到車上,繼而推著大哥上車。

  「以後,別這樣了,在我面前你就是個孩子,我哪好意思接受一個孩子的禮物呢。」

  趙局長坐進車去,揮手告辭。

  雷震今天的心情特別好,原先和趙副局長在一起吃飯時打過招呼,也在桌與桌之間的互動中敬過酒。哪有今天談笑風生的同桌吃飲顯得親近哩,他後悔沒拿年份更久的酒,以至有點愧意。

  吃飯的事放在饑饉的年代,是排在生命中的第一要事。飽暖的日子,尤其是富足的一族,太多的酒肉時常討好肥碩的腸胃,過去飢餓時夢寐以求的山珍海味成了今日大腹便便者的負擔。要的再也不是實實在在進入腸胃的食物了,而是承載場合的面子。窮人本沒面子再講面子一定會越過越窮。富人有面子再互給面子肯定越過越富,連身體也富裕得成了醫院的寶貝。

  雷震想好的約個時間請局長吃飯的事,一是局長的應酬若沒有婉拒的技巧,恐怕每天都停不了。二是被趙局長以長輩的口氣打住了,心裡一陣溫暖,堵住了來時就想好了的話。所以,在趙局長坐上車離開時,就變成了簡單地揮揮手,省去了多餘的客套。

  吳小雲在大哥當一把手的幾年裡,業務量比他當副局長時提高了百分之二十。搶眼的大單和過去一樣沒有,純利潤卻做到了八百萬。不顯山不露水的,揀了個偷著樂。

  名利場上,人和錢是緊密相連的。同是人,含義截然不同——有人一字千金,博得個前呼後擁;有人萬語求真,落的是豬狗不如。吳小雲在十多年的打拼中,見識了生存中的曲折與偶合。她一直崇拜大哥,深刻領會了大哥穩中求利的要旨,並貫穿於業務中。不管是多麼重要的人物,還是多麼大的誘惑,保證了一個合適的度。她做得好是一方面,她運氣好也是一方面,幾年下來談不上風光無限,可算是小有得意。

  事業與生活是兩碼事,事業順利不代表生活如願。她丈夫左中傑不甘人後,做到了副總的位置。公司上市了,不僅有股份,還拿著高額的年薪。兩人的收入分不出伯仲,一下子從過去的依附來了個大跨度地跳躍,從現有的個人價值上迎頭趕上,並駕齊驅了。

  上市公司的副總,天南海北地跑,離家的理由多得無可爭辯。花花世界又有那麼多的聲色犬馬之地,吳小雲明顯感覺到了丈夫的不忠。她由過去對男人上半身的審視,開始轉移至男人的下半身了。有人說:男人是為下半身活著。這話有些片面,忘了男人也為嘴巴活著。左中傑的嘴巴在家裡靠自己養,有錢有地位了,再干自個養自個的活,就是委屈自己。他順應了時運的安排,把男人的嘴巴和XX索性擺在想要的地方,從了人性的願。

  吳小雲事業上的得意,時有被難以消遣的寂寞減色。陪娟子打麻將湊個角,和一幫太熟悉的人說著幾乎是厭倦了的話,而且還在不斷地重複,她的忍耐力被一點點地耗盡了。

  一個空閒的下午,正是百無聊賴時,小壘打來電話。她們之間一直保持著聯繫,但見面的時候少得可憐。自桑拿會所的緣分,引起了她的同情心,埋下了那份灰暗的情。吳小雲未婚前卻有過幾次借慰,婚後,她告訴了小壘,小壘比較知趣,沒有一次糾纏,只有偶爾的電話,平平淡淡。故此,這時的電話,小壘仍視為平常,不敢多念。

  可節點的巧合送來了意外的驚喜。小壘的這個電話讓吳小雲的心咚咚地亂跳,並伴隨著見他的欲望。四十幾歲的她已過了「徐娘半老」的界,可半老徐娘是舊朝文人的產物,按平均壽命計,按美顏的技術比,此時的五十恰如那代的徐娘。吳小雲突起的心潮,敢比懷春的少女,早已忘記了徐娘的落悲。

  不需要找鋪墊,好像是理所當然的。吳小雲只說了句「晚上一起吃飯」,小壘就心領神會了。

  小壘一直在深圳,多年的努力安頓了老家的父母,供妹妹上了大學,現已在北方的城市安家,他盡到了一個窮家兒子和兄長的義務。他自己買了兩套農民房,住一套,租一套。媳婦是老家帶來的,相夫教子,外面的事一概不問,一日三餐,盡心照顧好丈夫和一雙兒女。原生的家庭結構,又都是苦過的人,家庭的顧慮相對少,就算有些閒言碎語,對家庭的安定衝擊不大。小壘過去從事的行業,雖有不同階層的閱歷,可生性厚道,知足於相遇,不求於相知。偶爾用致富的本領作戲於一時的需要,當作舊把戲的回味,僅此而已。

  兩個不用為在外面過夜打掩護的人,相隔了好多年再一次幽會了。

  在一家豪華的酒店,小壘有些生疏地重複著過去的手段,而小雲卻不再是那個羞怯得有點忸怩的姑娘了,比起那次非要她陪伴的同室買色的尚梅還要瘋狂。小壘的口技啟發了吳小雲的嘗試,他們用多才多藝的嘴巴相互慰勞疲軟的器官,把一個長夜折騰得如同白晝。

  每個人都得為自己的獲取買單,正當的也好不正當的也罷,時間是不確定的,秩序也是不分先後的。有先失後得的,有先得後失的,就像是八卦圖上的陰陽,一定有一個平衡的對稱,否則,《易經》早已沉積在遠古的垃圾堆里,因果報應更不會成為佛教傳承的根本。不過,在知識和信息大爆炸的年代,需要修正的三觀還沒討論出統一的方案,即時的好惡,仍是一部分人取捨的主旨,誰會把心思浪費在三世有輪迴,因果有報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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