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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從文學夢落到實地

2024-09-13 00:14:07 作者: 張守權
  江其平曾經自許並自勵:這一生要為文學事業而奮鬥,以寫作為生,做一個有所作為的文學家。他認為凡是文學家,一律都要經歷苦難。屈原蒙受詬害而賦《離騷》,司馬遷受宮刑而成《史記》,詩聖杜甫歷經顛沛流離饑寒憂患,而坐過牢的作家也數不勝數……江其平受了很多苦,他深信苦難能夠成就人。

  江其平家裡的幾口人,四離五散在各地。父親和哥哥早在「大躍進」時就回了農村老家,父親在前幾年不幸去世了。家裡的經濟來源,只靠嫁到外省的姐姐和在邊遠礦山當工人的弟弟。他和母親在這省城裡相依為命,勉強維持著自己上學和貧困的生活。

  他的父親原來是一位中學教師,早年受業於一位國學大師,讓他研究清代家鄉的學者傅山。不料酷愛文學的父親,落拓不羈,吟詩弄文,一味隨性,學業上終無所成。教師行業,原本很適合父親擅長口頭表述的素質,可是教材又不合他的口味。那時,語文課本上多是些時論性文章,他根本就無法適應;上課偏好談古論今,東拉西扯,臨到下課才涉及一點課文。這種教法很不合時宜,一些學生意見很大,向校方告他的狀,再加上他平日口無遮攔說東道西,校方早已對他不滿意了。一九五七年,「反右」運動一開始,他就被盯為對象,揭發批判,淋淚檢查,幾經波折,眼看就要在劫難逃,可是,後來情況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原來從內部掌握,那個學校的老師,大部分是從國民黨政權過來的舊人員,都有些歷史污點,不少老師都被打成了右派分子,算來算去,只有他這個學生出身的人,還算清白一點。正在他提心弔膽的時候,黨支部書記在大會上宣布:「我們願意跟江××同志分清是非。」天啊,這一聲「同志」就救了他,他立刻就從敵對一方變成了「團結」對象。好消息宣布的當天晚上父親就帶了兩個兒子下了一頓館子,父子們大大地慶賀了一場。好景不長,緊接著碰到的就是幹部精簡下放。父親感到自己在這個政治氣候下難以應付,就犯了舊文人異想天開的痴病,嚮往起田園生活來,於是主動寫了申請書。這正中領導的下懷,當即予以批准,於是他就帶著大兒子回到了農村老家。但是他哪裡料到,時下的農村早已不復昔日的田園,雖然他忘情地吟誦「方宅十餘畝,草屋八九間」「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但是情景兩異,再也找不到過去的影子了。大兒子不能忍受農村艱辛的「大幹苦幹」,埋怨父親的莽撞決策耽誤了自己的前程,漸漸地怨恨溢於言表,而父親又無言以對,只能默默忍受。幾年的艱苦生活下來,父子間的矛盾漸漸升級,兒子對父親的態度愈益惡劣,有時還動作粗魯。可憐老父親白髮稀疏,背馱眼花,手腳也開始遲鈍起來,除了暗暗垂淚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辦法。即是這樣,父子倆白天幹活,晚上還堅持讀書人的老習慣,看書寫作,還妄想通過寫作這一條路來改變一下處境。大兒子也有寫作才能,在報刊上發表過幾篇小說散文之類,可是這也沒有給他帶來什麼好處,沒有什麼人來選拔他到公社或者縣裡當個什麼幹部;幾元錢至多十來元的稿費也是杯水車薪,只夠填補買墨水紙張和燈油的費用,而日子卻越過越艱難了。到了二十世紀六十年代「三年困難時期」,他們餓得連路都走不動了。有一天,父親去公社的商店買燈油和食鹽,回來的時候天下起了大雨,渾身濕透,十幾里的山路,緊趕慢趕,天已黑了下來。在經過一座水庫時,誰料腳下一軟,竟沒有把持住地滑了下去,可憐六七十歲的老人,既不識水性,又沒有爬起來的力氣,眼睜睜地被深水吞沒了。

