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淵源再續

  第二天一早，這老翁又扛著蝦耙提著藤簍下河邊了。他這時懷著一顆忐忑不安的心，想著遇到的麻煩事，一路憂心忡忡的往江邊走著。

  他首先想到救人一命別說勝造七級浮屠，就是自己心裡感到坦蕩輕鬆就很不錯了。但是等得救這個女子醒來後，她卻連她自己的家都想不起來了，這還真是一個難題。

  這個時候他又回憶起年輕時的往事，尤其是那次夥同狐友戚詠在小巷裡想欺負小姐姐范夢霞的情景，他現在想起來就痛恨自己年輕時真不是人。他也不知道現在那小姐姐怎麼樣了，她還在不在。她是在的話，現在應該是八十七歲了吧，因為自己現在都進八十三歲了。他真希望好人好命，因為他想小姐姐還是有功夫的人，應該能活過百歲吧。

  正在這時，鄔秀琴就同他擦肩而過。當鄔秀琴超過他兩三步時，她卻猛然回身叫：

  「大叔，怎麼這麼巧又遇到您老人家了啦，我們真是有緣分啊。」

  她不是為再次相遇奇怪，她是看他拿著撈魚工具就想起了要向他打聽消息。

  「哦，想起了，是你昨天傍晚在問我哪家旅店近是吧。請問你去哪？」

  他想這河灣里沒什麼好看的，她怎麼就往河邊走。

  其實她的意思是今天溯水而上原路返回，誰知又遇上了昨天問路的老翁。所以就有意圖的打招呼了。

  「我，我找一個人。哦，您老人家天天來這河邊嗎？我的意思是您這兩天看見這河邊有不有一個人從水裡衝下來過。」

  她趁機直說。

  「你找人？在河裡找人？男的女的？她是你什麼人？」

  他專注的盯著她。

  「您有發現嗎？女的，年輕女的。穿的粉底紫花衣服，黑褲子，平跟乳白色皮鞋。」

  她看著他的眼神就知道有了一線希望。

  「咦，這就對了。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不不不，是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妹子，你說我哪個比喻恰當些。」

  他露出了笑容，因為他聽她說那姑娘的穿著和他救這人的穿著一模一樣，他這就感到如釋重負了。

  「又對又不對，聽您的意思是，您一定知道她的下落了！她在哪，她現在還好嗎？快快快，快帶我去見她，我都快要急死了。」

  她急不可待的忘了禮貌。

  「咦，我還沒說我見著她了呢？你怎麼就認定了她就在我這裡呢。好好好，我們這就走吧。」

  他笑了，他知道她急，他看著她激動的樣子迴轉了身又說：

  「你一定是她媽媽吧，所以才這樣著急。」

  「算是吧。」

  鄔秀琴點頭又搖頭。

  「算是！怎麼講？」

  老翁看著她。

  「……」

  她只回了他個眼神，就匆匆的跟著他回走。在回走的路上，她跟他說了她的名字和住址。

  老翁就一路跟她說了：

  「因為這裡是一個大河灣，所以就形成了一個回水沱。碼頭還在它的下面點兒。這裡從上游的水一路下來轉過彎，這水上面的漂浮物只要邁過了主流，就會被逆轉回來再旋轉去，它就這樣反反覆覆的旋轉著，被旋轉回來的漂浮物然後遇上主流有被沖走的，也有再次旋迴來的。

  因為那天這個人抱著一隻鼓脹的死豬碰巧就轉過來了，所以旋到那兒就擱淺流不動了。好就好在這個人運氣好，沒有被主流繼續往下沖。她停在那兒呢，又及時被我發現了，所以這就是緣。」

  老翁領著鄔秀琴走進裡屋，老奶奶剛幫王巧兒梳好了頭，看樣子王巧兒的精神好多了。鄔秀琴這時並沒有急著去關照王巧兒，她卻一下就跪在兩位老人家的面前連續的磕頭稱謝說：

  「大叔大嬸，我女兒要不是您兩位老人家相救，她現在就棄屍長江了。而且大嬸又把我女兒照顧得這麼好。您二老的大恩大德我母女今生怎麼也是報答不了的，我這個時候對您兩老的心情，是用言語表達不了的。只有一點，從此以後您兩老就是我女兒的再生……再生婆婆爺爺吧。」

  她差一點說出了再生父母來的，才趕緊的改口。

  「要不得要不得，就這點兒事，還不是碰巧。哦，是舉手之勞。我也說了這是緣分的。就比如你我昨天今天都相見這麼巧，才知道了你女兒就在我們這裡一樣。所以呢，就像是人們說的那個，那個無巧不成書是吧。哎，你快起來快起來，你這個樣子我們真的受不起。」

  老翁在客氣。

  「妹子，我們是姐弟」

  老奶奶插了一句。

  「哦，知道了。」

  鄔秀琴感激的看著姐弟倆。

  老姐弟雙雙的就要扶起鄔秀琴，鄔秀琴卻再次連續的磕了幾個頭，才坐到床邊心疼的看著王巧兒。然後她就把王巧兒擁入了懷裡。

  「媽媽媽媽，我的媽媽！」

  王巧兒哇的一聲就哭了起來。

  先前鄔秀琴和老姐弟說的話王巧兒都在聽，她聽鄔秀琴口口聲聲的說女兒母女的，所以她就認定了鄔秀琴就是她的媽媽。此時她的兩聲響亮的媽媽喊出，鄔秀琴整個人從裡到外都認為自己就是王巧兒的媽媽了。這也虧了她平常太心疼她的緣故。

