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00:22:22 作者: 吳盾
  其實做貿易也是挺難的,起初沒有經驗,上當受騙的事也常有發生。開發部有位老同志,快五十歲了,叫老季,性格比較內向,平時也不願和人交流,這種同志本不適合在開發部工作的,但又沒什麼特長,又由於他性格上的原因,其他部門都不受歡迎。可能他與古處長有些私人關係,古處長就讓老鬼安排一下,老鬼對古處長是唯命是從的,因此就安排在開發部拿死工資,他從來也沒做過什麼業務,也沒給公司賺過一分錢。

  一天,他不知從哪裡得來一個信息,說本市有個某某電子儀器廠要低價處理一批小程控交換機,大概有八百多台,每台價格1050元。得到這個消息後他就隨便在開發部里問了下,大家也沒什麼反應,畢竟東西遍地都是,但要賣得出去,賣得出去才能賺錢,如果沒有買家,這批貨再便宜誰都打不起精神來。

  大概靜默了一個多月,有個客戶找上門來說你們是做通訊設備的嗎?說他要一批小程控交換機,這下讓老季興奮的差點跳了起來。

  他忙說:「有有有,你要幾台?」

  來人說:「要五百台,多少錢一台?」

  老季想了一下說:「1250元一台。」他想一台賺200塊,心倒是挺凶的。

  來人說:「1150元賣不賣?」

  老季假模假樣地拿出計算器摁了幾下說:「那至少也要1200元一台。」

  做這個動作好像這價格是算出來的,不是他隨口說說的,是有依據的。

  那人說:「那我回去算一下,明天給你答覆。」

  老季想這回財運來了,於是馬上聯繫原先給他信息的那個人,問那批交換機還在不在?對方說已經賣掉了一些,大概還有六百台左右吧,要的話趕快,現在不斷地在出貨。老季說:「你給我留住五百台,明天定下來,最終價格是多少?」對方說:「1050元。」

  老季說:「我拿這麼多便宜點,湊個整數吧,1000元一台。」

  對方遲疑了一會兒說:「1000元,那你六百台都拿去,反正是虧本賣,虧多虧少也不在乎了。」

  這老季激動得不得了,整個下午在辦公室踱過來踱過去的,心神不定,估計這天晚上老季整晚都不能入眠。

  劉函當時心裡就在犯嘀咕,哪有這麼巧的事?好像哪裡見過這種騙局。他忽然想起來了,就《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這本書里,有差不多的騙局。

  他就提醒老季說了:「老季啊!當心這是個騙局。」

  老季這時沉浸在發財的迷夢中,哪會理會這忠告呢。他認為劉函要斷他的財路,便惡狠狠地回懟他說:「你別看我有生意了你就說是騙局,你想讓我這生意黃了嗎?你這是嫉妒,見不得人家好。」

  人犯錯的主觀因素是其思維方式出了錯,但人最致命的錯誤是堅持不改變自己固有的思維方式。劉函知道這種有認知缺陷的人,這時候任何人都叫他不醒的,你把他叫醒他反而會忌恨於你,這樣劉函就暫不多說了,他這個夢只能讓他自己的尿去憋醒吧。劉函最後只說了句:「我勸你去看一本書,書名叫《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你這個騙局書上都有。」老季哪裡還會聽得進去啊。

  這時老季找到老鬼,說:「這票生意你幫我把把關,做成了我會謝謝你的。」

  老鬼故作輕描淡寫地說:「你的生意還是你自己把關吧,到時候做不成還要怪我呢,我才懶得管你的事呢。」

  老季急了,他也知道老鬼的行事風格,關鍵時刻老鬼一腳剎車,不同意做,那他不就發不了財啦。所以忙說:「那我讓古總和你說,讓你幫幫我。」他仗和古總的關係帶有威脅的口氣和老鬼說。

  老鬼:「這種小事還和古總去說?算了,我幫你吧!」

  表面看起來,老鬼根本不想摻和這事的,是老季逼著他才管的。老鬼心懷鬼胎,老季利令智昏,這齣戲就這麼演下去了。

  第二天上午那人果真來了,打了一圈名片。劉函看了下名片,名片上印有「H市××通訊器材公司、供應科、科長,李寶強」,有電話、有地址。劉函聞了下名片,油墨味還在,這名片是新印的。