  大學三年級時,江其平到農村去搞「社教」運動。忽然接到母親的來信,說姐姐去世了。天好像塌下來了一樣,想不到剛三十歲的姐姐竟然不幸離去,他的情緒落到了最低點。毫無社會經歷的江其平,在參加「社教」運動思想煩悶的日子裡,更生出很多愁苦。他痛苦地回憶著一家人的遭遇,父親的悲慘命運,年邁的媽媽失去女兒的悲哀……他把這一切全都歸結到社會的不公上。他只能通過書信向母親寄去悲切的思念,安慰母親孤獨的心。

  秋雨連綿,天氣淒冷得人心也緊縮了起來。正在這時,在鄰近農村搞「社教」的女同學萬桂芳來看江其平。這個女生很聰明,吟誦起李清照的詩詞來,一首連著一首,倒背如流;談起文學來,口若懸河,別人都插不上嘴。她常借談論文學,喜歡跟長得帥氣的江其平接近,而江其平卻因她出身優越而心存疑慮,不即不離。不過,年輕人尤其是男女生之間,只要有一個切點,就很容易接近,會熱烈地談天說地,乃至互訴心事,親近得忘乎所以。

  萬桂芳長相稍差,洋芋蛋似的,個子矮小,偏要扭扭捏捏,以肥為美。她私下書頁里夾著一幅畫,老偷偷看,同學們發現原來是一幅《虢國夫人遊春圖》。好心的同學勸她小心,她反倒熱心地向人介紹起這幅名畫來,還說,楊貴妃以肥為美,不料她的妹妹虢國夫人比她還肥。說到高興處,淺掩羞澀地兀自作美,禁不住打一個轉身:「就像我這樣……」扭動肥而短的腰身,步子閃悠起來,想顯出一點並不見矮的樣兒。從此同學間就贈給她一個「虢國夫人」的雅號。好在她出身好,樂得享受這份特殊的待遇,誰也不因為她的這個「封、資、修」的偏好而找她麻煩。

  就是在這個蕭瑟的秋天,在陰雨霏霏的偏僻農村,在心情寂寥的孤獨中,這位女同學的來訪,讓江其平心裡倍感溫暖。

  真是天意驅使,合當有事。「虢國夫人」春情發陳,流露出諸多願者上鉤的意思,突然之間猝不及防地竟自「和衣倒在人懷」。江其平千不該萬不該,在那樣的禁慾時代,抓起那女子的胖手,貼在自己的臉上。這是一個孤獨渴情的男子最易失足的一閃念間。

  自此以後「虢國夫人」在江其平的住處經常往來。那個時代的異性之間,不敢有過分出界的行為,互相來往還要找種種藉口,借書還書,順路拜訪,似乎都可以算作公認的理由,可是也還要受到各種質疑,嚇得雙方裝模作樣,一本正經。「虢國夫人」出身優越,倒是不怕閒言碎語,可糟糕的是江其平生性懶散,丟東拉西,竟然被彼「夫人」翻出了一封家信。「夫人」憑自己的階級嗅覺,敏銳地發現了其中的異味,她能嗅而不辨嗎?她心裡也轉了好幾個連她自己也搞不懂的彎子,感覺情況異常而心懷忐忑,由心懷忐忑而心神不安,繼而竟然有點害怕,好像冥冥之中有人窺探到了自己做賊的秘密似的緊張起來。為了對「組織」負責,也為了挽救自己心儀的同學,在向組織進行思想匯報時,她把那封信的內容向上級進行了誠實地反映。上級立刻做出了反應,當即終止了江其平的「社教」工作,遣送回學校等候處理。實際上,文學系的領導早就盯上了江其平,信件的事只是一個導火索而已。

