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苦命春曉

  這喬裝改扮的公子哥不是別人，她就是聞訊來殺狗漢奸戚志雄的范夢霞。當她和妓院鴇娘一陣唇槍舌戰後，就來到了鴇娘給他安排的一間客房裡。很快打雜的就提來了洗漱水和一壺香茶。然後她就關上了門假意洗漱，接著她就靜悄悄的呆在屋子裡等待院子靜下來。

  大約十點半鐘光景，她看紅燈大亮的院子裡多數燈都滅了，嘈雜的人聲也漸漸的靜了下來，她又細細的傾聽了一陣，然後才悄悄地潛了出來。

  她挨個的從窗縫去尋找她的目標，後來她在二樓靠轉角處的一間房，看到裡面還亮著燈又有人在說話，她就躡手躡足的從窗縫往裡瞄。這一瞄就瞄到戚志雄正面朝著窗坐在屋中間的桌旁，懷裡抱著一個嬌滴滴的女人，倆人正在輕聲細語的交談著。

  只聽那女的沒精打采的說：

  「戚老爺子呢，您看看多大夜了嘛，我陪您這麼大一夜，您總是細飲慢嚼絮絮叨叨沒完沒了。您只是這樣看著我叫我不要急不要急的，你看我真的就在打瞌睡了啦。我的意思是，您要想怎麼就怎麼呀，不管您對那個有不有興致，我們總得要好好的睡上一覺是吧。」

  那戚志雄卻醉眼朦朧的說：

  「我的心肝寶貝兒你忙啥嘛，你看我因為白天的事務煩心死了，這晚上嘛，這每個星期天唯一的晚上，我就是要把你欣賞個夠的嘛。你是我唯一的心肝寶貝，我是無論如何都捨不得你的呀。所以我每次都是，都是對你戀戀不捨的不想離開你的呀。你就再陪陪我，陪我喝了這杯茶，哦，喝了這杯酒我們就，就上床好不好嘛。」

  「唉，好吧好吧，就是這一杯了啊，唉，真的不要耍賴了呀。」

  這槐花兒真像是不耐煩了，但是她說出來的話還那樣是軟綿綿的。

  窗外的范夢霞聽到這，她早已經沒有耐心了。她就在想：我是從這裡破窗而入呢，還是敲門進去？從這裡進去一定會鬧出很大的動靜來。因為我這麼一闖，就免不了這兩人大喊大叫。就算很快的殺了戚狗，但是鬧得滿城風雨的，到頭來，還是得苦了百姓蒙冤替我頂罪。我想還是假裝有事敲門進去吧。敲門進去如果槐花兒來開門，我就說有事找戚狗，就趁機往他身邊去，去一招殺了他再反身制住槐花兒，並很快堵住她的嘴，再把她捆起來就迅速離去。這樣就不會弄出多大動靜來。如果戚狗來開門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主意既定，她就向門口走去。可她剛一舉步，也正在這時，大門外轟然一聲響，摩托車燈一晃就戛然而止，跟急就響起了粗暴的敲門聲。當打雜的匆忙打開門，忽然就闖進來兩個荷槍實彈的日本鬼子大聲的叫喚，同時滿院子的燈光一閃就亮了。

  咦，這日本人也會中國話。只聽他喊：

  「戚志雄戚會長趕快出來，今天你就不要再快活滴了。你快快滴給我出來，我們滴小田切讓中佐找你有緊急滴事情相商。你滴趕快滴給我出來，快出來搭我們滴摩托車趕緊滴跟我們走。」

  范夢霞做夢都想不到情況變化來得這麼突然，她一旋身就隱到了陰暗處。

  這時只見戚狗很快的開門咕噥著說：

  「來了來了，真是的，今晚又他媽這麼掃興。他媽深更半夜的，我連我的好事情都還沒有做成，就又有公幹了。唉，這叫個啥子話喲……。」

  可戚狗下樓的路逕又是同范夢霞隱身處相反的，而且他又走得匆忙，所以范夢霞擔心遠距離出手失誤就忍了。更何況在燈光明亮又有鬼子的情況下，她想沒有必要這麼去冒險。就權且讓這老奸賊多活幾天吧。所以她就改變了主意。

  正當戚志雄很快的跟日本人消失在夜色里，在門邊觀望了一陣的槐花兒正要關門時，范夢霞就隨她進入到了她的房間。她跟及示意槐花兒不要出聲，然後她倆就坐床上聊了很久很久。直到槐花兒下決心配合她為止，她才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間去。

  第二天一早，范夢霞就走出妓院回家去了。到了晚上，她還是假扮成昨晚那翩翩公子來同槐花兒過了一夜。兩個女人在經過兩個夜晚的交流，這槐花兒更是鐵了心要配合范夢霞了。

  原來槐花兒的真名叫季春曉，這槐花兒的名字是鴇娘給她取的。她是異鄉東北人，過去她家也算是書香門第，自從一九三一年九月十八號後，她的家鄉就被日寇占領了。

  那時恰巧一隊日寇要用她家小院來做臨時辦公點，卻遭到了她家人的反抗。結果不但日寇強占了她的家，還野蠻的殺死了她的家人。好在她那天正陪她母親到七里之外的鄉村大夫那去看病，才避免了殺身之禍。