  那人說:「回去反覆算了一下,每台1200的價格接受不了,就1150吧,同意的話今天就成交,並且馬上付5萬元的現金作為定金。」老季拉老鬼到隔壁房間去嘀咕了一下,大概去算了下1150還能賺多少錢。

  二人回來後就和那人說:「可以,就按1150元吧,可是要六百台一起拿走。」那人也爽快,說:「行,那我們簽個合同吧。」

  這時,老季拿來了信簽紙和複寫紙,在上面寫起合同來了。那時開發部還沒有單獨配備電腦和印表機,合同一般是用兩張信簽紙中間墊上一張複寫紙用原子筆手寫的。合同基本上是那人說老季寫,關鍵點是5萬元是定金,違約方是要雙倍返還的。這時那人還在給老季吃定心丸,說:「我貨不要了,那給你們的5萬元就沒得還了。」他反覆地只說這一句,不說「如果你供不了貨你們要賠我5萬元這句。」

  老季當時只在想他不來拿貨5萬就歸我了,別的什麼都沒想。老鬼說好是給老季把關的,這時什麼聲音都沒發。

  合同寫好後雙方簽字畫押蓋章,那人隨手把5萬元現金從包里拿出放在桌上,老季見這5萬現金眼都綠了,急忙伸手去動這5萬元現金,好像是這錢已是他的了。老鬼急忙把老季的手推開,拿著5萬現金交到財務科放入保險柜。

  合同約定三天後交貨,本來提貨地點可以寫成供貨商的倉庫,這樣好省下運費和二次搬運,但是他們還擔心這人在三天內抽跳板,自己和供貨商聯繫,斷了他們的財路,所以提貨地點寫在公司,合同又約定,提貨前把餘款付清。

  至此騙局已成定局!


  當天下午,老季急忙與供應商聯繫供貨事宜,供應商要款到提貨,老季馬上催老鬼辦理貨款的支票,共計款項60萬元。

  辦好支票後第二天一早老季就帶著支票前往供應商處提貨,貨是存放在一間好像是租來空房內的。六百台小交換機裝了整整一卡車,運到公司後,老鬼招呼大家幫著卸貨,唯獨劉函不去幫忙,他想:「去幫著卸貨就像去抬自己的棺材,這種事我可做不出來的。」老餘人好,幫忙最起勁,累得滿頭大汗,老季一邊搬貨,一邊給幫忙搬貨的人打香菸,嘴上還不斷地說謝謝、謝謝,這些贓物堆滿了大半個公司倉庫。

  半天下來大家累得精疲力盡,老季臉上放出了燦爛的笑容,好像完成了一個偉大壯舉。劉函暗想著:「你等著上吊吧。」

  一天過去了,兩天過去了,到了第三天,老季有點急了,翻出名片來,說上面有個電話號碼的,老鬼說你打打看。老季按名片上電話打過去,電話接通後,發現老季臉頓時刷白,嘴巴發抖,差點沒昏死過去。老鬼還拼命地問:怎麼了?怎麼了?老季顫抖地說:「他說是一個小店的公用電話。」劉函一直盯著老鬼的臉,這時老鬼的臉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表情,是行騙成功的喜悅?還是看著老季驚慌失措樣子的同情?還是做賊心虛的恐懼?反正五味雜陳一涌臉上。這時劉函盯著老鬼的眼睛,老鬼馬上把眼神移開了,劉函心裡明明白白。

  戲該是演完了,錢也騙走了。算一下,付出60萬,拿進5萬,花了55萬買了堆爛貨,還要全民出動花大力氣搬運,還要大半個倉庫存放這堆看著揪心的爛貨。

  這時,劉函開始說話了:「這叫新編《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老季,我讓你去看書你偏不看,還說看你發財我嫉妒了,怎麼今天才想起給騙子打電話,為什麼拿到名片的當時不打啊?我拿到名片的那一刻,一聞味道就不對,油墨未乾,難道一個公司的供應科長,名片還要現印的?」