  江其平經受了「審查——揭發——處理」的全過程,主持全程的政工幹部呂世魁,發動群眾揭發收集江其平的材料,整理成文,上報領導。揭發問題的形式,實際上已經織成了一個網絡,利用私下裡談話、小組開會等方式進行。有自告奮勇自願揭發的,有自己不自願而被硬逼出來的,也有在揭發會上不得不發言,只好講一些自以為不太要緊而實際上也是有用的把柄的。所有這些雜七雜八的東西匯集起來,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證據鏈」,有政治上的,有生活上的,甚至還有下流話。

  江其平聽了這些,一下子氣壞了,年輕人血氣方剛,原來猶豫不決的態度一下子強硬了起來。甚至橫下心來要孤注一擲。

  呂世魁作為一個積極向上升的政工幹部,正要樹立自己的形象,完全不在乎一個「反動學生」,他用一種上級的口氣訓斥他說:「你的檢查認識很不深刻,沒有看到自己問題的嚴重性,你必須再寫檢查材料,深刻認識,以觀後效。」不料江其平根本不買他的帳,以「鄭重聲明」的語氣跟他說:「呂老師,你首先要搞清楚,我向系上寫的不是《檢查》,而是《情況說明》。因為有人誣告我,政教處又採取不正當手段,在同學中搜集所謂的證據,拼湊成你們整理的那個樣子。領導若是實事求是,就不應該相信那些材料。」

  呂世魁不能容忍如此漠視他代表的身分,尤其不能容忍他那種不卑不亢居高臨下的姿態,於是試圖亮出江其平「問題」中的一些關鍵情節作為殺手鐧,用高壓手段折服他。比如怨恨社會不公平,說中國比不上外國,比如在背後發泄對領導的污衊之辭等等,這些言論都很嚴重,質問上去,對方肯定會無話可說。

  但是江其平並不是無話可說,而是理直氣壯地申辯:「這些問題都有具體的語言環境,不能割裂開來,我有權說出自己的看法。對領導的意見,那是善意的批評,可你們不給說話的機會,沒有寬鬆的氣氛,當面說出來就會受到打擊,只好在背後議論。」

  呂世魁的頭腦急速運轉,想著用什麼辦法制服這個很會狡辯的對手,他沒有等對方說完就急著質問:「你是在背後議論嗎?你早就在大庭廣眾之中公開宣布你的謠言了。你胡說香港的狗比大陸的人還吃得好,這是善意的批評嗎?是不是惡意的煽動?」

  江其平寸步不讓:「這個說法不是我的首創,而是很多人公開的說法,只不過你們閉目塞聽,現在才聽到而已!」

  呂世魁追問不舍:「誰說的?誰先說了這樣的話,你說!」

  江其平守口如瓶:「這可不能告訴你,這關乎到一個道德問題。」

  呂世魁說:「你不說?你不說就是你說的。」

  江其平以沉默作答。

  呂世魁乘勝追擊,高屋建瓴勢如破竹地推理而下:「你口口聲聲抱怨,說我們沒有給你寬鬆的環境,像你這樣的人,給了能行嗎?如果給了你,你就會上躥下跳,就亂說亂動,那麼人民就要受苦,國家就要遭殃,革命前輩用生命換來的紅色江山……」

  這是二十世紀五十年代以來一直沿用下來的邏輯方式,前提都是虛設的,推出的結論肯定是虛假的。呂世魁從大學的政治課上,從實際工作的前輩領導人那裡,耳目沾濡,自然是出淤泥而污染,虛假的東西已經滲進了他的骨肉裡頭了。

  江其平早就料到有這樣一番推理,有這樣一個結局,這是當時千聲一律的調子。他之所以還要不厭其煩地為自己辯解,是想讓呂世魁這個新生的泥偶呼吸一點人間的氣息,或者讓他經歷一番周折以後懂得,他們的那一套邏輯推理,曲溜拐彎兒得多麼不合道理。而呂世魁並沒有懂得這些,只是認為對江其平,不用跟他講道理,只要堅持說他錯了,他就理屈詞窮了,他就錯了。