  本來那天她母親看病可以坐轎的，也幸好那天沒有坐轎，要是坐轎回來早了，說不定她母女倆也成了冤魂。是因為當時她母親說，現在兵荒馬亂的，坐轎太遭人眼球，還不如就讓女兒陪著走小路避著點，就慢去慢回還妥當些。

  恰巧她母親這個慢去慢回，還救了她母女倆兩條命。

  就在她母女倆走在回家的路上，就碰鄰居說她家遭了橫禍。也就在好心人極力的勸阻下，她母女倆在悲傷中才沒有再往回趕。到最後，才打聽到她的家人全被殺害了。

  她家一共九口人，連同三個幫傭的，一共就是十二口人，除了她母女倆，其餘十個人都慘死在鬼子的屠刀下。那時她只十六歲。

  母女倆在經過死去活來的悲戚後，就去到了她的一個姑母家。誰知她姑母家本來就不富裕，況且又經過日寇的洗竊，加上她母女倆本來就是淨身外出什麼都沒帶，所以根本就無法長住姑母家。

  幾天後，她母親就決定遠走他鄉到穗城。因為她想起了她有一個娘舅在穗城做生意，具體地址她都知道，因此她才下定了決心來穗城的。在決定走的時候，她姑母和一些同情她們的親鄰，都盡了一些微薄資助。就這樣，她同她母親就來穗城了。

  本來她母親就有病，當她們千辛萬苦終於到了穗城時，卻拿著地址怎麼也打聽不到她那個親戚的下落。最終，還是在那一帶了解到一些情況，說的是她母親的娘舅舉家去了兩千餘里外的江城，至於住在江城哪，誰也不知道。

  季春曉的母親在這過度悲傷和萬般絕望的情勢下，她的病就越來越嚴重了。因為她母女倆已經是身無分文舉目無親的在乞討，根本就是住在人家的屋檐下，或者是住那些破廟橋孔什麼的。你想一個中等富有的人家突然一下落到這種地步，而且還是兩個婦儒女人，換了誰也是支撐不住的。

  就這樣一天天的熬了很長時間，季春曉的母親就這樣悲慘的離開了人世。她在快咽氣的時候，她就緊緊拉著女兒的手鬆不開，她的眼睛也久久合不攏。

  那還是一九三三年秋陰雨綿綿的一個晚上，也就是從她們出來至今剛好兩年。

  當時未滿十八歲的季春曉為了安葬母親，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她就委身入了不潔之地來到了逸樂春。這轉眼一晃，到現在她也就離三十歲不遠了。

  說到戚志雄這個老漢奸，槐花兒既恨他，可又不得脫身，而且見了他還得強裝笑臉。原因是，這老漢奸老婆死得早，家裡雖有一妾，但是和他年齡相仿的黃臉婆他早就不感興趣不說，最重要的是他本來就不缺錢，他這些年給日本人當狗多少又撈了一些。所以當他第一次來妓院看中了槐花兒，就認定了不放過她。這也是人的一怪。

  要說為了這，他給鴇娘的錢也是不會少的，但是給她的錢就很少了。而且這已經快六十歲的老頭子，他在生理方面本來就不怎麼行了，所以他每周來尋歡的目的，就是為了要槐花兒陪他聊天解悶。只是他每次來，都是習慣了要細飲慢嚼的絮叨個沒完沒了到深夜。因此槐花兒從內心，是很憎恨他的。

  她恨他的另外一層，就是這喪盡天良的狗漢奸鐵了心的幫日本人辦事。因此，她經常都暗地裡咒他不得好死。

  好在這次聽范夢霞說一心要除掉他，所以她就熱心的配合她，哪怕是自己付出一定的代價，她都是無怨無悔的。

  幾天後終於到了周末。對於這一周來說，范夢霞的等待就像是過了一個月那麼久。想像她要除掉老漢奸的心情，可以說每一個有良知的人，都會感同身受的。

  這個周日才傍晚，范夢霞就潛進了槐花兒的房間，這也是她們預先就約好了的。因為戚志雄每次去槐花兒那裡的時間有早也有晚，所以為了不誤事，范夢霞就決定早去為好。可是這樣也委屈了槐花兒，只是槐花兒為了配合范夢霞完成這次的除奸計劃，她也是心甘情願的。

  這天天都黑盡一大陣了，最後范夢霞萬般無奈的終於從樓上窗縫看到戚志雄走進了妓院大門，她就趕緊的把先就被她捆好手腳的槐花兒，又松松的堵住了嘴，再把她塞進了壁櫃裡。當她轉身剛剛在桌旁坐好時，戚志雄就在敲門了。

  「門沒栓，你自己進來吧。」

  伏在桌上的范夢霞模仿槐花兒的聲音瓮聲瓮氣的說。

  「我的心肝寶貝，請你原諒我來晚了啊，我也不知道這一天到晚在忙些啥，真的是一天累死我了。結果再累，還是耗子鑽風箱兩頭都受氣。也只有你，你才讓我有了想頭，才讓我有機會這樣放鬆一下心情。要不然的話，要不然我活在這世上還有個啥意思喲。」

  戚志雄推門關門直到走進來坐到范夢霞身邊，他都沒完沒了的在說話。

  「你怎麼就訴苦了，你不是會抱日本人的大腿嗎。他們會給你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呀。你這才知道賣力不討好了是嗎。來來來，我給你倒杯酒，今天晚上這是你喝的最後一杯酒。」

  范夢霞說著這些話眼裡就露出了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