  老鬼還嘴硬,說:「誰都不知道這是騙的,你也是猜想的,當時又沒證據證明他是騙的。」

  劉函:「難道證據應該是騙子額頭上寫著『騙子』二字嗎?打個電話不就有證據了嗎?另外,他不是1150元要這個貨嗎?你找個人和他說,另外找了個貨源,只要每台900元,如果他不要了,不和你談了,他就是個騙子,因為他認為這不是他想出手的貨。」

  劉函指著老鬼說:「這麼簡單的辦法你是老生意人應該懂的,你不是給老季把關的嗎?關鍵時刻為什麼不說話啦?我看你心裡有鬼。」

  這時老鬼暴跳如雷:「我心裡有什麼鬼?」

  劉函說:「這件事你的嫌疑是脫不掉的,我會為老季討個說法,討個公道。我一定會查出這個騙局的源頭的,一定會找到證據,揪出騙子。」

  老鬼氣得臉青一塊紫一塊的,劉函還想要添點油加把火。因為老季畢竟是老實人,人的認知是低了點,但是不會使壞。

  他對老季說:「老季啊!這事說不定你是給內鬼騙了呢,你想想看,為什麼騙子會找到你。」

  老季:「因為我太老實了。」

  劉函:「騙子怎麼知道我們開發部你最老實、好騙,這齣戲誰最配合你,你想想就明白了,這內鬼是誰?」這時老季瞟了一眼老鬼,老鬼又把眼神移開了。


  劉函:「現在我可以把這本書的故事講給你們聽了,請你們對號入座吧:

  這是一部晚清小說,叫作《二十年目睹之怪現狀》,作者吳趼人,故事是這樣的:

  一天,一家叫家祥珍的珠寶店,店後面有六七間房子,空著沒有用,前幾個月,就貼了一張招租的帖子。不多幾天,就有人來租了,說是要做公館。那個人姓劉,租下後就在門口貼了個『劉公館』的條子,並帶了家眷來住下。天天坐著轎子到外面拜客,或在店裡走來走去,自然與店家就熟了。晚上沒有事,他也常出來談天。有一天,他說有幾件東西,本來是心愛之物,此刻手中不便,打算拿來變價,問店裡要不要。『如果要最好,不然,就放在店裡寄賣也好。』大眾夥計,就問他是什麼東西。他就拿出來看,是一尊玉佛,卻有一尺五六寸高;還有一對白玉花瓶;一枝玉鑲翡翠如意;一個扳指。這幾件東西,看上去頂多值得三千銀子,他卻說要賣兩萬;倘賣了時,給夥計5%的提成。夥計們明知是賣不掉的,好在是寄賣東西,不犯本錢的;又不很占地方,就拿來店面上作個擺設也好,就答應了他。擺了三個多月,雖然有人問過,但是聽見了價錢,都嚇得吐出舌頭來,從沒有一個敢還價的。有一天來了一個人,買了幾件鼻煙壺、手鐲之類,又買了一掛朝珠,還的價錢,實在內行;批評東西的毛病,說那東西的出處,著實是個行家。過得兩天,又來看東西。如此鬼混了幾天。忽然一天,同了兩個人來,要看那玉佛、花瓶、如意。夥計取出來給他看。他看了,說是整個南京城裡,找不出這東西來。讚賞了半天,便問價錢。一個夥計,見他這麼中意,就有心同他打趣,要他三萬銀子。他說道:『東西雖好,哪裡值到這個價錢,頂多不過半價罷了。』閣下,你想,三萬折半,不是有了一萬五千了嗎?夥計看見他這麼說,以為可以有點望頭了,就連那扳指拿出來給他看,說明白是人家寄賣的。他看了那扳指,也十分中意。又說道:『就是連這扳指,也值不到那些。』夥計請他還價。他說道:「我已說過對半折了,就是一萬五千銀子罷。』一個夥計說:『你說的一萬五,是那幾件的價;怎麼添了這個扳指,還是一萬五呢?』他笑了笑道:『也罷,就是一萬六罷。』講了半天,夥計減到了兩萬六,他添到了一萬七,未曾成交,也就走了。他走了之後,夥計們還把那東西再三細看,實在看不出好處,不知他怎麼出這麼大的價錢。自家也不敢相信,還請了同行的看貨老手來看,也說不過值得三四千銀子。然而看他前兩回來買東西,所說的話,沒有一句不內行。想來想去,總是莫名其妙。到了明天,他又帶了一個人來看過,又加了一千的價,統共是一萬八,還沒有成交。