  最後,江其平心裡罵了一句「無賴」,氣憤地承受了校方的處分。

  江其平走入社會,在底層勞工生活里有了很大改變;但是學校留給他心上的印痕難以治癒,他恨書記「白骨精」,恨政工「驢日鬼」,對這些政治無賴,用最粗俗的民間語言罵了好幾年。

  萬桂芳這個心地善良而又蒙昧的女子,向黨「交心」了以後,心安理得了很多,甚至還寬慰江其平,說向組織坦白對他的進步肯定有好處。萬桂芳具有她那樣的社會地位和處境所育成的特殊思維方式,她根本不可能體會到另一類地位人的苦處。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大概是理論家說的「個性」和「共性」的一種變異現象吧?她從自己的「個性」出發自然地走向傾心的異性,又被「共性」驅使著企圖重塑這個異性,結果事與願違,卻戕害了他。這種「個性」和「共性」的糾結,在這個涉世未深的青年女子身上沒有達到矛盾統一的良性結局。她最終也沒有覺悟到自己的過失,即使後來江其平被學校以「思想反動」為由開除學籍後,她還心安理得地對人說:「走向社會更好,走向社會才會大有作為,像他這樣有才華的人,在學校里反倒耽誤了他。理論要聯繫實踐,他需要艱苦的磨練。」真是一番「腦體結合」的高論。但是她哪裡知道,一個為粗重勞動付出巨大體能的苦工,怎麼會在腦力上「大有用為」?

  江其平很艱難地融入了社會。他沒有技術,只得乾重體力勞動的工種,當了一名建材廠搬運木材的工人。

  建材廠里最中心的工種是在裝卸原木的木材場。各種類型的巨大原木,由內線火車運進來,在空曠的場地上堆壘起來,壘得像一座座小型的「金字塔」。「金字塔」壘起來又「削」下去,又由一輛輛的汽車,分散裝載運往各處的用材工地。工人們就是在火車與汽車之間,卸下來又裝上去,不斷重複著這一個過程。工人們把原木壘起來叫做「上山」,把木頭裝上車叫「上轎」。在「上山」或「上轎」繃勁的一時間,就是聚合全身能量的剎那間。那一刻,只有拼盡力氣衝上去才是出路,發一聲吼,氣凝神定,脊樑和腿上的稜子肉擰得堅如鐵石,拼命死掙,魂魄震吼,一佛出世,二佛生天,生生地豁命將一根巨木頂上了「山」。木材上去了,人癱了下來,淋漓的汗水和急促的呼吸吐納,伴著疲憊的筋骨,一起散倒在自己傾力塑造的勞動成果上面。

  短暫的歇息以後,又繼續去做下一次簡單的重複。

  「重複」雖然是令人厭煩的,但是有時也會帶來一點快感,就如食用某種東西,吃上了癮,不管預後如何,總有重複嘗食的欲望。但是艱苦的勞動的重複似乎不在其中。為求生計,一次又一次地簡單重複,江其平在艱苦的忍耐中適應了,筋骨也隨之強壯了起來。在簡單的體力活重複的隙間,他的頭腦,或許會從剩餘的精力中激起一點興奮,不過只是一閃而過而不能持續下去,閃過之後就又回到木然的簡單中去了。

  偶然的興奮會給人增添無限的舒暢。江其平的興奮,令他在「上山」或「上轎」靈魂振動的隙間,爽快得甚至來了豪情,脫口而出「噫噓戲,危乎高哉,難於上青天!」像他這樣的「臭知識分子」(當時社會對此類人的蔑稱)脫胎的苦力,承載那樣的重量,呼喊的欲望是從胸腔里擠出來的。只恨自己肚子裡沒多少墨水,無法呼出獨屬自身血汗浸染的警句,只好借古人的酒杯來澆自己的塊壘。即便這樣,也要比缺乏文化根底的苦力多了幾分情調。

  話說回來,江其平並不是那種淺薄自高的書生。在這伙苦力當中,他一是折服那些目不識丁的壯漢的體力和魄力,二是欽佩他們在強力勞苦中流溢出來的堅韌樂觀的精神。處在這幫憑力氣吃飯的人群當中,就得遵人家的行規。有力氣就是師傅,就是「老子」,沒力氣就是徒弟,就是「孫子」;再加上他們的經驗,一竅打千斤,在關鍵要命處,幾撬槓搭得噸把重的原木,像麵團一樣聽使喚,你不把他當「爺」一樣崇拜當什麼?

