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2024-09-13 00:15:28
作者: 張守權
第六章
三十一 李老師不敵「紅小兵」
「上山下鄉」運動持續了幾年,不論開頭時的轟轟烈烈,還是後來的陸陸續續,一時間父母和孩子、幹部和學生等各種人都懷著各種心情,表現出各樣狀態,或意氣昂揚,或愁眉不展,或哭哭啼啼茫然無著,或心地坦然從容不迫,總之都要遵照上面的指示走下去。紅衛兵知識青年下鄉,號稱走向廣闊天地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醫生下鄉,叫做把醫療衛生的重點放到農村去;幹部下鄉,組織成一個某某思想的宣傳隊走向基層去幹革命。都說是為了遵循領袖的一些指示,意氣風發地到農村的廣闊天地里去施展才能,實際上大都有點不願意。但是不管你願不願,挨到誰誰都得去。農村是廣闊的天地,到那裡可以大有作為。這一句口號可以說是永遠正確,但是當事者們都有口難言甘苦自知,付出的精力、體力,浪費的年華、才華都是再也無法補救回來的。
師範大學的學生都分配了工作,拿工資吃公家飯,沒有「上山下鄉」的勞苦和浪費,算是用上了一點專長。
成於岳也走向了農村,不過他沒有下到基層,而只下到縣上,當了縣委的副書記,跟他一起分配去的有方洋、馬群、曲原等幾個人。馬群被分到紅峪公社當了黨委秘書,曲原後來也跟他分到一起做了文書。這些高校知識分子下放到基層,很受歡迎,因為文革期間以至以後多年,政界工作都體現在文件材料上,每天開會講話,決議指示,匯報總結,隨時都產生不少文字材料,或上達或下發。搞文字材料的「秀才」成了「臭豆腐」,聞著臭,吃起來香。
李慎遠被分配到公社學校,當了一名初中老師。他的中學同學牙博瑜正好在學校擔任副主任,老同學又重逢了。公社書記是項子期。當年項子期逃亡山里在牙上溝避難的事,如今成了一段佳話,項書記對牙博瑜許下的願也兌現了。但是他知道牙博瑜生性平和,應付不了複雜的鬥爭,就只讓他當了個副手。牙博瑜是實誠人,一心想在教育上干出一點成績,給提拔他的項書記爭氣,一上任,就整頓學校紀律,緊抓文化教育,很快就使學校走上了正軌。
學校的名字叫「鹿鳴學校」,幽雅而涵義深刻,由它會使人想起古人求賢若渴的詩句:「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這個有深刻的文化內涵的校名,沒有被造反派革掉的原因,是它構想微妙,把意義藏在草野里,讓人們誤以為那是一個打獵的好地方。而一些深諳其義的人知道,明智的上層領導求賢心切,特別注意招攬人才,他們渴望的賢才來了,欣喜若狂,便彈奏著樂器去迎接他們。不過歷來的統治者求賢的誠意總值得懷疑,總有點武大郎開店不要高個兒的嫌隙,賢才在他們的手下要受到各種限制,難以充分地發揮才能。有一個現象,似乎是個規律:一個領導人當他特別「在行」的時候,反倒不利於事業。他可能既是政治家,又是軍事家,同時是作家,還是哲學家,如此等等,他在各方面都在別人之上,這樣,別人就只能聽他的,他還需要誰呢?一個領導,太聰明、太有才,其實不一定是好事。