  以後便天天來,說是買來送京里什麼中堂壽禮的,來一次加一點價,後來加到了兩萬四。夥計們想連那姓劉的所許九五回扣,已穩賺了五千銀子了,這天就定了交易。那人卻拿出一張五百兩的票紙來,說是一時沒有現銀,先拿這五百兩作定,等十天來拿。又說到了十天期,如果他不帶了銀子來拿,這五百兩定銀,他情願不追還(付了定金);但十天之內,叫千萬不要賣了,如果賣了,就是賠他二十萬都不答應。我們都應允了。他又說交易太大,恐怕口說無憑,要立個憑據。並照著所說的話,立了憑據(簽了合同),他就去了。等了五六天不見來,到了第八天的晚上,忽然半夜裡有人來打門。夥計開了門問時,卻見一個人倉倉皇皇問道:『這裡是劉公館麼?』答應他是的。他便走了進來,不多一會,忽然聽見裡面的人號啕大哭起來。嚇得連忙去打聽,說是劉老爺接了家報,老太太過了。我們還不甚在意。到了次日一早,那姓劉的出來算還房錢,說即日要帶了家眷,奔喪回籍,當夜就要下船,並要還那幾件東西。夥計們想明天就是交易的日期,勸他等一天。他一定不肯。再三相留,他執意不從,說是我們做生意人不懂規矩,得了父母的訃音,是要星夜奔喪的,照例昨夜得了信,就要動身,只為收拾行李沒法,已經耽擱了一天了。我們見他這麼說,東西是已經賣了,不能還他的,好在只隔得一天,不如兌了銀子給他罷。於是扣下了一千兩回扣,兌了一萬九千銀子給他。他果然即日動身,帶著家眷走了。至於那個來買東西的呢,莫說第十天,如今一個多月了,影子也不看見。你想那姓劉的,不是故意做成這個圈套來行騙麼?」

  夥計們道:「那劉姓,這個人一定還在這裡。只是有甚法子,可以找著他?」那掌柜道:「找著他也是無用。他是有東西賣給你的,不過你自家上當,買貴了些,難道有什麼憑據,說他是騙子麼?」夥計們聽了我的話,也想了一想,又說道:「不然,找著那個來買的人也好。」那掌柜道:「這個更沒有用。他同你立了憑據,說十天不來,情願憑你罰去定銀,他如今不要那定銀了,你能拿他怎樣?」那夥計們聽了那掌柜的話,只是嘆氣。

  劉函把故事先講到此,告一段落,後面拖了個懸念說:「你們知道騙子是誰?說出來有人會不好過的,還是你們自己去看書吧,過幾天騙子就會現原形的。」他趁勢看了一眼老鬼,他臉色怪怪的,難以形容。

  這時大家催劉函別賣關子了,快說一下騙子是誰?

  劉函:「好吧,我在這裡把故事講完吧。其實,這個騙局的幕後就是這祥珍珠寶店的東家!他自家騙自家,何苦呢?這個東家本來是個騙子出身,姓包,名道守。人家因為他騙術精明,把他的名字讀別了,叫他做包到手。後來他靠騙發了財了,開了這家店。去年年下的時候,他到上海去,買了一張呂宋彩票回來,被他店裡的掌柜、夥計們見了,要分他半張;他也答應了,當即裁下半張來。這半張是五條,那掌柜的要了三條;餘下兩條,是各小夥計們公派了。當下銀票交割清楚。過得幾天,電報到了,居然叫他中了頭彩,自然是大家歡喜。到上海去取了六萬塊洋錢回來:他占了三萬,掌柜的三條是一萬八,其餘一萬二,是眾夥計分了。當下這包到手,便要那掌柜合些股份在店裡,那掌柜不肯。他又叫那些小夥計合股,誰知那些夥計們,一個個都是要摟著洋錢睡覺,看著洋錢吃飯的,沒有一個答應。因此他懷了恨了,下了這個毒手。此刻放著玉佛、花瓶那些東西,還值得三千兩。那姓劉的取去了一萬九千兩,一萬九除開三千,還有一萬六,他咬定了要店裡眾人分著賠呢。」