  「噯噯，我的好孩子，好女兒！」

  鄔秀琴心疼地掉下了眼淚。

  可遺憾的是，後面鄔秀琴問王巧兒追匪跳崖的情況時，她卻就一問三不知了。這把鄔秀琴急得像熱鍋里的螞蟻不知所措。一時間，她真為這年紀輕輕的孩子失憶感到焦慮萬分。

  那天上午，老翁就原原本本的把他救王巧兒的經過、講給鄔秀琴聽了。鄔秀琴也想像得到一個不會游泳的人跳江後的經歷。這都是出於她的堅強，和初初入江時所憋那一口氣。不然的話，是不可能還有命在的。

  當後面鄔秀琴讓老姐弟留名時，卻把鄔秀琴驚得目瞪口呆。

  因為前面故事都是出於鄔秀琴之口。而鄔秀琴能把整個故事這樣清楚的講給王巧兒聽，一是羽新生在生時，他跟鄔秀琴講得很詳細，二是鄔秀琴的記性也非常好。

  當然羽新生能這樣講給鄔秀琴的，也就是那時他自己的一些親眼目睹。最主要還是范夢霞把她的親身經歷留給了羽新生。

  可巧的是，現在故事裡的兩個人物，居然就活生生的立在鄔秀琴身旁。

  接著姐弟倆聽了鄔秀琴的講述，詹豪和詹小瓊也深感奇異，倆人都說想不到會有這麼巧的事情。然後又問了一些范夢霞和羽新生以前的情況，和羽新生是怎麼認識鄔秀琴的。還有羽新生是怎麼不幸去世的。最後王巧兒又是怎麼來到鄔秀琴身邊的。

  唯有鄔秀琴談到范夢霞早年逝世那一節，詹豪和詹小瓊都傷心的流下了眼淚。特別是詹豪，他原想范夢霞一定還健在的，誰知她那麼早就離開了人世，這讓他久久的掉淚嘆息。

  之後，詹豪又回憶了他和范夢霞分手後的經歷：

  那還是四四年秋，詹豪用計讓他姐夫戚茂喝醉了酒，就用范夢霞的毒針在戚茂周身發泄似的猛刺。然後他就帶著他姐姐詹小瓊和四姨老婆黃雪蓮，從先就探好的廢棄下水道逃到了城外小河邊，在小河邊早就有約定好的小船等在那裡。就這樣，詹豪就攜同兩個女人順水去到了珠江，再從珠江換了小帆船逆流而上到灕江入口進入灕江。

  這是詹豪先就想好了的，因為他想既然走，就要走得越遠越好，哪怕走到天的盡頭。然後再找一個安生的地方，去過自食其力與世無爭的生活。他這想法雖然有些天真，但是為了躲避追殺，他雇只小船走這不起眼的水路確實也不招疑。

  再就是他對這件事早就有預謀，所以，他讓他姐姐在家裡收集了不少的錢財，他認定的四姨老婆黃雪蓮也有一些錢。因此，那次長途跋涉應該是沒有問題的。

  至於船夫兄弟倆，那還是他父親以前的老相識，他倆也恨透了日本鬼子，所以這次就願意熱心的幫他。只不過詹豪也說了，不管這次花了多長時間，船資方面，是不會讓他倆吃虧的。幸虧這兄弟倆也想趁機看看花花世界，所以就滿口應承了。

  其實那次的出行，詹豪並沒有準確的目的地，因為隨便走到哪裡，他都是舉目無親的。有的，只是當時手邊有錢而已。因此數天後一進入灕江，他那公子哥兒好玩之心又起。

  是因為他天天有船上野炊一樣的生活，有看不完的兩岸綺麗風光，他就想真真正正走到別說天的盡頭，起碼走它個水的盡頭再說。他這一冥頑起來，他的姐姐和老婆都是阻止不了的。因此，他就讓船夫打聽沿途走得越遠越好怎麼走。

  最終，那隻小帆船就拖拖拉拉的載著詹豪三人從灕江進入靈渠，再從靈渠轉入湘江，就這樣彎來繞去就來到了長江，又從長江一路漂流到了古都城外一個偏遠的碼頭。

  從頭到尾經過這樣一折騰、就是接近兩個月的初冬時節了。雖然那兵荒馬亂的年月一路上受了一些驚，但幸好躲過了所有的險。

  可這個時候的詹豪不知是吃膩了野炊飯，還是看厭了兩岸的綺麗風景，又或是感覺到鼓脹的錢袋子一天天癟了下來。或者是站船頭從老遠就看到了古都如畫的秀麗景色，才想駐足古都安家落戶的。抑或是，想在古都小住兩天觀賞這座帝王古城。

  以上所有的一切臆測，也只有詹豪心裡才有底。

  其實，他早就知道水並沒有盡頭。只是他清醒的想到，現在給得兩個船夫往返的船資，身上的錢就不夠充足了。因此他就不得不作長遠打算。他也了解到再繼續走下去的話，數天後就會進入大海，到那時就更加茫然了。所以他的意思就是留在這風景如畫的古都，看能不能夠長住下去。

  既然主意已定，但詹豪並沒有把他的想法說出來。他的意思是先上岸看看，了解一下當地的情況再說。因此他就讓船夫把船靠到了一個不起眼的蘆葦盪，他們一行五人就帶上錢囊細軟，整裝向斜前方的碼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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