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老奸命畢

  「我的心肝寶貝，你今天是怎麼了？往日裡你不像這樣子的呀。你今天說出的話怎麼這樣不中聽又帶刺，而且還有些變調了呢？是不是你心情不好或者是身體不適？又或是你有什麼變故要離開這裡？所以才說出了這是給我的最後一杯酒？唉，要是你真不舒服，你就先去床上躺一會，等我吃好喝好了再來陪你好嗎？」

  在范夢霞只開了一個昏暗的燈光下，戚志雄一時似疑非疑的摸不著頭腦，因為他根本想不到也不會去想有人會冒名來殺他。他只是坐下來用色迷迷的賊眼看著他的「心肝寶貝」，並張開他的雙手想抱抱這個寶貝。

  「我說話怎麼就帶刺了，你就是會給日本人當狗！這些年你幫著日本人跑腿害了多少同胞，難道你心裡沒有數嗎？就說最近在菜市街口吧，不是那飛簪快的話，那個小男孩子的命就斷送在你的手裡了。你這樣狠毒，狠毒得簡直同小日本無異，你說你還是人嗎？」

  不知怎的，范夢霞像變魔術一樣，她一隻手將戚志雄的雙手按在桌上，另一隻手卻圍住了他的頸，並且她的手指，就在他的喉結處，她逼視的眼神和手上的力度又把他震懾得只能小聲的說話。

  「你你，你就是擲飛簪刺我手那人？你現在怎麼又知道我在這裡？難道，難道你就是百變魔女？百變魔女很久都沒有出現了的呀！難道你真是百……。」

  戚志雄立時瞪大了眼，他的臉色也由紅轉白。

  「你說對了，你還真不傻。你給我再小點聲，要不然你這杯酒都別想喝了。」

  她的手又稍微加了點力道。

  「是是是，百變魔……，哦，百變俠，俠女。看在我這可憐的份上，你就饒了我吧。我真的是做人好，好難。要是我這些年不給太君做事，不不不，不給小日本做事，他們也不會饒我的。你肯定知道，我一出門，就像是過街的老鼠，人們看著我都在指指點點戳我脊梁骨，我真的活得好苦啊！俠，俠女你就饒了我吧，我以後再也不敢做，做傷天害理的事情了。要……要不就這樣吧，我家裡有很多很多的錢，錢，錢我都給你，只要你留下我這條賤，賤命，我什麼都給你好嗎……你就饒，饒了我，饒了我吧……。」

  看著眼前這女人兇狠的眼神和她那按著自己喉嚨的手指。嚇破膽的老漢奸就語無倫次了。

  「饒你就不可能了。是因為你犯下的罪惡不可追悔。這下你才明白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了吧。我再問你，那天你帶人抓走那書生模樣的男子，他現在怎麼樣了？他是不是已經被你們給殘害了？快說！」

  「那書生模樣的人？他，他看似柔弱，但是在酷刑之下他就是一個字都不說。所以沒，沒幾天就不行了。可這不能怪我呀，拷問他的時候我根本沒有參與呀。是他自己，他自己那麼硬，硬是不說……」

  「哼，要不是你這麼幫日本人賣命，他會被抓嗎！你這奸賊！你這是吃裡扒外，你這是惡慣淫滿，你這是是罪責難逃！」

  范夢霞的眼光在收縮，手也正待發力。

  「你你你，外面都是大，大日本的天下，你你，你殺了我，未必走，走得了……救，救命……啊……」

  戚志雄哼出了最後微弱的聲音。

  早就濕了下身的狗漢奸像篩糠一樣的抖了幾下，慢慢地靜就了下來。他的頭也偏向了一邊，他除了鼓得像銅鈴樣的眼球還有些許紅絲以外，其餘整個頭部和臉部都忽然變得煞白。他連張開的口和掉出的舌頭都失去了血色，他那喉間逼出來不多的淤血，漸漸的也變烏成了紫黑色。

  幾年前范夢霞第一次殺鬼子清水次郎時用的是毒針，那是知道對方兇險難纏難對付。而且那時自己又是第一次嘗試殺人。而這一次范夢霞沒有用毒針，她知道這老漢奸根本就沒有什麼本事。所以她只是狠勁的掐住他的喉，最後扭斷他的頸讓他一命嗚呼。

  范夢霞把斷了氣的漢奸輕放地上，她又把預先寫好的紙條放在了他的身體上，然後她就打開窗，一個縱步從二樓跳了下去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大約十分鐘過後，壁櫃裡的槐花兒在裡面憋屈地扭動著，然後她就從柜子里滾了出來。出來後，她又使勁的扭滾到椅子前，她再把她的嘴對著椅沿使勁的擦，她幾擦幾擦就把本來就不很緊布團擦掉了。這下她就來了個大喊大叫：

  「救命吶救命吶……這裡殺人了啊！快來救命吶……」

  這一切，都是她和范夢霞早就商量好了的。

  結果這件事情鬧到最後，根據槐花兒的描述就是：傍晚槐花兒開門進屋時，忽然被一個彪形大漢捂住了她的口，跟著又塞住了她嘴，然後就把她的腳手捆了起來。再然後就把她塞進了壁櫃。這樣她就只有聽得見而看不見屋內兩個大男人的對話了。

  她們之前之所以要商量說是男人對男人，就是為了不讓人懷疑到百變俠女范夢霞身上去。所以這也是個迷魂陣。

  她也基本原原本本地把戚志雄同范夢霞的對話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只是她說的時候只說了來者是男不是女，而且當隱去的她就隱去，當添加的她就添加了進來。因為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只有她和范夢霞知道，現在也只有她才是唯一的見證人，這也就成了外界不信也得信。