  劉函說:「這個故事片聽起來比較複雜,但我給你們理一下就是一個很簡單位的過程:一個老闆,找了個托,把假貨放在自己的店堂,讓貪心夥計買下,老闆騙了夥計的錢,就這麼簡單,我接下來就是要揪出這個黑心的老闆。」

  故事講完了,大家都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但是,老鬼一定是懂了,因為他的鼻子一直在出汗。

  接下來的日子,劉函要給老季一討個公道,就獨自調查此事。他先到老季拉貨的倉庫,查明存放這批貨的根本不是那個的某某電子儀器廠,而是本市一家無線電廠的,但老季的貨明明是向本市的某某電子儀器廠買的,怎麼又成了無線電廠的了,一定是無線電廠不敢直接和公司做生意而找了這家電子儀器廠中間做托。但為什麼無線電廠不敢直接和公司做生意,看來問題一定出在這裡。

  他想:「無線電廠一定有老鬼的熟人,所以老鬼為了避人耳目,特地找了個第三家作掩護。但我即便找出這個他的熟人,老鬼可以不承認的啊,可以串通硬說不認識了,所以我必須讓無線電廠的這個人供出認識老鬼。」

  這天,劉函騎著自行車,戴著口罩目鏡來到了無線電廠,他問了下門衛,你們廠供應科是否有位叫李寶強的?門衛說李寶強不是供應科的,是銷售科的。不管供應科還是銷售科的,這是找對路了,騙子確實在這裡。

  劉函進到廠里找到銷售科,但他沒進去,只在門口向里望了望,這個李寶強果然坐在裡面。劉函在門外環顧了一下辦公室,裡面有五六個人。有個年輕人站著和李寶強在說話,這年輕人好像和李寶強在說要出去辦什麼事,劉函馬上出去拿好自行車在廠門口等他。

  過了一會兒,這年輕人騎車出了廠門,徑直向市區方向去了。劉函也騎車尾隨其後,到了紅綠燈路口,小伙子停車等紅綠燈時,劉函湊上去和他打招呼。劉函:「這位小伙子很面熟嘛,好像是某某無線電廠的啊!」


  小伙子:「你怎麼認識我的?」

  劉函:「好像是和你哪位朋友一起吃過飯的。」

  他認定銷售科的人一定在外面應酬很多,多半朋友是記不住的。

  小伙子:「哦!這樣的啊,我記不起來了。」

  劉函:「我一直在找你,但又忘了是哪位朋友介紹的,所以沒找到你,今天這麼巧,在這碰到你,真是有緣啊。」

  小伙子:「那你找我有什麼事?」

  劉函:「我是一家通訊公司的,聽說你們廠前段時間有一批交換機要處理,我們剛好想要。」

  小伙子:「哦,是這事啊!很不巧,前段時間都處理完了,你早幾天來問我就好了,我還能賺一大筆獎金呢。」

  劉函:「啊,是這樣啊!難道你廠里庫存一點都沒了嗎?」

  小伙子:「你可以到買我們交換機的那家公司去問問,因為他們只要五百台,而我們庫存有六百台,便宜些讓他們全部拿走了,看他們是否可以勻些給你。」

  劉函:「你知道是哪家公司買走的嗎?」

  小伙子:「具體哪家我一下子說不出來,但是我可以幫你去問問,我們廠財務的老公好像是那家公司的經理,這批交換機就是她賣出去的,獎金也她賺了。我幫你問問是哪家公司,這問得到的。」小伙子很熱心。

  「她老公好像是那家公司的經理。」這句話使劉函頓時明白了,公司經理——古總、翟總、老鬼、工程部郭經理、貿易部楊經理,不外乎這幾個人。古總的老婆早已退休在家,翟總的老婆是教師,嫌疑最大的是老鬼的老婆,所以劉函著手調查老鬼。調查結果,果然是老鬼的老婆。原來是老鬼夫妻串通吃裡扒外,老鬼為了他老婆能拿獎金,卻讓公司損失50多萬,還讓老季當替死鬼,俗話說,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天下居然有這等惡人,還是第一次碰到,看來這次一定要把他清除出公司。」