這個學校原只有小學部,後來代辦初中,所以叫「戴帽子」學校。李慎遠是分配到這個學校的第一個大學生,上三門主課:政治、工基、農基。「工基」和「農基」分別是「工業基礎知識」和「農業基礎知識」的簡稱。這三門課,將過去的語文、政治、歷史、數學、物理、化學、生物等科目全部包含在裡面了。
教育改革,一切都打破了。上課了,老師走進教室,學生們都坐著,誰也不向誰致敬或問好。首先唱「革命歌曲」,接著講課,講一陣又唱「革命歌曲」,然後領著喊「革命口號」,一堂課就這樣熱熱鬧鬧地結束了。教學沒有一定的計劃,上到哪兒算哪兒,叫做算政治帳,不算經濟帳,學生學到了政治覺悟,就算完成了任務。其實「政治覺悟」也沒有衡量的標準,只是念些政治語錄,呼些革命口號,唱些革命歌曲。學了知識就要運用,叫做理論聯繫實際,按領袖的教導,一個是階級鬥爭,一個是生產鬥爭,那就或者在操場上開批鬥大會,或者在田地里搞生產勞動。
老師和學生的關係,理論上說是平等的,但實際上卻複雜而微妙,因為老師在名義上是領導者,學生是革命群眾,但有一種理論說群眾是天然的革命者,領導往往落後於群眾,只有落後的領導,沒有落後的群眾,所以老師經常處於被動地位。李慎遠不但處於被動地位,還時常處於被挾持的尷尬境地——老師是革命的對象,學生操縱著老師上課。上課了,紅衛兵班長陳光榮對「指導員」李慎遠說,革命群眾決定這一節課要實踐階級鬥爭,批鬥學校的走資派。被撤了職「靠邊站」的原校長鄒鳳民被幾個紅衛兵押進了教室,彎腰俯首地站在台前,接著,學生們一個連一個,點著指頭,一樁樁一件件地揭發批判他在學校推行修正主義教育路線的罪行。接下來是喊口號,又接著是顛三倒四地追問和顛來倒去地回答,最後加上紅衛兵小將自以為是的結論。
「打倒……」一片口號聲響徹了教室。
「打……」實際上和前一句一樣,但是第二個字被淹沒了,於是口號變成了動作,拳頭向鄒鳳民身上集中,打倒了,腳又向他的身上踢去。這一次,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訓,動作收斂了一些;上次打得他幾天都沒有爬起來,受到了上面革委會的批評。上面說「要文斗,不要武鬥」,武鬥難免死人,再不能死人了,死人太多,別有用心的人會鑽空子。
鄒鳳民,五十多歲,臉相古老蒼拙,被打趴在地上,痛苦地抬起頭,昂著「北京猿人」一樣高高的眉骨,深陷的眼睛斜視著上方,構成了一副令人厭惡的典型藝術形象。這個討嫌的形象,一下子又惹來了一陣憤怒的指頭和斥罵聲。鄒鳳民慌忙爬了起來,低頭彎腰站著接受批判,精力集中在構思怎樣完滿回答學生的質問上。突然他「哎喲」了一聲,整個人跳了起來。原來有一個學生創造了一種暗器,在竹竿上裝了一根縫被褥的大針,用假動作向前伸去,在別人不注意的空間使出狠勁進行攻擊,縫衣大針便一下子扎進了人體。這個學生名叫沈普祥,以前受過鄒鳳民的批評,文革爆發以後,他找到了感覺。他曾經糾集幾個學生,給鄒鳳民的辦公室當門貼了一張大字報,像門帘一樣,兩邊粘在門框上,底下留著一個人剛能爬進的洞,鄒鳳民進出房間爬著從這個「狗洞」走。