  在發薪水的那一天,弟兄們要拿出大約百分之十的血汗錢,請上幾位相知的哥們兒,在菜館裡吃喝上一頓,拉呱拉呱,放鬆放鬆。一個月,就像單等這一天了!放開了自控繩索的人們,大碗篩酒,大塊吃肉,吃喝得昏天黑地。興致上來,不啻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放開喉嚨吼幾段大戲,唱幾曲民歌,掏心挖肺般痛快。原生態歌喉高亢激昂,綿延起落,一聲「喝斷了橋樑水倒流」,一段「妹牽去了哥的命系系」,那一腔俯仰吞吐的大氣,那一股憋足了力道的充沖,那一番憐花惜玉的溫婉,那一絲韻息屈曲的深沉,叫人的心停了,令人的魂走了,怕是山雀兒也忘記回巢了,就是天上的雲彩也駐足了!……苦日子倒出苦水,不是為宣洩也不是為傾訴,而只是生活的泉流,就那麼自然地湧出來,任情地奔騰而去。

  在這樣的環境和生存狀態里,能否在精神領域裡「有所作為」,肯定存在著個體的巨大差異。有不少偉大的天才,在萬分困難的境地,憑著堅韌不拔的毅力,克服常人無法忍受的痛苦艱難卓絕地拼搏,最終獲得了成功。可是天才並非人人都有,大多數是空有一腔傲氣,肉眼凡胎,既無遠大的眼光,又無堅韌的精神,當然不可能有所作為。江其平與所有的芸芸眾生一樣,在平凡而辛苦的生活中浸泡著,耗損著。如果問他,往日的雄心壯志哪裡去了,他會翻起慣常特具的思考的眼神,說機遇還沒有到來,生活還沒進入正規,眼病也不時來侵擾,檯燈還沒有自製出來……還要耐著性子等待。這似乎不是有意推託,而是無望之中的希望,但是口氣卻軟軟的,從中透露出了一些缺乏信心的渺茫。

  西方學人說到「創造」,認為應該具備三個條件:一是好奇心,二是民主環境,三是閒暇。就是說,想要有所創造,要有三個條件做前提:首先是個人在主觀上必須對某事有濃厚的興趣,熱愛他所從事的事業,進行執著地追求;二是必須處在適宜創造的環境裡,受到尊重和寬容,在群體的「民主」中,養育健康的「自主」;三是要有起碼的經濟後盾,吃穿不愁,有足夠的「閒暇」做保障。這三個條件江其平都有所欠缺。經濟上捉襟見肘,自然無法去保證充裕的「閒暇」;狹隘的民主空間拘囿著想像力的伸展,更不要說「自主」地馳騁。說到對自己的愛好有怎樣的熱情,他確實在心裡有某種「抱負」,但是說不清是客觀還是主觀原因,他總是遲延著沒有行動。看來這一種根基不很深的「抱負」,如果沒有堅定的信念和毅力作支撐,一旦遇上嚴峻一點的外部環境,即便沒有太大的風雨,自身就先如空中樓閣般地飄搖起來了。

  文學是痴人的事業,又是雅人的餘興,更是熱情燃燒的性情中事。江其平在世俗中,被打磨成了奇形怪狀,那些文學所需要的多種因素,能保持多少呢?在一天辛苦的勞動之後,又要把所剩不多的精力投入到紛繁無盡的人際擾嚷中,空想加痴人說夢地憑個人遭遇的一點狹隘經驗,討論一些什麼政治呀原則呀之類不著邊際的雜碎,試圖搞清楚一些什麼複雜的「理論」,在這種種的煩亂之中,他又迷失在文學夢中,這個夢,可能就只是一個夢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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