  後查明,這個騙局就是老鬼精心設定的。老鬼的老婆確是這家無線電廠的會計,他們有一千多台庫存積壓的小程控交換機,賣不出去,廠里說了,誰把這批貨賣出去就按銷售額的20%予以獎勵。老鬼老婆動心了,回家後和老鬼商量,利用老鬼手中權力把這批貨吃進去,但老鬼怕吃進賣不掉,公司追究他責任,所以找了第三方,他看公司最老實又沒有社會經驗的人就是老季,所以讓老季做替死鬼,並讓老婆工廠的人以第三方的名義放信息給老季,再派人假裝要貨聯繫老季,為掩人耳目,又把貨運到第三方,讓公司到第三方處提貨,好像貨是從第三方賣出來的。

  事情敗露後,古總是氣得不得了,如此寵愛之人做出這等醜事,這古總也是臉面丟盡,不能再袒護老鬼了,翟總說這種人要堅決開除。到底是古總老謀深算,在開除他前還想撈回點損失。古總是這樣想的:東西退回去是不太可能的,對方形式上還是合法賣貨的,損失的55萬也不可能拿回來了,所以只能在老鬼身上動腦筋,把他老婆拿的12萬獎金給吐出來,這樣公司拿回了12萬加5萬定金,共17萬,公司只損失了43萬,這批貨放著可能還有些殘值。

  古總說:「關於如何處理他的問題,我和他談,你們就不要管了。」

  這天,古總叫上老鬼談話,老鬼一見古總就痛哭流涕說對不起古總的培養,辜負了古總期望,差點沒跪下來。老奸巨猾的古總也強壓怒氣,和藹地對他說:「按公司規定,你的行為是要被開除的,但我想如果開除你那不就毀了你一輩子嗎?所以我做了個調和的意見,你把公司的損失補上,那就不開除你了。」

  古總也算厲害的,他一下子先給老鬼開個他承受不了的價碼,慢慢地和他討價還價吧。

  老鬼心想:55萬都是讓他賠,按當時的收入條件,這輩子他也賠不起啊!這還不如被人開除了。這時他止住哭聲開始和古總討價還價了。這時旁人看來他根本不像是在向古總認罪,還以為他們兩人是在談一樁生意呢。

  最後談定,老鬼為了保住飯碗,把他老婆的12萬獎金全吐出來,再自認罰款3萬。加上定金5萬,這樣公司算拿回20萬,損失40萬。老鬼說:讓他留在公司,慢慢地把這批爛貨賣出去。

  古總厲害之處在於,等老鬼把錢湊齊交到公司後,古總又找老鬼談話了。

  古總:「經公司討論決定不開除你了,但你必須辭職。」

  老鬼:「不是說讓我繼續在公司慢慢地賣這批貨嗎?」

  古總:「我們了解過了,這批貨當垃圾丟掉也沒人要的,你這情況待在公司也是很尷尬的,還不如趁早走人。」

  古總想,讓這種爛人留下在公司,天天見面看著刺眼,還要發工資給他,還不如讓他趁早滾蛋。

  所以老鬼只能自己提出辭職,在辭職前翟總提議不能便宜了這小子,先給他記個大過處分,並載入檔案,讓他以後的日子也不好過。

  這次老鬼徹底認栽了,折了兵又賠了夫人,錢一分沒撈到,還賠了3萬塊錢,又丟了飯碗,走之前還落了個記大過處分,並記入檔案,留下個歷史污點,真是惡人有惡報,做人太壞了,佛給他一個現世報。

  老季這次也受到處分,警告一次,扣發獎金一年。從此老季像受到了巨大的精神打擊,整天悶悶不樂,在公司也抬不起頭,更加抑鬱了,後來得了抑鬱症跳樓了,這是後話了。你說這老鬼是不是害人精呢,簡直就是胎里壞。

  至於那批貨一直賣不掉在倉庫堆了五年,誰看見這批貨不是當笑話就是當反面教材,直到五年後當垃圾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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