這個做法,大多數老師都敢怒而不敢言,只有一個叫關崇德的老師,為人正直,敢作敢為,憤怒地斥責了這件事。他一把撕掉了那個「狗洞」,責問沈普祥:「誰讓你這樣乾的?毛主席說了嗎?」沈普祥干瞪著眼說不出話來;他怕關崇德,人家是貧農出身,而自己是中農成分。沈普祥又想出新的壞主意,專門找晚飯後無事可乾的時候,突然襲擊「牛棚」,用最下作的手段欺侮人:一會兒坐在桌子上,讓鄒鳳民跪在地上給他穿鞋,一會兒又命令鄒鳳民爬在地上當牛馬,他騎在身上,揚著鞭子玩耍。沈普祥只是革命陣營里的一個小角色,起著寺人小丑式插科打諢跳梁逗樂的作用,為「革命行動」多添一些別樣的色彩。但是,令人煩惱的是他的精力格外旺盛,總有使不完的鬼點子,上躥下跳個不停,讓人應接不暇。
一陣口號聲鎮住了鄒鳳民的跳動,他又老老實實地站直身子接受批判。過了一會兒,他總有抑止不住的跳動的欲望,於是又如前一次那樣向左跳動。最終有一個小個子學生發現了秘密:在鄒鳳民的屁股上扎著一根縫被褥的大針。原來沈普祥竹竿上的針頭,從杆子上拔脫了,留在鄒鳳民在褲子上,刺得他痛苦不安。陳光榮以班長的威嚴,很快整頓了混亂的會場,他把引起騷動的帽子反扣到了鄒鳳民的頭上,說由於階級敵人的狡猾,才使鬥爭形勢遇到了波折,為了懲罰階級敵人,命令他脫掉鞋襪和外衣接受批鬥。鄒鳳民光腳光膀子站在陰涼潮濕的地上,一會兒抬起一隻腳放在另一隻腳背上,過一會兒又輪換一次。李慎遠看不過鄒鳳民這個五十多歲的人遭受這樣的罪,他以「指導員」的身分向班長建議讓鄒鳳民穿上鞋襪和外衣,班長極不情願地同意了這個建議。
李慎遠很不習慣給自己冠上「指導員」這個名稱。指導員在軍隊裡都由共產黨員擔任,那是二三十年代革命經驗延續來的傳統;而自己不但不是黨員,連個團員都不是,名不正言不順,感到很彆扭。意料不到的事偏又落到他頭上,班長要給他這個「指導員」撐體面,批鬥會結束前宣布歡迎指導員訓話,趕著鴨子上架。
李慎遠為了生存,不得不說違心的話說廢話,甚至做違心的事說謊話,這是高壓下的普遍現象。領袖也反對這種現象,說「文革」有兩種事不好,一種是打人,一種是說謊。本來打了人家,人家問他為什麼打我,他不承認,說「我沒有打你啊」。這是從中央到地方,從大城市到窮鄉僻壤廣泛淫漫下來的風氣。人們公開作假,有的是為了篡黨奪權,有的是從策略出發誘敵深入,有的是在施行韜晦之計以圖將來有出頭之日,有的是為了保護自己以及怕痛怕死怕招麻煩而作為的。李慎遠被學生們挾持著說假話,他自己也搞不清怎麼不知不覺就學會了這個本領。嘴長在他的頭上,但已經不是他的嘴,靈魂在他心裡,也不是他的靈魂了,他違背了自己,裝成一個不是自己的人,苦澀地說出不是自己的話。
「咹……」這個發音就有打官腔的味道,他厭惡這種作態,但這幾乎是所有領導講話的第一個字。下面他不知道說什麼話好,緊張得頭皮發麻,渾身熱起來,「紅衛兵好得很……」終於憋出了一句假話,文革初起以及後來,人人都是這一句話。他原本厭惡這個話,但是不知怎麼搞的,聽慣了,口號喊慣了,慣性使他往這一句上滑,心裡想的是一回事,說出來或做出來就變得面目全非了。然而,不說這樣的話,你難道還會自主地說其它的什麼嗎?