  當氣急敗壞的日本官聽完槐花兒的敘述後，他忽地一下抽出了他的長刀，指著槐花兒的鼻尖惡狠狠地說：

  「你他媽滴騷娘們那麼長時間怎麼不弄出點聲音來，好讓這院子裡滴早知道，早知道了滴就報告我們皇軍來捉拿悍匪。你信不信我這就一刀劈了你滴這騷娘們。」

  只見槐花兒嚇得哇哇大叫的直哭，她一下就抱住了鴇娘失聲的說：

  「媽媽救救我啊救救我。再說我早就被嚇得要死要死的了，我又怎麼敢弄出聲音來了呢。我要是弄出了點聲音來，那不那個悍匪不就先把我給殺了嗎。您看我怎麼敢呀媽媽耶，您就幫我求求太君，求求太君饒了我吧啊。」

  大驚失色的鴇娘護住了槐花兒，她柔惋的說：

  「哎喲喂我苦命的槐花兒呀，這說來也倒是呀。我們這裡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樣的大惡人和這麼大的陣仗呀。太君您就高抬貴手得了吧。我家槐花兒本就弱不禁風的，確實她是不敢聲張的呀，要不她也就早沒命了啊。要不太君就這樣吧，您先坐下來消消氣喝碗茶，再找個姑娘玩耍玩耍都行好不好嘛。您就看在平常我們優惠招待你們皇軍的份上吧啊，求求您行行好行行好吧啊。」

  女人的眼淚和女人的裝，再加上鴇娘的說和，最終那日本官才慢慢收回了他的刀迴轉了身。他在臨走時惡狠狠地說：

  「好在死滴不是我大日本軍人，要不然滴話，我這就讓你這雞窩雞犬不留！現在你們都給我好好滴聽著，我滴此時公務繁忙，根本就沒有這個興致逗留。以後滴，以後滴若是有情況不早報知皇軍，小心我砸爛你他媽滴這骯髒滴雞窩子。」

  鬧了大半夜，驚擾了妓院裡的所有人，最後事情總算平息了下來。夜，終於回復了它的平靜。

  而睡在床上的鴇娘呢，雖然她少了戚志雄這一單生意，但是她也還是感到高興。儘管戚志雄沒有少給她的錢，可她還是恨他賣國求榮不光彩。她真佩服有膽量來殺戚志雄為民除害的好漢英雄。

  槐花兒雖然受了一些驚嚇，但是她心裡極喜。她喜的是從今以後再也不會受戚老賊這軟蛋的死纏久磨了。還有的就是這遭千殺的賣國賊終於遭到了報應。她也知道日本侵略者的日子本就不長了。她最感到刺激和心花怒放的是她配合范夢霞、演了一出這麼精彩的戲。這讓她覺得太值太值了。

  范夢霞照以往的慣例，第二天上午她又來到了小山崗賈氏娘母仨的土墳前，去給這娘母仨訴說她的心曲。不過她這次是帶著羽新生一起來的，這也許是她有意要讓他知道她的心結吧。她在墳前說道：

  「娘、小妹、天佑、雖然你們已經離開我這麼些年了，但是我都感覺你們時常都在我身邊一樣。尤其是賈母多年來，您老人家一直把我當親身女兒看待，您想一個遠離家鄉的人，又怎麼會忘記您的恩情呢。所以我是永遠也忘不了您老人家的。

  還有小妹，你在的時候，每當我看到你的天真柔弱那個樣子，我的心裡既舒暢又很替你擔憂。我舒暢的是和你在一起那種親切感和開心愉悅，擔憂的是你那種柔弱的性格，在這動亂的年月里又怎麼能適應外面的環境。唉，現在既然都這樣了，倒不如說，你也算是解脫了……。」

  說到這裡，范夢霞就止不住流出了兩行眼淚。她是想到要是她們還在該有多好。

  這時和她並排跪著的羽新生卻把著她的肩，痴痴的看著她，他也不知道對他的師傅說什麼好。他從心裡是要她做他媽媽的，可是每當他個別時候喊她師傅媽媽時，她總是說這樣不合適，究竟是怎麼個原因他就不懂了。

  這時他懂的倒是，就讓師傅盡情的把心裡的話說了，這樣她反而會好一些。所以他就看著聽著就是。

  只聽范夢霞繼續說：

  「天佑吶，你那個時候如果不出去耽誤那十年，也許一切都不一樣了，也許我們的孩子都有新生這麼大了吧。唉，這也是命該如此吧。再說你回來吃曾化榴的醋，我當時是埋怨過你的。但是過後想到你是真的愛我你才會那樣，所以我就不怪你了。雖然你脾氣急且倔，而且目光有些短淺，這些我都能原諒你。但是誰又知道，誰又知道鬼子的一陣轟炸就要了你們全家人的性命呢。所以我就只有認命了。

  要是那時，要是那時我真的同曾化榴有什麼的話，也許我的命運也會改變的吧。這你也要相信我對你是真情實意的了吧。你想我十年都等了，怎麼還會有你不放心的呢。

  現在我跟你說吧，為了報仇雪恨，我一路走來也殺了不少惡人。雖然這幾年在殺惡人的過程中也有一些驚險，但也算是挺過來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再殺人了，我只想帶著我在一次逃亡中救出的孩子羽新生，平平安安的生活下去。讓他能夠學好我的本領，將來順利行走江湖，以了我這一生的心愿……。」

  范夢霞邊說邊哭的細訴著。忽然她一聲低喝：

  「誰？快給我滾出來！我早就知道你在那裡鬼鬼祟祟的躲藏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