李慎遠終究再沒有說出第二句,就匆匆收場了。學生們對他的這個表現投來各式各樣的目光。班長陳光榮閃著油性很足的眼睛,嘴角飄過一絲鄙夷的笑影。他早就料到這個「指導員」不稱職,他以一個老練的造反派的眼光審視著李慎遠,有意要導演他,培訓他,但終究讓他失望了。「朽木不可雕也」,他不可能知道這句古話,可就是這麼個意思。有一個樸實敦厚的學生人性化地認為,老師膽子太小,緊張成那個樣子,肯定是對鬥爭形勢還沒有適應過來。更多的學生則對李老師的可笑情態都報以嘲諷,從此以後,李慎遠當「指導員」的政治生命大概就要結束了。
班長帶領著幾個人代表「革命群眾」到革委會副主任牙博瑜那裡反映情況,說李慎遠缺乏革命熱情,沒有充分地肯定革命群眾的革命行動,立場站到了階級敵人那邊。牙博瑜看清了這幾個學生的動機,施展他新學到的官腔,居高臨下地要求學生把握鬥爭的大方向,促進教育革命和鬥批改的深入發展。學生們失望而歸,又重操起他們智慧的手段,來跟不合他們理想的事對抗。
李慎遠走進教室,全體學生在班長的帶領下,一遍又一遍地唱「語錄」歌,李慎遠站在講台上,歌聲一直沒有停止。若干首歌子之後,又朗讀「語錄」:「凡是敵人反對的,我們就要擁護;凡是……,我們……。」「凡是反動的東西,……掃帚不到,灰塵照例不會自己跑掉。」好容易等到安靜下來,李慎遠開始講課,剛講到一半,沈普祥站了起來:「停下來,我有問題要問!」李慎遠只好耐著性子,問他什麼問題。沈普祥說:「你剛講到階級鬥爭,為什麼不抓一下我們班的階級鬥爭的新動向?」李慎遠耐心地說:「這個問題,下課再說。」沈普祥不答應了:「貧下中農把問題都反映到你門上來了,你都不理睬,你立場站到哪個階級一邊去了?」說著他向窗子外面一指,這時恰好有個人推開教室門,用命令的口氣說:「哎,你出來一下!」
李慎遠認得來人,他叫汪軍,是一個生產隊的副隊長,就說有什麼事下課再說。學生們偏要李慎遠先解決問題,七嘴八舌嚷作一攤,這時正好下課鈴響了。汪軍是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最近當了生產隊副隊長,他反映的是地主出身的學生南國華進行階級報復破壞生產的問題。汪軍反映,南國華在隊裡不服管教,自以為是在校學生,隊裡對他沒辦法。前一天,他又趁社員們不注意,指使他家的狗,在莊稼地里打滾,壓倒了一片麥子。生產隊強烈要求開會批鬥他,進行嚴厲的處罰,要求學校配合生產隊的鬥爭。
這事讓李慎遠確實為難。首先南國華是一個老老實實的學生,不能設想他會處心積慮地指使狗去破壞生產,並且,春天的麥子地狗打幾個滾,麥苗當時就恢復了原貌,不會造成什麼損失,讓他賠償損失,就是處心要難為人;再說,他家的事由他家的「分子」頂著,出了事,斗「分子」就行了,若是再扯進來一個地主分子的孫子,沒完沒了地擴大,就是株連幾代了。按正常情況,憨厚的農民出身的生產隊長,也想不到這個機巧的點子上來,而階級鬥爭意識強烈的城市知識青年,卻偏有這樣的靈敏性,在城市裡斗紅了眼,把鬥爭的氣息也帶到鄉下來了。
城市知識青年,被發送到鄉下,是當時的形勢發展的結果。上層的當政者,在一系列「亂了敵人」的作為之後,又掉過頭來,對親自發動起來的具備眾多特異品質的「文革」功臣小將們採取措施,進行了一種特殊的安置。其中深層的背景原因,後世還在不懈地探討著,但是大致的意圖也能猜出個七八分,就是要搞一個意識轉移,讓那些革命小青年們「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也接受一點艱苦生活的挫磨,遭受一陣淒風苦雨的吹打,領略一下「革」自己的命的艱辛,從而明白委曲服下忍痛下咽的必要性,等等。
廣大知青以及造反派據說對此有所「覺悟」,大致出現了激烈和溫和的兩種態度。激烈者,曾經嘗到過甜頭,現在嘗苦頭,當即暴跳如雷,罵開了娘,罵當局搞政治陰謀,出賣了給他闖過世界的戰友。一會兒罵江青,一會兒又罵林彪,只是不敢過了頭地指明著罵。態度上溫和的一類,是上山下鄉者的大多數,他們真正體味到了生活的苦頭,但是他們不因受到的冤屈而歇斯底里,他們在心理上是舒緩的,有點順其自然的想法,與此同時還產生了一點幸災樂禍,高興地觀賞那些自命不凡的「天生」造反派,看看這班跳樑小丑們觸及靈魂以後變態的狼狽相。
但是不管哪一類,很多人都沒有真正覺醒,只在小恩小怨上著眼,沒有在靈魂的根性上自查自律,以致在幾十年以後還執迷不悟,翻出花樣搞什麼「老三屆」「老四屆」的紀念,直到明察者揭出了他們當年的行藏,當頭棒喝:「懺悔吧,老幾屆!」一棒敲在麻筋上,叫一聲「猻猴子」,當即現了原形,才悄無聲息地安靜了下來。那些暴跳如雷者們,當初他們從自私的目的出發,「革命」造反,想撈好處,而當一切都落空了的時候,又不願意承擔社會責任,反倒還要惹是生非,當權者只好忍痛割愛,將他們分散開來,各個擊破。汪軍屬於前一類里的「中間派」,他鬧了一陣子,由於「站隊」和家庭的原因,形勢對他不利起來,於是他又另生心機,走起了自己設計的一種路子,當生產隊長就是他的第一步。
話說回來,汪軍舉報南國華,一下子給學校的鬥爭注進了興奮劑。陳光榮、沈普祥幾個人,除了在生產隊活動,又到學校里煽風點火,在老師和同學的身上使起了計巧。這也是那個時代一種普遍的特有產物。十四五歲的青少年,假公濟私官報私仇陷害他人的手段,在「文革」中演習得越來越熟練了。李慎遠陷在夾縫中左右為難,忙於應付,他越怕出事,事情越來找他。王紅兵和李紅兵罵仗,李紅兵急了說:「我×你後檐里的!」這是罵祖宗的最惡毒的話。「後檐里」原先是供奉祖先的地方,現在祖先的牌位撤掉了,換上了「政治」,這一句毒咒就是一個嚴重的政治案件。王紅兵抓住了李紅兵的把柄,給李慎遠出了難題,如果他不整李紅兵,王紅兵就會掉轉頭朝他撲來,因為學生們都知道他不良的家庭成分。他為處理類似的「階級鬥爭」,急得手心出汗,整天處在輾轉反側中,只有向上級求救。
李慎遠得了些指點,「聰明」了起來,對南國華和李紅兵兩件事都採取了置之不管的態度。班幹部將此事反映給副主任,牙博瑜也來了一個「冷處理」,班幹部的銳氣遭到了挫折。
李慎遠沒辦法上課了,整整一節課,學生都在班幹部的指揮下唱語錄歌,老師只得站在講台上等著,等到下課鈴響了,只好怏怏地離開。他找班幹部談話,沒有人理他,有一節課,沈普祥又拿著他那根特製的竹竿,藉口維持秩序,向南國華刺去,李慎遠制止他,沈普祥調過頭衝著李慎遠說:「你這個地主階級的孝子賢孫,有什麼資格來管我們?……」
沈普祥代表了一種傾向,他們有組織有計劃地向李慎遠暗暗地進攻,不但公開了他的出身檔案,還揭發他包庇地富和「四不清」幹部子女的行為。這些話像唐僧給孫悟空念緊箍咒,一下子噎得李慎遠啞口無言,他對這一班革命小將毫無辦法,只得敗下陣來。
李慎遠和牙博瑜對學生的做法都很無奈,要解決問題,只有靠學校革委會的第一把手章國峻主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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